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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师,你丫闭嘴-第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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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听见他一声轻蔑的笑,他稍稍偏转身体,靠着墙,背对着她睡觉。
  顾柔道:“你为什么那么说,你不会的,你不是一个坏人。”
  他呵呵冷笑:“谁说我不是了?”
  顾柔咬唇:“你明明就在装,你根本不是那样。”
  一个坏人,不会在最危难的关头,想着为别人断后;周汤是那样,冷山也是那样。顾柔记得方才穿越敌营的时候,他一直骑马保持着在她身后策应,替她拨开飞来的流矢。
  他懒懒应道:“为了让你保持警惕,你方才一直打哈欠。”这会,还真不装那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了。
  顾柔一愣,赶紧捂住了嘴巴。
  他道:“好了,守夜。”
  顾柔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过了一个时辰,顾柔已经支撑不住,哈欠连天,冷山站起来,轰她:“滚蛋。”
  顾柔愣了愣,刚刚他守过一轮,该轮到向玉瑛了。然而冷山道:“她受伤,让她睡。”
  ——那你干吗把她带来?顾柔瞪眼,很想问他干吗多此一举,可是突然又反应过来,如果他单独带自己来这里,孤男寡女共处漆黑密闭的隧道,自己一定会感到很害怕……原来是这样。
  顾柔躺下了。冷山守夜一看就是行家里手,他抱着剑,也不干别的,入定一般危坐。
  顾柔躺了很久,想起上半夜的事,那个云南兵绝望的眼神始终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她也翻来覆去睡不着,一个翻身,看见冷山端坐肃静的背影,山一样矗立挺直,和一个时辰以前一模一样的姿势。
  顾柔坐起来,道:“你这样也吃不消罢,换我了。”
  结果人家还挺不领情:“你算个什么玩意,命令上峰?”
  哦,狗咬吕洞宾,算她倒霉。顾柔默默趴下。冷山继续守夜。
  顾柔躺着看他背影,又问:“冷司马,我今天……杀了个人。”
  他一动不动。这场景对他而言,似曾相识。
  默了一阵,他开口了:“你从前没杀过人?”口气里,有不屑,有不信。
  “我杀过。”
  顾柔不是没杀过人,她杀过舒明雁,赫赫有名的离花宫一把手,江湖老大;可是那是因为舒明雁和她有仇恨,舒明雁伤了国师,她最心爱的人,她恨对方恨得切肤入骨,所以杀掉舒明雁她一点儿也不可惜。
  可是今天死在她手下的那个少年……无冤无仇,素昧平生。
  冷山不说话,他的背影看着和他的名字一样,就像是一座冰冷的山峰,高大,无情。
  顾柔叹了口气,翻了个身,仰□□着那隧道顶端的土墙壁看,一片潮湿的青苔葱绿地蔓延在那里,有一滴水在上面横向游动,慢慢地聚积形状,欲滴未滴。“冷司马,我做得对吗?我是不是……应该杀他?”
  她想给自己一个理由,说服自己过了这道关。
  冷山已经知道她睡不着的理由了,他冷笑:“你做得很好。”
  他居然夸她,这可真是开天辟地头一遭。顾柔惊讶地朝他看一眼。
  紧跟着听他道:“你越来越像一个刽子手了。”
  顾柔惊怵,犹如五雷轰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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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柔惊得六神无主,她该怎么办?她不是为了变成一个满手鲜血的杀人|魔来白鸟营。
  这个冷山,说话耸人听闻,却又只说一半;这会又不理她了,害得她整晚胆战心惊。
  一夜过去。
  依照冷山和屯骑校尉薛肯的约定,一日后,屯骑营于汉寿城南隅正门发动了以掩护为目标的奇袭。
  两千精甲铁骑;从侧翼发动突袭;冲击敌军的西侧大营。敌军前部一时纷乱。
  但经验丰富的敌军主将操光;迅速调集步兵精锐;结成圆阵固守。
  冷山去了北部城门,指挥守军朝敌军放射驽|箭,掩护荆州水军登岸。
  南部瓮城城头;顾柔登城观战;太守杨琦亲自督战;治中岑随指挥。
  居高临下;只见城下的战场上沙尘飞扬;北军屯骑营的骑士们各穿重甲面具;执一丈长|枪;不畏生死,勇猛冲向敌军。
  操光部队的弓|驽|手齐齐放箭,一时间乱矢纷飞,如急雨扑面。
  三轮疾射,己方的重甲骑士们渐有损伤,但已冲至阵前。
  敌军的弓兵营迅速撤退,步兵矛牌手火速集结成阵,一列列丈高的彭排顶上前线,排列成阵,连作城墙般的一道高大屏障。整个过程快速井然有序。
  敌军矛牌手左手执彭排,右手执长矛,随那屯长口令,彭排忽举忽落,长矛从地面的缝隙中抻出收进,突袭击刺骑兵的马腿。
  战马腿关节上不能上甲,顾柔看那不少打先锋的骑士,已经被刺得人仰马翻,不由得心头一紧。
  然而,冲阵的屯骑营骑士们并不怯阵,个个似有满腔怒火,跃马挺|枪,以血肉之躯冲击敌阵,那铁枪枪头尖锐凌厉,力道用足之后,可以击穿木质皮包的彭排,几番冲击下来,已经撕开圆阵一个缺口。
  阵型一破,所有骑士跟着缺口冲入阵中,左砍右杀,来回践踏奔驰,杀伤无数步兵,敌军前部一时溃决,拥着指挥的军官向后退却。
  北军带队的乃是屯骑校尉薛肯,他见敌军已然后退,料定顷刻间必有旁支部队来救,知道吸引敌军的目的已经达到,也担心太过深入不好撤退,便下令:“撤!”军侯薛唐身边令旗一招,所有骑兵调转方向,纷纷朝侧翼突围冲出。
  那敌军主将操光始终在中军主帅车舆上观战,他方才没有让大军全数进攻,乃是担心对方后续还有部队——他一直在纳闷,怎么这里会出现朝廷精兵?朝廷大军救援,少说也要十日,怎么会这么快赶到?这会儿,薛肯一撤退,他看明白了,这是前部骑兵赶到,压根没有中军的步兵以为支撑,根本就是一支空心菜部队。他即刻下令:“追击!”
  于是,他的骑兵部队冲出去追赶。这时候,汉寿城城墙上,垛口里弓兵手齐齐冒头,箭如雨下,飞向敌军,阻碍了敌方骑兵的追击。屯骑营顺利撤退。
  有道是穷寇莫追,操光通晓兵法,晓得不能让骑兵追太远,以免中了调虎离山之计,这时候,他突然想起敌方的意图来了,对方以卵击石,莫不是……他暗道不好,刚巧,这时候有传令兵来报——
  “报,报,报!北隅水寨已被荆州军攻破!黄骑督……战死!”
  操光一震,在车舆上险些跌落。荆州军进城了?围困这么多日,耗费兵丁钱粮,他也在苦苦支撑着,一旦汉寿城内得到补给,自己的军队还怎么跟城中军队耗?
  他暴怒,下令:“攻城!”欲趁着城中守军最虚弱的时候,做出最后一搏。
  ……
  这是顾柔有生以来头一遭,亲眼见证一个城池的血泪史。
  一座可以容纳数十万人的城池,以黏土夯筑,用砖瓦修建望楼,用良木搭建栈道,数百年来,它就一直立在湘西的古道上,无所不包地将来者纳入,为去者送行;泥土修筑的城池不会有感情,伤害来了,它默默承受,血光来了,它迎难挺立,承受一切的苦厄和悲欢。
  顾柔在弓兵队伍里头,帮着给一个搬绞轴的驽兵递驽箭;对面敌军也竖起了云车和楼车跟城里箭塔上的弓兵对射。
  顾柔身边,一个驽兵被流矢射中肩膀,他用力折断,扔下大骂:“我干|死他娘|的!”没工夫包扎,和伙伴们一同搬动绞轴,把驽|箭发射了出去。
  ——摧毁力巨大的驽|箭穿云破日,打中对方的云车,木柱折断,上头掉下蚍蜉般的一大串敌军。“好!”短暂的欢呼,众人继续参战。
  敌军依靠人数的优势,不断将攻城器械推进战场,巢车、轒轀车、投石车、临冲……陆续登场。
  主城的大门被冲车撞击,发出嗡嗡震人心魄的声响;
  城门内部,守军用石头顶住大门,再垒满沙包;
  城头,治中岑随不断指挥士兵向下射箭,投掷砖石;
  战斗持续了半个时辰,但激烈程度丝毫未减,城内士兵来报:“我们的箭|枝不够用了!”岑随大急:“荆州援兵来了没,让他们送进来!”“正在着人调度!”
  顾柔看着驽|箭的数量也不多了,很是着急,这时候突然狂风大作,好好的晴天,瞬间飞沙走石。
  岑随仰天一探,大喜过望:“天佑我汉寿也!”
  顾柔晓得,这风一刮,双方的弓|驽受到影响,各自失准;射箭就不怎么管用了,刚好小小解救当前的困局。
  果然,双方都停止了相互射击,对射变成了近距离拼兵器,拼人数,甚至拼体力的肉|搏。
  敌军一面重兵冲击城门,一面竖起云梯,精英部队开始登城。
  顾柔赶紧跑过去,看见一个着屯长衣裳的兵,也不管认不认识,问他:“我还能干甚么?”
  那屯长一挥手:“去扔狼牙拍!”回头看见是个姑子,愣了愣,马上改口:“去泼油!那边,快!”
  顾柔没干过,学着人家跑上跺墙,那墙垛乃是一高一低隔一个一个缺口的,士兵们挨个排列躲在垛口里头,只要看见敌军攀爬上来,就往下砸石头,扔东西,捅□□。
  顾柔手里拎了一桶滚油,舀了一瓢甩下去,下头应声惨叫,一个敌军士兵皮开肉绽,从云梯上滚落,重重砸在城墙脚下,她手登时有些发抖。
  只听左手边两个士兵道:“对,就这么浇他们!”他们手里拿着狼牙拍——一块五尺见方的厚木板,上头冒出铁钉和刀刃,用绳子吊着甩下去,排在敌军脑袋上,一拍一个脑浆崩裂。
  那场景太过惨烈鲜明,顾柔霎时感觉头昏。这时候,在她右手边,另一个守军用铁蒺藜砸开了一个登城士兵的脑袋。
  她突然愣住了,看着城下护城河被尸体填满的河沟,战场上的残|肢和碎片,整个人彻底放空,这时候,一支羽箭迎面朝她飞来。
  她被人推了一把,冷山赶到。
  他出手快如闪电,徒手抓住了那支箭,打开掌心的时候,满手擦开的破皮,里头渗血了。
  顾柔醒过神:“冷司马。”她急促喘息,难以透气。
  又是数支羽箭飞来,冷山压着她趴下,在墙垛里避开;他坐在她身边,头靠着垛墙,长出一口气,顾柔掏出裹布,想给他包扎。
  被他一把甩开:“你他娘|的专心点!”
  顾柔用力捏住泪穴:“冷司马,你可以别骂我娘么,你要骂就骂我,我娘又没惹你。”
  被他嚎了一嗓子:“你没得选!你个稀里糊涂的孬兵!打仗不能走神!再拖后腿,老子砍了你!”
  顾柔被他吼得像是回了魂一般,她重新加入了战斗。往底下泼滚油,扔石头,甩铁蒺藜,她什么都干,战争中,每个人都变得疯狂,不停地杀人,却又不知道为了什么杀人……她想,那可能是为了生存。可是难道人与人之间,非得你死我活,不能共存么?
  ——她不晓得,自个的生命和对面的生命之间,究竟存在什么根本上的冲突。她只是茫然地使用手头能够摸到的一切物件,扔出去,然后看见敌人一个个掉下去。
  ……
  日暮西斜,守城战斗已近尾声。
  风停了,人静了。城墙下的战场上残骸满地,狼烟余烬渐冷。
  天边渐渐飘出几缕云,如烟如絮,残阳如血照射着旧城古道。
  汉寿城还是从前那座汉寿城,立在它原来的位置,属于它原本属于的人群,除了战争在城墙上留下的斑驳伤痕,它几乎没有任何改变,但是属于它的历史,却新添上了一笔。
  继往,和开来。
  战斗胜利了。
  城池以极大代价暂得保,饮水和粮草,都由援军从北边的水道运入城内,短暂性的胜利,城内的守军和百姓都是眼泪夹着欢呼,迎接荆州的援兵抵达。
  ……
  北军屯骑营的骑兵部队成了凯旋的英雄,骑着全副武装,蒙住铠甲的铁骑,高头大马,英姿勃发,多么惹人倾慕啊,这些骑士们一进城,就已经吸引了城中少女们的眼光,他们就像是天兵下凡一般,武威又神圣。欢呼像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朝他们裹涌而来。
  赵勇骑着骏马行进在屯骑营的队伍里,他的眼神在人群中匆匆掠过,急切地寻找着什么,终于让他看见了——
  矫健修长的向玉瑛,和纤细清媚的顾柔,她们两个人也挤在守军的队伍里,迎接进城的援兵。
  赵勇一下子就跳下马来,这会儿全城都在高兴庆功,没人会在乎阵型乱了,他在人群里左冲右突,挤到两个姑子面前,大喊一声:
  “玉瑛,小柔!”
  向玉瑛和顾柔一瞬间莫名其妙,不太明白地看着他。骑兵们冲阵都戴着头盔和铁面罩,所以顾柔白天的时候也没发现,赵勇其实是最前排骑兵里头,冲锋尤其奋勇的一个。
  赵勇把铁面罩一掀,露出脸。向玉瑛大叫:“赵勇?你个犊子!”
  “哈哈!”赵勇把她举起来原地转了一圈,然后,又觉得自个太不避嫌了,连忙放下来跟人道歉:“对不住!我太高兴了!玉瑛,小柔,咱们能再见面,我真比什么都高兴!”
  向玉瑛难得对一个人心悦诚服,她打量赵勇,叹气:“你现在真出息,赵勇。”
  “那是,屯骑营个个厉害,我不拼一点,怎么出头?小柔,你现在怎么样,还哭鼻子吗。哎,她怎么了?不声不响的。”赵勇纳闷。
  向玉瑛耸耸肩,难得又以逗趣的口吻道:“看到你太欢喜,傻了呗。”
  ——向玉瑛以前从不开玩笑的,这要是不配合,就太不给她面子了。
  顾柔勉强地挤出笑容:“太好了赵勇,真替你高兴。”
  赵勇笑道:“夜里咱们有庆功宴,薛校尉要赏赐我,到时候我拿了银子给你们买首饰。啊,他们喊我,我先走了。”
  向玉瑛拉着顾柔送了他一段,然后被人流冲散。
  物资从四面八方送进城来了。夜里,官邸开庆功宴,犒赏各级军官将校。
  城里,百姓们自发地点灯烧香,放起孔明灯和水灯,为逝去的亲人和将士祈福。
  全城都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欢喜。
  顾柔成了那个唯一和欢喜人群格格不入的人,她躺在床上一天一夜,不吃不睡,彻夜难眠。
  向玉瑛原本要去白鸟营受赏,她没去,让祝小鱼替她先领赏钱,她在兵舍里守着顾柔,见她嘴唇干裂,给她喂水,结果没喂进去,水流了一枕头。
  向玉瑛放下水杯,道:“头一回杀人都这样,慢慢就习惯了。”
  顾柔还是一动不动。
  向玉瑛又道:“你杀他们没错,你不杀他们,他们杀你。”
  这时候,灯火跳了一下,向玉瑛从通铺上起来,去拨灯花。
  她身后,顾柔忽然开口:“”我只是很奇怪,为何我千里迢迢来到这里,来屠杀这些陌生人,或许,他们与我并无二致;我们之间原没有仇恨,却要你死我活,平民百姓打仗倒底为了什么。”
  向玉瑛轻哼:“你这不纯属自寻烦恼么?自古以来,有人的地方就有战争,你能解决么,除非你能让这世上没了人。”
  “那我真想去一个没人的地方,安安静静地呆着。”顾柔轻轻道,从被窝里伸出手,摁住了泪穴。
  灯花一拨,登时室内明亮了起来,也照亮了窗纸。向玉瑛突然发现窗外有个身影,她警觉:“谁?”抓起佩刀跟出去,却见军司马冷山身影挺拔,于窗外矗立。
  向玉瑛一诧,方才她们说话,他都听见了?她连忙拱手行礼:“冷司马。”
  冷山没说话,他挥了挥手,示意她回去。
  向玉瑛正要走,又听他道:“明早,倘若她仍不进食,你让她过来见我。”
  “是,冷司马。”
  ……
  第二天一大早,敌军退兵的消息已经传遍汉寿,荆州援军迅速抵达武陵境内各县附近,等待配合朝廷军到达发动反攻。
  顾柔爬上城头,看见斑驳损坏的跺墙,上头留下了数不清的箭矢和投石留下的坑洼印记;城下,有一些兵丁和民夫陆续出来打扫战场。
  阳光照落下来,万物百废待兴,似乎只有她一个人落入深渊,难以苏醒。
  她有气无力地爬上角楼,打了一天的仗,又一天一夜没进食,登高以后果然有些眩晕。
  冷山也是够折磨人,为何找她谈话,还非得选个这么难爬的地方。
  顾柔腹诽着,终于爬上西角楼顶端。
  冷山凌风伫立,他的背影一如既往高拔挺立,毫无情绪。顾柔热得虚汗直流,气喘吁吁,在他背后行了个不成样子的拱手礼:“冷司马,召属下前来有何吩咐。”
  “听说你最近不吃东西,你成仙了?从这里飞升,离天比较近。”
  冷山举起手,把西天的位置指给她看。
  “啊?”顾柔冷汗直流,自己这样了,他还能开玩笑?真想冲着他骂娘。
  他道:“本将知道你在想什么。”
  哎唷,你知道个屁。顾柔也要学向玉瑛爆粗了,不过,仅限于腹诽。
  “顾柔。”他转过来,风朝他迎面呼呼地吹着。他很少戴头盔,为了任务行动时轻便不惹引注意,战场上也如是,只是简单地束起高马尾,风把他的头发吹得微乱,却使得他英武冷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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