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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就含有怨念的小八,见颜落抱着小九要出府,瞬间,不想活了。
下辈子,也请让我当只兔子吧。
天空湛蓝,蓝得透亮,阳光下,成片杨柳依依,早晨的露水让它们生出了光泽。
马车里,颜落悠闲地倚着窗边,那微弱的光映上她的面颊,只是这样,她的心情会比出府前更好。
马嘶叫了一声,当浓浓的药味扑鼻而来,颜落便知是到了。
药筑前,马车旁,李夜秋将颜落发上的簪子摆正后道:“乖乖待在这里,我很快便会过来。”
颜落怀抱着小九连连点头。
“好。”
李夜秋满意地拍了拍她的脑袋,偏头向着水玉吩咐道:“好好看着,别让她磕着碰着了。”
颜落对这不熟悉,不像在祁王府,哪有花草树木,哪有桌椅板凳,她都一清二楚,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哪都不许去。”
水玉心中咯嗒一下,这难道是在说上回去了城外的事吗?他点点头,连声应道:“是。”
打死他,他也不会再去了。
李夜秋离去,颜落转身迈着大步想要入内,可跨了好几步,她都没能碰到门槛,正纳闷着,水玉扶着她的身子转了半圈,道:“落儿小姐,门在这呢。”
颜落伸脚碰了碰药筑的门槛,咧嘴嘻嘻一笑:“下回我就记住了。”
看见颜落入内,徐药放下手里的药材走上前,欢喜地捏了捏那张小脸,等再瞧见她怀里的兔子时,徐药笑了笑:“怎么把它也带来了。”
水玉跟在颜落身后站定,朝着徐药道:“徐。。。。。。”
嗯?他一愣,怎么过了一夜,徐姑娘看起来不一样了。
徐药脸上有几处淤青,手腕僵硬且缠有纱布,拉着颜落往里走时,还一瘸一拐。
是,同谁打了一架吗?
进了厅,水玉这眼睛自然落在了正抓着药的楼南身上。
楼南微微侧身看了眼,又淡淡出声:“药理好了吗?”
“好了,坏掉的我已经都丢了。”
徐药干咽口水,小心翼翼问道:“楼南你看,现在也没有病人,我药也理好了,那我可不可以先同颜落玩一会,再给她施针好。。。。。。”忽感这样不够有说服力,于是改口道:“而且我手好疼。”
“是我的错吗?”
“啊?”
楼南停住手里的动作倚着药柜看向她:“你弄成这副样子,是我的错吗?”
昨个她拿着刚采回来的药去院外晒,瞧天气不错,阳光都洒在屋顶的瓦片上,于是心中顿生一计,屋顶光足,不用总是就着光搬来搬去,这样她还能趁着楼南去城外采药,到祁王府里看看颜落。
她觉得这主意特好,找来梯子爬上去,放了药材,再爬下来,抬头看了看,拍拍手便出了药筑。
在去祁王府的路上,她碰上街边有卖海棠兔的,便顺手买了只给颜落送去,要不两手空空跑去也没个见她的借口。
算好时辰,在祁王府玩得差不多了,她才小跑着赶回去。
本想趁着楼南回来前把药材从屋顶上收下来,结果爬上去,捧了药材,顺着梯子往下爬,刚爬到一半,楼南推门回来,她一紧张,踩空后便摔了下来,因此还弄坏了不少药草。
听楼南这么一说,徐药一愣,撇嘴咬着唇:“是我的错。”
“药材不是光晒着就行的。”楼南将手里的药材包好,扎上细麻绳丢在一边,上前,将徐药硬着的左手往上一抬,徐药“哎呦”唤了声,楼南皱眉:“你要是怕疼,这手就永远都好不了。”
虽然语气冷淡,但徐药权当楼南是在关心自己,这么一想,委屈的脸一下就开朗了很多。
楼南无奈摇头,斜睨了一眼有些愤愤不平,又不敢吱声的颜落:“怎么?有什么话说出来便是,别皱巴着脸。”
颜落身子往后缩了缩,碰到水玉,她胆子大了大:“你对药姐姐很凶。”
楼南凑上前:“你认为,所有人都应该像李夜秋待你那样去待别人?”
颜落点完头,又往水玉身旁缩了缩。
“你待在祁王府多久了?”
“。。。。。。七年。”
楼南面无表情的脸带着几分笑意,他转身,将先前忘关上的小抽屉推上,指尖在转身时划过药柜面,他向着颜落淡淡道:“那你觉得,这七年里,李夜秋他凭什么要顾着你,护着你?”
“因。。。。。。”
颜落张嘴,可一下子又不知道要说什么。
凭什么?凭什么?
呃,她好像从来没想过这个。
第二十七章
颜落喜欢待她好的人,当然,也有稍稍讨厌的人,这极少数中,楼南很幸运拔得头筹。
李夜秋带她离开南诏,带她回上京,让她唤他的名字,不知从何时起,这似乎成了理所当然。
眼前黑惯了,便习以为常,在李夜秋身边呆久了,便没想着会再离开。
可他为什么待自个这么好?
颜落第一次思忖这个问题,歪脑站着。
楼南烦了她一脸蠢样,回身绕过药柜从右侧角落取来一个竹篮,里面放着莲蓬,楼南问道:“想不出来?”见颜落傻乎乎摇头后,他将竹篮递上前:“早晨不宜施针,等过了晌午饭后。”等颜落乖乖双手接过竹篮,他又道:“这是莲蓬,上回你捧着玩过,现在你去院外把里面的石莲子取出,顺道可以再好好想一想。”
水玉一愣,这楼大夫,还真是会差人做事呢,正欲开口,一旁的徐药上前:“这不太好吧?”说完又道:“还是我来吧。”话刚落,楼南将先前包好的那副药送到她跟前:“你以为自己就闲着没事做了吗?把这药给昨天的王夫人送去,回来你可以同她一起想。”
徐药拿着药不明白:“想什么?”
“想想你为何这么蠢。”
楼南还是第一次当着别人的面说她蠢,寻思着颜落在,面上挂不去,气势微弱回吼了句:“那你当初还从张郎中那把我带走,你是眼瞎了吗!?”
话说完,好像意识到说错了什么,仅存的气势一下全灭,脖子往回一缩:“算了,我去送药。”
徐药领着颜落来到院外,扶她坐在椅子上,又转身从厅内取了剪子,单手在莲蓬中间的部位给剪开个口子来,随后教了颜落取出石莲子的方法后,转身略显凄惨地拐着腿走了。
颜落伸手摸了摸莲蓬,举起放在面前,这可比她的脸还要大呢。
她掰开壳,因徐药有用剪子开了口,所以毫不费力,她取出一颗便喃喃“一个”等数到第十个的时候她岔神了,忘了多少数了,想着要把石莲子再重新放回去时,水玉开声:“十个了。”颜落听后又把石莲子放回,偏头问道:“水玉你为什么待我这么好?”水玉将竹篮里的莲蓬拿起一个来,剪开,掰开,将石莲子取出一个看了看,才道:“因为你是落儿小姐。”
这个回答显得比较含糊,颜落不是太懂,但水玉自个清楚得很,因为她是王爷从南诏带回府的,因为王爷待她好,所以自个也只能待她好,哪怕有过厌烦的时候,但还是必须凡事都要先顾着她,在久而久之后,这便成了最初的想法。在七年的相处下,水玉会发现,颜落有着与别人不同之处,不管是天生过人的忆力,还是对事物的憧憬。她或许认为,即便是出了府,外面的人也会同府里的小阮一样,同石伯一样,同水玉一样待她好,这种理所当然烙在了心里,就怎么也抹不去了。
颜落想要伸手挠挠头,可临了发现石莲子还在手上时又缩了回去。水玉的这句话她好难懂,他待她好,因为她是落儿小姐?那府上的人都待她那么好,也是这个原因?可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想了好久,颜落又向着水玉问:“那李夜秋又为何待我这么好?”
水玉一时语塞,他不知该如何回应,楼南的直截了当他可学不来。王爷待她好,那从南诏那会开始便是,这点不但没变过,而且还变得越来越好。可看着王爷待她那么好,水玉又觉得有些心酸,毕竟什么也不懂的颜落无法回应。石伯有时会偷偷说:“王爷就是耐得住这个性子。”
颜落眨巴眼等着,可好久不见水玉回话,便又埋头数起了石莲子,明明方才已经数过了一次,可她还是傻乎乎地又数了一次,边数边想着,原来水玉也有不懂的东西。
半个时辰后,徐药满面喜色从外回来,她将手里的活物一提,高兴地道:“我方才去送药,回来时居然在路边捡到一直鸭子哎。”又看向颜落:“落儿,今个晌午让楼南煮鸭子给你吃。”反正她除了烧火什么也不会。
正在颜落口水泛滥,徐药喜滋滋时,水玉轻咳一声道:“徐姑娘,那是鹅。”
啥?这是鹅吗?徐药细细看过后,尴尬地笑了笑:“长得一样嘛。”
完全不一样好吗。
徐药生在扬州,原是土财主的女儿,但,就是因啥事都不会干,又因生母去的早,在家道中落后被爹和几个哥哥丢在了扬州,后来被颇还好心的张郎中收留,再后来又被颇还霸道的楼南给强行带回了家。
长得好,能看病,还烧得一手好菜,就是脾气不大好,对你好时是挺好,但认真起来也很严厉。
颜落取了一百零八颗石莲子,由水玉洗净后铺在地上晾晒。
午饭过后,楼南准备给颜落施针,厅内,颜落坐在椅子上有些失落,因方才压根就没吃到鹅,只有稀米粥,可她不爱喝粥。
楼南在她眼角下很快落下一针,颜落抽了抽,不痛,但还是能感觉有东西扎着自己了。
李夜秋来时,颜落坐在院子里,楼南吩咐她不要动,说是金针会掉落,所以听见水玉唤了声“王爷”,她也一动不动坐着。
“痛吗?”他坐在颜落身前,小丫头只是摇摇头没说话,他又问:“午饭吃了吗?”见小丫头犹豫地点了点头,他笑着将手里的食盒递给了水玉:“那恐怕你是吃不下这点心了。”
颜落垂着脑袋,反应了好一会又抬起:“点心?”她一说话,眼角处就稍稍刺痛,但她已将这微不足道的刺痛抛至九霄云外。
今个要离宫,姚婕早就命人在朝堂外候着,只等皇帝一退朝,他一出朝堂,就让他去了宫殿。
母子也有好一阵没见了,姚婕满含母爱,说了三句,基本有两句离不开颜落,李夜秋被念得头疼要走,姚婕又将装有藕粉桂花糖糕的食盒塞给他,让他带回去给颜落吃。
浅浅的黄色,上面满满都是桂花,不仅好看还很好闻,闻着从食盒里散发出的香味,她肚子里的馋虫都跑了出来,口水正欲要滴下,楼南从厅内走到颜落跟前,毫不怜香惜玉地将六根金针拔了。
颜落疼,但没敢出声。
李夜秋带颜落回去时不早也不晚,申时三刻。
马车停下,水玉先下了马车,颜落嘴里包着一块藕粉桂花糖糕,咀嚼了两下,这才想起要问李夜秋的话,她扯了扯他的衣袍,口中含糊不清道:“李夜秋,你为何对我这么好?”
李夜秋很好奇她为何会问起这个,伸手碰了碰她鼓鼓的腮帮,正要开口,水玉掀帘在外轻轻道了声:“王爷。”
水玉的身子稍稍侧开,在府门前,有石伯,还有那个刚刚从府内走出来的女子,身着紫色碎花长裙,双眉修长,右侧挽着一个髻,看着年岁稍长,但容色绝丽,那两片红唇微微一笑,朝着马车内的李夜秋挑眉道:“阿秋。”
李夜秋眉心微蹙,她怎么会来这里?
第二十八章
李夜秋扶着颜落下马车,待颜落双脚稳稳地站着,他这才转身。女子双手背在身后,像个初来上京的小姑娘,眼前的一切对她来说,似乎都很新鲜,仰面,阳光在眉心跳跃,将府外四周赏了赏,她调转视线,看向李夜秋道:“这里好像变了样。”
“这里还和那时一样,只不过是你太久没看到罢了。”李夜秋上前停步:“皇姐。”
先帝有两个宝贝公主,年岁稍小的云浮公主比李夜秋小上三岁,而眼前的,是李夜秋的皇姐芷兰公主,现年岁三十有二,可一颦一笑还和少时相同,清而纯粹。
宫里的规矩一向很重,皇子们偶尔还能随处嬉笑打闹,可公主同皇子便不一样了,走哪都有宫人跟着,教她们规矩,笑不露齿,不能大步行走,这都是最基本。人常说,阴盛阳衰,普通老百姓家中总想着要一个儿子,可生来生去却都是女儿。可恰好,在她们那一辈里,公主极为罕见,好不容易生了两个,先帝宠着,爱着,就差将这俩公主给供起来。
先帝驾崩时,芷兰十九岁,等李宏轩即位,还没等她过了二十岁的生辰,在头年里,太后便下旨赐了婚,将她嫁给了当时已有三十五岁的怀化大将军,韩原。
母妃去的早,父皇又驾崩,而原先的那般宠爱,如同转眼即逝,即便委屈,芷兰也只好如此。在要出嫁的前几日里,芷兰同李夜秋说过,说她不愿再在明争暗斗里掺和,她说:“阿秋,在这样一个大大的笼子里,我早已厌倦了,嫁了人也好,即便不喜欢,但最起码,我可以离开这里,想想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但好在,韩原待她真心,在将军府里也算是受尽了优待。
那之后,入了将军府,当了将军夫人,多年后,韩原为她辞官,携手离开了上京。
其实芷兰早就知晓,当了太后的董昭仪定会记恨她,那会,先帝原先应承了董昭仪要立李宏轩为太子,隔天,只不过因她几句轻描淡写的话,先帝便改立了五皇子李慕歌,当时,她不过是认为在众多皇子里,李慕歌当太子最为合适,可人是多变的,就连事也是多变的,几年后,李慕歌的母亲贤妃枉死在了宫中,而李慕歌也被贬出了上京,再后来,李宏轩即位当了皇帝,初次违了太后的意,下旨让李慕歌重返上京,但时隔多年,一把利刃已经硬生生切出了无法修补的隔阂,连同带着的还有恨。
在正厅坐着,芷兰接过石伯递来的茶水,喝了口,向外看,颜落站在厅外的中央,有意无意偏着头,似乎在听什么,浅浅的阳光下,那身绯色高腰襦裙衬得她肤光胜雪,一双眼睛尤为漂亮,芷兰多看了两眼后才挪回视线来,放下杯,未等她开口,李夜秋便淡淡问道:“怎么会突然回来上京?”
芷兰抿唇笑了笑:“怎么?你好像不太愿意看见我似得?”
李夜秋听了她的话唇微扬,他说不敢,又道:“一个人?”他方才入府,除了两个丫鬟就再无看到有旁人。
芷兰点了点头:“鹤连还小,他不得在府上陪着嘛。”陪在身旁的两个丫鬟听完后都不约而同偷笑了笑。
李夜秋挑眉,他这个皇姐同韩原一走便是八年,这番却突然回京,他缓慢问道:“找我有事?”
芷兰看了一眼李夜秋一笑道:“倘若我说,就是想来瞧瞧你,那话未免就有些假了。”言罢又接着道“这次回京,是想让云浮同我回洛阳去,眼前看着,我也放心。”
李夜秋面上无过多的表情,他问:“你何时知道的?”
芷兰将茶杯重新端起,吹了一吹:“三月,有人将她送来洛阳,可那丫头也不知怎么的,不过才数月便偷偷跑了回来,这不,我才回京来寻她。兴许是在我府上住得不踏实?”说到这里,芷兰无声一叹,这丫头还跟从前一样,脾气倔得很。
李夜秋没有说话,可他已经猜到是谁送云浮去了洛阳。
难怪,先前问起云浮,江离好像一副妥当的样子,说给公主找了个好去处。
芷兰瞧着李夜秋,见他不出声,自个又接着道:“你这个做哥哥的,难不成忍心自个妹妹在上京就这么窝一辈子?”
李夜秋想了想,迟迟道:“为了自己喜欢的人,我看她倒是窝得乐意。”
将她送去静心庵,命人好吃好住伺候着,没隔上几个月又跑回来,以为是她不喜欢住在庵里,又把她安置在渭城的一处别院中,这回他前脚刚回上京,那丫头后脚就从马车上的檀木箱中钻了出来,李夜秋一急,当天又把她甩了回去,并喝令,叫她永远也别回上京,否则真的会折了她两条腿,狠话说了,效果便达到了,起码这丫头是一年后才跑回上京来的。
“那你呢?”正想着,芷兰突然将话锋一转,胳膊搭在座椅旁,手撑着下巴微笑:“你会不会为了自己喜欢的人,也放弃一直想要的呢?”
李夜秋怔了怔,但还是很快又将话转了回去:“何时回洛阳?”要不给你备个马车,你现在就回去罢。
听到逐客令,芷兰下巴从手心滑下,身子向前倾,待稳住,她道:“我此次是来寻云浮的,你这就要赶我回去?”站起身:“明天带我去见云浮。”
李夜秋这时也跟着站起身,一副已然要送客的模样:“我方才已经同你说过了,她是不会和你回洛阳去的。”
芷兰眯眼道:“我很怕我待在这?”
李夜秋微顿:“没有。”
“那我就住下了。”
“。。。。。。”
“云浮何时跟我回洛阳,我就何时回去。”
“。。。。。。”
芷兰笑了声:“你没回来前我都听石伯说了,院外那小丫头是你心上人?”李夜秋微瞪了一眼石伯,正欲开口,芷兰又道:“要不要我帮衬帮衬你?”
“不用了。”
“你多喊我两声皇姐来听听。”
“我都说不用了!”
芷兰感叹:“难怪你娶不上媳妇。”
李夜秋:。。。。。。
赶紧,备车,你现在就去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