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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漠月影-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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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奴婢听宫人说起公主在长安以一敌三拼死相护右夫人与太子之事,奴婢极是感佩,便与太子说公主救太子的故事。”
    “你说起来活灵活现,好似身临其境一般。”
    “与小孩子说故事自然要生动些。奴婢没见过公主,却也能想象当时的惊险。”
    昊枫点点头,感叹道:“幸好老天爷没想把朕这爱闹腾的妹子收了去。”
    “听闻公主远嫁匈奴,不知公主现今如何?”
    昊枫身子骤然紧绷,语音微颤:“月儿护住了太子,护住了大月氏,朕却没能护住她。就如羽柔……”
    轻舞的手微微一抖:“王上是国君,爱民如子,守护了千万大月氏百姓,公主与右夫人一定会明白王上的苦心。王上不仅是右夫人的夫君,更是大月氏的国君,有国才有家。王上以国为重,给天下百姓和乐安稳的家。王上的真情,右夫人无论在何处,必会感受到。”
    昊枫蓦然回首,看见轻舞眼眶中的闪动。她就像羽柔,在他伤心难过时,说出温婉的话语,平伏他悲恸的心。
    他倏地站起,双手把她抱起,向寝殿走去。
    ………
    此后的两个月,轻舞白日会去太子宫照顾太子的饮食,夜里就陪伴昊枫。两个月来,轻舞成了昊枫的专宠。
    昊枫放下手中布帛,凝视轻舞片刻,悠悠道:“陪我出去走走!”
    轻舞慢慢地跟在他身后。昊枫走去了右夫人宫,坐在院中的石凳上。
    “你想要朕册封你什么?”
    “奴婢不求册封。能留在王上、太子身边伺候就心满意足。”
    “那你想要什么赏赐?”
    “奴婢什么也不缺,无需任何赏赐。”
    昊枫的脸色难明:“你的父亲去世了,你真的不需要求些赏赐给你的母亲,弟妹?”
    “奴婢………”
    昊枫注视着她:“我派人去查了你的家人。发现你父母安在,你没有弟妹,只有两位长兄。”
    轻舞的脸色骤变,呆滞得无法响应。
    昊枫剑眉压在星眸上:“你的父母回说,你根本不会吹箫,不会刺绣,更不会做什么汉国的点心。”
    轻舞腿发软,跪在地上。
    “我问了依耐妃,她说你在敦煌时,根本没有参加竞艺会。那你又是怎么知道‘月儿谣’这首曲子?”
    轻舞全身颤震,低泣而起。
    昊枫缓缓地蹲下,把她的扶起。她婆娑的泪眼中,映出昊枫哀恸的脸:“你今日对少猷说,叫他长大后一定要去把姑姑从匈奴救回来。姑姑为了救他,用身子挡下了十五刀。没有姑姑就没有他。”
    轻舞的泪水滚滚而下。
    昊枫轻拭她的泪水:“依耐妃说,你在敦煌时发生了意外。你去氏置水旁洗衣服时,不小心掉进水里。被救起来后,就好像忘记了自己是谁。”他的声音有隐隐颤栗“你,到底是谁?”
    ………
    “什么?王上要册封轻舞为右夫人?”军芙从榻上蹦起。
    依耐妃脸色不虞:“她怀孕了。陈总管今日宣旨册封她为右夫人,会入住右夫人宫。”
    “右夫人宫?王上不是一直不让任何人进吗?”军芙秀眉蹙起。
    莎车妃道:“不仅如此,王上把太子送去了右夫人宫,由轻舞照顾太子。宫中谁不知太子殿下是王上的心头宝,我们要去见上一面都要王上准许。唉,也不知那轻舞给王上下了什么迷药。”
    军芙脸色肃冷如霜。
    ………
    昊枫与萧念之带同四千名月氏人离开了单于王庭时,萧念之要文叔留下来照顾月桐。军臣起初不同意,月桐柳眉一蹙,小嘴一撅,他的心就软了。
    看着昊枫留下的二十名侍卫和萧念之留下的二十名侍女仆人,胡耶很不爽快。月桐只是在军臣耳边轻磨了几句,这四十人又全留在了阏氏营帐,把他精心安排的人全挤兑出去。胡耶有心想向军臣暗示几句,军臣只淡淡地说了句:“只要她喜欢。”
    以往,妃子怀孕后,军臣便不会再召幸。月桐怀孕后,一众妃子原以为有机可乘,无不各出其谋,争妍斗丽地想留住军臣。月桐搬去阏氏营帐后,就算军臣偶有召幸妃子,依旧夜夜留宿月桐寝帐。一众妃子无一不气恨得牙痒痒。
    月桐与兰雅一起抚琴时,月桐会教兰雅大汉的曲子,兰雅就会教月桐匈奴曲子。兰雅平日话不多,也不爱笑,向来清清冷冷,很有拒人于千里之外之感。只有在抚琴时,她的脸色才会柔和下来。
    春尽夏来,王庭中的绿草更生气盎然。月桐的肚子已五个月大,而兰雅的肚子也八个月了。因天气越来越热,在午休后烈日西斜时,月桐就命人把琴搬到院子去。每日这个时辰也是王庭禁卫军统领律璟巡庭的时刻。
    律璟年约莫二十五六岁,面容棱角分明,双目深邃有神,他的肤色深黝,却更显出身段魁梧挺拔。他属于兰氏部族的一个小部落族长的庶出儿子,身分地位不高,一身武艺却是实打实扎的高强。军臣幼时因兰氏族母后的关系,常去兰氏部族。因律璟的武艺高强,就被选去陪军臣练武。他平日沉默寡言,心思却很缜密,在兰氏部族守护过军臣几次。于是军臣登基后,提拔他为王庭禁卫军统领。
    蝶君看着律璟一行人离去的身影,疑惑道:“这律璟将军年纪也不小,又长得气宇轩昂的,怎么没成婚?听说有位呼洐族的公主看上了他,让左夫人向律璟将军提亲,那律璟将军竟然一口拒绝,把左夫人气坏了。”
    兰芝忙道:“律璟将军怕是有别的考虑吧!”
    蝶君点点头:“这左夫人也不过是想打如意算盘,见律璟将军是单于跟前受重用的大将才急于想拉拢,谁知拉拢不成,反倒成了笑话。”
    兰芝看了看兰雅,悠悠道:“律璟将军拒婚,就明着得罪了呼洐族,他以后真的要小心谨慎才好。”
    “唉哟!”月桐叫了声,双手抚住肚子,微嗔道“又踢我。这小鬼头白日踢,夜里也踢,怎么都不用睡觉的?”
    兰芝笑道:“看来娘娘怀的是位顽皮的小王子。”她看向兰雅:“妹妹的孩儿也一定会是位王子。”
    兰雅轻抚高高隆起的腹部,坚定地点头:“一定会是!”
    月桐看她一脸不容置喙的坚定,狐疑地问:“你就这么不想是位公主?”
    “四大王族中,只有兰氏一族没为单于生下王子。姐姐怀第二胎时小产,坏了身子,以后也不可能再怀孕。正因如此,父王才要我嫁给单于,要为单于生下有兰氏血统的王子。”兰雅淡淡地道,声音却透出丝丝悲愤“我与姐姐是父王嫡出的女儿,如果我生不出王子,父王就会废了我的母后,另封有公主的妃子为阏氏,再把公主许配给单于。”兰雅看向月桐,面容悲凉“我们这些公主,只是一个个被利用来繁衍子嗣的棋子。”
    月桐的眼眸陡然一震:“雅姐姐一定可以生下位王子的。你生下王子后,我会向单于晋言,封你为左贤妃。”
    兰雅悲凄一笑:“单于本意是要封我为右贤妃。封为右妃是我自己的意思。我不稀罕名位,我只希望终有一天,心愿能成真。”她望向天上的浮云,思绪仿佛也飘上了碧空。
    ………
    胡耶来请月桐前去与单于用膳。蝶君,兰芝与兰雅三人慢步走回。兰芝终于忍不住拉蝶君,兰雅入自己的营帐低声问:“蝶君,阏氏与那萧庄主之事是不是真的?”
    蝶君恨恨道:“那些散播流言的人还真是不要命了,说什么阏氏是淫…妇,与人订亲了还要勾引单于。还说什么阏氏与萧家三兄弟都有染。这些话传到单于耳中,单于定不轻饶。”
    兰芝道:“不说那些胡乱的谣言,我听到傅言说阏氏与萧少庄主相识多年,早已订婚。在敦煌骏王会的一个月里,更是同房同榻。单于为了不让他俩成婚就逼汉国皇帝送阏氏前来和亲。萧少庄主竟然不惧单于的十万大军带兵马来抢人。阏氏是极度不情愿地来到王庭,到如今还是对萧少庄主不忘情。”
    蝶君淡然道:“姐姐知道得还挺全的。既然如此,也不瞒你们俩,如果你们看单于待阏氏是十分的好,那萧少庄主以前待阏氏便是二十分。有人待你如此,你岂能轻易忘怀?”
    兰雅悠悠道:“单于知道阏氏与萧少庄主之事竟然还允许萧少庄主的人来王庭安抚阏氏,更让他们留在阏氏营帐照料,单于对阏氏的用心岂止十分?”

☆、第108章 是狼?是羊?

月桐去到单于主庐帐时,刘莫寒也在。
    “月儿,明日侯爷就要走了,今夜叫你来一起为他饯行。”
    月桐看向刘莫寒,心有不舍:“侯爷终于要走了?”
    刘莫寒淡淡一笑:“阏氏的意思是嫌我走得太迟?”
    月桐柳眉一挑:“为何不是嫌你走得太快,又没人与我下棋?”
    刘莫寒愣了愣,余光斜扫军臣微变的面容,忙道:“单于的棋艺进步神速,阏氏可以与单于多加练习,假以时日单于定可与阏氏一较高下。”
    月桐轻笑一声,看了军臣一眼:“单于的棋艺与我三年前的差不多。我看祁信倒是个可塑之才,收他做我徒弟,倒是可以过过棋瘾。”
    军臣似嗔似笑地看向月桐:“我的棋艺是差到月儿不愿收我为徒?”
    月桐娇笑道:“我的脾气不好,徒弟笨些慢些我可是会打屁股的。所以啊,不是我不愿收,是不敢收。”
    军臣哈哈大笑:“怪不得这些日子祁信走起路来有些不自在。问他,他也不说。”
    “我对他说若他被我下鞭子的消息传了出去,就会被我逐出师门,这小子还真守得住秘密,比祁阳强多了。”
    军臣意味深远地看着月桐:“看来月儿是喜欢祁信多于祁阳?”
    “他俩都很聪明的孩子。只是祁阳自小太受宠爱,受不了一点点挫折。而且他的心眼与他母妃一样,可以用来绣花。祁信倒是说一不二,有胸怀有气度。两个都是十岁的孩子,摆在一起比一比,高下立见。”
    军臣脸色微变,现出欣许之色:“从没有人敢如此直白的评价这两位王子。”
    月桐愣了愣:“我都看出来,单于难道看不出?”
    军臣轻轻一笑。
    军臣与刘莫寒酒过三巡后,胡耶从外急步走入。
    “启禀单于,云右夫人小产,大医师回道胎儿保不住,云右夫人身子很虚弱,情绪极为激动。”
    军臣淡淡地点点头:“知道了。让大夫开些宁神的药让云右夫人好好休息。”
    月桐面带惊讶地看向军臣:“单于不去看看云雀?”
    “先让她冷静休息一晚,我明日再去。侯爷,来,再喝!”
    军臣看见月桐脸色隐隐的沉重:“月儿,怎么了?你一向很不喜欢云雀,说她心术不正。此事或许是老天爷对她的惩罚。”
    月桐沉沉一叹:“我的确不喜欢云雀,但她的孩儿是无辜的。”月桐抬头看向军臣“单于还是先去看看她吧!”
    军臣看着她坚执的眼神,思量一瞬,点点头:“好,我去看看她。就请侯爷陪月儿下一盘棋,我去去就回。”
    军臣离去后,小茹急忙在案几上摆上围棋盘。
    刘莫寒淡然道:“阏氏可有耳闻王庭中的各种谣言?”
    月桐专注地看着棋盘:“既是谣言,听来做什么?”
    “单于可就不那么想。散播谣言者必然会受到重罚。”
    月桐柳眉微蹙,抬头看向刘莫寒:“侯爷的意思是?”
    刘莫寒淡淡冷冷地道:“单于可以容许后…庭的夫人妃子玩小心计,但绝不可能允许有人违逆他的旨令。抗旨者只会一种下场。”
    月桐看着刘莫寒意味深远的面容,猛然明眸一瞪:“你是说云雀的小产是……?那可是单于的王儿,单于怎么可能……”
    刘莫寒再下了一子:“单于如今正当盛年,而且已有三位王子五位公主,阏氏与雅右妃又身怀有孕,单于必然会谨慎挑选可以诞下龙嗣的妃子。”
    月桐满脸的不可置信:“云雀已怀了五个月身孕,这样子打下来……单于真的如此狠心?”
    刘莫寒郑重地看向她:“这两个月来你的日子过得平静顺遂,你可知单于在背后截下了多少想害你和腹中孩儿的诡计。当然,文叔也是功不可没。他毕竟走南闯北多时,对各式各样毒害之法了如指掌,自然也知道如何防范。你可知是何人想加害于你?”
    月桐苦苦一笑:“在王庭,想害我的人多不胜数。”
    “想害你的人很多,但敢真正下毒手的却是屈指可数。”
    “云雀出手了?”
    刘莫寒点点头:“本来单于也不能确定,但文叔却看出有一个极阴险的招数是天水郡无极门曾使用过的伎俩。以无极门与乌孙的关系,幕后主使人就昭然若揭。”
    想起在无极门所见所闻,月桐禁不住打了个哆嗦。她重重地捶在案几上,恨恨道:“又是乌孙。我还没想去为羽柔嫂嫂报仇,他们竟然步步进逼。”
    刘莫寒道:“如今你明白单于为何会如此狠心?单于不狠,你的处境就越危险。”
    月桐怔怔地看着棋盘,黯然无言。
    刘莫寒道:“要守护心爱的人,除了狠,也要冷。明眼人都看出,祁信比祁阳更为才德出众,单于在众人面前却对祁阳百般痛爱,对祁信很是淡漠,这样也是为了要保护祁信。单于十岁起就被封为太子,太子的封号就是众矢之的。单于能从层出不穷的意外、暗杀中活下来已是万幸。他不希望他最看重的儿子也要受同样的苦难。在皇族,恩宠会让你受万人尊崇,也可令人万劫不复。”
    月桐抬头看向刘莫寒,眼眸中尽是怆然。
    刘莫寒继续道:“祁阳是呼洐氏,祁信是须卜氏,两个氏族虽说都份属四大王族,呼洐族的势力远比须卜族强大。祁阳与祁信年纪相若,若祁信不讨单于欢心,而祁阳又很受宠爱,呼洐族自然不会过于防范祁信。单于登基后,呼洐王以为呼洐姿必然会被册封为阏氏,你却凭空跳出,让呼洐王和太后恨之入骨。上次的烟火爆炸,就是呼洐族出手要置你于死地。只是,就算知道是呼洐氏所为,单于也不能轻举妄动,只能借严惩休屠氏来个杀鸡儆猴。”
    月桐悻悻道:“他非要封我为阏氏不就是把我变为众矢之的,让我万劫不复?”
    刘莫寒淡笑道:“单于的盛宠早已令你成了箭靶,封不封为阏氏都一样。有了阏氏的封号,你就是后…庭之主。如今你身怀有孕,单于不希望你伤神,亲自去处置后…庭之事。等你的王儿出世后,你就可自己亲自出手惩治那些图谋不轨的夫人妃子。”
    月桐怏怏一哼:“单于可真看得起我。论耍手段,我怎比得上他那些夫人妃子们。我只求她们别来招惹我。”
    刘莫寒肃然地凝视她:“你到如今还妄想能独善其身?”
    两人肃冷地对视,月桐心头不由然浮起寒意。她垂首看向棋盘,“啪”一声,重重地放下一子,冷冷道:“侯爷输了。”
    刘莫寒心中泛起恻然:“我可能说得有些过了……”
    “你没说错。你不就是总在我犯傻时提点我,世间何等残酷?从我父王母后被杀,我就见识了世间的残酷,但也结识了许多真心真意的人。”月桐抬首,星眸闪闪看向刘莫寒“纵然这世道是狼巢虎穴,所有人都要披上狼皮,我还是要做一只披上狼皮的羊,而不是一只真正的狼。”
    军臣派人传话,与律璟将军有要事商议,请两人回帐休息。
    月桐与刘莫寒一起走出庐帐,一轮满月高悬夜幕中。月桐忍不住抬头仰望,银光辉洒在她雪凝剔透的脸庞,美得如梦如幻。
    刘莫寒道:“我回去后,会派来两位稳婆。你是头胎,一切要小心。”
    “不用了,我收到外公的信,他会派来为我嫂嫂接生的稳婆。”月桐依旧看着月亮。
    “多两个稳婆,也是有备无患。”
    月桐拉回目光看向刘莫寒,微微一笑:“那就多谢侯爷了。”
    刘莫寒从怀中拿出一个碧绿的云形玉佩:“前些日子我父王找到一块上好的玉石,做成了几块玉佩。父王想送一块给阏氏保平安。”
    月桐接过玉佩,云形玉佩清彻通透,温润如脂,不像是块新玉,倒像戴了许久的玉石:“真是块好玉,请替我谢过楚王爷。”说完,把玉佩挂在脖子上。
    刘莫寒看着挂在她胸口的玉佩,嘴角微微上扬,温和地笑了笑:“我会回长安向王上禀报。你有什么要我带回去吗?”
    月桐心头微紧,沉默了片刻:“我做了两个香囊,请你带回给我外公外婆。”
    刘莫寒点点头:“好!”
    月桐看向刘莫寒,双眸闪烁如星:“谢谢你。”
    “谢我?谢什么?”
    月桐悠悠道:“若不是你赶回长安带回林大夫,我恐怕早就死在这了。虽然你总是说些让我气恼的话,回想起来却又都像苦口良药。在王庭八个多月,若没有你,我还真不知怎么熬不下去。我看,你是一只披着狼皮的羊。”
    刘莫寒的星眸霎时风起云涌,他微微别过脸,避开月桐真诚的目光:“或许我是一只披着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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