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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师,你丫闭嘴-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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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狗鞑子……你们全都不是好东西!”向玉瑛喃喃地念着,血红的眼睛里噙着泪。

    ……

    阿至罗带着两个查房女兵走了,当然还包括向玉瑛的家传镯子。

    向玉瑛被罚校场外倒立一个时辰,然后披甲跑五十圈,即刻执行。

    ——执行官顾柔。

    顾柔郁闷……向玉瑛不睡,她也不能睡。

    她打着呵欠蹲在一边看在空地上倒立的向玉瑛,她拿大顶的姿势倒是标准一流,纹丝不动,跟辕门口的哨兵有得一拼。然而她眼中却倒流着泪水。

    顾柔看她看得出神。她回想方才阿至罗走之前给向玉瑛的那道惩罚——罪名是违反军令藏有私物,其实这条罪很轻;她背过军令册,倘若用以下犯上来治罪,向玉瑛已经够得上八十军棍,然后逐出军营了。

    然而阿至罗没有这么做,这倒真不像是黑风怪能为之事。

    顾柔清了清嗓子,深夜的校场里,除了石像般纹丝不动的哨兵,也就剩下她们两个人了:“玉瑛,你别难过,我觉着阿至罗不是那么坏的人。”

    向玉瑛一动不动,比哨兵更像石像。她的脸庞线条圆润,其实很标致,但神态使她看起来尤为冷酷。

    顾柔觉得她不想谈论阿至罗这个人,换了个温柔的话题道:“那天谢谢你帮忙,翘儿的事。你那两拳打在那家伙肚皮上,太解气了。”

    向玉瑛仍是毫无反应。

    “……”顾柔一人自说自话,夜风越吹越尴尬。

    向玉瑛站完倒立,又开始跑圈,等她跑完快结束之时,东方已显露鱼肚白,她放慢脚步,在哈欠连天的顾柔面前经过:

    “姓顾的,你不是想感谢我么。”

    顾柔一激灵,捂着嘴里的哈欠:“你同我说话啊?”

    向玉瑛冲她一抬下巴:“跟我换铺。”

    “啊?”

    “姓祝的身上味道太冲,妨碍我夜里歇息。换不换,你欠我的,还我人情。”

    “……”顾柔想说几时成了我欠你的啦,然而嘴里说出来的却还是:“成。”

    ……

    没多久,顾柔就为这个轻率的允诺付出了代价。

    原本作为伍长,她要照看全局,所以谁在通铺的五个人较中间。但再和向玉瑛调换铺位之后,通铺从西往东的睡觉次序变成:陈翘儿、向玉瑛、屈贞娘、顾柔、祝小鱼。

    又一天夜里,祝小鱼又一如既往地带着一股味儿,掀开被褥爬上通铺。顾柔刚洗澡回来,肩上搭着汗巾,见状,将她一把拖住:“小鱼,洗澡去。”

    祝小鱼冲她天真一笑:“伍长,俺累啦,明天再洗。”

    “不成,现在就去洗,你闻闻你,快成咸鱼干了。”

    祝小鱼咯咯直笑,还是不肯动弹,大喇喇地赖在床上。另一头传来陈翘儿清澈娇软的嘲讽声:“算了吧,与其教她去洗澡,不如教牛别吃草。”顾柔没搭理她,继续对祝小鱼道:“这也是军容的一部分,要是被抓到,是违反军令的。”祝小鱼顽皮地冲她捏捏眼皮:“你骗俺,军令册上肯定没有这个,要有黑风怪早把俺揪出去了。”

    “……”确实是她编出来吓唬祝小鱼的,军令册上没规定每个人必须天天洗澡。这丫头怎么平时不见机灵,这会儿就聪明了?顾柔一阵气结。要说对于祝小鱼的容忍,她无疑是这一屋子女兵里最宽容的,但这也不能阻止祝小鱼身上的气味熏得她睡不着觉。嘿,让你洗个澡怎么就这么难?她非跟祝小鱼杠上了,站起来,一把揪住她的后襟,拽着就往外拖——

    “你非洗不可!”

    顾柔把祝小鱼拽进单间澡棚,逼着她脱了衣裳,监督她洗。

    可是衣裳一脱,顾柔就愣了。祝小鱼背后的皮肤上大块大块的疤痕淤青,有的还是陈年老伤,看着都像是藤条抽出来的。

    “这是怎么弄的?”顾柔问。

    “俺爹说俺吃得多,干得少,是个赔钱货。俺也不争气,肚子老饿,一饿就进厨房偷弟弟的东西吃,就挨打,”祝小鱼透出一丝羞赧和愧疚,“俺要是少吃少用一点,不给他们添麻烦就好了。”

    那种眼神,顾柔见过。在父亲刚“去世”的时候,因为父亲生前的落魄和不招人待见,导致她和弟弟阿欢在亲族的排挤和漠视中生活,多呼吸一口气似乎也成为了错。

    ——祝小鱼竭力减轻自己在那个家的消耗,不敢多吃,不敢多用,怕花了爹娘太多的银子而被嫌弃,却依然动辄受到打骂,最后还是因为三千钱被卖了出来。

    顾柔想,她不喜欢洗澡,恐怕也是不愿意回头看到自己受到过的伤害吧。祝小鱼把回忆里好的东西记住了,坏的东西藏起来,永远地惦念着那个把她撵出门的家。

    顾柔给她擦背,祝小鱼弓着背回过头来问:“伍长,你说俺能当上这个兵不。”

    “能。”

    顾柔肯定的回答让祝小鱼很快活:“那俺能当个好兵不?”

    “只要你肯踏实干就能,”顾柔停下来,拧了一把毛巾,反问,“那你心中好兵的标准是什么。”

    “像你这样的兵,啥都会,特有能耐。”轮到祝小鱼很肯定。

    顾柔笑笑,她是一个好兵吗?她并不知晓,她从没有想过永远留在此处,来这里只不过是为了能够离大宗师更近。

    祝小鱼又提了个千古难题:“那俺能嫁给孟大哥当媳妇不?”

    这个问题就不是很好忽悠了,毕竟孟章不是睁眼瞎。顾柔给祝小鱼擦甲香,一边忙碌,一边好奇抬眼看她:“你倒底为什么看上孟章?”“他对俺好,好得很,这辈子除了俺娘,就数他对俺最好,还有你,伍长。”

    顾柔笑笑:“咱们才认识十天不到,就这辈子,你一辈子得多长。”说完,她忽然意识到,正是因为祝小鱼这辈子没什么人对她好,所以她才会这样,每当看见一个不歧视她的人,就紧紧抓住,当作救命稻草。

    顾柔蹲在地上给祝小鱼擦小腿,不得不说祝小鱼洗干净以后,身长颈直,还是很美丽健康的少女体魄,她□□,用快乐又无知的眼神低头望着顾柔。

    顾柔抬起头来,接着她的眼神:“祝小鱼,既然你觉得我对你好,那我的话你听么?”

    马上用力点头:“听。”

    “那日后我唤你来洗澡,你须得来,否则我便再也不对你好了。”

    “……”祝小鱼一脸上当。顾柔站起来,将毛巾扔还给她:“好了,穿衣裳。”

    顾柔把祝小鱼带回女兵兵舍的时候,所有人都从铺上坐起来了,带着一脸震愕的神情。

    大家看着浑身散发甲煎汤清香的祝小鱼,很是难以置信。

    陈翘儿道:“贞娘,你掐我一把。”她肯定是在做梦,这个清香扑鼻的小妹子绝不会是祝小鱼那臭丫头。

    屈贞娘掐了自己个一把:“哎唷!”真真是疼。

    向玉瑛瞪着眼看了一会儿,还是老样子,什么也没说,向后一倒,蒙上铺盖继续睡。

    祝小鱼打了个哈欠,心道洗澡真是太麻烦了,希望这趟折腾能管上个三五天:“伍长,那俺睡啦,明早喊俺起来吃馍。”

    顾柔很得意地看着这一切,忽然生出一种家长式的骄傲。

    今晚她给他的留言是——

    【大宗师,我们伍队操练今日又挨罚了。不过晚上我表现得很好。】

    【哪里好。】

    【——洗澡。】

 93||1。8

    

    102

    后面的日子里,随着天气一天比一天热,阿至罗的脾气恶劣程度也与日俱增,伴随而来的是他安排的操练愈来愈狠,他会要求全体新兵背着沙袋围绕校场跑圈,去替兵曹运送军械,替粮草官搬粮;他手里永远拿着一条鞭,稍有懈怠者,立刻被他叫出来当众鞭笞。

    又是一个燥热上午,所有新兵被叫到校场集合,身披铁甲,操练队形。

    阿至罗坐在远处的马扎上,一边喝凉水,一边紧盯训练。他手下有个兵给他打着伞。

    这边,新兵队伍里头,怨愤之气仿佛烈日下蒸发的汗水,不断蒸腾上升。

    何远一边抬起脚步,一边压低声音,悄声儿抱怨:“他除了队形操练什么也不教,他把咱们当什么?替他搬东西搞好同僚关系的活牲口吗?”

    田秀才在旁边挨着他笑,你五大三粗,可不长得就像大牲口吗?“哎,阿远兄此言差矣,牲口拉完磨犁了地,还能有一口东西吃呢;咱们只能吃鞭子。”

    何远被气到:“净特娘。的受窝囊气。我以为进了白鸟营多威风,上月托人捎信回家,爹娘都以为我当上骑兵了!对了,你们看见屯骑营他们新兵操练了吗?他们已经发马发枪了!人手一匹高头大马,连马都有一整套铁甲穿——咱们身上穿的这是什么玩意儿!狗屁不如的。耀子你说是不。”

    他喊的是沈光耀。这些天大家都混熟了,顾柔认识了什队里所有的男兵,除了赵勇、田秀才、何远三个人,剩下两个男兵一个叫沈光耀,一个叫贾飞。沈光耀冯翊郡人,个子不高,微胖,身体还算强壮,他性格吃苦耐劳,是队伍里少有的不抱怨的人。

    沈光耀专心致志地做着操练动作,汗水从他微胖的脸上打个弧圈落下来,掉在沙土地面,瞬间蒸发没了影。他没回答何远的话。

    何远又问贾飞:“飞哥,你不是会算命吗,你快给我算算,那黑风怪啥时候嗝屁,我给老天上两炷香,感谢他开眼。”

    贾飞洛阳本地人,据说祖上三代都是在永宁寺前卖自制香烛的,但自从他老爹那一代起改行给人算命,挣的钱多了起来,送儿子练武,然后扔来考军,指望能再转一次行出人头地,给家族改运。

    贾飞偷瞧远处的阿至罗一眼,一本正经地诅咒道:“长脸尖腮,哼,定是短命之相!”

    男兵们轻声笑起来,好像听他这么说,就真的在脑海中干死了阿至罗很解气一样。

    顾柔这些女兵们都听着,没人吱声,实在是太累了,要跟男兵做一样的负重,完成一样的训练,每个姑娘都濒临崩溃,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倒下。

    练了个把时辰,阿至罗把新兵们重新整队集合。

    他让兵曹的人运来了两车铠甲。新兵们看见那车上的铠甲在阳光下耀眼的反光,知道是好东西,眼睛都跟着发光。

    阿至罗让每个人都领铠甲,女兵每人一套,男兵两套。

    陈翘儿很高兴,但是也有不服:“凭什么男的就可以两套,这不是瞧不起咱们吗?咱们操练一点也没落下,凭什么发装备就要被落下。”上次跟她起冲突的男兵突然讽刺道:“花卒穿什么甲,什么都不穿就对了。”“你!”陈翘儿怒极欲发作。

    “吵什么吵!”阿至罗往前一站,自带雷霆气场,队伍里没人再敢吱声。

    “上次你们发的是轻甲,这次是重甲,”阿至罗负手来回踱步,扯着嗓子吼,“一般的地方杂牌军里头,除了专门的甲士部队,只有将领级别才能穿上此种重甲,普通士卒只能穿布甲,还须自己加工。因为白鸟营斥候地位不同,才能穿——你们不用当上将军就能穿甲,也不用加入牲口似的甲兵部队!犊子们,你们算是祖坟头冒青烟了。”

    虽然挨了骂,但是有重甲可以穿,大家心里还是高兴的。

    阿至罗继续道:“高兴吗,高兴就穿上它。”

    大家麻溜换上盔甲,虽然有些沉重闷热,但是兴奋劲胜过一切。

    阿至罗冲男兵们吼:“我发给你们两套甲,你们为什么只穿一套?披也要给老子披上!”

    男兵们只好再披上一套铁甲。不知为何,相比方才的兴奋之感,现在队伍里弥漫着一股不安情绪。

    果然,阿至罗道:“很好,现在,绕着校场,一百圈。”

    男兵们傻眼了,两件铁甲堆在身上,少说八十斤重,比背着沙袋还难熬。

    但女兵们也笑不出来,四十斤一样累,而且负沙袋跑更闷热。

    大家痛苦地跑了起来,每一步都像是背着大山,眼睛都被汗水迷住了,漫无目的地跟着前面的人向前抬腿,而身后,还在不断响着阿至罗的疯狂吼叫——

    “把腿抬高,把胸挺起来!你们是人不是狗!祝小鱼,你的前肢都快要垂到地面上去了,你像条狗你知道吗!”

    “你们身上的这件鱼鳞甲,每一件都有两千三百二十片铁鳞,每一片是老百姓手工缝制而成,需要三个月的耗时。三个月,可以织九十匹布,缝制三十双军靴,种上一季的水稻!别人凭什么要给你们这群王八犊子缝甲?”

    “——因为他们指着你们守住他们的田,守住他们的稻,守住他们的家!你们要是办不到,就趁早给老子滚,别糟蹋老百姓的好东西——说你呢,叫什么贾飞是吧,你跑的架势像一坨烂倭瓜!你老娘生你的时候是不是没用力?”

    当一百圈跑完的时候,大家终于明白一件事。

    【在阿至罗手下当兵,不能有自尊心。】

    中午用罢午膳,顾柔吃了一个白馍,一碗米饭,二两猪肉,还喝了一碗糜粥。其他女兵也差不多海吃海喝,每个人都又累又饿,无心交谈。所幸在白鸟营里,军队的伙食还是量大管饱,非常充足。

    午后经过一炷香的时辰休息,又被阿至罗集合到校场。

    阿至罗问大家,累吗。

    没人想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之前他也这么问过,大家说累,他便道,好,累就休息一下,队伍向左,到校场南边去,太阳底下扎一个时辰马步。

    “都死了?还有喘气的没?”阿至罗道,“下面开始教你们真正的战阵阵型,不会出喘气的给我滚出队伍,死人别占活人地儿!”

    众人只好齐声道:“不累。”

    阿至罗让士兵搬上来几样东西。有金锣,有牛皮双面大鼓,有令旗,有平日里叫早的摇铃。

    阿至罗道:“小队伍,咱们用口令指挥,就跟你老娘指挥你吃喝拉撒一样方便;但是一个曲就有五百人,一个部千人,一个营就是五千人,真打起仗来,咱们十万几十万大军,靠什么指挥?谁的嗓门也喊不响几万人是不?这种时候,就要上金鼓旗铃。”

    “关于这金鼓旗铃的用法,”阿至罗话到此处,微微一顿,声色俱厉,“老子只讲一遍,记不住的,后果自负。”

    众人赶忙支起耳朵听。

    阿至罗手一挥:“这是金,这是鼓,这是旗,这是铃,完了。”

    ……???

    完了?

    沈光耀举手道:“屯长,可您还没讲用法呢。”

    阿至罗冷笑数声:“是,少爷们,我给你讲上三天三夜睡前故事怎么样?发军令册给你们是干他娘。的什么用使的,自己回去看军令!下面自由操练,明天午后过来训练听金鼓行军列阵,做不到的人八十军棍,你们这群孬兵!”

    【——在阿至罗手下当兵,是一个不断体会着失望的过程。】

    夜里,顾柔和几个姑子洗完了澡,把铺盖卷在身上,大家凑到一起,脑袋围一圈,听顾柔读军令,学习。

    屈贞娘在一边掌着小油灯,顾柔细细的嗓子轻轻念《步战令》:“临阵皆无喧哗,明听鼓音,旗幡麾前则前,麾后则后,麾左则左,麾右则右;麾不闻令而擅前后左右者斩……”

    她停下来,加以解释:“就是说,上了战场就不能喧哗了,要听战鼓声音行动;指挥的是麾旗,要看旗;麾旗指哪边就走哪边,如果没遵守就要被拉去斩头。”

    “老天爷,这么严,万一情况不妙能逃吗?”陈翘儿是来当花卒的,没想到还会上战场,虚了。

    顾柔摇头:“不能,全要听指挥。你看这写了,伍中有不进者,伍长杀之;伍长有不进者,什长杀之;什长有不进者,都伯杀之。”

    祝小鱼问:“啥意思?”屈贞娘道:“就是你假使临阵逃跑,小柔就宰了你;小柔逃跑,赵勇就杀了她。”

    祝小鱼听得咋舌:“伍长,你会杀了我吗?”

    顾柔无奈:“你能不能先别想着逃跑。”

    一直沉默的向玉瑛开口:“只有规则,没有具体动作,倒时候黑风怪来检查,我们动作还是不能做标准。”

    顾柔想了想,突然道:“要不然,咱们去偷看别的营训练吧?”

    大家愣了会儿。

    顾柔解释:“屯骑营他们也招兵,这几天他们新兵在训练,肯定教过这个。”毕竟,不是每一个屯长都似阿至罗那般变态。

    陈翘儿失惊:“你头颈痒了是伐,那样违反军法,小心给黑风怪抓去咔嚓!”

    向玉瑛也道:“刺探军情,按照律法,重则会被判斩首。”

    顾柔翻着军令册:“不会,外面人进来叫刺探军情,我们这个叫做违规闯营,最多五十鞭,比起阿至罗八十军棍不是划算一些?”

    屈贞娘不放心:“你确定?”

    “确定,我看过军令册了,瞧,写在这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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