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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师,你丫闭嘴-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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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真是什么人都敢吼,谭若梅和她是一届的老兵,多少算有交情,然而她也不留情面。谭若梅倒也不介意,像是习惯了她这幅样子,平平淡淡闭上嘴,继续手里的针线活。顾柔见气氛不好,也便不再问了。
  ……
  第三天正午,队伍终于抵达荆州码头附近。
  顾柔原想立刻同国师报备行程,却又想起昨夜听他道要彻夜同部曲商讨兵力部署,担心此刻搅扰了他休息,便没有出声。这时候,邹雨嫣过来,以伍长身份朝众人转达冷山的命令——在荆州城整备一番,然后坐船沿江下武陵。
  顾柔想起国师对她的嘱咐,他要她安分留在荆州城,顿觉犹豫,不知该不该去找冷山提要求。
  国师的意思便是,让她同冷山摊开了说,就直言此乃他的安排。顾柔想,冷山那般讨厌自己,应该不会强留人。然而她心中,却又极不愿意使用这份国师赋予她的特权,纠结至极。
  正在为难之时,冷山却自己来了,顾柔一见着他就紧张得很,有种天生的畏惧,仿佛站在他面前,双脚便先自行下陷一截,沉降到泥土里去,矮得可怜。
  冷山跟她没多余的话说,只伸出手:“还来。”
  顾柔莫名:“啊?”
  冷山不欲啰嗦:“梳子。”
  顾柔昨晚彻底病晕了,压根不晓得冷山借了一把牛角梳给她刮痧的事情,一时间不知他所指:“我不懂您说什么。”
  冷山眉毛一皱,正要说话,忽然目光在她的布甲上停留,瞬间改变话头:“你怎么还不更衣?”
  顾柔一怔,按照今日冷山的安排,因为武陵郡多个郡县被|操光的云南军队侵占,为了隐藏身份,所有人都须乔装改扮。顾柔被冷山分到的身份是丫鬟。
  她禁不住问:“我,我非得去么。”
  她指的是,她非得去武陵郡,不能留在荆州城么;冷山听来却以为她不愿意扮作丫鬟,反问:“那你想扮什么?”打量着她,不悦显而易见。
  顾柔又懵了,感觉和他说的不是一回事:“孟军侯说,让我留在荆州城……”她不好意思搬出大宗师,便搬出孟章。
  这会,冷山明白了。
  他唇含冷诮,目光锋利,一字一顿地道:“你记着,白鸟营老子说了算——这点事都整不明白,完犊子呢?”
  顾柔傻眼——冷山河内人,怎么突然使上北边的口音?
  这只是因为,今日冷山和邹雨嫣的伍队合起来,扮作北方前来卖人参龟甲的草药客商。冷山扮作男君,几个姑子是他的奴婢,田秀才精瘦又多话便扮作管事,强壮的雷亮等人是伙计,一起坐船下武陵谈买卖。为了配合好,每个人都先适应适应新身份,冷山已经轻车熟路地把口音切换了。
  顾柔再定睛一瞧,才发现他穿的是一件簇新交领直裾,外头扣了件上等丝绸的刺绣披风,他今日仔细修过面,显出他高鼻阔口、剑眉薄唇的本来面貌,瞧着比往日少几分沉郁风霜,多了丰神俊朗——原来他底子里藏着一副雍容富贵相。
  顾柔瞧他手里一把折扇,挂着不知是年年有余还是鱼跃龙门的双鲤玉扇坠,左手交到右手,在掌心一敲一打,顾盼睥睨间,把生意人的老练和威势拿捏得极有分寸,俨然便是位富贵主人。
  他已完全融入新的身份,丝毫不着做作痕迹。
  这只教顾柔讶异得张口结舌说不出话。呵,还真像模像样的!
  “丫头片子,戳这找削呢?”他用折扇在她头顶上一敲,看着不重,力道挺狠,顾柔疼得一下子捂住脑袋,醒了过来。
  码头鱼龙混杂,他弯下腰压低声音,换回原先的长官公事公办的口吻:“顾柔,限你半炷香之内换好衣服,否则军法处置。”
  这口吻就冷厉了许多。“是!”顾柔下意识地便以一个兵的口吻,回答了他。
  ——大宗师,对不起,我又错了,我又先斩后奏了。
  ……
 
 113|文|学2。1

  124
  顾柔伍队的几个姑子,每人都发了两套奴婢穿的窄袖襦裙,梳齐长发束好发尾,个个清丽可人;倒像是大户人家的丫鬟。
  那两套衣裳都是周汤派人在荆州临时采购,匆忙间也没仔细裁量尺寸,顾柔那件衣裳尤其窄小,很是挤身;她问了一圈;偏生因为骨架子窄;没人同她换;只好勉勉强强把自个给塞了进去。她不好意思,又多要了一件短褙子套上,遮着点胸|部。
  顾柔上船的时候;扮作管事和伙计的男兵们瞧得眼睛都发直了。
  她将这套极不合体的衣裳;撑得胸大腰细、凹凸有致;浑似人间尤物;加之明眸皓齿;雪腮玉肤;略施脂粉后;更显得清艳妩媚至极。
  顾柔低头;小心翼翼地往胸口扯了扯褙子遮蔽,却又因为这大热的天穿多了,给捂出一头汗,原打算一把抹掉,突然想起冷山方才那逼真活现的角色扮演,立马也跟着收敛起来,捻个兰花手取出香帕,一寸寸将汗水揩拭了去。
  结果,举手投足间,勾魂摄魄。引来一大群人侧目,“伙计”们都跑出船舱来看。
  “见鬼了,”田秀才远远瞪着顾柔,“没有这么好看的丫鬟的,我不信长成这样,却只混到一个丫鬟,那她得有多傻——不是脑子跟祝小鱼那样就是有暗病。”
  “就是,这最起码也得是个收了房的丫鬟,”雷亮抱臂点头,和他并肩站在舱门口指点顾柔江山,“谢天谢地没得女君,否则这种丫鬟不被打死掐死毒死才见鬼了——当然,要是我做老爷,就给她抬个妾做做……小柔我们说笑呢,你别往心里……好我们错了。”
  顾柔怒不可遏地从两人面前走开,不顾田秀才的道歉,一路把拳头关节拧得嘎嘎响。她打算先跟这俩轻薄货绝交几个时辰再说。
  顾柔走进船舱,回到属于丫鬟的队列,她往几个姑子里面这么一站,弄的几个姑子都像成了真正的丫鬟。谭若梅羡艳,邹雨嫣大黑脸,祝小鱼惊呆:“伍长,你太俊了,真是天生的丫鬟。”
  会不会说话!顾柔恼怒,但祝小鱼确实是不会的,顾柔只得压低声音,悄悄告诉她:“丫鬟不能在主人面前喧闹,你得扮得像一个真的丫鬟那样,安分别多话。”
  说话间,扮作男君的冷山和账房周汤从二层的船舱下来,两人拿着本账簿边走边谈,这倒不是一本假账,里头画的乃是武陵郡当前的军事路观,只是外表做成账册的模样。
  祝小鱼赶紧听话地闭上了嘴,可是又心想,这么漂亮的丫鬟,也只有这样冷司马这样的男君才会不理不睬罢,果然他也是有短处的,扮男君扮得一点儿也不像——瞧瞧人家周军侯,一下阶梯就瞪着伍长,满脸的惊诧。正想得出神,她被顾柔拉了一把。
  所有“丫鬟”躬身作揖:“男君。”似模似样,倒真像一家人。
  周汤冲着众人点头微笑,冷山目不斜视,恍若未见地走了开去。
  傍晚,商船离开荆州码头,向东顺流行驶,冷山和周汤立在船头观察讨论天气。田秀才在旁边侍立;冷山一边跟周汤聊,不时地也会提点田秀才两句,如何地观察江岸地形,如何通过星辰雨雾预测天气等等,田秀才忙不迭地点着头在心里默记。
  顾柔和祝小鱼在远一点的地方侍立,顾柔端着茶,祝小鱼捧果盘,两人都往江上看。
  落日余晖,江面上波涛滚滚,凝练万点碎金;两岸重岩叠嶂,随着船行缓缓向后移动,宛如一幅山水墨画的长卷在身旁徐徐铺开。
  顾柔和祝小鱼均是北方人,从未真正见识过长江,如今见着这般巍峨险峻峡谷风光,不由为之目眩神迷。目不暇接间,数只白色的江鸥紧贴水面掠过,留下清亮的叫声,又被此起彼伏的涛声盖了过去。
  这时,听见冷山对田秀才道:“今夜有雾。”周汤双手撑在船舷上,皱眉仰天看,显然他们并不为美景所动,反而显得担忧:“不光起雾,还像是要落雨了,秀才,赶紧找码头停靠,咱们歇一晚。”
  “是,男君。”
  ……
  夜晚,顾柔端着小木盆,从江岸码头边上的小客栈里出来。她望了望天,果然大雾弥漫,罩得长江上一片朦胧,对岸的险峰在雾中只露出尖尖,好似天宫仙境,月光下美轮美奂。
  这个冷司马,预测得还真准。顾柔羡慕田秀才可以跟他学看天象的本事,又想起自个憋气潜水的短处,不由得叹气。祝小鱼跟上来,一拍她的肩膀:“伍长,咱们去哪儿洗?”
  两人正是要去洗澡。她们所落脚的客栈附近,有一条从江道上延伸出来的支流,水深较浅,被当地人筑堤围了起来,作为取水之用,旁边还有个浅滩。顾柔打听清楚了,便带着祝小鱼过去,没想到后面田秀才偷偷跟了出来。
  顾柔警觉发现,厉声喝他:“你跟着我们作甚?”
  哪知田秀才并不是来偷看洗澡,他走到滩边,跪下就吐,口中翻江倒海一泻而下,他吐得声情并茂,这种恶心会传染,看得顾柔和祝小鱼险些也跟着吐了。
  原来,田秀才晕船,方才在船上,他在冷山和周汤身边不敢吐,死撑到现在才出来吐。
  顾柔和祝小鱼过去帮他拍后背、揉穴位,田秀才四仰八叉地躺在沙石满布的江滩上,哀愁地问:“以后水战少不得坐船,我这晕船的毛病可咋整?”
  他叹完了这口气,又想到什么,一骨碌爬起来,问祝小鱼:“小鱼,你们家是乘船捕鱼的是不是,你有啥法子能让人不晕船的没?”
  祝小鱼摇头:“俺从不晕船,打小就不。”
  顾柔看田秀才失望的眼神,出主意道:“晕船是因为船晃得厉害,你的身体不习惯。你把身体多晃晃,等它晃着习惯了,便不晕了。”
  田秀才忙问怎么个晃法,顾柔叫他拿大顶,翻一百个空心跟头,原地转两百圈。田秀才在原地一一照做起来。
  顾柔和祝小鱼便继续往上游走,祝小鱼一路走一路问:“伍长,你说的法子真的管用?”
  “真管用。”“可是一百个跟头,这也太多了,你不让他睡觉啦。”
  “我故意的,你想,这么多跟头一时半会他翻不完,不就没工夫动歪脑筋,跑到上游来偷看咱们了么。”
  “……伍长,你好奸诈啊。”“快洗,你三天没洗了,我帮你擦背,等会你再教教我那个水下闭气的法子,我想再练练。”“好。”
  大雾依旧,月影西移。
  冷山和周汤两人在码头客栈小酌,派了四个斥候去各个据点寻找当地的斥候交换情报,客栈冷冷清清,没几个路人,难得寻着一个,听说他们下武陵做生意,大惊失色,好言相劝:“如今蛮子兵已经打到郡境内来了,客商们收拾辎重细软租船逃命还来不及,哪还有人做生意?劝你们赶紧回去,别把好东西便宜了蛮子,货丢了还是其次,听说蛮兵进入沅陵和辰阳以后,大肆掳掠民财奸|□□女,动辄杀人,不少人无辜遭殃啊!”
  冷山搁置酒杯,沉吟:“那往汉寿城的官道还通畅么?”
  “都这个时候了,你们还要去汉寿城做么事啊!”路人瞪圆了眼睛,不敢置信这帮看起来挺有钱的人,办事却这么傻缺,“整个城都被蛮兵围住了,死了好多人,荆州的援兵打不进来,里头里人又出不去,死定了!可怜我小姑姑才嫁过去一年不到,以为嫁了户殷实的好人家就可以享福了,结果遇上这等*,呜呜呜……”
  打发了路人,冷山心事重重地从客栈里出来,从各地斥候传回的情报来看,和路人所言相差无几,汉寿城被|操光的三万精兵围困,五天前他已经围绕汉寿城开始修筑各种攻城工事,还搬土堆填护城河沟,想必过几日定会发动强攻。
  他一面走,一面想,周汤在后头默默跟着观察江上的雾气,两人不知不觉走到浅滩。忽见前方一人宛如陀螺,原地骨碌打转,正是田秀才。
  冷山走上前,田秀才一下子扑他怀里,大叫:“小柔,你帮我数着没,两百圈到了没?”原来他已经翻完一百个空心跟头,正在转圈。
  冷山把他甩到周汤怀里,负手问道:“田瓜皮,你不去休息,养足精神以备赶路,在此作甚。”
  田秀才拿了一炷香时辰的大顶,翻了一百个空心跟头,又原地转了百来圈,已经彻底晕眩了,神志不清道:“小柔,小鱼,在河里……”
  “什么,”周汤一惊,“你怎么不早说?在哪。”他晓得姑子们出去有半个时辰了,这会都还没回来,顾柔水性又不好,一想就有可能出事。
  “上游……”
  周汤扔了田秀才,对冷山道:“沿路上去找找。”冷山不答,脸色显得对这桩临时冒出来的麻烦有些愠怒,脚步已经超过周汤,快速赶至前头。
  结果,两人只走了一小段路,便老远听见姑子们清脆的说话声,顾柔和祝小鱼两个人刚洗完澡,还头发湿漉漉的,把绣鞋提在手里,光着脚丫沿着河岸的浅滩走来。
  虽然她们衣冠整齐,但冷山见此情状,还是立刻回避,闪电般背过身退到树后。
  他这样一来,搞得周汤不跟着他躲起来,就好像有意要偷窥姑子们似的,他也忙不迭地跟在冷山后头,躲到树下回避。
  “伍长,你给人洗头真舒服,”祝小鱼开心得哼哼唧唧,“俺还想你给俺洗头。”
  “好,你勤洗澡,我给你洗头。”顾柔笑,她给小鱼洗头,那按摩头皮的手法,还是跟国师学来的,一想到他,心中温柔满溢,笑容也甜了起来。“过来擦擦头发。”
  于是,小鱼弯腰撅屁股伸出脑袋,顾柔亲昵地用帕子帮她轻轻搓拭着头发上的水,然后拿起她的长发,像国师曾经替她那样,一股一股替祝小鱼梳头。
  周汤忍不住冒头去偷看,月光透过大雾,一切显得如此朦胧又美丽,连祝小鱼那憨笑的脸上都能看出美貌来了,顾柔轻衣散发立在月光下,简直就是绝代佳人,在水一方。
  这要是去当花卒……说不定可以横扫所有难啃的硬骨头。周汤这么想着,马上又为自己这个邪恶的念头忏悔——好不容易白鸟营来个正儿八经又漂亮勤快的姑子,怎能想着把人往火坑里推呢?自己总是见美起意,见猎心喜,真该好好自省一番了,学习学习冷司马那坐怀不乱,无动于衷的品格……欸?
  周汤回头看冷山,发现冷山也在看顾柔,一时惊讶。
  冷山盯着的却是顾柔手里那把梳子。
  牛角梳,淡黄发暗,因为经年累月随身携带,也没有得到很好的保存,如今上头满是裂纹,但依然是他习惯随身携带的一个物件。
  周汤也认出那把梳子,不由得叹口气,他想安慰点什么,但又找不出合适的话来,只望着天,憋了段隐晦又看似深奥的话道:“暴雨是会影响心情,但是天总归会放晴的是不是,你就当做下过一场暴雨,万事随水流去。”说罢做作地伸个懒腰:“哎唷,困死了,休息休息,明天赶路。”逃难似的从这氛围里走开。
  ……
  顾柔这边给祝小鱼梳顺了头发,预备收拾东西回客栈,祝小鱼回过头,瞧见了那把梳子,“哎”了一声道:“这是冷司马的,咋还没还回去呢?”
  顾柔惊讶:“冷司马?”祝小鱼解释了一通。
  顾柔一下子想起在荆州码头那会,冷山来找她,原来不是跟她谈去留问题,而是跟她索要这个物件。难怪觉得他当时前言不搭后语。
  顾柔拿在手里仔细地端详,只见那布满龟裂痕迹的牛角梳上,有两个模糊不清的刻字,磨损严重,细细辨认,乃是“叔瑜”二字。
  她刚想说,那明天还给他就是了。便看见一颗沙柳背后,冷山快步走来。
  她有些惊讶,这速度也太快了,趋近于大变活人。然而没来得及惊讶太久,头顶上忽然变天,月光一下子不见,只听江水呼啸,劲风刮来,天地霎时变暗。就像周汤所说,还真要下暴雨了。
  几乎是很难辨认出对方面容的黑夜里,冷山的声音近了,他伸出手,顾柔看见他宽大的手掌平摊在眼前:“拿来。”
  “是,冷司马。”顾柔刚说完,天上便开始落雨线,势头不小,越来越密。她把梳子放进他手心,补了一句:“多谢冷司马。”
  他懒得废话,扭头要走,又听见她在后面道:“也谢谢常玉。”
  他猛然转过身。
  没了月光的天地间,夜色昏暗,但顾柔能感觉到对方眼里那种逼人的注视,她感到有些奇怪,但仍解释道:“因为伯仲叔季,叔是三,玉就是瑜,常玉别名常老三,所以这把梳子是常玉的,对不对?劳烦您帮我朝他转达谢意,我还不晓得他是队伍里的谁呢。”
  说几句话的功夫,已经发展到雨势倾盆,旁边江中白浪滔天,惊涛怒啸,巨浪一个接着一个拍击在岸边堤坝上,仿佛要吞噬天地。
  顾柔浑身湿透,莫名其妙。
  她就这么干站着,跟冷山在大雨中面对面,他不开口,她不敢走。
  这又是他变着什么花来奚落她的法子了?顾柔不晓得自己这几句话,又哪里触及了他的逆鳞。她紧张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然而立即又被瓢泼大雨浇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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