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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史二三行-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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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拾京紧紧抿着嘴,没回答。
    “着凉了吗?”南柳紧张道,“你刚刚还掉水里去了,是我吓到你了吗?”
    这次,拾京点头了。
    “嗯?所以你刚刚在这里干什么?见有人来,都吓的掉潭子里去了。”
    拾京垂着眼看着脚边安静无波的潭水,重复了刚刚的话:“这里是墨玉潭。”
    “我知道这里是墨玉潭。”南柳挑眉,“你们苍族的禁地,对吗?”
    拾京微微惊讶了一下,点了点头。
    “你在禁地做什么?”
    拾京答道:“犯了错,要到墨玉潭前面对污秽静思,之后接受溪水母神的净化。”
    “什么?”
    “溪水母神。”
    拾京吸了口气,哑着嗓子努力解释道:“溪水母神,我们苍族祭拜的神女,最纯净美丽的神女。”
    他指着南柳来时的路,说道:“刚刚……看到你,你从那里走过来,提着灯,走得慢,我以为是溪水母神出现了。可阿爸跟我说过,肯定没有溪水母神,是假的……我,所以我刚刚看到你,吓了一跳。”
    这个回答让南柳愕然好久,回过神,她放声大笑起来,脚下一滑,没站稳,手中的风灯掉进了墨玉潭。
    拾京伸手扶住了她,又极快地收回手。
    风灯外框是个琉璃罩,灯沉入墨玉潭不灭,一团光缓缓下沉,照亮了所过之处。
    坠底的那一瞬间,琉璃罩承受不住水压,裂开了,水涌入灯中,熄灭了灯火。
    南柳眉头一蹙,扒着潭边的石头朝潭内看去,似是想确定什么。
    拾京在她身后,沉默了好久,忽然问道:“你看到了吗?”
    “你是说……”南柳只说了一半,想起叶老板提到过苍族女产下外族子后沉尸墨玉潭的事。
    拾京哑着嗓子,听不出什么情绪:“尸骨。”
    “我看到了。”南柳沉声道,“有很多。这里面扔的,都是外族子?”
    拾京轻轻嗯了一声:“不止。”
    “不止?”
    拾京语气平静道:“还有我阿爸。”
    南柳震惊道:“怎么回事?你父亲……怎么死的?”
    “我阿妈原是族中的巫女,掌管族内的祭坛,她捡到了我阿爸,偷偷把阿爸藏在了祭坛下的洞中,瞒了族人十多年。后来阿妈病了,很严重,阿爸想要出林求医,离开了祭坛,被大母看到了……”
    拾京看着重新陷入漆黑的墨玉潭,低落道:“阿爸就在这里。”
    南柳不可置信道:“什么时候的事?这种事若上报岚城官府,你那个大母,肯定是要坐牢偿命的。”
    “十年前。”拾京摇了摇头,“已经晚了,阿爸已经死了。”
    “这么多年,就没有人来寻你父亲吗?”
    “没有,阿妈一直藏着阿爸和我,没人知道。”
    南柳想了想,问他:“你父亲有跟你说过他家里的事情吗?住哪里,叫什么之类的?”
    拾京想起父亲跟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拾京,阿爸的家在京城,阿爸忘了自己叫什么了,离开这里,去找阿爸的家人,告诉他们,阿爸埋在这里。”
    月牙升空,云散星稀。
    微弱的月光下,拾京漆黑的眼看着南柳:“京城……离这里远吗?”
    “远。”南柳坚定答道,“但如果你要去,我会带你去。到了京城,不怕找不到你父亲的家人。”
    “……真的?阿爸说,京城很大。”
    拾京的声音似比刚开始更沙哑。
    南柳快速答道:“你只要跟着我,再大的京城,我都能帮你找出你父亲的家人!”
    拾京轻轻笑了起来:“你愿意帮我?”
    南柳狠狠点头,脸上不由也带了些笑容,松了口气,问他:“你今晚睡哪里?”
    “就睡这里,明天太阳升起来后才能回族里。”
    “不行。”南柳抓住他的手,他的手没有一点温度,像冰块,“跟我来,我有地方给你住。”
    拾京微微挣了一下,没挣开,只好由她去了。
    通往墨玉潭的山林入口处,一簇火光渐渐行来。
    “殿下?南柳?你在不在?”
    “雁陵,这里。”
    雁陵听到回应声,火把一顿,调整方向,快速朝这边移动。
    她一边走来一边念叨:“出来就不见人了,见你鞋袜还在石头上搁着,猜你肯定是往林子里去了,我真怕你搞这些个一时兴起,兴起而去兴尽而返。下次说一声,我受不你这样折腾,你灯呢,怎么黑灯瞎……谁?!”

  ☆、26。戏罚(第二更)

这要看不到正文那也做不了友好读者了,你跳着看能看懂吗  清晨。
    宋瑜睁开眼睛,见南柳披衣斜卧于床榻,手从袖中探出,握一精巧小金钩,闲闲拨弄着小香炉中的半截香,香气袅袅,萦绕周身。
    宋瑜踢开被褥,擦去嘴边晶莹的口水,又犯了看到南柳就不顺眼症:“柳南柳,昨儿哪去了?我们青云营明令禁止消磨意志的那种事啊!”
    南柳懒懒抬起眼皮,眼中桃花开得正繁,撑着头,笑问:“哦?消磨意志的哪种事?”
    “你一定到不该去的地方去了!”宋瑜斜眼歪嘴,吧唧了两下嘴,鄙视道,“酒色赌不分家,昨日你买了酒并未回来,肯定是拐路了。揽月楼朝东是思归楼,再走是极乐赌坊,哼,思归极乐,你肯定去了其中一个,瞧你这个样子,我猜你绝对进了思归楼。”
    就连宋瑜也看出了南柳眼底那抹浅浅的□□。
    “思归?竟然还有思归楼?我朝不是禁了吗?”
    思归极乐两楼,一色一赌,算是‘流传’千年的十三州特色了。
    然新朝刚立,尤重生产,因而这些消磨意志的东西,新朝给颁了令,暂禁了。
    宋瑜道:“你就装吧,明的没了,暗的还在。而且像你这种……”
    这种世家废物。
    宋瑜竖起食指,指着南柳睡榻旁的小香炉,愤慨道:“消磨意志玩物丧志,你最精通了,还装什么不懂!”
    宋瑜不提,南柳还真不知岚城的思归极乐在哪里,她笑道:“多谢指路,原来思归极乐离揽月楼如此近,下次啊,我就去看看。”
    见她还是这副又懒又散漫的模样,宋瑜气结。
    洗漱完毕的雁陵挑帘进来,完全无视诡异气氛,语气如常道:“南柳,换衣服吧,时候差不多了,马上就要敲晨钟了。”
    南柳磨磨蹭蹭穿衣服,宋瑜看不惯,跳起来系上腰带,逃出营帐大叫三声。
    雁陵乐道:“又把她气急了。”
    南柳一笑,却说:“找当值的侍卫,记得去木屋看看。”
    雁陵:“看人?”
    “嗯,昨夜瞧着有些不对劲,让侍卫留心,若是他身体不舒服,风寒重了,找大夫写个药方给他。”
    “行。”雁陵应下,问她,“昨晚也不跟我说,他是苍族人?”
    “算是吧。”南柳笑道,“早晚要带他走。”
    雁陵正了正红绳额带,舔了舔嘴唇,干巴巴问道:“叫什么?总不能叫人家妖精……什么的。”
    “多谢提醒,他叫拾京,捡拾的拾,京城的京。”南柳补充道,“让侍卫礼貌些,而且要留心,别被其他苍族人见到。”
    说完,她挽着发,忽然笑了起来:“可他真是妖精。风姿特秀,似林中野鹤山中秀竹,又像是从云里飘下来的,反正我是没见过京中男子有此种风神的。”
    雁陵甚是不解她这种夸人方式:“人长的那么端正,哪儿看出的妖精?”
    南柳振振有词道:“乍一看,超凡脱尘神态庄严,以为是个仙。然,能让人见之不忘,一想起就心神不宁,勾魂三分的,可就是个妖精了。”
    仙不勾人,妖精勾人。
    雁陵见她脸上似笑似痴的表情,不可思议道:“……喜欢?”
    南柳反问道:“那样的人,要你,你不喜欢?”
    雁陵实话道:“我未接触过他,不了解其为人,怎会有喜欢之情?我看殿下对他也只是感兴趣罢了,还谈不上喜欢。”
    “嗯?”
    “殿下总是这样,喜欢的是那份新鲜感。你见他是苍族人,所以对他比对平常人多了份好奇和兴趣。只是不知这次,殿下的兴趣能有几天。”
    新朝的公主封荣——封南柳,性格散漫,诸事皆不放心上,兴致来了热情几天,兴致去了就再不留恋。
    北舟曾评价过自己的这个妹妹,非喜新厌旧,而是兴起则喜,兴尽则忘,大到家国江山,小至糕点菜肴。
    她喜欢时,一样菜能连吃几天,腻了之后,这道菜就再不回出现在桌上,即便在别处见到,她的目光也再不会在它上面停留,仿佛自己从未品尝过喜欢过它的滋味。
    读书做事也是如此。
    柳帝君说她:“人无恒志,难成大事。你不能事事如此,总要有个目标,总要择条路好好走。”
    南柳却答:“我正找着呢,这不还没找到吗?不急。”
    南柳深知自己是什么人,听了雁陵的话,她眸光凝笑,一动不动地盯着香炉轻烟看了好久,自嘲道:“也是实话。不过现在,我确实是对他上心的。我想好了,今晚见他,同他聊聊回京的事。”
    “回京?”雁陵惊讶,“不是说五月才回去吗?玉带林的事还没谈,现在就要回京?”
    “是五月回。”南柳道,“我只是今晚告诉他回京的时间,看他愿不愿跟我同路回京城。”
    雁陵上下嘴唇一碰,吐出两个字:“没戏!”
    “何以见得?”
    雁陵道:“你忘了之前傅尚书记录的那本《苍族风俗志》了吗?里面说了,苍族大罪之一,就是抛弃祖居地,弃族离开。你让他跟你走,就是让他叛族,苍族人是不会答应的。”
    “……他不是苍族人,我带他回京是帮他找父族。”南柳眉一扬,“再者,人都离开了,苍族人还能从我眼皮底下把人抢回去判罪?凭他们?十三州都是我大同的,苍族人又有什么资格在我大同土地上给他定罪?”
    雁陵却惊道:“原来你的意思是,让他跟你回京,以后再不回苍族了?”
    南柳怔了一下,她一心想带拾京回京城寻父,倒是没想过他以后还回不回苍族这事。
    “或许吧。”
    “那就更不可能了,谁能不思乡?”雁陵脸上挂着‘你真不靠谱’五个大字,忧愁道,“殿下,别一时兴起了,你收收心,不要再去管人家的事了。万一你带人回京,父族没寻到,你又对他失了兴趣,你这不就是把人往火坑里推吗?到时候苍族回不去,京城举目无亲,想想都觉可怜。再者,他是苍族人,这个节骨眼,你就别跟苍族人有什么牵扯了,万一出了差错,往后就不好说了,可是会耽误大事的。”
    南柳仔细想了,点头道:“有道理,但我还是想带他回京。”
    香将燃尽,雁陵想起正事,转了话题:“对了,庞将军已收到信件,明月将军明日抵达岚城,新批火铳先一步送达,下午发放,庞将军说明天正式编队操练火铳,请殿下提前做好统军教兵的准备。”
    听到火铳已送达,南柳双眼发亮,高兴道:“好!总算是来了。”
    新朝的这位公主殿下读书做事只持三分热度,因而很多事情都是堪堪入门,不求甚解,无什么出彩擅长的地方。
    可唯独火铳,大约是天赋异禀,她兴致来了练上两枪,竟然比苦练多年的还要强。
    南柳初拿火铳,便一枪惊人。手稳枪平,对准目标靶,半点不犹豫,拉下火绳扣动扳机,浓烟散去后,正中靶心。
    就连一向甚少夸赞子女的皇上,也忍不住喜了几天。
    新朝立威,从大兴火铳,替换兵器,编整新军开始。
    前朝末年,十三州上下火铳制造翻新发展迅速,前朝皇帝的同胞弟弟昭王爷就是改良火铳的一把好手。
    可惜到了新朝,昭王被前朝旧党放火烧残了双手,笔握不稳,图也画不了,连说话都困难,还谈何改良造新?
    因而,这几年,火铳的翻新改良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这次明月将军带到青云营的这批火铳,说是新批,实则是在建元八年的火铳制式上,调整了建元八式的膛线瑕疵罢了。
    南柳泼茶息香,套上鞋袜,高兴道:“走,先去总军帐瞧瞧去。”
    天亮后,拾京离开了木屋,回到了族内的住处。
    他住在苍族聚集区域的最边缘,大母让人给他搭了个简单的竹篷,还没旁边的树占的地大。
    拾京推开门,刚想松口气,就看到竹篷梁上垂挂的陶罐中,系了根孔雀蓝布带。
    蓝布条,代表的是巫依。
    这是告知他,回来后需立刻到巫依婆婆那里去。
    巫依是苍族上任巫女,是苍族里最受尊敬的人。她能祭祀问星,传达溪水母神神谕,连族长都要听从她的话。
    原本,巫女年满三十后,就要将巫者的位置让给年轻的接替者,巫依的接替者是拾京的母亲。
    可十年前,拾京的母亲,巫女巫藤私藏外族男子并为他产下外族子的事情被族长知道了,托巫依请求溪水母神降下神谕裁决此事。

  ☆、27。昭阳宫

这要看不到正文那也做不了友好读者了,你跳着看能看懂吗  宋瑜接过糖狗,吧唧一口咬掉大半个脑袋,这才去摸口袋,摸了半天没有,她低头看去,想起自己换了春衫,顿时僵了,糖渣子糊一下巴,呆愣愣和老翁大眼瞪小眼。
    老翁慢悠悠说:“姑娘可别是丢了钱袋,就三文钱,不值得你赖账。”
    “不会!”
    宋瑜咽下糖,跳上旁边的石堆,举着半根糖狗,四处找熟识前来打发账。
    湖边乌压压一片人群,宋瑜却被一个穿绿衫的男人吸引了目光,他长发像黑瀑布,发尾垂到腰下,另一侧的头发不知怎么绕的,缠成发辫,斜绕到身后,尾端缀朵小白花。
    灯火映在他脸上,眼底两指宽暗红像张翅欲飞的凤蝶。
    宋瑜是崖州人,崖州的男人多在水上作业,头发从不会留这么长,他们每年入夏前都会修发,再把头发盘上脑袋,挽起裤腿出去劳作。
    即便是来了云州进了青云营,宋瑜身边的人,不管男女,也都是隔段时间修次头发,这样骑马训练也都方便。
    因而,宋瑜盯着这个绿衫男人的长发看了好久,新奇又羡慕。
    回过神,她嚼了口糖,吞下去,毫不吝啬地赞道:“怪不得都说云州美人,这小哥好出众!”
    卖糖老翁见她快把糖狗吃完了,怕她吃完糖狗拍拍屁股跑人,提醒她:“姑娘,你这么看着,钱也不会自己来。”
    宋瑜这才想起自己是要干什么,眼珠子稍微一偏,朝那个小哥的旁边扫去,立刻笑了:“来了来了,马上就有人来付账了!”
    她挥舞着胳膊,跳着大叫:“柳南柳,南柳姐!南柳,看这里,看这里!”
    南柳正在想方设法夺封明月手中的祈愿灯,想看看他在灯上写的什么。
    宋瑜喊南柳的名字,第一个注意到的是拾京。
    他看着不远处在石堆上乱跳的年轻姑娘一直喊叫着南柳的名字,犹豫了片刻,伸出手轻轻扯了扯南柳的袖子。
    宋瑜内心一片震惊。
    这男的竟然和柳南柳认识?!
    宋瑜后知后觉到,他应该是南柳每晚巴巴跑到玉带林勾搭上的苍族人。
    宋瑜吧唧着嘴,艳羡不已。
    拾京动作太轻,南柳毫无察觉,她一把拽过封明月的祈愿灯,封明月颇是无奈,笑了笑,松开了手。
    “既是诚心实意许下的心愿,为何还怕被人看到?”南柳朝灯中一看,见纸上两排工工整整的蝇头小楷,“骄阳明月共长空,同心同德护大同。”
    封明月轻咳一声:“你看,没什么好看的吧。”
    南柳遗憾:“舅舅可真是一心系河山。不过近年来好多了吧。神风教成不了气候,那些乱党差不多都做鬼了。我真是不知,舅舅为何还这么忙。”
    南柳虽生于朝政不稳的动荡时期,但打她记事起,乱党也除了,神风教也退居境外,天下安稳太平,这些年就算有战事,也只是神风教骚扰边境的小打小闹,因而在她的认知中,大同是安宁的。
    封明月轻声道:“南柳,忧患还有很多,不可掉以轻心。你母亲这些年不容易,神风教和前朝旧党并未根除,他们就像躲在地沟里的老鼠,你稍不留意,他们就会跳出来咬你的脚趾。有些事以后再同你细说,只是,你万不可太过安逸,忘了你母亲的辛苦。家主不好当,江山也不好坐。人多了,事也多了,一点点小事就能动摇乾元正殿之上的龙椅。”
    拾京听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他的视线停在锲而不舍不断提高声音喊叫南柳的宋瑜身上,好奇地看着她手中的糖狗。
    封明月笑道:“去吧,宋瑜嗓子都要喊哑了。”
    “我听到了。”
    南柳收好刚刚的严肃神色,无奈一笑,转过头,看到舞动着手臂大喊‘给我三文钱’的宋瑜以及她手上的糖串,想起那包没有送出去的京城风味简记酥糖,问身边一直沉默不语的拾京:“吃糖吗?”
    拾京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尝尝吧。”南柳看他脸上表情微动,替他做了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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