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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槿颜当日从惠文殿失踪,他错过了最佳时机追踪,而是到了惠文殿先拿君晏是问,也便中了君晏的调虎离山之计——所以封翊才有时间去营救姬槿颜。
这也是他事后悔恨的地方——如果他能率先将女王找到,何怕不能挟天子以令诸侯?他还怕小小的君晏不成?到时候再来问君晏一个护驾不周的罪名,岂不是更好?
——只可惜,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如今后悔也来不及。
可后来,他又听闻姬槿颜同封翊见面之后失散之事。可很快,青衣便从君府来报信,说被那些人抓走的人并不是姬槿颜——这就蹊跷了。君晏当日从惠文殿中带走的,和封翊去救而后失散的,到底哪一个才是真的姬槿颜?
故而,他策划了让青衣在萃华楼假扮姬槿颜,而后试探封翊和君晏的反应——果然,封翊和君晏都到了。
所以,无论当日结果如何,就算搭进去一个青衣,他也几乎可以确定,如今君府的那个姬槿颜,根本就是假的!
墨胤的目光在流槿苑附近逡巡,无意中瞥到了“景华阁”三个字。
“这景华阁莫非……”墨胤看向身后的吴缭,眼中闪过一丝暗芒。
吴缭自然知道墨胤想说的是什么,遂恭敬地点点头:“国师猜得一点不错,三小姐,的确就住在这个地方。”
墨胤鼻子里哼了一声:“三小姐?她算哪门子的三小姐?从小在君府长大,恐怕她对君晏这个表哥,都比我这个哥哥要亲近得多!”
“这……”吴缭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拿什么话来接。
墨胤其实本是墨家庶出子弟,本没有资格登上国师之位。然七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让墨家四分五裂,墨彧支派除了墨采青无一人幸免,除了当事人,没有人知道。
只是后来墨胤便从一众墨家子弟中脱颖而出,直至今日这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
吴缭想着,这么多年了,墨采青被放在君家养着,也从不见国师过问。今日却忽然问起来,恐怕另有深意。
果然,墨胤嘴角斜斜一勾,便是一个残忍的弧度:“听说,她想做国师夫人?”
“这……”吴缭再度选择缄口。无论如何,墨采青同两大国师都关系匪浅,这时候表达什么,都不合适。谁知道将来的事?墨采青如今看着平民一介,将来却未必平庸。
他见过那个女人,至少比起傀儡女王姬槿颜,墨采青更加懂得如何在上层社会生存。
墨胤的眼中透着阴谋,兀自道:“她越是喜欢君晏,就越有可能为我们所用!”
“为我们所用?”吴缭心里一惊,“国师的意思是?”
墨胤盯着流槿苑的位置,嘴角的笑意更甚:“如果她和本宫有着一致的敌人,你觉得她肯不肯同咱们合作?”
“您的意思是……要拉拢她?”吴缭似乎有些疑虑,“三小姐既然喜欢的是君晏,又怎么会反过来帮咱们呢?”
“你错了,”墨胤看着地图上的小小景华阁,“她的作用,可远比这大得多。你忘了,咱们南轩国的规矩,女王只能选择二位国师之一为夫?若这两位国师都没有看上她的,那么她,就只好孤独终老……”
墨胤斜斜地勾着嘴角:“那么你觉得,姬槿颜在本宫和君晏之间,会选谁?”
“她定会会选君……”吴缭这才终于恍然大悟,“原来国师的意思,是姬槿颜是咱们和三小姐共同的敌人,就算不看在血缘关系上,看在这一层,她也会帮助咱们对付姬槿颜?”
吴缭想明白了这一层,一时间只觉得格局明朗起来。
墨采青和君晏从小一起长大,没有感情是假的。可是墨采青毕竟身上流着的是墨家的血液不是?君晏当真能对她放心?若是能从君晏自己的棋局上将他的棋子划过来,那么……
胜利也不是不可能的不是?
*【91—2】只是意外
君府的景华阁里,墨采青正细细地挑选次日进宫所穿的服饰。桌子上、床上,就连架子上,都挂满了各式各样各种颜色的衣服,看一眼让人眼花缭乱。
——墨采青这些年在君府,吃穿用度,君晏从来不限制,只要她想要的,他统统都让人去办。就算有一回墨采青生辰,她想喝大老远天黎的当即贡茶茉莉清茶,君晏也首肯手下人替她去满足。
也正是因为这样,墨采青才一直一厢情愿地认为,君晏还是对她有着别样的意思的。至少,他对她同别的女人不一样。
只不过,是君晏身在高位,又肩负墨家灭门之仇,且性格使然,所以暂时不愿提及儿女情长罢了。只要时机一到,君晏会自己开口的。
——如此这般的一厢情愿,也不知道将来有谁能让她彻底清醒。
“拾夕,你看这一套可好?”而此刻,墨采青的心情看起来好得不得了。
那满脸的笑意,嘴角眼角眉角都充满了——许久都不曾跟君晏一同出门了,而且还是宫宴这等重大场合,人逢喜事精神爽不是假的。
拾夕许久未曾见到墨采青这么开心,好容易松了一口气的她看着墨采青手上一条青蓝色缂丝水云纹绣茉莉长裙,忙不迭夸赞道:“这条青蓝色的裙子很衬姑娘的肤色,姑娘穿上一定会很美。”
墨采青听了很是开心,这可是她挑了好几天最后决定下来的,能不美么?关键是,这上头绣着的朵朵茉莉花儿,是她的最爱。
“这条裙子花费二十个宫中绣娘三天三夜赶制而成,当然是好看的。”这时拾叶从外头进了来,接过拾夕的恭维话头。
只是她瞥了拾夕一眼,仿佛拾夕说的都是废话。
但墨采青点点头,高兴之余也未曾多想。
只听拾叶又道:“这条裙子不仅仅是做工精良,这上头的茉莉花点缀,更显出姑娘不一样的气质来。姑娘若是穿在身上,定然是相得益彰。到时候,肯定会惊艳全场。就连那所谓的南轩第一美女,咱们的女王陛下,也会自惭形秽的……”
墨采青听了这话,顿时喜笑颜开,仿佛真的看见自己在宫宴上大展风采的模样。尤其是听说会将女王陛下比下去,她的心里更是乐开了花。
她将那裙子命拾夕收好,待屋中只剩拾叶和她的时候,才问:“何事?”
尽管她方才十分高兴,拾叶也十分会掩饰,但方才拾叶进门的时候面上的黑气,她还是看到了。直觉不会有什么好事。
拾叶细眉一皱,小心地看了墨采青一眼:“奴婢要是说了……您可别不开心……”
“怎么?”墨采青睨了她一眼,“学得跟拾夕似的。有话快说!”但她同时心里也有了不好的预感。在她的一众侍女中,拾叶算是最得她心意的,办事也向来利索。如果连拾叶都开始吞吞吐吐,那么就绝对不会是好事。
果然,拾叶虽然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但这话要出口的时候,还是有些害怕——她怕墨采青恨到要杀人……
但,事情既然发生了,也不能不说。在墨采青快要不耐烦的时候,拾叶深深地吸了口气,决定一口气把话说完:“昨天晚上,国师和女王吻上了……”
说完了话,拾叶只觉得松了大大一口气。然她再看墨采青,却放心不下了——墨采青怔了一样看着她,好像以为自己听错了一样。
尽管艰难,拾叶还是点了点头。
“她是个什么东西!”得到肯定,墨采青猛地一拍桌子,一双眼瞪得几乎要喷出火来。
“她只不过是生来比人尊贵罢了,有什么好骄傲!何况,她这个女王根本就没有实权没有自由,除了会弹两首曲子会写两个字,还有什么比本姑娘强!她竟然……”
墨采青搁在桌面上的手紧紧地攥着拳头:“她竟然……”
若是旁的人,吻了也就吻了也就罢了!可这个故事的男主人公却不是别人,是她最爱的君晏表哥!这怎么可以!
“她姬槿颜不是最爱的封翊么?!为什么要勾搭本姑娘的君晏表哥!”墨采青又是一阵敲桌子,连手疼都忘记。
而她没说出口的,是她满满的不甘心!姬槿颜不过来这君府几天而已,就已经夺走了君晏的吻,可是她墨采青来到这君府整整七年,她得到了什么?
“本姑娘得到了什么?”墨采青仿佛自问。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么多年了,君晏身边除了出现过那位,就从来没有人能够近身,哪怕从小一起长大的姬槿颜也好——所以她从前只把那位当做她最大的敌人。
可现在,那位不在府中,姬槿颜却忽然一变,变成了她最大的情敌。
“在她出现以前,表哥何曾抱过谁?何曾接近过谁?何曾让谁上过他的马车,何曾带人一起出去看星星……”墨采青回想着拾叶这些日子从流槿苑中探听到的消息,只觉得心中那团火越烧越旺。
“如今,还……”吻了君晏表哥!
如果此刻姬槿颜在这儿的话,她真的很想,真的很想,把姬槿颜手撕了!
可偏偏,她不能。
姬槿颜是谁?南轩国的女王。
她是谁?除了君晏表妹的身份,就只是个没有封号的平民而已。
她能撕了姬槿颜么?恐怕她还没撕了姬槿颜,自己就已经粉身碎骨!
拾叶见墨采青气得说不出话来,忙道:“其实,听说……是个意外……”
“意外?”墨采青狠狠地瞪着拾叶,早就忘记了这个侍女是自己最得意的,“什么叫意外?意外是发生事情的方式,可是结果呢?你也不想想,君晏表哥是什么人?他能轻易让一个女人吻了吗?你忘了上回吴家女儿被断了手臂的事?”
*【91—3】墨家故人
拾叶心里一抖。
她知道墨采青说是什么。那女子长得倒也清秀,是曾经的谋臣吴英吴老先生的孙女。只可惜她太过爱慕君晏而忘了情,竟主动投怀送抱起来——可结果,她只触到君晏的袖子,就被生生砍了一只手臂!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南轩国的女子,再爱慕君晏,也只敢将爱意藏在心里,再不敢越雷池半步。
也正是因为如此,后来听闻一向保持中立的吴英老先生的儿子,也就是那吴家之女的父亲,吴缭,投靠了墨胤。
只是墨采青得知那件事之后,心里只有痛快:“那都是她应得的!若姬槿颜不是女王,表哥这会儿,会不会直接杀了她?别说是本姑娘连他的手都没碰过,就连淑静苑的那位,表哥都没抱过!”
那可是君晏表哥第一次吻女人!为什么不是她?!
拾叶也不敢吭声了。淑静苑的那位,一向是墨采青不让提的。何止是不让提,就连那个字,都不肯让她们说。
当年,那位被国师带回来安置在淑静苑的时候,墨采青就闹过几次,却无果。好在国师虽对那位不同,却也只是以礼相待,墨采青渐渐也便不闹了。
——可这回,姬槿颜的事情,性质就不同了。
“不行……”墨采青紧紧地攥着拳头,将长长的指甲掐进肉里也不觉得疼,“本姑娘不能让她就这么下去……现在只是一个吻而已,以后,还不爬到表哥的床上去!这回姬槿颜回宫,绝对不能让她再住到国师府来,死都不行!”
“姑娘,这件事……也许并不难办……”拾夕见墨采青的愤怒到了一个极点,便将自己有计策的事情抬了出来。
墨采青看向拾叶,面色稍缓:“你有办法?”
拾叶见墨采青神色有缓,赶紧道:“您有所不知,这些天的观察,让奴婢越发觉得,这个流槿苑里的女王,很有可能就是假的!”
“别每次都只是怀疑!这回,有证据么?”墨采青眼中泛出狠意。若说之前姬槿颜住到这墨府里来是对她极大的威胁,那么现在,有了昨晚的事情,就好像那把悬在她头顶的剑终于开了光,随时都有可能直接砸到她的脑袋上来,要了她的性命!
其实她早前就有怀疑过流槿苑的女王为假,可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人长得和姬槿颜一模一样?而且按照君晏表哥的说法,女王喝了毒药醒来以后,不仅毒素未清,失去了部分记忆,就连行为习惯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若是旁的人说这样的话,她定然是不信的。但这是谁?这是她亲爱的表哥,父母家人死了之后她唯一依靠的人。他虽然鲜少到景华阁来看她,但她知道他的忙碌,知道他为复兴君家做出的努力。
所以她毫不怀疑君晏。
可这样的怀疑,一直以来都只是怀疑,上回拾叶提过的所谓毒药瓶子砸地的证据,根本不算什么证据——时间差这种东西,非当事人,怎么说都没有用。
“别又是没用的!”墨采青心里不耐烦。若放在从前,哪里需要担心这个姬槿颜。现在这姬槿颜就像卡在她喉咙里的鱼刺,难受得紧,却不知道怎么取出来。
“姑娘稍安勿躁,”拾叶神秘道,“您想,如果国师……也是被人骗了呢?”
“什么意思?”墨采青皱着眉头看向拾叶。君晏表哥被人骗?这怎么可能?他那么聪明。
“奴婢打听到了,昨夜国师出过府,回来的时候带回来一个女人……”拾叶见墨采青听到“女人”二字又是皱眉,便赶紧改口,“带回来一个犯人。您知道她犯的是什么罪?”
“什么罪?你倒是快说啊。”墨采青不耐烦地拍着桌子。
拾叶却并不着急,只神秘地放低了声音:“假扮女王。”
“假扮女王?”墨采青黛眉皱得更深,“你不是说假扮女王的是流槿苑里的女人么?怎么又冒出来一个假冒的?这和流槿苑的那位又有什么关系?我都快被你闹糊涂了!”
“您可听说这江湖上有一种很是邪门儿的术法,易容?”拾叶面上依旧神秘。
“易容?”
墨采青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回想了一下:“似乎是听过这个。这个易容术做得好了,能让一个人变成另外一……”
墨采青脑中灵光一闪,看向拾叶:“你是说,流槿苑里的那个,也是用的易容术?”
“极有可能,”拾叶道,“您想,这女王虽说没有实权没有自由,却仍旧是南轩国名义上最尊贵的女人。她吃好穿好用好,所有的一切都是最上等的,就连夫君也都是选择两个国师中的一……”
拾叶自知又触到墨采青的眉头,忙将这个话题带过:“总之只要成了女王,准保一生衣食无忧。这种诱惑,谁不想要?”
墨采青却并没有很快肯定拾叶的话。易容这种事情她是听说过,可却从未听说易容术能易容出这么一模一样的来,连君晏表哥都骗过?
墨采青总觉得这事情没那么简单。可要她想这当中的不对,她又实在想不起来。
“笃笃笃……”
这时,门外又传来敲门声。
“进来!”墨采青皱着黛眉,高声喊道。
拾夕手里执着一封信小心翼翼地进来:“姑娘,有人送来一封信。”
“信?”墨采青满脸疑惑,“你念吧。”
拾夕摇摇头:“来人说了,这信需要姑娘亲自打开。”
墨采青狐疑地看了拾夕一眼,接过信封看了看:“这外头什么都没有啊……”
墨采青打开信封,里头只有一张小纸条:“三日后戌时三刻,贵祥酒楼见。”
“谁送的信?”墨采青皱眉。好端端的,谁约她到贵祥酒楼做什么?还这么神秘?
拾夕摇摇头:“奴婢问了,来人也道不知,只说,是位故人。”
“故人?本姑娘哪有什么故人?”墨采青嘀咕了两声,她从小跟着君晏长大,哪有什么故人?
墨采青才想不理会,无意中看见纸条的右下角,用黑墨印了一只小小的貔貅,乍一看去像是墨点,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这不是……”墨采青猛地将信朝下盖在桌面上,神色阴晴不定。这不是她们墨家的图腾么?墨家的故人?会是谁?
*【91—4】别吵醒她
翌日,晴。
女王姬槿颜接见北疆使团的日子。
早早地,素琴便将白璃挖了起来。白璃迷迷糊糊地任由几人将自己摆弄摆弄,几乎扛着上了马车。
白璃靠着柔软的背垫正准备打个呵欠继续睡觉,忽然一道凉凉的视线看过来,白璃瞬间清醒。
但见她的左手边,端坐着依旧一身墨袍的君晏,他今天收拾得格外精神,头发一丝不苟地扎在头顶,一根黑不拉几的檀木簪子扎住,果然精神抖擞,更显得他五官坚毅,轮廓深邃。
君晏的目光自打白璃迷迷糊糊地进马车便落在她身上。一看之下,眼神微动。
不得不说,今日白璃的打扮很适合她。一袭金线缂丝攀绣绣凤凰的红袍包裹着她纤巧的身材,头上凌云髻十分讨巧,被她满是灵气的脸一衬,当真有一股子只可远观的意味。
上了胭脂水粉之后,白璃的脸更多了一份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