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皇帝眼睛花了,不得不架开了手臂去看清宣纸上的字。他一手捋了捋胡须,道,“其实,你的文章还不赖,算是这批考生中的佼佼者了。朕没想到你会参加殿试,看到你的文章如此成熟透彻,朕很欣慰。”
慕安顿时舒了一口气,他心满意足起来,当初楚氏给他出了这么个主意,也无非就是让皇帝看到他的才学品德。现在他如愿以偿了,又恰逢慕封被软禁,这件事无疑为他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儿臣在文曲轩中,不禁又想起昔年母后每晚问儿臣功课的岁月。如今物是人非,儿臣实在有些伤感。”
“逝者已矣,你作为太子,一定时刻谨记要顾全大局,切莫被悲伤吞噬。”皇帝意味深长地望着慕安,道,“你也三十有六了,身边不能一直只有太子妃一人,朕打算为你指个侧室,就暂定肃远侯赵策的女儿了。你母后刚走,成亲的日子势必要往后推一推了。”
慕安听闻皇帝为他指的竟是赵策的女儿,他的心突然定了下来。此时父皇这个举动格外有深意,他老人家应该已经开始为他的未来做铺垫了。
“儿谢过父皇。”慕安站起身来,恭敬行了一礼。
皇帝放下慕安的文卷,又转而拿起了另一张文卷。这张文卷放在一个十分显眼的位置,与其他人的文卷明显区分了开。皇帝将这个人的文章递到了慕安的手里,吩咐道,“你先看看。”
慕安恭敬着接过,最先扫了一眼文末的署名,竟是慕天华!
慕安边看着,皇帝边说着,“太子,你的文章照这篇,倒底是逊色一些。此文的持笔者很有见地,一看便知饱读诗书,字里行间浑然一股正气,一定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慕安仔细读着,确实心悦诚服,他放下文卷后,道,“我其实与这个年轻人打过交道,他看上去才不过二十出头,当真是个少年英才。”
“哦?”皇帝吃了一惊,“朕还以为只有有阅历的人才能写出这样完美的文章。”
慕安笑道,“我记得父皇小时候教导过儿臣,读书百本,可抵十年人生。这在慕天华的身上,不就是个很好的佐证吗。而且,我听说他来自戊庸,戊庸那里冬寒暑热,又地处边关,能孕育出如此人才,才是真的难得。”
然而,这句话过后,原本和颜悦色的皇帝突然冰下了脸,一股阴沉之气笼罩上龙体。慕安看着转变如此之快的父皇,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你说这个姓慕的小子,来自戊庸?”皇帝的手不自觉的攥紧了,浑身上下都颤抖了起来。
慕安点头,“没错。”
突然一下,皇帝像发了疯一般地站起身来,抡袖扫翻了桌上的一应器具。原本放在书案上的青玉茶杯也被摔倒了地上,啪擦一声脆响过后,守候在外头的孙福连立刻赶了进来。
“父皇息怒,您的龙体要紧。”慕安退后了一步,他完全不知道皇帝为什么突然如此震怒。
孙福连赶紧小跑上去,一一捡起了地上的东西,劝道,“陛下消气,什么事都犯不上动这么大的肝火。”
皇帝重新坐了下来,他指着嘉和殿的殿门,吩咐道,“慕安,你先出去。”
慕安应了一声,不知就里却又不能询问,只得先退了下去。
皇帝刚才怒气上头,现在有些晕晕的,他扶着额,低声道,“孙福连,把东海道士进贡的仙丹给朕拿来服下一颗。”
孙福连从一旁镂金镶玉的柜子里拿出了一个锦盒,锦盒里面整整齐齐地摆着十余粒暗红色的丹药。他服侍着皇帝服下丹药,又递上了温水。
“陛下这是怎么了,老奴许久都不见陛下如此动怒了。东海道士不是说了,服用仙丹的时候切忌动肝火。陛下保重龙体,才是江山之幸。”
皇帝吞下了仙丹,闭上双目,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自我控制了好久,才让心情平复下来。
孙福连见皇帝没那么气了,这才敢启禀道,“陛下,白太医在外头等了有阵子了,到了给陛下请脉的时辰。”
皇帝默许下,孙福连便召白瑄入殿觐见了。白瑄拎着夔龙纹的药箱,低着头走进嘉和殿。方才他也听见了殿内的混乱,知道皇帝正在气头上,行事就格外小心。
白瑄按例为皇帝观色诊脉,诊脉结束后,皇帝主动问他,“朕最近都在服用仙丹,白太医你看朕的身体如何?”
白瑄恭敬答道,“陛下的身体的确强健了些,可见这些仙丹自有用处。”
皇帝挥了挥手,示意孙福连将仙丹端给白瑄查看,“白太医,你瞧瞧,这样的丹药太医院能制吗?”
白瑄用干净的明黄帕子捻起其中的一颗,仔细端详了一番,又放至口鼻前嗅了一嗅。末了,白瑄摇了摇头,“下官听闻东海道士都是用炼丹炉炼药,炼药过程中不停有法师诵经祈福,全程下来总共九九八十一天。而且东海那边有很多草药是我朝所没有的。所以,太医院恐不能制出此药。”
皇帝若有所思,又吩咐孙福连将仙丹好生收起,“也罢,若是简单易得,也不能称作仙丹了。”
“皇上圣明。”白瑄行了一礼,见殿内已经没他的事了,便告安退出了嘉和殿。
白瑄回到白府后,先去了白实文的住处,适逢白璟正在里面照料。
“瑄弟,你回来了。”白璟正在用温热的毛巾为白实文擦拭手臂,他的动作不停,口中问候着白瑄。
“父亲今天怎么样?有没有起色?”白瑄也十分关心,他拉来了一张圈椅,挨着白璟坐了下来。
白璟轻轻摇头,叹道,“父亲大概是累了,从午后到现在,便一直睡着了。”
“大哥,你千万不要自责。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父亲年事已高,如此大病也并不是你一个人的原因。”白瑄拍了拍白璟的肩膀,试图让他放下心中重担。
白璟领会白瑄的好意,但他怎能不自责,沉重之间他换了个话题,“今日请脉的情况如何?还顺利吗?”
白瑄思忖了一下,而后道,“大哥,我正有一事想与你相商。”
“嗯?”
白瑄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愧疚,说道,“实不相瞒,这些年凭我一人,稳住白家在太医院的地位实在力有不逮。所以,我向孟清的妹夫,也就是当今三殿下慕封寻求庇佑。然而,慕封却将我一步步引进了他的夺嫡斗争中,现如今我已难以抽身。皇后薨逝,朝廷对外宣称皇后是因病而死,其实不然,皇后的死牵扯上了慕封,慕封已经被皇帝软禁在家中数日了。”
“瑄弟,你这是糊涂啊!你忘记大哥曾经说过的话了吗?医者是万万不能卷入权势争斗之中的!”白璟甫一听闻白瑄一直在为慕封办事,就知道白家已经到了风雨飘摇的地步。医者如果不能心无杂念,是万万不能立足的。
白瑄也知道自己站错了队,可是几年前太子被废黜,慕封势头正劲,谁又会知道太子有朝一日还会东山再起。白瑄承认,“大哥,我知道这个道理,可是如果当年不借助慕封的力量,我白家根本不会存续到现在。大哥,你还不明白吗?如果当年你没有出事,那白家现在一定是不同的光景。”
“世事无常,一切都无法回头了。”白璟叹了口气,“瑄弟,朝中的事,你打算如何应对?”
“我毫无头绪,所以想向大哥请教,如果换作大哥,会怎么做?”
白璟不假思索地答道,“退出太医院。”
白瑄目瞪口呆,他颤抖着问了句,“大哥你说什么?”
“退出太医院。”白璟毫不迟疑地重复了一遍,他定定地注视着白瑄,确信无疑。
“不可以,我不能退出。我煞费苦心,就是为了死死守住白家的地位,大哥你轻飘飘的一句退出,是让我十余年的心血付诸东流吗?”白瑄捂住心口,他完全不敢去想退出太医院一事,但凡思及,他的心就痛苦不已。
“瑄弟,你十余年的努力,都是为了稳固白家。如今,你若能淡然着放下,同样也是为了稳固白家。前日你说,皇上一直在服用仙丹。皇帝为求长寿盲目相信术士也就罢了,难道你会不知那仙丹其实是温柔催命的毒药?瑄弟你很清楚,每有皇帝驾崩,最岌岌可危的就是太医院。我想,慕安他应该早就察觉了你与慕封千丝万缕的关系,只是他没有证据,无法名正言顺治你的罪。他即位后,断断不会留一个可疑的人照料他的身体,那么他只有借着为大行皇帝陪葬之名,送你去死。”
白瑄沉默下来,他明白白璟所说句句属实,他其实也想到了这一层。只是当事者迷,旁观者清,白瑄毕生所愿不过是守住白家,让一个人放弃他的毕生追求,谈何容易?白瑄叹道,“白家的历史,就是大慕国太医院的历史。没有白家,何来今日的太医院?我若退出,有愧列祖列宗。”
白璟明白他的顾虑和不舍,他自己心中何尝不是。当年他不得不远赴戊庸,多少次梦回,他都以为自己还身处在太医院中。白璟明白,这样的痛苦,只有靠时间来治疗。
“瑄弟,只要我们尚有火种,终有一日,会有燎原之势。”白璟垂下目光,继续为白实文擦拭起来,“父亲曾说,只要我白家香火不断,衣钵相传,白家就不会倒。瑄弟,白決是个极有慧根的好孩子,他入太医院后,一定可以扭转局面。哪怕需要二十年,哪怕我们都已不在人世,哪怕还要靠再下一代的努力,我们也要等,因为整个白家在等。”
白瑄从白实文的住处走出来的时候,精神有些不济,他不得不靠着廊柱喘喘气。一阵微风拂过,瞬间带起了地上枯黄的落叶。白瑄的目光逐着这些落叶,不知不觉间,一滴泪顺着他沧桑的眼角滑落下来。
☆、第74章 遭遇排挤
白瑄沉重地回到房间;将方才和白璟所谈一一倾诉给了孟清,想听听她的看法。然而;孟清的反应却十分过激,白瑄话音刚落下;她就猛地站起身来,“不行!”
“大哥他是什么意思!他凭什么让你退出太医院?”孟清怒气当头;也不顾白璟白瑄的兄弟情面,直言道,“我以为大哥是因为良心发现;才回到京城照看老太爷。哼!原是我错看了他!老爷;你还不明白吗?他这不是明摆着的;他想夺回白家的继承人地位!”
“孟清。”白瑄低沉着喊了她的名字;“不要胡说。大哥不是这样的人。”
“老爷,你的大哥抛弃这个家二十年了!二十年里,他对这个家可有一丝关心?可有一丝贡献?说句不好听的,他就是看老太爷快不行了,这才急着回来抢白家的!”
“你不了解大哥,我同他一起长大,大哥不会是在乎这些事的人。”白瑄声色平淡,他也希望孟清能平静下来。
然而,孟清既然认准了自己的道理,就没有松口的余地,她摇了摇头,叹道,“或许曾经他不是这样的人,但谁又能保证二十年的光阴没有将他改变?我听说,边关郡县多半世道不安,戊庸保不齐也是个牛鬼蛇神一窝斗的地方。一方水土一方人,他或许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正直的大哥了,老爷,咱们不能不防。”
白瑄沉默了下来,他有些犹豫了,他觉得孟清说的并无道理。二十年的时光运转,一切都难以预料。
孟清见白瑄似有动摇,立刻添油加醋道,“大哥怎么就知道太子爷会治你的罪?他居然还拿殉葬来吓唬老爷,真是可笑至极。老爷想想,咱们白家从高祖时代到现在,有谁被赐死了?我们世代镇守太医院,被历任皇帝所信任,就算是最后没能周全皇帝的性命,也从未有过性命之虞。老爷若是在一切还没有眉目的时候就打退堂鼓,白家上下会如何议论老爷?所有人会说老爷软弱,窝囊!那坐享其成的,就是大哥了。”
白瑄心事重重地抿了口茶,摆摆手,道,“不要再说了,此事先放下,容我再想想。”
房间内的两个人聊得忘我,却不知白璟已经在门外站了许久。白璟原本是想来与白瑄继续商量朝中的事,方走到门口,就听见白瑄和孟清两人在说话。出于礼节,他本不想偷听,然而就在他刚要转身离开的时候,他听到孟清提到了自己。不知为何,他的脚下就像突然生了根,让他迈不开步子,只怔怔地留在原地听完了孟清所有的议论。
他真的没想到,将近二十年的阔别,他再度回到故土,竟不是以故人的身份,而是一个不速之客。白璟苦笑了笑,垂下目光,转身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方走出白瑄的住处,白璟就看到自己的儿子正匆匆忙忙地向府外走去。“白敛!”白璟叫住了他,白敛回过头来,见是父亲,连忙迎了上来。
“爹。”
“这么匆忙,是做什么去?”
白敛犹豫了一下,觉得没必要向白璟瞒着,就坦白道,“爹,我们来京城有阵子了,你和母亲都没想过去看看芷儿吗?方才,我从決弟那儿问来了赵家的地址,正打算去造访一遭,看看芷儿。”
白璟听出了白敛的责备意味,他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道,“不是爹娘不记挂芷儿,而是为父担心,赵家若是知晓了芷儿的身份,会对她不利。”他思及方才从白瑄那里听到的议论,不禁继续感慨道,“敛儿,有时候,人们会为了周全自己所在乎的人,而放弃自己心中的牵挂。”
白敛见父亲的眉间似有一丝凝重,他问道,“爹,你有心事了?”
“没有。”白璟挥了挥手,指着外面,“你去看看芷儿罢,赵家的人不认识你,不要让他们知道你来自白家就好。将我和你娘的心意带给芷儿吧。”
“我懂。”白敛向父亲告了别,就立刻消失在庭院中了。
白敛离开后,白璟还停留在原地,静伫了许久。他看着布满了回忆的白府,却只有深深的陌生之感。蓦地,他开始怀念戊庸的小药堂,那才是他的家,是他可以容身的地方。也不知道如玉和苏儿现在怎么样了,让她们娘俩撑着药堂,真是难为她们了。不过苏儿这个孩子,总是带给他惊喜,他相信她可以打点好一切事情。唉,若是白敛能有白苏身上半份的从医热情,他都满足了。白芷原本是三个孩子里他最放心的一个,想不到,她却阴差阳错地遇上了仇家的儿子。世间之事,真是造化弄人。白璟这样想着,头上的柳枝在微风拂动下攀上了他的束冠。
柳,留。
……
赵府中,赵策已经把皇帝欲将赵宁许给太子爷的圣意说给了家人。赵宁立刻倔了起来,她嫌弃着道,“爹,我不要,我才不要嫁给太子,他都三十六岁了,足足是我的两倍!况且,我也不想屈居别人的妾室,整天怄着一口气,我不服!”
余氏见女儿不愿意了,也附和道,“是啊,老爷,想办法跟圣上退掉吧,我也不想委屈咱们女儿。”
赵策猛拍了一下茶案,高声喝道,“愚见!”
他失望地看着余氏,道,“孩子不懂事也就罢了,你在我身边这么多年,难道还看不清时局?三皇子突然获罪禁足,朝堂上,慕安的太子|党已经开始暗暗排挤我,若宁儿能嫁给太子,那是我们赵家的转机!皇帝在这时说亲,就是要让我们赵家成为巩固太子的力量,好让他顺利即位。”
赵宁嘟起了嘴,蹭到了赵策的身边,撒娇道,“爹,就算慕安是要成为皇帝的人,宁儿也不想嫁给他。宁儿就是不想做妾室。”
赵策宠爱自己的女儿,他抚了抚赵宁的长发,道,“一朝为妾,未必终身为妾。宁儿你放心,为父不会让你重蹈你姑姑的覆辙。贵妃不够,咱们的宁儿只做皇后。”
“爹,我真的会成为皇后吗?”赵宁睁大了眼睛,充满了憧憬。
赵策很满意赵宁对皇后之位的渴望,他拍了拍她的脊背,低声在赵宁耳畔许诺道,“爹会助你。你答应爹,安安心心地嫁进太子府好不好?”
赵宁想象着自己执掌封印,统御后宫的样子,满足地点了点头。
“老爷,那三皇子那边咱们如何交代?”余氏有些担心,她知道三皇子狠辣,赵策这样急转舵向,不知道会不会激怒慕封。
赵策冷笑一声,“收起你的妇人之仁,朝廷上,根本不存在情义。若不是深谙处世之道,我赵家如何在朝廷立足数十年?宁儿和太子的事情,我已经答应下来,今天也不是在征询你的看法,只是告知你一声罢了。”
赵子懿一直静静听着他们三人的一言一语,疲于插话,直到赵策又转而提起了他的事,
“还有子懿,你与敬安侯女儿的事也敲定了,为父近期就带你去敬安侯府下聘礼去。”赵策轻描淡写,又是一副一切他已拿定主意的架势。
“爹,我不会娶敬安侯的女儿。”赵子懿的右手不知不觉间握紧了圈椅的扶手。
“你妹妹尚且愿意为了赵家牺牲自己,你这个长子有什么不可以?不要像个黄口小儿一般无用!”
赵子懿腾地站起身来,反驳道,“爹,我小的时候,你说过,希望我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顶天立地的男人是不会为了利益委屈求全的,更不会让自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