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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这身子……
葛馨宁怅然一叹,努力地微笑起来:“死有什么可怕?人总是要死的。”
“宁儿。”韩五定定地看着她,神色郑重。
葛馨宁心里发慌,只得别过脸去。
却听韩五郑重其事地道:“我不会让你死的。”
葛馨宁微笑点头,难得地乖巧:“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韩五忽然恼怒起来。
葛馨宁吃了一惊,想不通他为什么忽然生气。
韩五看到葛馨宁受惊的样子,心中一酸,忙放软了语气,轻声道:“秦子产那个混蛋说你只有半年的时间了,是么?不要信他,他的话从来靠不住!你只是身子弱,并没有什么了不得的病症,只要好好调养身子就不会有事!我已经在叫人找大夫了,你只要过好眼下的日子便可,不要胡思乱想!”
葛馨宁微笑地听着,连连点头。
韩五一口气把话说完,见葛馨宁完全没有跟他争论的意思,心里不禁怅然若失。
如果她担忧、害怕、伤心哭泣,他还可以试着安慰她、说服她,可她如今一派风淡云轻的样子,他如何才能发挥他的舌辩之才,劝说她真正振作起来?
韩五不禁感到有些挫败。
她终究还是不愿意对他坦诚相见的。这样强颜欢笑,岂是一个妻子在丈夫面前该有的姿态?
这时葛馨宁也已没了跟韩五清算的心情,勉强维持住笑容,随口说了句“累了”,便径自回了房间。
韩五揣了一肚子心事,一时竟有些无措。
葛馨宁心里在想些什么,他大致是知道的。
可是如何解决这件事,却是一个天大的难题。
他派出去寻访名医的那些人,并没有带回任何有用的消息。
这也难怪。
璇玑老人号称天下第一神医,他的医术都束手无策的事,还有谁能有办法?
韩五知道,这件事只能寄希望于奇迹的出现了。
呆坐到了二更天,心里依然烦乱不堪,所有的事情都没有理出头绪,韩五只得收拾心情,打算回房去看看葛馨宁睡下没有。
便在这时,窗口忽然跳进一个人来,向韩五微微躬身,随后便只摇了摇头。
韩五的神色顿时黯淡了几分。
是他预料之中的结果,可是他的心里仍然难免失落。
本想着这样一天天地等下去,总有一天会等来奇迹,可是……
他只有不到半年的时间了,他所期待的奇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出现?
昂驹看他如此,难免有些伤感。他靠窗站了,深深地看着韩五,欲言又止。
韩五过了很久才意识到昂驹没有走,不禁有些诧异:“你还有事?”
昂驹咬了摇摇头,迟疑了一会儿,却又不太坚定地点了点头。
“有话便说,别吞吞吐吐的!”韩五冷声道。
昂驹叹了一口气,迟疑道:“宫里有消息传回来……”
“说。”韩五的神色并没有什么变化。
昂驹立刻正了脸色,斟酌着道:“小皇帝的反应,一切都跟我们料想的一样。但是,他好像并没有打算知难而退。”
“这也是情理之中。”韩五漫不经心地道。
昂驹点头赞同,继续说道:“宫中朝中并没有丧事的消息传出来,所以三军缟素已经成了一个笑话。全城百姓都在猜测到底是谁出了事,而你一直没有露面,自然不会没有人疑心到你的身上。”
这样的局面也是韩五意料之中的,他知道重点在后面。
果然,昂驹皱眉继续说道:“小皇帝这次似乎是铁了心肠,虽然不敢即刻下旨说你死了,却时常有意无意地对朝臣暗示,所以朝中如今也是人心惶惶……小皇帝上个月已经亲政,一开始就换掉了十几个重臣,全是咱们的人。朝中那些老狐狸见了这样的局面,越发认定了咱们大势已去,甚至有人暗暗传说,说你已经在北伐的时候死掉了……”
韩五神色有些凝重,站起身来望着窗外,久久不语。
昂驹只得继续道:“再这样下去,咱们这边的人虽然多,却总有一天要土崩瓦解……咱们总得想个法子才行,别到时候落到小皇帝的手里,那可就是阴沟里翻船了!”
韩五应了一声,沉默许久才道:“叫他们稍安勿躁,我过几天就回去。”
“过几天?你不是说要在这里至少住半年么?”昂驹有些惊奇。
韩五淡淡地道:“住那么久做什么?这里的人可厌,景色也十分平常,实在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可是那个女人呢?”昂驹忍不住追问道。
韩五几不可见地叹了一口气,咬牙道:“男儿志在四方,我总不能被一个女人困在家里!先把她寄养在此处,等何时情势安定下来,再接她回京城就好了!”
梦中说梦 说:
今天木有了(づ ̄3 ̄)づ╭?~
回复(1)
第193章。她把韩五当什么人了?
次日一早,葛馨宁起身时,已不见了韩五。
若是换了从前,这本是再寻常不过的一件事。可是这些日子,葛馨宁已习惯了在韩五的怀中醒来。
于是今晨的的失望,便显得格外令人落寞了。
带着一分难以言说的惆怅,葛馨宁披衣起身,推窗闲看。
这时房门响了一声,有人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葛馨宁只当是小丫鬟进来伺候梳洗,便没有回头,淡淡地道:“先不必急,过一会儿再来吧。”
“夫人,您既然醒了,还是早早梳洗的好。虽然总管大人爱重夫人,但您日日蓬头垢面,时日久了,他的心里定然要厌烦的。”来人轻笑一声,柔柔地说道。
葛馨宁缓缓转过身,冷笑地看着来人:“我的夫君会不会厌烦我,似乎还轮不到三小姐您来评判吧?”
罗玉桂脸上的微笑霎时冷了下来,手中捧着的铜盆不住晃动,显是竭力忍着怒气。
葛馨宁在窗前坐下,眼睛只盯着廊下墨绿色的藤蔓:“你好歹也是朝廷命官的千金小姐,全无半分女孩子家该有的矜持尊贵也便罢了,如今竟越发低三下四,好端端的做起奴才来了?府上若是缺少丫头用,我即刻去买两个就是,岂敢劳烦三小姐亲自侍候梳洗?”
“当”地一声巨响,罗玉桂将手中的铜盆重重地放在了桌上。
葛馨宁挑眉看着她,自是丝毫不惧。
罗玉桂的脸色铁青,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显是恼怒已极。
但她最终竟没有发作起来,反而渐渐地挤出一个温婉的笑容来,轻声道:“夫人教训得是。只是我今日过来,并不是为了伺候夫人梳洗,而是总管大人有一句话要我带给夫人。”
葛馨宁闻言不禁皱眉:“他若有话跟我说,大可自己告诉我,焉有托你带话的道理?”
罗玉桂微笑道:“夫人何必把‘你我’分得那样清楚?您二位住在我家,便是我家的贵客,我便是跑腿传话侍奉梳洗,又有何不可呢?总管大人从未将我父女当外人看,夫人倒是见外了。”
葛馨宁的心里越发不自在,一时不好表现出来,只得淡淡地道:“这话也有道理——他要你带一句什么话?”
罗玉桂缓缓走近前来,笑得温婉而真诚:“总管要我转告夫人,他要离开一段时日,请夫人照顾好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以免伤了身子。”
他要离开?
葛馨宁起初是不相信这句话的。韩五要离开,实在没有不告诉她的道理。
可是,罗玉桂的神情语气,完全没有一丝说谎的痕迹。
葛馨宁不禁迷惑了。
罗玉桂真诚地笑着,伸手扯了扯葛馨宁的衣袖:“总管大人说,因为怕夫人伤感,他便不当面跟夫人告别了。夫人若生气,等他回来的时候再跟他细细算账吧!”
最后这句话说得十分俏皮,葛馨宁却全无说笑打趣的心思。
韩五怎么会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走?
别说时间紧,他有时间叫罗玉桂带话回来,就没有时间亲自把这几句话说给她听么?
葛馨宁用怀疑的目光看着罗玉桂,心里暗敲警钟。
她知道这个女人是存着不良的心思的,所以,她不会傻乎乎地全盘相信她的话。
事实究竟是什么样,她自会等韩五回来亲自解释。在此之前,她不打算费太多的心思用来猜测。
葛馨宁稳住心神,微笑道:“多谢你辛苦把话带给我。”
罗玉桂微微一怔,随后依旧堆起笑容:“举手之劳而已。总管大人千叮万嘱要我带的话,我自然是要带到的,否则岂不是白收了他的谢礼了么?”
谢礼?
葛馨宁心中暗暗好笑。
这姑娘还真敢说!
她以为韩五是齐思贤那样的花花公子么?
韩五托人办事的规矩,从来只有“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哪有给人送礼的道理!
看罗玉桂说得煞有介事,葛馨宁实在不忍心揭穿她。
罗玉桂见葛馨宁看过来,唇角勾起得意的笑容,抬手抚过腮边。
葛馨宁注意到她换了一副极精致莹润的白玉耳坠,但她该不是想暗示,这耳坠是韩五送她的吧?
真是异想天开!
葛馨宁面露微笑,平静地道:“谢你是应当的,你这么说,倒是太见外了。”
罗玉桂发现自己始终没有办法让葛馨宁生怒,不禁深感挫败。她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勉强维持住笑容,装着漫不经心地样子补充道:“走得匆匆忙忙的,只说回京城有要事处理……也不知道是去忙些什么,最奇怪的是竟要带家父同去,还说是‘公事’……我才不信呢!家父不过是一个小小县令,哪有去京城办公事的道理?”
她故意放慢了语速轻声嘀咕,葛馨宁便一个字一个字细细地听着。
很显然,这姑娘竭力想告诉她一些事情,或者说,竭力想引她产生某些猜测和联想。
可她才不会那么勤快呢!如今她是越学越懒了,凡事她都不肯用心,只要韩五能细细地说给她听,那便什么都不用想了。
在罗玉桂期待的目光注视下,葛馨宁依旧淡淡地笑着:“这世上的事,没有一成不变的。虽然令尊大人今日是一个小小县令,但时运来了,说不定明日便做了京官呢,毕竟……”
她故意留了个尾巴没说完,果见罗玉桂的眼睛亮了起来,一副满怀憧憬的样子。
说了这么一会儿话,葛馨宁也累了,便轻叹了一声,退回到软榻上坐下:“罗小姐若无事,这就请便吧。人的造化啊,一饮一啄,俱有前定。是你的终是你的,别人抢也抢不走;不是你的始终不是你的,你抢也抢不来。咱们呐,只看命运如何安排就是了!”
罗玉桂见状只得唯唯应着,脸上却露出了不以为然的神情。
葛馨宁微笑着送她出门,摆出一副从容镇定的样子来。
只是关上门的一瞬间,她的笑容立刻便垮了下来。
罗玉桂的话即使不可尽信,也不会完全是空穴来风。
韩五真的已经离开了么?为什么?
第194章。他果真定制过耳坠么?
这些日子,韩五一直表现得很悠闲。葛馨宁实在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能让他连道别的时间都没有,就匆匆忙忙地丢下她走了。
比不辞而别更让她挂心的是,他究竟去了哪里?是京城吗?
莫非是京城里出了什么事情?
能让他马不停蹄地赶回去的,必定不是小事!
他能应付得来吗?多久时间能解决?
她……还能等到他回来的那一天吗?
这些问题,葛馨宁都找不到答案,所以她不可能不焦心。
葛馨宁不愿在罗玉桂面前表现出丝毫软弱。此时只剩了她一个人,她便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胡思乱想了。
另一个让她不得不担忧的问题是,韩五不在这里,罗县令也被他带走了,这县衙的主人岂不是只剩了罗玉桂姐妹二人?
罗玉兰显然是不管事的,这园子里的事情,莫非是罗玉桂在做主?
这对葛馨宁而言,显然不是一个好消息。
“寄人篱下”这种事,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高兴起来的,何况主人家还是一个惦记着韩五的女人……
葛馨宁越想越烦躁,连小丫鬟进来送早点都没有注意到。
春香在窗前站了很久,见葛馨宁迟迟不起身,只得轻咳了一声。
葛馨宁起身看见她,立刻又端起架子来,微微颔首笑道:“你倒是来得早。”
春香笑吟吟地将点心摆好,见葛馨宁尚未梳洗,忙向外面叫小丫鬟换过温水来。
葛馨宁一向不同罗家的丫头说太多话的,每次丫头找她说话,她都只肯哼哼哈哈地应付过去。
时日久了,丫头们也渐渐变得安静起来,等闲事情再不拿来烦她了。
但这一日,春香显然有话要说。
发髻梳好之后,春香一边替葛馨宁往头上插绢花,一边笑道:“缀锦阁的掌柜今日一早就来了,这会儿已经在客厅里站了一个多时辰,夫人今日见不见他?若不愿见,我便回绝了她就是。”
“缀锦阁?”葛馨宁从未听过这个名字,一时不禁犯了难。
春香见状便笑了起来:“那是我们县里最好的珍宝玉器店,等闲百姓是进不去的!那掌柜的说是总管大人在他那里定制了一些东西,今日赶着完成了一件,特地送来给夫人过目的。”
韩五在珍宝玉器店里定制了东西?
葛馨宁觉得有些不信,但春香完全没有欺骗她的可能啊!
葛馨宁不怕见人,但韩五不在的时候,她一向信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于是她实在不愿意去见那个什么缀锦阁的掌柜,更不想知道此人如此执着地等她是为了什么。
这样想着,葛馨宁刚想摇头,春香忙拦住了她,急道:“缀锦阁做出来的东西,每一件都是稀世之珍,便是京城里的那些有名的巧匠,也未必能做得出来,夫人可不要辜负了!总管大人在蓟县落脚的第二天便找到缀锦阁定制首饰,可见对夫人用心之真了!夫人就算不稀罕珠玉钗环,难道也不稀罕总管大人的心意么?”
葛馨宁听见她说得郑重,一时想不出什么理由来拒绝。
但不知怎的,听到这个消息,她并没有高兴起来。
韩五到缀锦阁叫人打造首饰,她为什么一点都不知道呢?
这实在是一件很难让人高兴起来的事!
葛馨宁被春香搀扶着,无奈地走进了小客厅。
只见一个满脸沟壑纵横的中年男子坐在小凳上,看她进门,慌忙站起,搓了搓手,躬身道:“小人缀锦阁掌柜朱金成,问夫人安好。”
葛馨宁微微点头,进门坐下,直截了当地问:“丫头说,外子在贵处定制过几件小物件儿?”
朱金成忙笑道:“正是。总管大人定了一副耳环、一条额坠和一对攒珠紫金钗,说是急用,付了双倍的银钱,叫小的们日夜赶工……耳坠前日已经叫小厮送过来了,昨儿夜里的金钗也做好了,小的不敢耽搁,今日一早就送过来,请夫人过目。”
说罢,他双手捧着一个巴掌大的小方盒递了上来,垂下头不敢直视葛馨宁的面容。
葛馨宁只怔怔地出神。
春香见了,忙替她接过来,笑道:“缀锦阁的手艺是信得过的,夫人只看看样式要不要改就是了。”
葛馨宁接过之后,随手便丢到了桌上,看也不看一眼。
朱金成的脸上有些挂不住,先时有些愤怒,后来却渐渐地变为伤感了。
他叹了一声,垂下头低低地道:“总管大人富可敌国,夫人自然不稀罕我们这小店做出来的东西——只是这毕竟是匠人们的一番心血,何况又是总管大人亲自过来吩咐的……夫人总要看一眼,才不算是辜负了东西啊!”
葛馨宁被他说得不好意思,只得打开盒子,将里面的紫金钗取了出来。
可是她的心思依然不在钗上。
感觉到朱金成的期盼的目光,葛馨宁想找几句好听的话来赞美一下这件作品,可是搜肠刮肚许久,都没能想出一个完整的词来。
踌躇许久之后,她还是选择了丢下金钗,直直地看向朱金成:“你说,外子还定了一副耳坠,前日就送过来了?”
朱金成忙道:“正是。前日小的没来,是一个小厮来送的。那孩子回去言道总管大人初时不满意,要退回叫匠人改制,后来又改了主意,半途中叫身边伺候的姑娘们过来取走了的。”
葛馨宁听得渐渐心冷,许久才若无其事地笑问:“你说的耳坠,是羊脂白玉所制、极精致的那一副么?”
朱金成被她问给得莫名其妙,却还是点了点头。
葛馨宁僵坐在软榻上,勉强挤出笑容,心却无论如何都收不回来了。
朱金成自然不懂葛馨宁的心事,只一个劲地催问紫金钗是否合心意。
葛馨宁用力咬住自己的下唇,强迫自己维持着雍容的微笑,淡淡道:“果然是巧匠。我是寻不出什么错处来了——倒是那一副耳坠,您那里的小厮有没有说过,是被一个什么样的丫鬟取走了?”
第195章。枯井
朱金成显然是被葛馨宁反复的追问闹得有些不耐烦了。此时见问,他便极敷衍地说道:“便是总管大人身边常跟着的那一位!那日总管大人往我缀锦阁去的时候,也是那位姑娘跟着的。”
葛馨宁闻言,脸上渐渐难看起来。
朱金成这种买卖人,最擅察言观色。见葛馨宁脸色不对,他立刻意识到中间定然出了差错。
回想葛馨宁先前追问的一些问题,他很快便猜到,那耳坠多半是不在葛馨宁手中的。
他知道富贵人家的事情多半复杂难解,当下不禁骇出一身冷汗。
但先前的话已经出口,没有再收回的道理。朱金成咬了咬牙,继续笑道:“据小厮说,那姑娘追出来取坠子的时候,总管大人在窗口点头示意过的,否则小厮也不敢轻易交货不是?这点东西总管大人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