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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时辰过去了,舒苑的那边还未曾传出过任何喜讯,这是她预料的结果,叫十九闻了一个多月的香粉,算来也该发挥作用了。只有十九那个傻孩子还曾天真的夸赞说:“老太君身上的香粉真好闻。”
佘太君放下小竹棍,悠悠的品着香茗,静静的聆听着须臾从身边走过的声音,人老了,老到耳朵都变得敏锐了,敏锐到能听见年轻时听不到的声音。
又一个时辰过去了,舒苑那边似乎乱作了一团,丫鬟又一次的跑了过来,“老太君,稳婆说纾颜夫人怕是难产……”
正文 残花落缘怨了无期23
更新时间:2010…11…2 13:25:54 本章字数:1441
残花落,缘怨了无期(23)
“叫稳婆尽力……”佘太君坐在深色的藤椅上,闭着的眼睛始终未曾睁开,十九难产又如何?只要在她的预料之内,一切都可以淡然处之。
“这……”丫鬟跪在地上,身子如同冻僵了一般,第一次,她看见佘太君冷冰冰的样子,是从心里一直冷到外面的。
站在一旁的霜怡终于看不过去了,走到丫鬟身边,“老太君身子抱恙,不方便走动,你先回去照应,一会儿我会过去的。”
“好。”丫鬟到底是单纯的,被霜怡的一两句话就打发走了,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来此的目的,十九生孩子,是大事,但因为王爷去了义州,所以,王府里能做主的只有佘太君了,可偏偏这个老人对十九不闻不问。
送走了丫鬟,霜怡看向了佘太君,见老人还是一副安逸的样子,忍不住开口,“老太君行动不便,就叫霜怡代为过去吧。”
“霜丫头,谁准许你离开了?”佘太君微微抬起眼帘,“去,把门关好,女人生孩子的地方最为污秽,谁都不要去。”
“纾颜生孩子,老太君不去,霜怡也不去,若是出个三长两短,要如何向王爷交代?”霜怡搬出魏廷来,算算日子,魏廷应该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相信最晚也就明天到了,“王爷只是出去了十天,好歹纾颜肚子里的是王爷的第一个孩子。”说罢,果断的走出了房间。
躺在藤椅上的佘太君听见房门被打开,又被关上,回味着霜怡的话,认同的点了点头,的确,我不去就有些说不过去了。赶忙唤过身边的丫鬟,张罗了一身行头,慢悠悠的向着舒苑走去。
走到舒苑的时候,那里已然乱作了一团,可房间中依旧响彻着十九的呼喊声,佘太君拄着龙头拐杖走进了房间,看见了霜怡,“霜丫头,你下去吧,我来陪着纾颜。”
于是,房间中只剩下了稳婆、十九和佘太君了。佘太君解下披风,装腔作势的道:“纾颜,好孩子,别怕,会生出来的。”
十九笑中带泪的看着佘太君,“纾颜一定会尽力的……”疼痛感蔓延至全身,叫她没有说完这句话。
不知过了多久,孩子终于生出来了,但令稳婆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刚出生的孩子没有气息,全身黑紫黑紫的,是憋死在腹中的征兆,她颤巍巍的抱着孩子道:“老太君,是个死胎……”
已近虚脱的十九不敢相信这个事实,“把孩子给我,叫我看看……”说着,凭着仅存的一点力气用手抓住了孩子,一时间泪如雨下。
“你先下去吧。”结果是预料到的,佘太君平静的叫稳婆离开了,而后看了一眼床上那滩不断蔓延的红色,什么都没有说。
“这孩子福薄,无福去亲自闻一闻老太君身上的香味。”十九一边哭着,一边说,“老太君身上的香味是给纾颜准备的,对吗?”
“恩,专门给你准备的。”面对将死的人,佘太君说得很坦荡。
“我能叫你一声奶奶吗?”十九眼中的悲伤换成了期许,黑色的眼瞳未曾转过,“这是纾颜一直想要问的。”
“不可以,你不配。”后面的话,佘太君没有说出口,她的孙女绝不会自甘堕落的去做别人的小妾,因为她的身体里流着的是严家的血。
“是十九痴想了。”十九的唇早已褪去了血色,她感觉身下的被褥已经湿了,而藏在体内的热度正在不断的向外散去。奶奶,我叫你失望了,是不是?在你的心中,以滠是不该企图用一个孩子去讨好你的人,对不对?在心里问了两个问题,终于不堪悲伤的重负,默默的闭上了眼睛,殊不知这一闭眼就没有再睁开过……
正文 残花落缘怨了无期24
更新时间:2010…11…2 13:25:54 本章字数:1367
残花落;缘怨了无期(24)
十九死去的那个晚上,魏廷踏雪而归,那一夜的雪是积攒了一天的,所以,特别的大,就好像现在的一样。
佘太君紧紧的攥着玉佩,蹒跚的走到了窗子前,推开,眼神空洞的望着那片雪,皑皑的白色,哀哀的凄凉。“以滠,是你在对我说话吗?”
耳畔回荡起十九的声音:“这香料真好闻,是什么啊?老太君从来不用香,想不到一用就用纾颜没有闻过的。”
“老太君身上的香味是给纾颜准备的,对吗?”
她忽然明白了,原来在十九天真的去夸赞香料很好闻的时候,粗心的忽略了十九脸上潜藏的悲伤,以为十九是喜欢这味道的。“那个时候,你就认出了我,对吗?是我太傻了。”
夕阳西斜,散发出悲伤的光晕。一个年事已高的老人倚窗望雪,无人能体会她的心情。都说她的身体宛如青年,可没有人料想到素来健硕的佘太君会被风寒击倒,且是一病不起,数日都未见好转。
香炉里的香散发着袅袅的白烟,祭拜的正是十九的牌位。
茹暮站在原地,望着烧着的那柱香,看着上面的灰线越来越长,心头翻滚出一种无力感。为何只有在失去以后,我才知道是我错怪了你呢?十九,我不配做你的姐姐,真的,如果有下辈子,希望你幸福,不要再去为别人而活了。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不用转头,就能猜到来者是谁了。
魏廷依旧穿着玄色的衣衫,似乎那颜色已成为了他的专属,“原来你在这里,我很抱歉,没有帮你照顾好十九。”茹暮当时苦苦哀求的神情犹在眼前,他终归还是食言了。
“世事难料。”茹暮淡若的说,又问道,“奶奶的身子怎么样了?”
“还好。”风冷冷的吹过,吹乱了魏廷的发,他为他们而感到悲痛,明明相爱过,现在却弄成了只能靠别人才能谈上话的尴尬地步,“你就没有其他话要对我说了吗?”
“没有。”茹暮回答的很快,几乎没有考虑。
“我们就一定要这样吗?”魏廷耐不住气了,“如果我也死了呢?你会不会像想念十九一样的想念我?”
茹暮闭上眼睛,又睁开,“我情愿你死了,死在六年以前,我也情愿我自己没有认出你,可惜,不但我认出了你,身边还有人提醒我,叫我连装傻的机会都没有。”从魏廷说出他忘记了一个女子的时候,茹暮就猜测那个女子可能就是自己,只是没有多想过,她骗自己说:月歌只是想要她因为丽妃之事而深深自责,可是,当月歌不慎说出三个人的命运时,她明白自己的猜测是对的,月歌制造了他们的悲剧……今日的果,是昨日的因,除了怀恨,爱早已随风而逝。
“我也情愿我死了。”魏廷自知伤害茹暮颇深,但仍然不死心的问,“如果没有孩子的事情,我们会在一起吗,就像过去一样?”
会吗?茹暮沉默了,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丽妃死时的情景,不管怎样,她都有不容推卸的责任,就算没有冉澄,结果也是一样的,“不会,我们是不可能的了,我能做出的最大的让步就是一年后带着我娘离开广义王府。”
离开虽然是很遥远的事,但还是叫魏廷觉得难受,“若是你娘的病没有好呢?”
“不会的,林太医说只要我娘服了冰蝉,就能痊愈了。”茹暮很是自信的说,说罢就离开了祠堂,只是她并不知道过于自信的话会害人害己。
正文 残花落缘怨了无期25
更新时间:2010…11…2 13:25:54 本章字数:1223
残花落;缘怨了无期(25)
一个月后,在三棵雪参都已服完,老乞丐的身子也调养的差不多了,可以使用冰蝉了,茹暮满心期待着,勾得茹希笑弯了双眼,“姐姐,你怎么比干娘还要紧张呢?”
茹暮拉起茹希的手,却发觉茹希的手心沁满了汗水,不免跟着笑了起来,“你不还是一样?手心里都是汗,就说明你不紧张了?”
茹希的脸颊笼上一朵绯红色的云,“我们都在紧张了,那就谁也别说谁了,我去看看药煎好了吗。”说着,走出了房间。少顷,就端着药碗走了进来,走至床边,盛了一小勺,吹了吹,送到了老乞丐的面前,“干娘,不烫了,喝了吧。”就这样茹希亲手喂着老乞丐一勺一勺的喝着药汤。
老乞丐的脸上漾着笑意,心满意足的笑意,夸赞道:“有你们两个……”然,她还没有说完,就觉腹中似有一把利刃在向外捅,捅的她很难受,最后竟然昏厥了过去。
“啊!”茹希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忙放下药碗,“干娘,你怎么了?”
茹暮闪身过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转过身子,又对身后的丫鬟吩咐道,“快去佘太君房里把林太医请过来。”
……
林太医为老乞丐号过脉,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汗,取出银针为其扎针,从始至终都没有说一个字,他注意到床旁的瓷碗,见没有人注意,便偷偷的将一根银针放了进去,取出时竟然是黑色的,下意识的看了看魏廷,见魏廷看了自己一眼,道:“王爷,是臣有错,臣应该叫老夫人多调理些日子,再用冰蝉,现在冰蝉反噬,老夫人身子太虚弱了……”
“那干娘还有救吗?”茹希抓起林太医的双臂,“怎么好端端的就被反噬了?她到底还有救吗?”
林太医为难的摇了摇头,银针上的黑色已经说明了一切,只是他有意替人隐瞒,“尽力吧,臣会尽力的。”
就在他们说话空隙,茹暮偷偷的拔下银钗插入了药碗中,抽出时钗底接触过药汁的地方变黑了,心头一凛。中毒?有人对我娘下毒?疑惑着,放下药碗,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的问:“林太医,我娘真的是被冰蝉反噬了吗?”
“是,一切都是臣的错。”说罢,林太医又看了一眼魏廷,短暂的一眼过后,便拿了几瓶药去给老乞丐解毒。
“劳烦林太医了,请您尽力。”说着,茹暮走了出去,径自来到灶房,在未来得及倒掉的药渣里插上了银钗,取出时钗尾不出所料的是黑色的,颓然的向后退了两步。林太医到底在帮谁隐瞒?明明他就看见了,为何只字不提?联想起刚刚林太医不自然的举动,似乎有了答案,却不知道该不该相信……
重新走回房间时,看见的是林太医愧疚的神情,叫她觉得惶恐不已,“我娘……”没有再说下去,快速的跑到了床边,用手试了试老乞丐的鼻息,顿时间跌坐于地上,失声痛哭,“娘……”一切来得太突然,突然到在上一刻还是期待,只不过眨眼的功夫就是满心的绝望了。泪水潸然,即使她哭得再伤心,亦改变不了老乞丐已经死掉的事实了。
正文 残花落缘怨了无期26
更新时间:2010…11…2 13:25:54 本章字数:1262
残花落;缘怨了无期(26)
“王妃节哀顺变,都是臣大意了。”林太医对着茹暮作揖,“这……”
魏廷拦住林太医的动作,“林太医,你尽力了,本王送你离开吧。”说着,示意林太医出去,然后,两个男人就走了出去,约莫一盏茶的时间,魏廷才回来。回来时,瞧见茹暮一个人痴痴的坐在地上,哭得像个泪人,心随之一起痛了起来,他走到茹暮身边,伸手去搀扶,“暮,生死由命……”
“走开!别靠近我!”茹暮几乎疯狂的大喊出口,反应太过强烈。
魏廷的手停在半空,不知是该前进,还是后退,思索了片刻,决定继续靠近,孰料却是茹暮狠狠的推开,“你……”
“你走开!”茹暮倔强的擦了擦脸颊上的泪痕,站起身子,“先是澄儿,现在是我娘,你的心真狠啊。”她见魏廷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继续的说,“澄儿的事,是意外,好,我给你时间去查明一切,给你机会继续欺骗我,我告诉自己,只要你说得理由能叫我相信,我就信你,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对我娘下杀手。”
“下杀手?”魏廷看着茹暮,权当她是因为悲伤过度而胡说八道呢。
“你还狡辩?”茹暮冷冷一笑,倾城容颜满是九天遗落下的雨,几乎浸透了她的皮肤,似乎连心房里有被咸咸涩涩的味道占据了。“这就是你吗?你叫我觉得陌生,一个月前,你问我,如果我娘的病没有好,我会不会离开?那时,我并不知道你的用意,现在,我终于知道了。”
“用意?我的用意是什么?”魏廷顺着茹暮的话问着,脸色略略有些难看。
“想狡辩?”茹暮端起药碗,将头上的最后一支银钗取了下来,置于碗中,满头的青丝因为没有束缚而垂散了下来,却丝毫不能影响它主人愤恨的心情。她拔出银钗,“看见了吗?这说明了什么?”因为气愤,而将银钗直接甩向了魏廷,在那张俊逸的脸上留下了赤红色的一笔。
“你……”魏廷皱眉,压抑着怒火,容忍着茹暮,“韩茹暮,想不到你也有撒泼的一面。”
听到魏廷直接喊自己的名字,茹暮不太适应,愣了片刻,竟然大笑起来,“是,我是韩茹暮,是我爹陷害的丽妃,所以,你把韩家的人都杀了,可你错了,你不该留下我。我才是真正杀丽妃的人,是我杀了她。”
“你胡言乱语什么呢?”魏廷以为茹暮在说疯话,用双手抓住茹暮的肩膀,阻止她再继续晃动,“你到底想干什么?”
茹暮挣脱开魏廷如枷锁般的手,“我讨厌你这副明明什么都知道,却要装作不知的神情,就像我讨厌你一样。丽妃是我杀的,十年前,她是我执行的第一个任务,现在,你为了给丽妃报仇,杀了我娘……”
魏廷的手僵在半空,眼看着茹暮几乎癫狂的举动,却不为所动,原来,杀害丽妃的凶手就在眼前,难怪茹暮会突然间对他好?原来只是为了赎罪。“你答应我留下来,除了为了你娘外,可否是想补偿我?”
“补偿?现在,我不欠你的了。”茹暮对魏廷已然死心,若说曾经还有爱,还有愧疚,那么从这一刻开始,便什么都没有了,有的只是绵绵无期的恨。
正文 残花落缘怨了无期27
更新时间:2010…11…2 13:25:54 本章字数:1183
残花落;缘怨了无期(27)
两个人的关系再一次的陷入了僵局,只是这一次,深藏在茹暮心中的那个秘密已经不再是秘密,她与魏廷终于能做到“坦诚相见”了,却也令他们不可能再有回到过去的可能了。
老乞丐的死为广义王府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消沉,整个王府都死气沉沉的。
几日来,茹暮都只是将自己关在止苑里的那个小房间里,一身月白色的素缟,与垂到腰间的青丝形成了明显的对比。枯坐在床边,头无力的低垂,长长的发遮住她的脸,没有人看得出她在哭。
门被推开了,茹希从外面缓缓的走了过来,坐到了茹暮的身侧,启开朱唇,温温的道:“姐,说句话好吗?”不大的声音似乎在屋子里荡出了回音,她看着茹暮,“小的时候,我就想和你一起坐在角落里谈天说地,可惜,因为我当时太小了,总喜欢捍卫自己的东西,才会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你。自打爹爹死了以后,我发现那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亲情,可是,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可你能跟我说说话吗?”
茹暮的头始终都没有抬起来,她感觉自己的手被茹希拉起来了,冰冷的手被茹希的双手温暖了,却温暖不了她的心,现实太过可怕,可怕到叫她不敢面对。
“你说广义王杀了韩家十几口人,按理说,我该恨他。可是,他也和你一样,只会将自己关在房间里,除了喝酒就是睡觉。”茹希故意提起魏廷,想看看茹暮的反应,然而,令她失望的是,茹暮并未作出任何反应,仿若在茹暮的世界里,魏廷真的什么都不是了。“好吧,既然你不想说话,那我过些日子再来。”说着,茹希离开了。
听着门被关阖上的声音,泪珠儿吧嗒吧嗒的掉到了裙裾上,茹暮在哭,始终都在。她和魏廷还能有什么?关心太过虚伪,唯有那恨意才是彻骨的记得,永生不灭,所有死掉的人,都是他们的恨意的根源……手抓住枕头,将它紧紧咬住,喉咙里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含糊的念着:“娘……为什么死的不是我,而是你?”
站在门外的茹希听到了茹暮的声音,无奈的闭上了眼帘。姐,你这又是何苦呢?把事情说出来,总好过自己一个人来扛。迈开莲步,向前走着,走出止苑的时候,看见了霜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