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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信,显然是从他走后便开始写的,里面事无巨细都是娓娓道来,毫无半分重点,可是读信之人却恍如重回了那段离府的时光,看着这小人儿的起居日常。
就算是隔着信,也能感觉到随着时间的慢慢推移,那娇人的心内愈加的急躁,信内的事情记得越来越没章法,最后竟然便是通篇地哀求哥哥快些回来,那泪痕晕染开的一个个模糊的字,摸上去都是那么的灼热滚烫。
“哥哥,我想你了……”这是最后一封信笺上的低吟,褚劲风抚摸着那字,将信笺上梅花样的唇痕印在了自己的薄唇上,低低地说:“我也想你了……”
那日,褚司马并没有在府内过夜,从书房出来后,便换装奔赴了都护府,与众位将士一起开怀畅饮,宴饮三天三日,所以自走之后,便再也没有归府。
拢香不知那日小姐与司马在卧房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是总归是可以想见的不愉快,所以那司马大人这才夜不归宿,连面儿都不得见一面。
两位主子这般的情形,实在是让人有些捉摸不定,可偏偏小夫人倒是一脸的从容镇定,似乎饮食起居丝毫不受影响,照样平常的练字绘画,只是晨起梳洗后,再给她上妆时,她却微微皱眉一躲,看也不看那些个那胭脂水粉道:“以后休再给我涂抹这些。”
爱替主子打扮的拢香也只能叹了口气。自从夫人神智恢复后,虽然也是像从前一般不喜打扮,可是却极有容忍度地任着自己和苏秀给她梳洗打扮,毕竟堂堂侯府世家的夫人,总是不能素颜见人吧!
可是自从司马归来后,小夫人不知为何,竟是再也不让人往脸上涂抹半点胭脂了。得亏这是天生丽质,不然可是怎么见人啊?”
自从神智清醒后,原本已经搬出了府外的周夫子,倒是又频频地来王府陪着李家二小姐说话,另外也是尽着自己的所能弥补着李若愚这些时日来记忆的空白。
“你的衣铺新近开张,却还要来陪着我,倒是难为你了,今日便我来寻你,一会替你看一看铺子去。”坐在品香楼的包间里,若愚亲自替周潜雨倒了一杯清酒道。
周潜雨看着已经恢复了清明的若愚笑着道:“我的乖徒进步神速,自然是要来看一看,再夸奖一番了。”
李若愚听了她的打趣,想着自己混沌的时候竟然拜了周潜雨做师傅,还做了那孟千机的首席大弟子,心内也是觉得好笑:“你便算了,左右也是文采远超于我,倒是白捡了个大儒的师父。可是那孟千机的二两油瓶竟然也白占了师父的头衔,倒是便宜了那缺魂的小子了……”
周潜雨倒是习惯人前矜持的李二小姐私下的满口毒舌,忍不又打趣道:“那小子可没觉得占了便宜,还到处宣扬若不是司马领了丰厚的拜师谢礼登门,是绝不会收你这不开化的顽童呢!”
那原本还巧笑嫣然的脸儿,听了那“司马”二字顿时微微有些沉静了下来。
周潜雨看在眼里,温言道:“你与司马大人乃是正经拜过堂成亲了的,乃是正经的夫妻,是要过一辈子的。我看那司马人品才学皆是出众的,你生病的这段时日,他对你的用心可是任谁都看在眼中的。这般佳婿要看红了多少深闺怨妇的眼。就算他原本不是你心中的良人,如今木已成舟,还是且要珍惜眼前的福缘啊……”
李若愚端起酒杯,默默地喝着,却半响不语。
周潜雨心内叹了口气,人都道李二小姐豪爽而干练,小小年纪便支撑起偌大的家业,可是只要她这个密友才知,自己的这位小妹妹对待“感情”二字极为认真,远不是看上去的那般拿得起放得下。
她与褚劲风的这段缘分,实在是月老的一次胡乱戏弄。也不知李若愚现在究竟是有何打算,只是千万别与那冷情的司马碰得头破血流才好……
于是便是微微将话题一带,跳过了好友不欲言谈之话,只说了些别的。
待得二人用餐完毕下楼时,李若愚突然一愣,因为那足足三天一直没有出现过的男人,竟然正站在自己的马车之前。
☆、第 113 章
周夫子见到了司马大人,便福身一礼,她的铺子就在酒楼附近,见司马来寻若愚,便先自带着丫鬟回去了。
李若愚正待福身鞠礼时,却被他一把拉住了手臂,下一刻便跟他一起翻身上了马匹。然后一起策马直出了城去。
“大人,您这是要带我去哪?”上马后,她便被男人用狐皮大氅裹得严实,在马背又是极颠簸,只能圈住健腰在他的怀里闷闷地问道。
“之前因为要处理袁术余孽的琐碎,一直没有回府陪你,现在得了空子,我们去山上的别院住几天。”
一转眼,便到了山下,因着前一阵子下了些微雪,石径上还有些积雪,褚劲风信不过那些轿夫,干脆一俯身,背起了若愚甩开长腿往山上走去。
若愚困窘地伏在他的后背上,就算有心撑开些距离,不让自己丰满而柔软的胸部紧贴那健壮的脊背上,可是男人只是手臂一用力,圆鼓的馒头便又服帖地压在了脊背上成了饼子。
“老实点,不然这雪天路滑,可要脸儿冲下摔个倒栽葱了!”
若愚僵硬地趴伏在他的背上说:“那便放我下来,我自己会走!”
可司马大人却是健步如飞地继续前行,恍如未曾听闻。那石径的确是狭窄难走得很,若愚怕二人滚落下山,也不敢多挣扎,便是任着高大的健壮男子一路大气都不喘地背着她登上了山顶。
若愚先前也只是来过这里宴请了一次城里的府宅贵妇们,此时神智清明了以后,对这里就记忆全无了。
等入了这雅致清静的别院,褚劲风才将若愚放了下来。只不过这一路走来,背人的倒不觉疲累,那被背着的玉人儿反而酸麻的双腿,,下了地,只觉得脚底像踩了钢针一般,酸疼得不行。
褚劲风看她身子一顿,神色不对,立刻醒悟过来,将她横抱了起来,然后走到别院屋檐下,让她坐在离地垫高的木质回廊上,然后半蹲下身子除了她脚上的鞋袜,只露出一对白莹莹的小脚。两只大章捧着在怀里用力地搓动,帮助她活血。
已经酸麻了的小脚被这么一用力,若愚再也忍不住咿呀咿呀地叫喊开来:“疼疼……”那身体后仰,细白的脖颈被拉长的模样,竟然恍惚与床榻香幔里的销魂情形重叠在一起,只看得司马大人一阵的恍惚,那手劲儿又略重了些。
李二小姐也是吃不住劲了,那脚一用力竟是蹬在了司马大人的俊脸上。这脚踹得那脸一歪,等若愚缓过劲了,登时无措地将那裸露出来的脚缩到裙摆下,只露出几根圆润莹白的脚趾,然后定了定身,努力摆出一副淡定的模样道:“我不是有意的,还望大人恕罪。”
被那白脚踹了脸,褚劲风却浑不在意地摸了摸脸颊,也是一本正经地道:“无妨,以前都是将脚直接伸到我的嘴里,逼着我一根根品尝的……这一脚倒是算不得什么。”
若愚闻听此言,瞪大眼睛,那脸上的淡定被激得有些微微震裂开来,半张着嘴,竟是不敢相信自己的双耳。她就算是摔坏了脑壳,也不至于做出这般荒诞的事情来吧?
在李若愚现在的记忆里,自己与司马大人一向都是有礼有节,中规中矩的。但是她也偷偷看到自己胳膊上的守宫砂没了,自然心知自己早已与他同床共枕过了。
可是虽然心内清楚,现在与他但凡有些亲昵的举止,心里上的那一层姑娘的界限总是不能突破。骤然听见自己竟是做过这般荒诞的事情,李若愚突然无比庆幸自己记不得那混沌时期的事情,倒是也不用一一地回味琢磨,羞愤至死了……
褚劲风打趣了之后,看着李若愚又是紧抿着小嘴,不言不语的样子,不过心内却不再像初时一般难以接受了。
这三天来的时光,可真是没有白白度过。
第一日他在那都护府里喝的是烂醉如泥,只恨不得一觉醒来,自己的娇妻便挂着甜美的笑容主动往自己的怀里钻靠。
可是酒醒时分却是无尽的空虚寂寥,除了宿醉的头痛之外便再无斩获。那关霸得知了司马夫人居然忘了主公的事情,当时便是同情地望着满脸阴雨密布的主公,然后推心置腹地贡献了自己生平丰富艳史得来的宝贵经验,跟司马大人私下分享一番:“这普天下的小娘们多是无情无义的,像我们这般外出打仗的,都是聚少离多。那临行前跟你哭天抹泪,誓死盟愿的,等过了三五载再折返回来,便是鼻孔朝上,认不得你了。
若是换了孬熊些的男子,便为了一张脸面愤愤然撒手了。但咱们这铮铮铁骨的,攻得下城池,也攻得上床榻,还能让那小娘们翻了天?
便是要用真刀真枪,热呼呼地干上一场,让她们忆起咱们到底是谁。待她得了好处,回忆起了咱们这通身的本事,保管便又柔情似水,腻歪着如胶似漆了。”
往常若听了这不着调的荤话,格调素来高雅的司马大人包管冷着脸是一脚将人踹飞出去。可是他现在也是实在气苦,投告无门,竟然是觉得关霸的话也有些道理。
但是对付那愚钝的小表妹,便是几个大大的甜枣,外带软话诱哄,便只管无虞。可如今却是恢复了神智,清冷而又精明的李二小姐,竟是一时不知这包着硬壳的铁果子该从何处入口。
这么思来想去,最后便是决定带着自己的娇妻去山上静静地相处一段时间。既然她记不得与自己成亲的往事,便再洞房花烛一番,让她一起与自己的种种过往,让她的身体慢慢地回忆起与自己的水乳交融,恢复昔日的甜蜜岂不是指日可待?
他以前曾经给若愚续接过关于那海上女神的股市,就算女神恢复了神格行将远去又如何?只要他不愿放手,便要牢牢地将她束缚在自己的身旁,相守到老。
当下,便是重整精神,回转到府中,沐浴净面,重新换了衣服,又嘱咐了仆役先去山上的别院准备了器物用品后,便径直来到若愚用餐的酒楼下耐心地等着佳人下来。关霸看主公重整旗鼓,也是暗自为他鼓劲,更是亲自奉上密丸一颗,只神秘兮兮说这是难得的好物,再顽强的山头营寨、险窟密洞也能攻占下来。这关霸说得甚是玄乎,但司马大人也抱着艺多不压身的心思,把密丸带在了身上。此番便是要来山上与娘子再来一次新婚燕尔。
此时别院里轻悄悄的,除了守在别院外的护卫后,竟是半个仆役都没有。
褚劲风看她有些困窘,出声说道:“此间山上只有别院外的侍卫与几位打杂生火的老杂役,清静得很。我也没有让那些侍女跟着上来。今日便在这山上留宿,只是要吃什么便要自己动手了。
若愚扇动着弯翘的睫毛,轻声道:“要不要叫苏秀她们上山,我不会烹饪……”
褚劲风看着她素雅平静的小脸,嘴角竟是微微挂笑。以前与她相识时,只觉得二姑娘虽美,但是太过清冷,让人琢磨不透她在想什么,可是现在倒是因为与混沌不会世故的她相处了一年,早就熟悉她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便看出些以前未曾看出的端倪。
譬如现在,二姑娘看上去很平静,可是那微微吊起的眼角,和有些发鼓的鼻翼还是漏了底,让他知道她此时心内似乎是在为不会烹饪而微微懊恼呢。
这几乎细微不可觉察的孩子气,顿时让司马的心变得异常的柔软,就是恢复了又怎么样,到底还是他最爱的那个女子,只是不再懵懂无知的她学会了小心翼翼地隐藏自己的情绪,不过这样也好,那么绵软逗人的可爱,怎么可以轻易被别人觉察了去?便都是他的,只有在无人之时,才可显露给他看。
这么一想,心内竟然有些自得的雀跃,口气有些托大地说:“无妨,不是还有我吗?你爱吃些什么,我给你可好?”
李二小姐听了这话,似乎很诧异,飞快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是有所不信,但到底没有说出什么。
二人都是山下食过饭的,一时倒是不饿,褚劲风让若愚换了厚实些的羊羔毛做里子的靴子。然后再披上更为轻便些的紫貂小披风,兔毛的围额勒住额头,又将易冻的耳朵护住,然后便带着她踩着积雪去别院的山后打猎去。
此间倒是没有什么凶猛的奇兽,但是山鸡野兔子确实不少。褚劲风手持一把小弓,立在她的身后,手把手地教授若愚拉箭,可惜李家二姑娘虽然机工手巧,这拉弓确实没有什么准头,被那坚实的铁臂围拢住时,在凛冽的空气里都能敏锐地察觉身后的阵阵热气,一时间竟有些心浮气躁,小弓也全失了准头,一无所获,最后幸亏遇到一只晕了头的兔子吗,在七扭八歪的箭雨里一路乱串,一头撞到了树干上,晕死了过去,被司马大人不费气力的拧断了脖子扔进了皮囊里。
等打猎过来时,饶是穿得厚实,可是身为南方人的若愚还是觉得寒冷,褚劲风带着她入了内室,径自脱下了外套,然后说道:“一起去泡一泡温泉可好?”
若愚原本就冻得微红的脸腾得一下子更红了。
☆、第 114 章
也许是若愚圆瞪眼儿的模样太过可爱,褚劲风真是有种将她拽进怀里好好亲吻一番的冲动。但是现在气氛正好,难得若愚清醒后没有剑拔弩张的与他对峙,方才打猎时也乖顺得如同一只小鹿。
而回时,因为山上寒冷,积雪没过了小腿肚,她个子娇小走得一路趔趄,得需着他一路伸手扶腰前行。她也没有拒绝。此时若是孟浪,岂不是又要惊惧了佳人?
当下强自按捺着忍住了想要亲吻的冲动,嘴里补充道:“此间温泉跟你家乡聊城的温泉一般,分割了小池,你我各泡一边。”
若愚心里缓了一口气的同时,也觉得自己方才的表情太过外露,立刻转身道:“我在府里已经洗过,大人自便,我就不洗了。”
褚劲风听了这话,微笑着道:“好!”
这一声“好”字,真是犹如家乡的腌脆瓜一般的干脆。
接下来,便是料理晚饭的光景。果真如同褚劲风所言,没有唤来仆役侍卫帮忙,都是他亲自动手。因为庭院里有温泉地热涌出,很是温暖。他干脆脱了长袍,只着了里面的单衣,袖子一直挽到了手肘处开始给兔子剥皮切肉,一身贵气的男子,做起这样的活计来,竟然也迷人得很。
不一会就用竹签子插好了兔串儿,他又在庭院里支起了烤炉,伴着院外的高山白雪吃着烧烤,当真是别有一番情趣。
因为仆役们又事前准备好了瓜果,还有几样烧烤的鹿肉腌鱼,所以烤炉一旁的小餐桌摆放得满满当当。
在外行军或者打猎,这烧烤的技能都是娴熟的,褚劲风也不问若愚要吃什么,驾轻就熟地用小竹夹,将烤熟的菜品夹到了若愚的碗里。
若愚只是坐在一旁不劳而获,自然不能挑挑拣拣的,用筷子夹起品尝时,才发觉这碗里的每一样都是自己爱吃的,无论是口感还是咸中微微带甜的味道都让人想吞掉舌头。
她细心地留意到,褚劲风只是在要给她吃的肉串上涂抹了梨汁调配的甜酱,而他自己吃的并没有涂抹,可见这甜酱是专门给自己配置的。
因为经年在外面奔波,若愚自觉自己不算挑食,只不过爱吃的多吃些,不爱吃的便少食些罢了。
可是现在竟然有个人比自己还了解自己的饮食口味,那种感觉让一向拿捏惯了大事小情的李若有种说不出的微妙感觉。
当下说道:“司马大人,您也先吃些吧,我自己夹便好……”
听了她客客气气的话,坐在小马凳上的钻心烧烤的男人微微侧转了脸儿,目光意味不明地望着她。五官在炉火的映照下更显得立体而分明。若愚突然觉得这颊边流淌着汗珠的脸,看上去竟是会让人有些心慌的感觉。
她不喜欢这种脱控的心跳,便又吃了几口,放下了碗筷道:“我已经吃饱了,请司马大人慢用……”
说完便径自下桌,走进屋子里去了。
别院的房间很多,若愚抱定主意一会简单梳洗一下便先睡去。在她的眼里,褚劲风虽然冷峻,却也不是会强迫女子急色之辈,就算他提出夫妻同床,等到他温泡完温泉看自己睡着了,也只能作罢了吧?
若愚自己铺了被子,也没有去换那放置在床头的睡衣,便只除了外衫,穿了中衣钻入了被子里。本以为在这陌生的环境里会略略失眠,可是没想到方才吃得太饱,而这半天的时间都在雪地里捕杀兔子,是件很累人的事情,于是当疲惫袭来时,竟是不一会便睡着了过去。
可是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觉得有大掌在摇晃自己的身子,下一刻整个人竟然如同地里的小萝卜一般,被生生拔出了被窝。
正是睡得正香,浑身绵软之时,竟然被还无招架之力地拔出了被窝,就是泥人还有三分土脾气,更何况李家二小姐本来便些起床气,当下眼睛还没有睁开,便懊恼地哭喊了一嗓子。等到半睁开眼时,才发现自己被褚劲风搂抱在了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