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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傅的日常-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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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荀欢怔愣住,什么?这些老头子要摸我的屁股?
  当然不可以!
  她思忖了片刻,立刻扯开嗓子嚎啕起来,在太医接近她时,又蹬又踹,毫不安分。
  太医们也不敢用强的,怕伤了太子,只好又面面相觑。
  裴渊见状,连忙上前,解释道,“生人太多,太子许是受了惊吓,请陛下准许微臣试试。”
  秦徽默许,荀欢这才稍稍安分下来。所以裴渊要来看本太子的屁股了么,被男神看了屁股,好羞。如果她会跑,此刻一定会捂脸遁走的。看来荀欢是真的忘了,她现在根本是个活脱脱的男儿身啊!
  裴渊的动作十分轻柔,在太医的嘱咐下,好好按了一番太子的屁股蛋。
  这么好的手法,原来太子太傅也是按摩师啊!荀欢幸福地闭上了眼睛,全然陷入了享受。
  “各位大人,太子好像并无淤症。”裴渊重新裹好太子,放下心来。
  太医便只开了几副温和的外贴方子,交给裴渊,让他回去给太子按时敷拭。
  看着裴渊万分谨慎地向太医们询问敷药的关窍,荀欢暗笑,想做太子太傅,光有复读机的技能可差的远了。
  方才哭过劲儿了,荀欢有点累,就在回东宫殿的路上睡着了。
  这一睡,迷迷糊糊,摸爬滚打,就是三年过去了。
  三年后,太子已经四岁,再也不是襁褓中咿呀学语的婴儿了。三年里,荀欢时时刻刻观察裴渊,并未发现他有任何的异动。三年的接触,裴渊尽职尽责,将保姆太傅的精神依然发扬光大。荀欢可以肯定,裴渊的温柔根本就是长在他骨子里的,并非是奸臣在装样子。
  既如此,事情就麻烦了。史书记载,在太子秦翊六岁那年,秦徽撒手人寰,秦翊尚小却是皇位的唯一继承人,只得登基。而裴渊就是在秦翊登基后的次年,大权在握,独揽朝政,把东秦国折磨得腥风血雨。
  如此算来,再有两年,就是大转折的时刻了。
  可两年是那么短暂,左右不过七八百天,难道裴渊真的会在这段日子里身染失心疯,性情大变?
  荀欢越来越觉得,或许裴渊之事,当真是史书的谬误了!
  她端坐在书案前怔然出神,手上握着细细的狼毫笔,墨汁在厚宣上晕染了一圈又一圈,也没有察觉。
  “阿翊?”裴渊只外出片刻,再回来就看见太子在神游。
  “哦……师傅我在想……”荀欢抬起头,撂下毛笔,与裴渊对视。唉,这个妖孽真是出落的愈发英俊了,荀欢心里止不住地花痴。
  “太子在想什么?”裴渊也沿着书案坐下,伸手习惯性地覆上了荀欢的头,揉了揉她的头发。
  这种宠溺的动作都是小意思了,荀欢早已习惯,她慢条斯理地问道,“师傅,梁武帝萧衍早年英明神武,为何晚年吃斋念佛,甚至落得个朝臣花钱从寺里赎他的下场?还有,蜀将蒋琬,分明是个贪杯误事之人,为何最后又能担当大任?他们为何会变化如此之大?”
  看着好学上进的太子一脸认真神色,裴渊思索了一番后,答道,“萧衍先学儒,再奉道,最后入佛。这样的帝王,不单单只是帝王,所以不能苛求他终生严守帝王之道。至于蒋琬,贪杯虽多误事,却并不等同于误终生。为能臣者,须有过人胆识,赤诚忠心。贪杯,并不足道尔。微臣并不觉得,这两人有何变化。”
  荀欢陷入深思,片刻后又追问道,“那师傅觉得,什么会让一个人性情大变?比方说,一个原本善良和蔼的人,最后杀人如麻,这是因何?”
  裴渊看着小小的太子一本正经的样子,忍不住笑道,“若真有这样的人,那他一定是经历了不为人知的苦痛吧。太子怎么对这些好奇了?”
  不为人知的苦痛……荀欢暗暗沉吟。
  “师傅,《列国本纪》我都读完了。”荀欢将最后一摞书卷推至裴渊面前。
  裴渊摊开书卷,见上面有勾勾画画的批注,满意道,“好,明日,微臣带太子去觐见圣上。”
  又要见秦徽了,她现在一想到秦徽就充满了压力,荀欢不满地瘪瘪嘴。
  次日一早,裴渊如约将太子带去了承阳殿。
  秦徽见太子来了,心中暗喜,也放下了皇帝架子,乐呵呵迎了上去。三年过去了,这个小千岁终于朝着他期待的方向成长了。现在朝野上下,都称道太子千岁年纪小,却见识广,说话有条理,根本不像四岁的孩童。
  关于说话的内容,荀欢已经在极力克制了。其实,偶尔说得成熟了倒没什么,装装天才挺好玩,她最怕的还是不小心说漏些现当代用语。记得去年,她终于能说的利索些了,有一天裴渊带着她在殿外的台阶上晒太阳,他和她的身影一长一短地投射在长阶上,她觉得那气氛恰到好处,竟脱口而出,“好基友,傍地走——”
  最后,裴渊为了弄懂太子的话,竟翻遍了东秦国的藏书,也没找出个所以然。
  转眼间,秦徽已经躬身拉起了太子的手,引着他朝自己的龙榻走了过去。
  “来,太子说说,进来都看了什么书?”秦徽笑意眯眯。
  答对秦徽是最难的,荀欢清楚,她不止要一一说书名,还要回答秦徽冷不防的提问。
  于是,她只好尽儿臣本分,用卖萌的童音道,“回禀父皇,儿臣近来读了《列国本纪》。”
  然而,今日奇了,秦徽只是满意点头,将她抱到了怀里。
  “爱卿,三年来你任太子太傅,每日不倦教导阿翊。如今也过了弱冠之年,该娶亲了。”秦徽话锋一转,关注点落在了裴渊身上。
  裴渊也一时未反应过来,竟拱手道,“微臣敬谢陛下惦记。”
  秦徽以为他是默许,便趁势道,“太尉苏抚有一幼女,年方二八,正是待字闺中的年纪。朕想着,近日就为你说这个媒了。”
  裴渊立刻跪下,“微臣薄才,恐配不上苏家小姐。请陛下收回成命。”
  秦徽抚掌哈哈大笑道,“你是裴家之后,怎会配不上苏家小姐。朕看,这是门当户对!”
  裴渊无言以对,心中却感叹,三年前的裴家的确与苏家势均力敌,甚至更胜一筹。可那毕竟是他的父兄裴疏与裴济还在世的时候了……自从他们惨死沙场,裴家失去了两个顶梁柱。如今只剩他与一弟裴涯,如何与如日中天的苏家相提并论?
  听闻秦徽要给裴渊指婚,荀欢已经完全傻了。
  裴渊是她的,从头至尾都是她的,三年的独占,三年的朝夕相处,他怎么可以就这么跟别的女人走了……
  那他的温柔岂不是要给了别人去?
  “不!不!父皇,翊儿不要师傅成亲!”荀欢一把抱住秦徽的大腿,焦急之余,竟真的流出了眼泪。
  秦徽扶正太子,教训道,“你作为东秦太子,铮铮男儿,哭什么!天塌下来都要你顶着!”
  可本太子不是男儿啊……荀欢的心在嚎啕抽搐,本太子是女人,本太子看上裴渊了啊呜呜呜……
  裴渊长眉微蹙,他心里也不情愿娶苏家人,于是就势道,“微臣还年轻,还能陪伴太子几年。臣的婚事微不足道,教导太子才是重中之重。”
  “父皇,儿臣求父皇了。”荀欢继续软磨硬泡。
  秦徽注视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太子,表面慈祥温和,内心却是一股浓浓的恨他不成器的情绪。他如今正值壮年,也就罢了。若是有朝一日,他去的早了,太子年幼,又这么依赖太傅,江山岂不落到裴渊手里了?
  秦徽的眸色逐渐加重。

  太子尚小(7)

  接连好些日,秦徽都没有再提起过裴渊的婚事。荀欢的一颗心总算落了地,如今她看着裴渊,总有一种失而复得的感觉。
  不过,她终究不是东秦国的人,不论能否完成任务,她迟早都要回到自己的时代。到那时候,她再舍不得裴渊,也无可奈何。
  好在荀欢天生乐观,这些悲伤的情绪,她睡了一觉后就烟消云散了。
  这日,裴渊正带着荀欢练字,外头通传说,太常卿大人有事拜见。
  荀欢最喜欢有人造访东宫殿,她正好可以歇一歇,看看热闹。
  “师傅,太常卿是做什么的?”荀欢眨巴着眼睛,问向无所不通的裴渊。
  “太常卿又可称为太常,是九卿之一,主要掌管礼仪祭祀。时下的太常卿是苏衍。”裴渊耐心解释。
  苏衍……荀欢略一沉吟,深觉此名十分熟悉……
  哦!她想起来了,这不就是那个容貌可与裴渊媲美的大人么!上次他来东宫殿,还是三年前呢!
  荀欢不免十分期待,等到苏衍进来,她要好好比较一番,究竟他与裴渊,谁才是这宫中的颜值担当!
  正美滋滋的,就见苏衍缓缓踱进了宫中。
  他跪拜下来,“臣太常苏衍,拜见太子殿下。”
  荀欢端起了架子,睥睨苏衍,伸出手,“起身吧。”
  苏衍敬谢起身,理了理衣襟,心中暗想,都说太子区区四岁,却人小鬼大,行事颇有风格。如今一见,果然如此。
  “苏大人前来,有何事?”荀欢还是装作一本正经,眼珠却已经开始上下打量起苏衍了。
  “回殿下,后日圣上会前往东陵祭祖,着殿下一同前往。臣特来向殿下交待祭祖之事。”
  苏衍一直垂首回话,荀欢也看不得他的面目,她根本没听进去祭祖的事情,反而道,“苏大人,抬起头来。”
  苏衍疑惑,却只能听命抬头,迎向太子炯炯的目光。
  嗯,不错,不错。荀欢心道,本太子没看走眼,他果然有几分“姿色”。
  “大人请坐。”荀欢小手一指,指得就是裴渊身旁的圈椅。
  苏衍谢过,依命挨着裴渊坐了下来。
  看着两个男神并肩而坐,荀欢又是激动又是窃喜。她左扫扫,右扫扫,最后还是觉得她家裴渊更为好看。苏衍虽然长得精致,却隐隐有一股阴柔气。不管怎么说,若是能将此二人收入后宫,简直此生无憾啊!如此想着,她竟咯咯笑了出来。
  “殿下,太常大人说正事了。”裴渊见太子痴病又犯了,连忙提醒。
  “哦——”荀欢回过神,收了笑容,“祭祖啊,需要本太子做什么?”
  接下来,苏衍就开始滔滔不绝地向太子描述祭祖的过程,以及需要注意的礼仪。荀欢的心思哪在这上,她先是欣赏苏衍的相貌,又不免心中暗忖,这苏衍看上去也就与裴渊同样年龄,却能坐得一品九卿之位,莫非也如裴渊一般,是个官二代?
  她复又想起,先前秦徽为裴渊指婚时,曾提到苏家。据她所知,如今的三公之首太尉大人苏抚就是苏家的支柱。如此看来,苏衍十有八九是苏抚的儿子或内侄。
  裴渊见太子神态游离,等到苏衍话音落后,他接过,“苏大人且放心,祭祖的事情我都记下了,这两日我会好好提醒太子殿下。”
  苏衍起身,握拳行礼,“谢过太子太傅。圣上也有叮嘱,祭祖那日他或许顾不及太子殿下,还要太傅大人陪在太子身边,多加照看。”
  “太常大人放心。”裴渊应允。
  苏衍见任务完成,他也没再多留,向太子告辞后,就退出了东宫殿。
  为证心中疑惑,在苏衍离开后,荀欢问裴渊,“师傅,苏衍可是太尉苏抚的什么人?”
  裴渊微惊,因为秦徽的叮嘱,他现在还不能将朝堂的人事讲给太子,所以太子应该对此一无所知才是,他是怎么琢磨出苏抚和苏衍的关系呢?再看秦翊的双眸,虽然还带着孩童的稚气,可眸底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好似有什么更深沉的心思。莫非,太子真的是天赋异禀,生来就是王者之料?
  “苏抚大人与苏衍是父子。”裴渊还是向太子解释了。
  他原以为秦翊也就好奇到这程度,没想到太子又问道,“那苏家厉害,还是师傅的裴家厉害?”
  太子虽然问的直白,可这真是个难题。
  裴渊沉默下来。裴苏两家一直是对头般的存在,大概因他父亲裴疏在世时,与苏抚政见不合。苏抚主张亲外攘内,他父亲却主张攘外安内。那时候他父亲在丞相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苏抚纵然掌管军政大权,亦不能与他抗衡。裴疏去世后,朝堂内外都是苏抚的声音,再无裴氏的地位。思及逝去的兄长,裴渊又是一阵伤感。
  他起身走上前,拍了拍秦翊的小脑袋,笑道,“太子好生看书吧,微臣也到了该告退的时辰。”
  说罢,裴渊也离开了东宫殿。
  荀欢瞅了一眼一旁的刻漏,明明还未到酉时,他怎么离去的这么早。
  再望向裴渊的背影,荀欢的心跳空了一下。
  他的身影,竟那么孑然……
  转眼到了祭祖大典,浩浩荡荡的队伍从皇宫出发,徐徐朝着东陵的方向前进。两排兵马开路,紧跟着就是秦徽的皇驾,再后面便是太子的车驾。
  这还是荀欢穿越后第一次出宫,她早就对宫外的世界期待万分了。
  一路上,车驾的纱帘就没有合上过,荀欢坐在帘边,一个劲儿地向车外探头。
  裴渊以太傅身份随行,着一身玄黑色的朝服,与平日的便服相比,平添许多分威严。
  东陵在东秦国国都的东郊,北有绵山静卧,南邻一带深水,是绝佳的风水宝地。东秦国皇室的列祖列宗们以及一些有功于社稷的重臣尽在此处长眠。
  徐行约半日后,浩荡的车马抵达东陵。那里早已备好了祭祀的高台,以及一切笙鼓礼乐。秦徽率先从皇驾上下来,身后便跟上了众多随行的大臣。
  裴渊牵着太子的手,跟在秦徽身后。他一路上都沉默不语,荀欢偶尔偷瞄他,觉得他的凝重之色像极了周岁礼的那晚。
  来到东陵后,裴渊确实有了心事。他以为自己可以不在乎,不在乎自己的父兄没能葬在东陵。可先朝那么多的丞相都葬于此地,他的父亲和兄长甚至还是为了东秦国献身沙场,秦徽竟吝啬于将他的父兄安葬于东陵。
  “师傅,你在想什么?”荀欢动了动小手,唤回了裴渊的注意。
  裴渊垂下头,望着太子懵懂的双眼,不禁问自己,他这三年究竟做了什么。除了每日逗太子开心,他真正做过什么?
  “师傅?”荀欢看着裴渊凝重的目光有点怕了。怎搞的,裴渊不会就这么突然扭曲了吧?!
  好在裴渊很快就恢复了一贯的温柔,他抚着荀欢的头发,轻道,“太子乖,今日大典圣上很是重视。太子不能乱动,要听从之前苏大人的叮嘱。你是东秦国未来的希望。”
  你也是我这三年唯一的倾注。我唯一的期待。
  荀欢怔住,裴渊虽为太子太傅,教导了她三年之久,却从未如此刻这般严肃正经。
  她垂下头,莫名的忧伤笼罩了她。
  这时候,礼乐之声响起,时而空灵,时而激越。在这有些神圣的曲乐里,秦徽在禁卫的保护下,缓缓走上祭祀高台的台顶。大臣们都止步于台下,唯有太子可在太傅的牵引下登上高台中央。
  一时间鼓乐震天,荀欢默默注视着前方秦徽的背影,心里牵挂的却是裴渊。
  出神之际,突然听得前方一阵骚乱。秦徽的背影一晃,被禁卫层层围了住。
  “有刺客!保护圣上!保护太子!”
  “有刺客!!”
  慌乱的情绪霎时弥漫在人群中,大臣和乐师们都不顾礼节,四散逃去。
  荀欢刚瞧清一个黑影正朝着秦徽刺去,她就被裴渊稳稳地抱了起来。
  “太子莫惊,微臣在。”裴渊也不知这刺客是何来头,他抱着秦翊,就向阶下跑去。
  荀欢也懵了,难道秦徽就这么死了?可是时间不对啊,太子才四岁大,秦徽命不该绝啊!
  身手敏捷的禁卫奋力护住了秦徽,并掩护秦徽朝着另一个方向逃去。刺客寡不敌众,见秦徽已经逃开,便回身调转矛头,直直朝着太子秦翊的方向追去。
  “糟糕!太子有危险!”
  就在禁卫刚刚反应过来,回身要去保护太子的当头,刺客已经抢先一步追上了裴渊和荀欢。冰冰冷反着光的利剑,正朝着荀欢的小身子刺了过去!
  千钧一发之际,荀欢惊呼起来。
  裴渊似是本能一般,将太子往身后一背,竟只身朝着利剑迎了上去!
  “裴渊!!”荀欢歇斯底里地喊了出来。这一刻,她不再装模作样地喊他师傅,这完全是她心底最深处的声音。他是太子的师傅,却也是她荀欢在东秦国唯一的牵挂。
  利剑刺透血肉的声音十分怵人,荀欢望着胸口迅速被鲜血染红的裴渊,绝望地痛哭了出来……

  太子尚小(8)

  庄严的祭祖大典就这么被一个不明来路的刺客搅得乌烟瘴气。
  惊叫声和哭喊声连成一片,裴渊捂着胸口,只觉得自己手掌上逐渐传来黏腻温热的触感。
  这就要去了么……
  “裴渊——”荀欢眼睁睁地看着裴渊摇摇欲坠的身子,在晃了两下后,笔直向后倒去。而她,竟无能为力。
  刺客果断拔出利剑后,又转而向太子劈了过去。
  “咣!”一位禁卫的剑挡在了太子身前,继而又出现了许多禁卫,将刺客团团围了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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