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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长安深深一揖,“臣,定不辱命。”
皇帝脸上神色一松,道:“行了,也不必如此拘礼,论起来,你倒要喊朕一声姑丈。走吧,陪着朕到御花园去逛逛。”
皇帝在前走着,顾长安错后一步,不紧不慢地跟着。
“你跟珩儿,在石岭有七年了?”
顾长安愣了一下,道:“回皇上的话,是。”
“这个臭小子,当年凭着一股意气跑到那吃沙子的地方,怎么叫都不回京。”皇帝顿住脚步转回头来看看顾长安,“你猜,朕是如何把他叫回来的?”
顾长安垂首,“臣不知。”
“朕跟他说,他要再不回京,朕就封你个骠骑大将军当当……把臭小子给吓回来了。”皇帝露出点孩子气的得意表情,就像办成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一般,“你跟阿达合一战后,那小子为了想跑到裕州去,竟敢跟朕叫板,真是反了。”
“朕知道他那点心思,但朕不能成全他。”
顾长安皱皱眉,心里转了十八道弯,也没闹明白皇上想问什么。
“臣,不明白皇上的意思。”
皇帝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仿佛想看穿她套在外头的伪装,须臾后,他回首望着满园的姹紫嫣红,道:“你看这些花枝子,有偏的有歪的,要想花开的端正,就得修剪,把那些用不上的都剪下去。”
顾长安看着花池中正开在兴头上的太平花,大略懂了皇帝影射的是谁,她沉吟了一瞬,正色道:“皇上说的是,臣瞧御花园的草木的确都修剪得高低得宜,臣明白了。”
皇帝对顾长安的话还算满意——看来贤嫔对她这个侄女的称赞也不是没有道理,是个一点就透的姑娘。
“贤嫔总是跟朕念叨你,说你姑侄两人也有几年未见了,既然你又要去北境了,去昭阳宫看看她吧。”皇帝说完这句话,就像卸下了什么重负,不知道是不是人上了年纪之后锋芒就会敛去许多,顾长安觉得眼前这个帝王的脊梁,似乎都没有从前那样笔直了。
去昭阳宫的路上,顾长安庆幸皇帝如此轻易就饶过了她,至于他不准她辞官的原因,此时也有了一个朦胧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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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鸾半月前产下小皇子,昭阳宫的人都忙活着照顾母子俩,顾长安踏进门的时候就觉得一派喜气洋洋。
先前引顾长安进宫的那个内监停着门外对她一揖,说:“大人,午膳前奴才来接您出宫,奴才先告退了。”
顾长安还一礼,“有劳公公了。”
顾长安已经许久没见过她姑姑顾鸾,一面猜想着姑姑现在的模样,一面迈开大步往里走。
昭阳宫里伺候的婢子不认识顾长安,只听嬷嬷说今儿个顾都尉要进宫。她一进院里,正拿着扫帚扫地的婢子冷不丁看见她,脸上先是一喜,然后慌忙地扔下扫帚就往屋里跑,
还没等顾长安走到门外,里面人已经迎出来,是跟着顾鸾陪嫁进宫的佩兰。
顾长安小的时候,佩兰曾被顾鸾支去照顾过她一段时日,所以她对佩兰就格外亲切些。
“兰姑姑。”顾长安快走两步,拉住要给她行拜礼的佩兰,“姑姑不要折煞长安了。”
佩兰眼角隐有水光浮动,她抬手悄悄抹了下,欣喜地看着顾长安道:“好几年没见,又长高了,也黑了瘦了。”佩兰轻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来,赶紧进来,娘娘从昨个儿就开始念叨了。”
顾长安也很是想她的姑姑顾鸾,同时也纳闷着青黛进宫后的境况。
顾鸾偎着薄衾在榻上靠着,看去没什么精神样子,顾长安心里一沉,走上前规矩地给她姑姑磕头,“长安给姑姑请安。”
顾鸾伸手拍拍她的头顶,“起来吧,你这个孩子,长大以后就老是一板一眼的。”
“姑姑可是身子不适?”顾长安站起来,在佩兰搬来的椅子上坐下。
顾鸾不在意地摆摆手,“女人怀孕生孩子就跟敲碎重塑一样,我这还没出月子,身子骨当然比不得你了。”
顾长安皱皱眉,将信将疑地看着她。
“行了行了,看你那苦大仇深的样子。你在我这儿也坐不了多大会儿,说正事。”
顾长安一脸莫名其妙,“什么正事?”
“顾长安,你笨死算了。”顾鸾白她一眼,“你小时候我就说你应该跟着我,你爹你大哥偏就不乐意,看看,现在把你养成个榆木脑袋了。”
顾长安:“……”
“长平失踪,你当真有把握能救回他?”顾鸾正色看着顾长安,“其实你应该知道,你大可以悄悄去北境探一探情况。现在这样……你以后如何抽身。”
顾长安置于膝头的手攥成拳,“姑姑,我不能拿大哥的命冒险。我要堂堂正正地把大哥接回来,就得要兵权,要能调动的人马,”
“你就没想过,这也许才是皇上期望的?”
顾长安点头,“我想过,但我没的选。皇上要只是个万无一失罢了,这样,对谁都没坏处。”
顾鸾望着前面的一方屏风,眼神有点空洞,良久才道:“为人臣子,多的是无奈。”
顾长安看着她的样子,心里酸涩得不是滋味,猜测姑姑这些年大约过得不如意,又猛然想起姑姑入宫前仿佛还定了亲,只是后来不知怎的被皇帝看上,才不得不入宫侍奉。
“前些日子进来的青黛怎么样?”顾长安沉吟一瞬,岔开了话题,怕那些话在说下去会引得顾鸾再想起伤心事。
“是个有心的,”顾鸾浅浅地笑着,“侍过寝了,封了选侍,还在昭阳宫住着。不过我瞧着,她大概是不想见你。”
顾长安摸摸鼻子,难得露出点赧然的表情,“我估计她多少是有些恨我的。”
“皇上还算看重她,隔三差五地总要来一趟,你和长宁花的那些力气,总是没白费。”
顾长安垂眸道:“她那边的进退姑姑拿捏就是,我想她不敢轻易怎样。”
“你和……”顾鸾还想说些什么,却被门外的佩兰打断了,“娘娘,外面来人说时候不早了,要接大人出宫去。”
“唉,还没说几句倒催的急。罢了,人在这儿也是身不由己。你去吧,自己个儿万事留个心眼,别就知道提着刀往前冲。”
顾长安起身,向着顾鸾深深一揖,“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望姑姑善自珍重。”
“丫头,就会惹我的眼泪,走吧走吧。”顾鸾揩掉落下的泪珠,顾长安心里也跟着一阵难过,抬手替顾鸾紧紧身上的薄衾,才转身出去了。
佩兰送顾长安出门,路上低声道:“娘娘这里就不必挂心了,现在有小皇子在,娘娘也算有了倚靠。”
顾长安点点头,“兰姑姑也多留意青黛,有什么不对劲就差人去侯府说一声。”
“是,奴婢明白。”
佩兰把顾长安送到昭阳宫外,外面已有内监在候着。
顾长安安慰地握了下佩兰的手,道:“回吧,好生照顾姑姑。”
细风从宫墙中滑过,顾长安深深呼吸着温热的空气,又是一年夏末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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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长安是一日后离开京城的,除了童生,她就只带了个随身的布包,比回京时两大车的阵仗少了不少。
叶清池前一日到侯府去给她送了瓶瓶罐罐的伤药,中间还偷偷往她的布包里塞进去几张银票,后来被顾长安发现,直接给扔了出来。
刘珩更是简单粗暴地把白辛和决明都塞给她了,顾长安原想将这俩尊大佛给请回去,谁知道端王爷把府门一关,干脆说白辛和决明已经从亲卫里除名了,她爱要不爱。顾长安看着泫然欲泣的俩大男人,算了,收下吧。
顾长安一行四人出了京城直奔裕州,却在京郊渡云亭外被人拦下。顾长安遥望一眼绿树掩映下的八角亭,只见亭子里站着一人,挺拔的身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顾长安暗自摇头,不得不翻身下马,认命地走进亭中。
刘珩好整以暇地看着戎装加身的顾长安,满意地点点头,“还是这样子顺眼。”
“你不在王府里好好琢磨怎么扳倒你的四哥,跑这来乘什么凉?”顾长安干脆坐下来,拿过刘珩旁边的水囊捞了口水喝。
“我来送行啊,”刘珩一脸理所当然地扫她一眼,“顺便善意地给你提个醒。”
顾长安偏头看看刘珩,总觉得他像是揣着什么馊主意,一股不好的预感从脚底板直窜心头。
第三十章 归来
树荫挡住了日头挣扎出来的那一丝暑气,渡云亭里攒着几分凉意,叫人从头到脚都舒服得一哆嗦。
顾长安打心眼里想跟刘珩说,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老子还赶着去关外救人。
但刘珩毕竟不是当年的刘都尉,她说话要再那么随心所欲,难保刘珩不会随心所欲地把她给胖揍一顿,所以顾长安耐着性子问:“您老人家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刘珩很大度地一挥手,“幺蛾子谈不上,本王是怕你去了裕州乐不思蜀,所以想出个妙招。待你到了裕州,你会每隔五日收到本王的一封信。当然,回不回是你的事。但如果半个月不回,本王就会亲自去裕州把你抓回来。从这方面说,本王还是挺期望你顾都尉偷个懒,别回信。”
顾长安磨磨牙,刘珩是不是老天派下来折磨她的克星来着?
顾长安:“我是办正事的。”
刘珩:“没说你是去消遣的。”
顾长安瞪着他,瞪了片刻,便懒得跟他计较了,目前来讲,早一日到裕州就能早一日出关,顾长安不想再跟刘珩掰扯这些有的没的。
“行了,应你就是,我走了。”顾都尉甩甩手就要走,谁知道后面突然一股大力抓住她的手腕,顾长安被带的一个踉跄,跌进个硬邦邦的怀抱。
“刘珩!”顾长安一股怒气直冲脑门,这人胡闹也有要个限度!
她没被抓着的一只手反手攻向刘珩肋下,哪晓得刘珩就像早知道她要动手一样,稳准狠地把那只手也扣住了。
然后两只脚也被踩得死死的……
“男女授受不亲。”
半天,顾长安才冒出这么句话,刘珩“扑哧”一笑,道:“不亲个屁,在石岭那七年,除了没一块洗过澡,还有什么没一起干过?”
顾长安的鼻梁硌在刘珩肩膀上,捂得她喘不过气来,一张脸憋得通红。
就在顾长安打算祭出她那一口白牙的时候,刘珩突然松手了,然后低头探究地看着她,嬉皮笑脸道:“啧,脸红了啊。”
怒极的顾长安抬手就是一记老拳照着刘珩的右脸揍过去,刘珩老老实实没躲,让顾长安利落地揍了一拳。
“嘶,出手这么重。”刘珩揉着脸皮笑肉不笑的,“便宜我占了,不娶你是不行了。顾长安,我给你半年时间,你回京,咱们成亲。”
顾长安没想到刘珩连躲都没躲,愣了一瞬后,沉着脸活动了下左手,头也不回地奔出渡云亭。
成亲?成个鬼!
顾长安脸色难看的不能再难看,童生一见就直嘬牙花子,什么也不敢问,赶紧跟着顾长安飞身上马。
顾长安手持马鞭,照着马屁股狠狠一抽,当先奔了出去。
白辛和决明比他们稍晚一步,正巧瞥见脸上红了一大片还美滋滋的刘珩,俩人对视一眼,都明白了。
他们王爷这是——挨揍了,还挨的甘之如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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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长安四人几乎不眠不休奔向裕州,中途在驿站换马,吃几口干粮就接着策马狂奔。
距离顾长平失踪已有十日,顾长安心急如焚,恨不能生出一对翅膀飞到镇北关去。
第五日傍晚,四道疾驰的身影几乎没停地奔进裕州城门,守城的小兵只来得及看清一马当先那人手里的令牌。
顾长安在军营外一跃下马,脚下一顿险些跪倒在地,童生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皱着眉却没敢言语。
“撒手,我没事。”顾长安压低声音呵斥童生,怎么能让营里的兵看见她还得让人扶,那日后如何服众。
守卫一见顾长安,转身就跑进营房通报去了,不消片刻,宋明远便迎了出来。
宋明远停在离顾长安七八尺的距离,只觉得口舌发干,半晌,才端端正正地拜礼:“都尉。”
顾长安走上去一拍他的肩,大咧咧道:“明远啊,有日子没见了。”
对于裕州军而言,顾长安只是养伤去了,根本没有她曾离开的概念,相反因为阿达合那一战她所表现的无畏无惧,更是让这一群老兵油子心服口服。所以顾长安一回来,营里上下都显得挺高兴。
“到底是怎么回事?”等周围人都散干净了,顾长安才沉下来脸来问宋明远。
“半月前,探子说祁卢在昂拉湖附近活动,将军便带上一队人出关去寻了。”
“宋明远,”顾长安冷冷地看着他,“你要么说实话,要么自己滚出去领二十军棍。”
宋明远低着头,眉心一团纠结,“那个金州守将胡炜,三个月前被皇上调到咱们这来了。他不知道从哪得的消息,说将军通敌,还嚷嚷着要出关去向祁卢拿证据,结果这厮一出关就再没回来。他带来的几个人到处胡说,说将军杀人灭口。咱们裕州军虽说是一条心,但也架不住这谣言胡乱传。后来探子查出来胡炜在祁卢手上,将军就和戚将军带了一队人马出关救人去了。”
“祁卢……胡炜……”顾长安垂眸看着斑驳的木几,呆愣着出神。
顾长平曾跟赫雷通信的事,除了她恐怕再没第四个人知道。顾长平跟赫雷都不会轻易将此事外传,那胡炜是怎么知道的?
这事显然预谋在先,把顾长平陷进一个进退两难的境地。
救胡炜,一旦他手里握有实证,那顾长平就是通敌叛国。不救胡炜,就会有谣言不断冒出来。这话传到皇帝耳朵里,他必然起疑,不可能不追查,只要有蛛丝马迹,他就能治顾长平的罪。
真是前面悬崖,后面深渊,哪一步都是粉身碎骨。
有了这一番思量,顾长安心里倒不急了。她从从容容地私下里去拜见了于茂春、曹达、傅常玉几位将军,几人见她归来,喜忧参半。
于茂春说已经派出去几队人在昂拉湖附近搜寻,但一无所获,只有第一队人出去的时候在昂拉湖边上发现激战过的痕迹,还背回来几具裕州军的遗骸。
傅常玉叹了口气,“已经将近半月了,真不知道长平他……”
顾长安给傅常玉添上茶,安慰道:“傅叔别急,我明日就带几个人出关去找,这回我们备足干粮,将搜索范围再扩大一些。”
“你重伤才愈,万一遇上祁卢那帮人可占不着便宜。你啊,就在裕州等着,我们轮番去找,总能找回来。”于茂春沉着脸,很是不赞成地看着顾长安。
“于叔,您和傅叔、曹叔虽然跟着我爹打了几十年仗,可到我哥麾下的时间还没我长。我又是他一手带出来的,遇上这事他会往哪儿走,怎么部署,我比您们都清楚,我去是事半功倍。再者,现在裕州还需几位叔父坐镇,不能让胡炜那厮的人讨了便宜去。”顾长安一句话说的三位将军哑口无言,一来她说的确实有理,二来三位将军都是在战场上见真章的,说起话胡搅蛮缠的本领还真不如她。
“那个王八羔子!” 曹达一拳砸上桌面,就好像那是胡炜的脸一般。
傅常玉眯了眯眼,“他要是没死……带回来,军法处置。”
顾长安点点头,傅常玉的意思她明白。胡炜要把污水泼到顾长平头上,但他当初出关时是拿祁卢当借口,他们大可以把这盆脏水让他自己喝下去,还说不出什么来。
顾长安从于茂春的营房出来,童生便跟过来在她耳旁低声道:“方才营门那来报,说是有人给您送东西来。我查验过了,是韶音坊那边送过来的。大多是吃的用的,还有一些挺金贵的伤药。另外,白辛和决明两位大人的住所也安排好了,只等您出发的命令。”
“这个叶清池,消息倒传的快。你去跟白辛、决明说一声,明日便启程出关。”顾长安无奈,转身往自己的营房走去。
童生紧走几步跟上她,暗暗地想,也不知道端王爷和叶先生,到底谁才能收服他家的都尉大人啊。
夜色浓如墨,一轮残月半悬枝头。
顾长安半睡半醒间脑子昏沉,一会儿像是看见浑身浴血的顾长平,一会儿又像是看见满脸忧伤的刘珩,反反复复的梦境让她疲惫不堪,等醒来的时候发现后背竟然汗湿了一大片。
她在床上活动活动四肢,起身换上干净的衣衫,唤来童生去找宋明远,俩人简单部署一番后,除去白辛和决明,只带上二十个从石岭撤回来的老兵,快马加鞭直奔镇北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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昂拉湖在镇北关向西百余里的地方,说是湖泊,但其实早就干涸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一个巴掌大的水洼。那地方人迹罕至,不管是狄戎人还是大齐守兵,平时都不往昂拉湖去,久而久之,就益发荒凉起来。
顾长安在石岭十多年,只去过昂拉湖一回,那还是她做斥候时候,被人追的灰头土脸,身上还中了一箭,咬紧牙只顾着往前跑,后来迷路了才跑到昂拉湖去。也就是那次,她遇上了莫名其妙跑到那去找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