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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迈出脚,迎面烈风卷起林间枯叶扬的漫天都是,她眯着眼睛艰难行了几步,压在小筐中的薄本却被吹的翻了两个滚儿,眼瞧着要飞到地上。顾青竹刚要伸手去捡,身后却有人先一步凌空捉了个正着,她尚未来得及反映,整个身子便腾空而起,被人横抱着进了竹舍。
比起外面,屋内的热气令人骤然一暖。
沈昙的举止可称得上粗暴,半点儿不怜香惜玉的把她搁在了凉塌上头,随后从柜子里拿出条花毯道:“披在身上。”
冷虽冷,她连寒冬腊月那时候都不畏冻,眼下自然也没多大感觉,但鉴于眼下情况,顾青竹还是乖顺的撑开毯子把自个儿包了进去,抿嘴先道了声:“对不起,那件事没经过你同意便自作主张了。”
沈昙面色一沉,淡淡道:“我暂时不想提这个。”
“可我没太多时间。”她抽了抽鼻子,也不知是不是太暖和的缘故,视线居然模糊起来:“我爹陪我在庄子住不了太久,过段时日还要回城里,兴许能来的日子不多了,婚约这件事我会处理好,先前是征得赵公子同意,才敢就这么定的亲,只要五皇子的婚事落定,我便与他消去婚约。”
“你直接告诉他,你会悔婚?”沈昙瞬间眯起眼睛,厉声道:“也不想想,赵怀信早就对你所有图谋,这么简简单单答应下来,你还真能信了他?”
顾青竹还真便信了,许是当时形势所迫令她来不及多思,后来一心惦记着怎样与沈昙和解,也没在拐回头认真考虑下,这质问让她愣了神,旋即蹙着眉道:“可他若是不同意,为何要答应下来,我一意孤行要退婚,他还有别的法子挡住不成。”
沈昙摇头笑起来:“青竹,你太天真了,单我现在就能说出三四种办法逼迫你退不了婚,更何况来日方长,你又如何能斗的过他。”
短短几句话令她如坐针毡,顾青竹常常被人称赞有颗七巧玲珑心,可见这份小智慧在姑娘堆儿里面算作出类拔萃,但换到和男人比拼,真是落下很远。另外一点,她过于刚正,识人总从善处考虑,君子一诺千金的印象太深,是以对赵怀信的话未曾怀疑过。
见她答不上话,沈昙也不催促,转身出门吩咐随从把候在山腰处的颂安他们安顿好,才拎着壶沸水又进了屋子。
“可如今箭在弦上。”顾青竹想清楚后倒没过多纠结,车到山前必有路,她决心已定,便什么都不怕的:“即使真如方才说的那样子,我还有你呢,不对么?”
沈昙敛了笑意,声音更像是被冻住一般:“现在想起我了,早前我对你说过什么可还记得?当日清清楚楚的说,这事我不同意,不用再说第三遍,若是真固执的要这么做,就别怪我使出什么下三滥的手段。”
顾青竹没有畏惧,心里自责却更甚,想伸手抓住他衣袖,然而被沈昙不着痕迹的躲开掉,于是她锲而不舍的再试,最后终于如愿攥了袖角儿:“我就是这么个倔脾气,认准了谁说都没用,你。。。莫不会是嫌弃我了?”
“嫌弃你?”沈昙咬牙道:“从知道这消息,我一日恨不能告诉自己八百回,你是为了我,统统都是为了我。可你但凡为我多考虑一点,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若现在换成我为了你,和不相干的闺秀定下亲事,无论真假,扪心自问你心里可会好受!”
没错,沈昙之所以暴怒,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醋海翻波,根本看不得自己心爱之人和别的男人牵扯到一起,特别那人还是赵怀信。
顾青竹浑身一震,这才恍然大悟自己忽略了什么,顿时急急的想要解释道:“是我疏忽了,我对他绝对没有其他想法,除了你其他任何人我都不会嫁的。”
此话堪堪安抚住濒临暴走的沈昙,他深吸了两口气,直起身子将门窗重重合上,大步走到凉塌前把顾青竹推倒后,自己则压了上去,几乎是啃咬般的在那樱唇上肆意厮磨。
她早已动弹不得,手脚但凡有丝毫动作,随之而来的禁锢就变得更紧,只能任他亲吻,嘴中偶尔泄出一两声呜咽。
沈昙见她快要呼吸不过气,方稍微停了下来,带着几分狠劲儿慢声道:“你就是想嫁给别人,也要问问我允不允许,空口无凭,总得让我收些利息安心才行。”
说话间,手上一用力,顾青竹前襟的衣裳应声而裂,夏衣虽说有两件,但也抵不住他这番撕扯,没多久便露出了粉白相见的肚兜,上头绣着几朵妖娆盛开的海棠,沈昙鼻尖萦绕全是她沐浴过后皂荚和花瓣的香味。
若说开始顾青竹还不明白这利息是什么,现在可算彻底知道,沈昙欲和自己行那鱼水之欢,才能得心中片刻安稳。
顾青竹对他实打实付出真情,如果沈昙能好受些,并非不能接受,可眼下天时地利人和均没有,莫不说两人这么心存芥蒂,但论着在沈氏家墓前,老国公热孝未过,如果在这发生点儿什么,真是大逆不道了。
于是,她吃力的转过面庞,横起只胳膊把沈昙隔在外头,喘了两喘,才勉强说全一句话:“沈大哥三思!”
其实沈昙在撕开她衣裳时便后悔了,身体火热如铁,跃跃欲试,脑子却比之前清醒的多,他本就想收手,却被顾青竹先开了口。
主动停和被动叫停,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沈昙冲动之间也没深思,以为她是不愿,怕今后两人真有了什么万一,犯下无法弥补的过错,于是侧头笑了笑,颔首道:“ 确实是该三思。”
屋内一时又沉寂下来,沈昙半刻未停,找出件袍子将顾青竹裹起来,而后拉着她上了马车,因为风大,路途又遥远,这次沈昙并没有放心让沈靖带人护送,亲自骑马把顾青竹送回庄子,才掉头回了去。
此间两人再未说过话,顾青竹捂着红肿的嘴唇,久久回不过神来。
作者有话要说: 半夜晋江抽了,居然点哪儿都是小黄网,拦截有木马(捂脸)。
第113章 第一百一十三回
颂安心里头感觉不妙; 便多留了个心眼儿,在顾青竹进屋后把小院中伺候的丫鬟们差遣走,连颂平都被她吩咐去了厨房; 这才伺候着顾青竹洗漱更衣。
顾青竹身上裹着件男式的长袍,待换下来,胸前衣裳那几道撕扯出的口子赫然醒目; 连同锁骨处还有几点拇指大小的殷虹; 颂安哪儿还能瞧不出来,倒抽一口凉气,大惊失色道:“姑娘!”
她低头看了一眼; 后知后觉的发现锁骨处的吻痕; 眉心一跳; 抬手将领子拢了起来; 沉静道:“别多问了,给我寻件竖领儿的衣裙; 要厚些的。”
庄子临着山; 比城内冷上些许,箱笼里头有备用的秋天裙裳; 颂安挑出件领子最高的给她换上; 幸亏这脖子上干干净净,仍是白玉无瑕的肌肤,不然可真要作了大难。
顾青竹洗罢脸,见颂安仍是惴惴不安的表情,便知她是想差了; 露出抹微笑道:“没那么严重,你去忙你的,我补上张山水图就去前院跟父亲报个平安。”
颂安以为她和沈大公子越了雷池,听过这话,才稍稍吐出口浊气,颔首道:“婢子明白。”说完,麻利的在书桌上铺好宣纸,笔墨齐全后,才欠身出了门。
两人谈的不甚愉快,沈昙送她回到庄子之后,一言不发便调转了马头狂奔而去,顾青竹心内也有点儿泄气,那句‘三思’说的实在容易误会,他事后又阴沉着脸,心绪起伏下顾青竹也错失了开口解释的良机。
如此愁思一夜,次日倒是精神厌厌。
她没再急于见面,而是在庄子上消闲着泡了回温泉,想缓缓两人间的紧张局面,下次一鼓作气的说说清楚。
结果当夜,顾府那边差人传信,赵家拟好吉日请媒人登门提亲,他们得尽快赶回家中才是。
田氏一心想请宣懿长公主保媒,长公主虽乐意出这个头,但金明池赏荷宴那次,圣人的态度众所周知,作为长姐,她也不好公然博皇帝的颜面,于是想出个折中的法子,由长公主拟信给了贺老夫人,老丞相病故的早,可贺老夫人身为一噺 鮮 品诰命殊荣不减,能得她相助,也足能显出赵家对顾七姑娘的重视。
老太君本欲待六公主大婚后,再说商议提亲,眼下贺老夫人应允做这媒人,还兴致勃勃的帮着选日子拜访,自家便不能失了礼。
余下一日就要返程,搅乱了顾青竹的安排,庄上蔬菜水果之类的土产多,整理装车总要有人看管,顾同山站的久了还会有点儿气闷,这活儿自然由她揽下。
如此一来,便无法去沈昙那边儿了。
自家姑娘心事多,颂安是看在眼里急在心中,六合奉命去给沈大公子送信,她想了想,把自个儿的活计让颂平照看着,让六合带着她一起过去。
沈昙照例上香烧纸,将母亲她们送到住处后,才返回竹舍,抬眼看见顾青竹那丫鬟颂安正等在门外。
有些话当着六合的面不好说,颂安就让他在山腰等着,看见沈昙赶忙躬身行礼,低声道:“奴婢见过沈公子。”
沈昙默然的点了点头:“有事?”
此句话一出,颂安更确定自家姑娘和沈昙这回起的争执不小,顾青竹没和她明说过,但颂安却猜的到,姑娘和赵怀信的婚事定有蹊跷,于是开口道:“我家老爷说明日要回府上,姑娘正在庄子料理事情,便遣奴婢和您说一声,临行前怕过不来了。”
沈昙这两日也睡的不好,在家尚能喝酒消愁,如今山中守灵,酒是绝对沾不得,只好用浓茶代替,原先三五日的茶饼分量,放到眼下一日多便用的精光,然后便了无睡意。
他简单应了声,目光凌厉的扫过颂安:“顾大人急着回去,是因为赵家要提亲?”
颂安被问的一愣,刚想推脱着说不清楚,沈昙却笑了笑,随意摆手道:“不为难你,我知道了。”说完,迈开步子往竹舍走去。
“沈公子请留步!”颂安稳了稳心神,字斟句酌道:“奴婢斗胆说些越矩的话,如果冒犯了,之后您怎么责罚婢子都毫无怨言。”
沈昙停住脚步,没有回身,过了好大会子,才压着声音道:“说。”
颂安恭敬道:“婢子自小便被老祖宗派到我家姑娘身边伺候,可以说是伴着她长大的,有些事,即便姑娘不说,婢子也瞧的出来。原先和傅公子订婚,姑娘对他好,更像兄妹之情,奴婢敢说这话,便是亲眼见过我家姑娘对您上心之后,那份心思委实作不来假的。眼下和赵家的婚事到底到底因着什么,公子怕比奴婢清楚,纵使小姐有想的不对,做错的地方,惹您生了气,恐怕也不是她的本意。”
颂安作为丫鬟,妄自揣测主子心意,还来和沈昙说,这番举动可以说犯了大忌,但她看不下顾青竹郁郁寡欢,只得豁出去胆子妄言几句。
他闻言并未接话,而是神色淡淡的举目眺望远处密林,半晌才道:“回去好好伺候你家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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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家登门说亲,可是引起汴梁城不小轰动。
前头流言传的凶猛,到底还没真凭实据,而贺老夫人乘车前往顾府就把传言坐实了,一时间,倾慕赵怀信的贵女们恨不能哭湿几条帕子,心中像空了块儿似地,再高兴不起来了。
老太君和贺老夫人是同辈儿人,虽说不相熟,聊起话来却投机的很。
为了招待客人,李氏提前打听过贺老夫人的口味喜好,茶是临安府的黄岭山茶,真是老夫人的心头好,果子酥饼里面还掺了些橙丝,入口酸甜解腻。
贺老夫人一尝便是受用,感慨道:“我这身子不好,天儿热的时候在山里避暑,一住就是几个月,赵夫人每年过来探望我时,怀信那孩子也都跟在身边,京师这么多年轻公子,还真就见他次数多,单说面相,就讨人喜欢。”
赵怀信的颜色是公认的好,五官长相,几乎挑不出半点儿瑕疵。
“可不是么。”老太君笑着道:“这子肖母,赵夫人当初就是貌美淑慧。”
贺老夫人做媒当然挑好话讲,不过说到最后,也是实实在在道:“老姐姐尽管放心,赵夫人也和我保证过的,两家眼下结了亲家,怀信再敢传出丁点儿不好的流言,赵家长辈头一个饶不了他。且这提亲,是他自个儿去他娘跟前求的,定然是非常中意七姑娘,人都说一物降一物,看来青竹就犹那如来掌心,日后让他服服帖帖。”
老太君担心归担心,孙女儿愿意,她也不好再说,只盼着真像贺老夫人所讲,赵怀信能真心待她。
喝过茶,走了礼节,贺老夫人又说想见见顾青竹。
贺老夫人碍着身体原因,参加宴席的时候比她还少,所以单听说过顾七姑娘名号,还未见过真人。
提亲一般用不着姑娘家去会客,但她也仔细梳妆打扮过,故而被点名不至于慌乱,正了正衣冠便去了前厅。
正是娇花般的年岁,皮肤细嫩,两颊天生透着抹淡粉,不用施粉黛就靓丽难掩姿色。顾青竹上前福礼,笑盈盈的同贺老夫人问过安,这场合不用她说多,单立在老太君身旁候着。
京城以美貌著称的闺秀不少,顾七姑娘的风头不算拔尖儿,但令贺老夫人十足惊艳了一回,半张着嘴,许久才夸赞道:“怪不得怪不得!这丫头如此品貌,怀信那孩子着了迷是理所当然啊。”
顾青竹微微笑着垂下眼,扮作羞窘的样子。
在老太君眼里,自家孙女儿当此殊荣,稍微谦虚了句,心思一转,拉着顾青竹的手笑叹道:“别看我府上姑娘多,我却最怜惜这丫头,说起让她嫁出门去一时半会儿还真舍不得,所以也劳烦您和赵家捎个话儿,两个孩子采纳换了更贴,这纳吉往后的事儿,等青竹明年及笄后另行商谈,可好?”
贺老夫人顿了顿,生出些感慨,颔首道:“虽说同在京城里头,这姑娘出嫁后确实拘束的很,您想多留身边些日子是自然,我回去和赵家提提,具体再商量着。”
提亲顺利,赵家听说老太君的意思,考虑后便应允下,田氏觉得自家儿子有婚约在身,媳妇儿娶进门是早晚的事,且多等一年半载的,儿子仕途有个眉目,成家立业更合适。
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赵怀信自良辰馆那次着了沈昙的道,后来没参加过任何酒宴,只和田桡单独吃过几次酒。
正好这段日子,南方的闸蟹陆续送到京城,吃蟹喝桂花酒的好时候,上次程家办百日宴,顾青竹他们赢了赵怀信,拿遇仙阁一宴作为彩头,但端午时没抽得空闲,让田桡叨叨许久,借着机会,赵怀信便和朋友说好包下一层,兑现当初诺言。
顾青竹是想推掉请帖的,可自家四哥和嫂子也在被邀之列,顾明宏只知道赵怀信将来要做妹夫的,是以应允的很快,倒让她没了理由。
第114章 第一百一十四回
遇仙阁坐落在汴河岸边; 周围除了秦楼楚馆这些文人骚客消遣之地,离闻名遐迩的开宝寺也不远,因地势较高; 那高耸至云霄的阁楼犹如众星拱月般矗立着,在里面坐上一坐,当真能体验把九霄仙人的滋味。
此地乃富商粱氏所有; 素来只招待亲朋好友; 故而被邀请的多数年轻公子和闺秀尚未来过,连赵怀信这种对汴梁城各处销金窟了若指掌的人,在这里吃酒的次数也是不多。
赵怀信牵头做东; 少不了提前在遇仙阁恭候宾客; 便没有特意去顾府接顾青竹。
比约定的时辰稍早一会儿; 顾青竹和顾明宏、程瑶到了; 大门前正巧种着一株桂花树,比寻常桂树开花晚些; 眼下正是花蕊漫枝头。
“顾兄; 嫂子,你们来了。”赵怀信一袭青衣长身玉立的站在树下; 眼尾微微上挑; 说完侧脸对顾青竹和煦道:“抱歉,没去接你。”
讨女人欢心之于他来说,便像是吃饭喝水那么自然,那话语中透着关心,眸子深的仿佛一潭秋水; 令旁观的程瑶都忍不住怀疑,自家小姑子确实鸿运当头,让这名满汴梁的风流公子浪子回头了。
顾青竹见识过他与朱凤珊、董媛交往时的姿态,朱凤珊倒还罢了,但对于董媛,赵怀信当时神态举止流露出的体贴遮都遮不住,是以并未将这话太过放在心上,略微顿了下,摇头道:“我和四哥来挺方便,不用麻烦赵公子。”
赵怀信并不介意她的客气,笑了笑:“回去还是要送的,先上楼,茶点已经备好了。”
遇仙阁顶层的雅间只有一套,花厅内设有能足足坐下十八人的檀木圆桌,另外一侧是供喝茶游艺的暖阁,墙角摆着半人高的玉雕,十分应景的刻着八仙过海图,矮塌边上铺着块狐狸毛的方毯,虽有杂色,但能制出如此大的毛毯,也得费几十只狐狸,粱氏多金程度可想而知。
田桡想来遇仙阁不是一两天了,上次过来还是年前的事儿,家中长辈过寿,来这开了开眼界,眼下好容易逮到机会,大清早就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