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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漠月影-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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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桐细想片刻,目光清和却坚定:“如果你是普通人,因救我而受伤,我一定会真心地关心你的伤势。只是,你是匈奴的单于,你就算掉一根头发也可以震撼整个匈奴,更何况此时被炸伤。我担心你动了怒,大汉和大月氏的子民会从此被受战火摧残。这种害怕已让我分不清到底是哪种关心。我不喜欢撒谎,一句真言,纵然刺心,也总比万句中听的谎言来得有意思。”
    军臣嘴角扬起:“你真是伶牙俐齿,要说过你还真不容易。”
    月桐猛地跪下:“求单于不要向大汉出兵,我相信此事一定是意外。”
    军臣悠然道:“不要跪下,过来坐。”他轻拍身旁的榻面。
    月桐的心“咯噔”了一下,她垂首想思索,身子却怎么也抬不起来。
    帐中一片静默,军臣的目光牢牢地笼罩她。她像一朵云,一阵风,一溪泉,看似已抓在手中,张开手一看,却什么也没有了。
    胡耶看见两人的僵持不下,忙道:“单于,是时候该换药了。”
    军臣微叹:“好吧!”
    侍女把药膏拿进来,胡耶为军臣把上衣脱下。月桐掠见他赤…裸的胸膛,霎时双颊泛红,垂首别过脸去。
    军臣看见她眉眼间的羞涩,禁不住怦然心动。
    胡耶为他上药时,军臣“唉哟”了一声。胡耶会意地俯身请罪:“奴才该死,手脚笨拙,弄痛了单于。”
    月桐看见军臣一脸痛苦的表情,愧疚满怀,犹豫了片刻,把心一横:“单于如不嫌弃,我,为单于上药吧!”
    胡耶心中窃喜,忙道:“有劳公主。”
    月桐深吸了口气,向军臣走去。他的肩膀和手臂有明显被暗器击中的伤痕。月桐想起竹筒爆开的那一刻,他用身子护住自己,为她挡下了这些暗器,心中百味陈杂。
    月桐用手指沾上药膏,轻柔地涂在伤口上。
    “见到这伤口,会怕吗?”军臣柔声问。
    月桐摇头道:“别忘了四年前我是从死人堆里逃出来的。我见过更可怕的,经历过更血腥的。单于若期望我千娇百媚,弱不禁风,恐怕会失望。”
    军臣失笑道:“我从不期望你是娇弱女子,只是希望你别总是像只刺猬。”
    月桐怔了怔,呵呵笑道:“说我是刺猬?那单于不就是一只扮狼的狗?”话一出口立即后悔,那他铁定知道自己是装睡了。
    军臣忍不住哈哈大笑:“好一只扮狼的狗。那,到底是狗玩刺猬,还是刺猬玩狗?”
    “涂好了。”月桐有些忿然,想站起离开。
    军臣捉住她的手,拢入掌心:“坐下来陪我说会话。”
    月桐犹豫地坐下,想把手抽离,军臣却紧紧握住,没有松开的意思。
    “这次竹筒爆炸我已查明不是汉国烟火商队所为。”
    月桐喜道:“是意外,对吗?那单于不会再为难烟火队,放他们回大汉。”
    军臣拉起她的手放在胸前错落的疤痕上:“我身上这些疤痕就是由许多不明所以的意外造成的。自从我十岁以来,身旁总会有各式各样奇怪的意外。有时被褥里会有条毒蛇,马会无端发狂,膳食中会有毒,在野外时又会被狼群围困。从那时起,我就明白,只要我是太子,意外便会无休止地出现。”
    月桐的手触到他满身深深浅浅的伤疤,心中有说不出的震惊。她是从几次明刀明枪的危难中活下来,而他却是从日复一日无休止的暗杀中爬起来的。难怪练就出如此不容置喙的威严和冷酷。
    “如今,我做了单于,我不允许意外再发生在我身上,在你身上。最后的弓箭必定有人做了手脚,而竹筒里放了小铁片,这是要置你我于死地。我暂时还查不出是何人所为,但敢在王庭对我下手,绝非善类,我必须要宁枉勿纵。”
    月桐心头一震,沉默不语。
    军臣凝视她:“有时候冷酷可以阻止更多的意外和死亡,你明白吗?”
    月桐深深一叹:“我,明白!”
    军臣拿起身旁的牛皮简,递给月桐。月桐接过细看,脸色大变,双手发抖。
    她无法置信地凝望他:“单于,这,这是真的吗?”
    军臣微微一笑:“上面有我的玺印,还会是假的?”
    “你,你真的,放所有月氏人,回家乡?”月桐的声音哽咽了。
    “一共三千八百九十三人,可以全部返回大月氏。这是我送给你十六岁生辰的贺礼。”
    月桐的身子颤栗而起,泪水如一泻千里的瀑布:“谢,谢,你,谢,谢……”
    军臣用手轻拭她的泪水,柔声道:“别哭了,我这份礼不是要让你哭,而是要你笑的。”
    月桐强扯起笑脸,哭中有笑,笑中有泪,像朗日下细雨轻拂。军臣压抑已久的心火如雨后春笋般蹭蹭而起。
    军臣轻抚她滑若玉脂的粉腮,脸庞缓缓地靠近她梨花带雨的脸庞。
    月桐失了方寸,只能静静地坐着,任由他慢慢地靠近。
    月桐没有躲避,没有拒绝,军臣心花怒放,猛地把她搂入怀中,在她耳边呢喃:“月儿,相信我的心。”
    月桐的脑海一片空白,她闭上双眸,泪水猛然滑落。这就是她无可违抗的命运。
    军臣把月桐压在榻上,看见她滑落的泪水,心头倏然一紧:“张开眼,看着我。”
    月桐缓缓地张开双眼,看见他灼热的双眸中无尽的柔情。
    “月儿,今生今世,你是我唯一的阏氏。以后,我只让你笑,不让你哭!”
    当一切止歇后,军臣把她紧紧地拥在怀中,胸膛相贴得没有一丝距离。
    军臣喘息着,在她的耳边呢喃:“月儿,让我住进你的心里。”
    冬夜里,寒意深深。身旁的军臣已沉醉地入睡。
    月桐注视着帐顶,泪眼婆娑:逸郎,我等不到我们的洞房花烛夜。今生今世,再也等不到了!

☆、第94章 真心?

月桐醒来时,已近午时,军臣早已不在帐中。
    小茹,桑苗和白雁入帐伺候穿衣洗漱。
    桑苗满脸藏不住的笑意:“单于说公主昨夜累了,不许我们打扰公主休息。只说公主醒后就留在寝帐中等候。”
    小茹神色复杂地为月桐穿衣,月桐看了看她,面容涌起了丝丝凄苦。
    月桐走出单于寝帐时,冬日的暖阳照耀大地,雪地上闪烁的光芒几乎让月桐睁不开眼。
    “公主看起来气色不错!”
    刘莫寒一身银服,映在雪地波光中,俊逸如青云。
    “侯爷也没事了?”
    “单于是个聪明人。我清清白白,他自然会明白。”刘莫寒深深道。
    月桐仰望碧空,淡然一笑:“下完雪的天空总是特别清朗。”
    “看来公主开始学会欣赏草原的美景。”
    月桐看向他:“侯爷不是一直期望如此吗?”
    刘莫寒微微一笑,悠远地道:“我希望公主是真心地快乐。”
    月桐自嘲地笑了笑:“能苦中作乐已是难能可贵,侯爷何苦奢求真心?”
    刘莫寒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缓步走向军臣的主庐帐。
    ………
    军臣看向他,微笑道:“这几日委屈表弟了。”脸上眼中都是溢满了畅快的笑意。
    刘莫寒淡然一笑:“关上几日算什么委屈。单于伤势如何?”
    军臣淡淡道:“穿上了猥甲,竹筒里爆出铁片只是伤了手臂和肩膀,不碍事。”
    刘莫寒冷凝道:“幸好单于护住了公主,若不然公主真是凶多吉少。单于可有查出主谋?”
    “他们行事非常小心。”
    “他们竟然借大汉的烟火来谋害单于与公主。不过依我所见,他们的目标并非单于,而是公主。单于身穿猬甲,竹筒中的铁片不足以重伤单于。但公主并无猬甲,铁片若击中身子,轻则重伤,重则……。”
    军臣脸色微沉:“我知道他们真正想杀的人是月桐。我会杀一儆百,让所有人明白,月桐是我最心爱的女人,任何人也不能动她分毫。”
    “单于要下手的部族是?”
    “休屠氏!休屠王这几年野心勃勃,四年前先王去攻打月氏时,他没有我的下令,竟然私下去攻打抢掠西域小国。我早就想找机会惩处他,此时正好向休屠左妃开刀,给他来个重罚。”
    刘莫寒淡淡道:“单于登基后没有册封呼衍妃为阏氏,呼衍王和太后极为不满。若说真正敢痛下杀手之人,恐怕非呼衍氏莫属。单于杀鸡儆猴,希望真的能令他们知难而退。”
    军臣看了看刘莫寒,冷锐道:“你认为呼衍王和太后会知难而退?就算他们会退,我也绝对容不下他们。十年前,母后突染重病离世,呼衍璞当上父王的阏氏。呼衍璞与母后的病脱不了关系。自我成太子之后,在我身上发生的种种意外又会是谁在背后指使?我隐忍多年,为的就是要静待时机,把他们连根拔起。如今,时机未到,就算心知是他们出手想害月桐,我也只能暂时忍着。”
    刘莫寒点点头:“单于隐忍已久,不必急于一时,只要小心护住公主便是。”
    “在册封为阏氏之前,月桐会留在我的营帐中。”
    刘莫寒微怔后,温笑点头:“这样,我便放心了。”
    军臣笑看刘莫寒:“表弟身为和亲大使极为尽职。没有你提醒一句水滴石穿,我也得不到月桐。我会给文帝修书,要他重重嘉赏与你。”
    刘莫寒微笑:“只要公主能安心地留在草原,对大汉,对单于都是好事,我自然要尽力成全。”
    ………
    月桐半躺在浴盆中,闭着双眼。
    一双手轻柔地轻抚她的肩胛,再慢慢滑落到她的背。手指触踫到她背上的疤痕,猛地止住了。强劲的手臂把她从水中拉起,静默中渐渐地扬起沉重的喘息声,那双手轻柔地抚摸她的背上密密麻麻的疤痕。
    “是何人所为?”军臣强压下心头的震惊与怒火。
    “一年多前在长安,有三个杀手去刺杀羽柔嫂嫂和她腹中孩儿。那是我最接近阎王爷的一次,我昏迷了八天,是林大夫把我救回来。”
    “是谁派出的杀手?”军臣恨声问。sk
    “是谁已经不重要了,羽柔嫂嫂已经不在了。”月桐凄苦道。
    军臣重重一叹:“在敦煌那夜,你若来求我,她便不会死。”
    月桐身子猛然一颤,若她注定是他的人,那时无论如何也该去求他,那至少羽柔就不用跳河,世上就少了一个断肠人。她的心霎时痛得难以自持,身子颤栗不止,泪水滚滚而下。
    军臣把她转向自己,紧紧地环抱住:“别哭了,你对她的心意,她会明白的。我已经把信八百里加急送往大月氏,元陵王四日后就会收到四千月氏子民快要返乡的好消息。月儿,我答应你,只要你在我身边,我绝不会向大月氏用兵,大月氏子民从此便可安乐太平地过日子。”
    月桐悲咽着:“我代大月氏子民多谢单于。”
    军臣深深地凝视她:“我可以为你做一切事情,只要你的心里有我。”
    他的目光像攀沿缠绕的藤蔓,想要把自己的身影缠入她的眼中,缠入她的心里。
    ………
    昊枫手拿布帛,站在城台上,悲痛却远超欢喜。
    军臣归还四千月氏子民的自由,如此重的礼,代表了他对月桐极为宠爱。他身为一国之君,保不住最爱的女人,护不住唯一的妹妹。复国了,而他却变得一无所有。
    哲安走向昊枫:“王上,臣有不中听的话想讲。”
    昊枫默不做声。
    “王上与先王一样重情重意。先王娶了王后就发誓绝不再娶,于是拒绝了所有西域国联姻的请求。正因如此,在匈奴攻打月氏时,没有任何一个西域国出兵相助。如今,大月氏有骏王令,四年内众西域国要听令于王上,但四年后又如何?因为王上对左夫人的冷落,龟兹王已开始要逐步撤兵,没有龟兹支持,大月氏孤军在外,能抵御多少次外敌来袭?”
    昊枫冷锐地凝视哲安,言语中充满了恨:“将军是要朕去讨好害死羽柔的左夫人?”
    “臣相信萧少庄主早与王上提过多次,为了稳住龟兹的支持莫要过分冷落左夫人。如果左夫人不是悲痛欲绝,她又怎会受乌孙唆使,右夫人就不会……。”
    昊枫怒目瞪住他:“将军言外之意是朕害死羽柔吗?”
    哲安坚定清和地看向他:“右夫人的牺牲是为了王上成为一代明君,也是为了更强盛的大月氏。右夫人的用心难道王上不尽力去实现?”
    昊枫目光中燃起熊熊烈火。
    “就算强如匈奴,匈奴的单于也要与匈奴各部族联姻以维系各族的联盟。如今军臣极为宠爱公主,有公主在,军臣暂且不会向大月氏出兵。但军臣妃嫔美人众多,他的恩宠会有多久?若失去了军臣的宠爱,公主在匈奴的日子又会如何?若大月氏强大到可以翻云覆雨,公主就算身在匈奴,也无人敢相欺。”
    昊枫的怒火中渐渐透出了凄冷:“将军是要朕去做父王最不屑之事,要朕去与西域各国联姻?”
    哲安郑重地点头:“不错,臣正是此意。大月氏夺下了骏王令,此时正是好时机向各西域王请求联姻。为了大月氏的百世强盛,望王上三思。”
    昊枫静默地站在城台上,遥望被白雪笼罩的蓝氏城。此时是白雪纷纷的黄昏时分,街上行人稀少。大月氏的百姓应该都在家中点火取暖,一家人聚在一起,平和安稳地共用晚膳。
    昊枫猛地紧攥拳头,向侍女叫道:“去左夫人宫。”
    ………
    昊枫在一天内向三个西域国发出了请求联姻的简书,又发急信给萧逸之,相约二十日后于北地郡相见。
    哲安问:“王上为何要去北地郡?”
    昊枫道:“去匈奴会路经北地郡,朕约二弟有事商谈。”
    哲安震惊:“王上要去匈奴?”
    昊枫果断地点头:“朕要亲自去匈奴迎回受了四年苦难的月氏子民。”

☆、第95章 君无戏言

北地郡,曹公馆。昊枫一行几百人风尘仆仆地前来。
    再见萧逸之,他明显消瘦了许多,苍白的脸色中透出浓浓的憔悴。他的眼眸失去了光彩,像是被什么割破了,变得斑斑驳驳。
    “二弟的伤全好了吗?”
    萧逸之苦道:“王兄所指的是什么伤?”
    昊枫重叹一声:“军臣释放四千月氏子民返回大月氏。”
    萧逸之凄凄道:“我知道!”
    昊枫微微一震:“你派了探子去王庭?”
    萧逸之默不做声。不错,他派出了十几个探子潜入单于王庭,每日都会把月桐的消息飞鸽传回。
    月桐重病了,病好了。
    又病了,又好了。
    军臣的阏氏之位悬空。
    军臣为她举办了盛大的生辰晚宴,安排了最奢华的烟花。
    烟火失事,军臣舍身相护。
    月桐住进了单于寝帐,两人夜夜相伴。
    看到这,他的心好似被千刀万剐。他在寒夜中苦站一晚,得了重风寒。萧念之暗暗下令,不再传递月桐的消息。
    ………
    昊枫道:“二弟,二公子来信说你对鸣月庄的生意已意兴阑珊,每日百无聊赖。既然如此,为兄有个不情之请。四年多前匈奴攻破月氏时,有一部分月氏子民流落去了青海一带与当地的羌族人混居。他们一直被匈奴,乌孙,甚至其他西域国驱赶掠夺。为兄想请二弟前去安顿他们。”
    萧逸之微微一怔:“我只是个生意人,治人治地我无能为力。”
    昊枫看见他满脸落寞,摇头嗔道:“你每日萎靡不振,月儿就会回来吗?月儿若看到你现在这样子恐怕是又心痛又想踹你一脚!”
    萧逸之凄然道:“我护不住我的娘子,又有什么能力去守护他人?”
    昊枫一手拽起萧逸之的衣领,怒道:“那个精明果断,乾坤在握,助我兴复大月氏的萧逸之去了哪?没了月儿,你就什么也不是了吗?如果真是如此,我反而庆幸军臣把月儿抢去,因为军臣虽然霸道,却是个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的真汉子。”
    萧逸之的眼眸霍然燃起了怒火。
    “军臣有那么多女人,他会喜欢月儿多久?如果你是真心待月儿,与为兄一起打造大月氏盛世,几年后,以大月氏的强势,把月儿要回来。”
    昊枫的话彷如旱天雷把他沉沦的灵魂惊醒。萧逸之眼中的裂痕在燃起的希望中,一点一点地拼凑。
    昊枫目光如炬,紧捉住萧逸之的手:“二弟,与为兄一起把失去的一切全部夺回。”
    ………
    夜里,小茹为月桐换上睡袍,为她梳理头发时,军臣走入帐中。小茹急忙行礼离去。
    月桐拿起梳子继续梳理小茹才整理了一半的头发。
    军臣柔和一笑,拿过她手中的梳子,坐在她身后,为她梳起头发。他的动作有些笨拙,用劲稍大时,把月桐扯得唉哟叫起。
    月桐娇嗔道:“你也是这样为别的妃子梳头?”
    军臣把她身子转过来,凝视她:“我只为你一个人梳头。”
    月桐目光微颤。
    “汉人不是有说,夫君为娘子梳头,就会长长久久,一起到白头。我以后每夜都为你梳头。”
    月桐心中冷然:“单于是随便说说,还是承诺?”语气中带有隐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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