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愚情-第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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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这时,突然营门口传来了冷冷的一声:“这都是要做什么?”
  众人回头一看,竟然是褚劲风立在了营门前。
  苏小凉的万丈好奇,被褚劲风的眼中冷光微微一扫,顿时变成了泄了气的皮囊,只觉得牙齿都在微微打颤。
  那万玉倒是适时露出了受惊的表情,感激涕零地冲着褚劲风叫了一声“褚哥哥”。
  别人还稍微差些,只酥麻得苏小凉微微打了个冷战。
  她以前是听过若愚姐姐这般称呼她“大表哥”的,倒是不觉得有什么违和,可是现在从万玉的嘴里吐出,却是娇滴滴的叫小凉想要狠甩她两耳光。明明是若愚姐姐的相公,她叫得这般腻歪是为何?也难怪若愚姐看她不顺眼了!
  这么一激愤,原本被司马大人吓破了的狗胆立刻抖了三抖,深吸一口气,往前走了几步道:“下县苏知县之女,苏小凉拜见大人!”
  褚劲风瞟了一眼,淡淡道:“苏小姐来此处有何指教?”
  苏小凉深吸了一口气,暗自给自己打气说不怕,然后朗声道:“民女与箐胥书院的机关夫子孟千机习艺数载,对于农田水利业略有涉猎,前几日看见此时张贴出了滦县水利的工程图,当下便用了心思去看上一看,可是这一看不打紧,竟然发现了这工程图的一大破绽。因为此事干系两岸上万民众福祉,小凉不得不冒死请命……”
  她的话音未落,那边万玉已经不耐烦地语道:“你跟孟大师学了数载?苏小姐也不怕大话闪了舌头?恐怕是一年的光景都没有吧?所谓隔行如隔山,孟大师虽然是兵器制造的行家,可是对于农田水利恐怕也不专精,苏小姐当真是有把握?”
  苏小凉微微将眼皮一抬道:“这点子雕虫小技,怎么能跟我孟夫子的鬼手门最高深的技艺相比?”
  此时小凉身后的女学子们也是义愤填膺道:“说得对!小凉姐姐乃我们夫子的高徒,当初在百工大赛上帮助了司马夫人一举获胜,她岂是会信口开河?”
  如今这箐胥书院里十三四岁的小女娃们俨然已经壮大成了圣女邪教。只要是李若愚身边的人必定是人中的龙凤,小凉姐姐既然是司马夫人的结拜姐们,必定是秀外慧中,实力隐隐而不可预测!
  苏小凉在身后少女们的吵嚷中渐渐恢复了自信,微微扫了一眼一旁的褚忘,他似乎也是想起了百工大赛当日,小凉手脚麻利组装抽水机械的情形,直直地望着她,目光里也尽是认可之情。
  一旁的褚劲风似乎不耐这些女娃娃们吵扰声,大手一挥,便命兵卒将不相干的女学子和百姓哄撵出了工营后,言简意赅地下了定论:“兹事体大,苏小姐既然有异议,本座自然不能坐视不管,不过……若是事后证实是你在造谣,无故煽动百姓,那么……便对不起苏知县,要让他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这话里的意思便是很明显,若是小凉无凭无据,便是立刻杀了她以平四起的谣言。
  听了这话,万玉的表情微微一松,心内知道褚劲风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顿时有了底气。那小凉一听这话,脸又是一垮,内心开始打鼓。就在这时,李若愚也走进了营门,身后的侍女手提食盒,似乎是来给司马送餐的样子。
  不过若愚也听到了司马方才之言,接口道:“大人此言差矣。若是前来进言之人俱是要冒着杀头之罪才可以向大人献言,岂不是要寒了许多有志之士之心?如此一来,所谓的广开言路也不过是一纸空文罢了。
  司马微微瞟了她一眼,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率先入了工事营的大帐。步入营帐时,若愚向小凉递了一个眼神,意思是有她在,必然要保她无恙。司马向苏小凉问道:“说吧,可是什么地方出了纰漏?”
  苏小凉壮了壮胆,尖声说道:“万小姐的提议自然是好的。自古以来,滦县便是多灾之地,百姓期盼的风调雨顺十年九不遇,年年非旱即涝。若水渠果能减少灾害,便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美事。但是,滦县地势特殊,万小姐一味效仿先贤的都江渠,虽然小有补益,但是却也给滦县埋下了更大的祸端。”
  她说这番话时,眼睛不时上翻,与其说是陈述,倒不如说是在默书。
  万玉听了,冷笑了一声,说道“都江堰建成后,让原本水患之地变成了天府之国,惠及数百年。怎么到了你嘴里便成了祸患?”
  苏小凉接口道:“却是因为滦县地势不同于都江。我这里仿照滦县的地形地势做了一个模型,万小姐可以看看。”说着从身后的侍女取出一个大大木盒,取下盒盖,盒子里却是用沙土堆砌出的一副滦县的地形,上面还做了许多小房子和小人,星罗棋布地点缀在地形图上。
  苏小凉指着地形图说道:“万小姐请看,滦县地势是南高北低,由南往北一路都是向下的,而江就在滦县的最南方。”说着,指向了模型南边的一个白色水槽。许是因为模型是小凉自己一手建造,她说起来底气充足,不似刚才战战兢兢,越说越流利。
  “如果在江道上建立水渠,平时确是对缓解水旱之灾有帮助。”说着,她拿出一个都江渠的模型放到水槽中,将水槽一分为二,形成左右一大一小的两个水道。然后用水瓶缓缓向水槽倒入清水,便见清水大部分从左侧大水道流出,小部分注入右侧的小水道。
  万玉高傲地说道:“就是如此。若是遇到洪涝之年,河水便会顺着左侧水道流出,不会形成涝灾。若是干旱之年,只需将左侧水道关闭,河水自然都流到右侧水道,可以引右侧水道之水灌溉,就会减少旱情。这正是我建此水渠的用意”
  苏小凉也不理她,继续说道:“潠江源起白雪山,流经甘,庸两郡,到达滦县。庸郡大半都是荒漠不毛之地,潠江经过这里会夹带许多泥沙。滦县水势急,水中泥沙一冲而下。但是建了水渠,水势变缓,就会有许多泥沙沉积在滦县的水道里。我请师傅计算过每年流经滦县的泥沙。建好水渠后,每年沉积的泥沙也可以计算出来。”
  说着她又拿出一块算盘,小粗手指笨拙地打起算珠来,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在胡乱拨弄一气,嘴里还念念有辞:“第一年仅有小半成的泥沙沉积在水道里……”说着,她从罐子里取出一些沙粒,投入水槽中。
  “第二年,会沉积半成泥沙。因为泥沙增多,水道便窄,会有更多的泥沙沉积下来,第三年就有一成……”说着,扔了一把沙粒进去,可以看到水槽中的水升高了一点。小凉一边说着,一边投入更多的泥沙,水渠中的水眼见着一点点抬高。
  “第十年,有五成的泥沙沉积。”说完,她猛地把罐中的沙粒都倾入水槽。这时,沙粒已经填满了水槽,水完全溢了出来,沿着地势一路奔泻到北方,将模型中的房屋,小人都冲了出去,一时间盒内已经是汪洋一片……
  虽然只是沙盒里的演示,可是一时间竟是看得满工事营里的人都寂然无语。
  仿佛那沙盒里的水已经变成了滔天巨浪,席卷了两岸郡县……这时再移向万玉的目光充满的苛责!
  万玉的脸色发白,急急道:“这……不可能……”
  李若愚却是冲这累得只喘气的小凉微微一笑:这一巴掌,打得响!
  

☆、第 132 章 

  万玉气得真想冲过去一下子掀翻了那木盒。可是看褚劲风似乎也被这话触动,若有所思的样子,当下她敛了怒火,半咬着嘴唇,可怜兮兮地叫了一声“褚哥哥”。
  这女子露了怯意的时候,还真是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李若愚脸上的笑意慢慢敛下,先前一直无法想象自己是如何向褚劲风撒娇的,只是在几个侍女的嘴里听说褚劲风对自己是如何娇宠。现在倒是真真切切地看了个现场版。
  想起来,大姐样貌谈吐皆是不俗,却败给了一个娼户出身的妾室,大抵也是败给了“示弱”二字。
  就是现在这副娇弱可怜的模样,她都觉得我见犹怜,更何况是司马大人了?
  就在这时,褚劲风慢慢抬起了头,表情平静地宽慰道:“这也原不是你的错,你离开万州太久,自然是不了解此处经年的地势变化,回头本座会找几个水利方面的行家里手,好好研究一番,看看有什么破解之道。”
  万玉在褚劲风这般贴心的话语里,慢慢地松懈了下来,微微挑衅地回望了苏小凉一眼。
  苏小凉气得小脸一鼓,转头望向了李若愚。李若愚正在喝茶,眼眸半垂看不出情绪,不过那满满一杯的茶水却是一饮而尽……
  但是经过苏小凉这般一闹,水岸上的工程便要全部停工了。那万玉设计有误,若不是苏小姐阻止,就会让滦县两岸陷入汪洋之中的说法不胫而走。
  当万玉出了营帐时,那些早营帐门口围观的百姓的指责痛骂声就算是隔了老远也传入耳中。她怯怯地立在司马大人的身后,似乎是不敢出去的样子。
  褚劲风见了,开口道:“褚忘,护送万小姐归府。”
  褚忘自然是要遵从的,不过他偷偷瞟了一眼急得红了眼儿的小凉,似乎下定决心道:“大哥,一会褚忘回来要与你说件事,还望大哥拨空出来……”
  李若愚没有继续在听下去。小凉该做的都已经做了,冒着丢掉性命的危险向褚劲风直谏,若是褚忘见了这样的情形还抱着那一点子迂腐,不肯违逆大哥狗屁倒灶的婚约,那么便是小凉所托非人,痛快地大哭一场后,便要将这褚家老二远远地抛在脑后,死都不要再看一眼!
  于是她起身对褚劲风道:“就不多叨扰大人的公务了,食盒已经交给了褚墨,还望大人慢食慢饮。”
  说完也不看褚劲风一眼,径自走出了工事营。
  可是在她要上马车时,身后却有传来了醇厚的声音:“我送你。”
  李若愚没有回头,淡淡道:“大人事忙,还是不必为了我耽搁时间了。如今惹了民愤的不是我,大人不必多牵挂我的安危,还是多派些兵马保护着万小姐的话,她若是有个好歹,小叔将来如何绵延出聪慧绝顶的子嗣出来?”
  褚劲风微微眯了眯眼,也不再说话,而是胳膊拉拽着她一起上了马车。
  不过马车去的并不是府里,而是另一处江畔。
  到了江边时,伴着水流轰轰的声响,褚劲风终于开口道:“万玉是沈如柏安插在万州的暗探。”
  李若愚却是半点意外之色都没有,开口道:“她应该也是与南宫云相识吧?”机关手法虽然出自一门,但是因为每个人的想法不同,还是会略作调整的。
  可是先前在搬运大坝基石时,若愚一早便发现那吊放装满大石竹筐的吊具与她以前在鬼手门无意中看见的南宫云新研制出来的吊具简直是如出一辙,
  南宫云一向自负,不屑于与同门分享自己的成果。而在那事后不久,他便被逐出了师门。而万玉却能使用,足以见得二人交情莫逆。南宫云因为她而在海中惨死,若是万玉因着要报复于她而甘于被沈如柏所用,倒也不足为奇。
  褚劲风扬了扬眉:“既然是知道,夫人干嘛还这般生气?”
  他虽然爱极了女子吃醋的样子,可是也心知现在的若愚不必蒙昧痴傻时,只要任着她大哭一起,再闻言诱哄就能将这些个不快尽数翻了页去的。
  所以,当初在酒楼上自幼便对药理略通的他,虽然嗅闻到了夫人亲配的那壶醒酒汤里有些不对的成分,还是小饮了一杯,倒是要小惩下自己,免得憋涨了美人。
  他虽然是将计就计,以方便稳住万玉,另一方面也是想看看若愚吃醋的可爱模样。可是今日若愚这般在背后指使着苏小凉便太过了,差一点打乱了他的全盘计划。
  李若愚迎风而站,鬓角的碎发在风中起舞,刮蹭着娇嫩的脸颊,清冷地开口道:“我知道,与大人亲口告之完全是两样事情,我不是大人肚子里的虫子,也不知大人会因为她乃是你至交的妹妹而甘心让步到何种地步,又或者是你们二人一早相知,仅仅是因为我这半路的程咬金而搅了佳偶天成的美事。”
  褚劲风伸手将她拉扯进了怀里,缓缓开口道:“你知我心里只有你一人……”
  若愚转脸望向了褚劲风,沉默了半响说:“大人,我只是个商贾之家的女子,生平虽然有些才学,也尽是用在了船舶与逐利生意中去了。其实我跟小凉是一般的,做不到大人的运筹帷幄,统观大局,更是无法如一般的官家夫人,深宫里妃嫔一般,做到贤妻如斯,先天下而后私家。大人希望的我懂,可是若愚就是做不到……”
  说完,她便挣开了褚劲风的束缚,转身朝着马车走去。
  其实,岂止是做不到官家太太的大度娴雅,连她都很鄙视着自己的小心眼,竟是这般容不下这样的气度,也难怪母亲以前总是数落着她没有读好女戒。她不能容忍母亲因为没有生下儿子而主动规劝父亲纳妾室入门,也见不惯大姐为了孩子而委曲求全,容忍丈夫养了一个妾室在外。
  毕竟那是母亲与姐姐的选择,她自然是无从干涉,便是与周姨娘以礼相待,对那个看一眼便觉得恶心的姐夫刘仲也维系着情面上该有的客气。
  可是现在是轮到了她自己的头上,她却发现自己竟是这般小家子气,就算明知道褚劲风别用用意,也难以忍受别的女人在自己面前似有似无的暗示。
  今日,他可以为了稳住万玉背后的势力,而摆出副贤良大哥的模样与她虚以委蛇,那待得明日呢?要不要为了北方广袤土地城池的安稳而娶个什么北疆的公主,或者是与哪个西域的女王春风一度,应酬一番?
  褚劲风原先并没有将这事放在心上,在他看来,只要自己说出了真相,小女人就该释然了。他甚至已经做好了听她为今日工事营的鲁莽道歉,心里还思踱着要教育这女人莫要总是胡思乱想一番。可是没想到这女人竟然早就洞悉一切,却还是这般小肚鸡肠,怎么也劝不好,真是让人着了恼。
  当下便没有在走到马车旁,而是大步流星走到了马车后侍卫牵着的马匹旁,一跨长腿便翻身上马,催动着马匹疾驰而去了。
  在那之后,褚忘鼓足了勇气向兄长提出了不能接受与万玉小姐的婚约,直言要迎娶苏小凉,被司马大人哄撵出了府去。
  而司马夫人似乎也因为此时与大人闹得不甚愉快,更是要与家姐一同折返回聊城。
  当然这都是万州府宅太太们闲聚在一处时偷偷的闲议。具体的情形如何,她们自然也是不甚清楚。
  自然也不知道那辆载着司马夫人和家姐的马车,在距离万州千里以外的官道旁遭人伏击,将马车与人一起劫掳了去。更不会知道,当夜一位朝中显赫的沈姓官员趁着夜色去了那宅院,却早就埋伏的官兵一并抓住,人赃俱获,
  而此时那位派人劫掠了他人妻子的官员才发现,自己先前得到的内线确凿情报原来是有偏差的,那位劫掠的女子压根不是什么司马夫人,而是万州城里的青楼里卖艺不卖身的歌姬。一时间,这位沈大人在万州看中的青楼清倌求而不得,最后犯险竟是派人劫掠的丑闻不胫而走。
  这多少让他那位显赫的岳丈与夫人面上无光。承办此案的秦府尹铁面无私,据说先前曾在漠河军中效力,不畏强权,此地多有匪患,沈大人此举竟似乎与当地的叛贼草寇勾结狼狈为奸。
  不等皇帝特赦的圣旨下达,便在大堂上脱了他的官府,杖责一百棍,逼问他是否与贼寇勾结。
  这般犯上重则官职比他大的朝中命官,简直是连想都不敢想的。等到圣上的亲使到达时,国舅爷的乘龙快婿已经被打得半死,双腿骨断,落下了终生的残疾,而大楚的律法规定,朝中官员不可身有残疾,这便意味着这位国舅的女婿官运到了头。
  秦府尹也心知自己犯下了越级之罪,当下爽利地除了官帽,自领其罪,甘愿流放北疆。
  至于那万玉与褚家的婚事告吹后,被兄长送到了尼姑尼姑庵中,此后在亲友中决口不提这位妹妹。据说那位妹妹几次修书给家兄与司马大人,可是那书信却是还没有下山便被人扔进了火炉,烧得干干净净。
  褚劲风已经一连多日没有回府了。这日处理了手头的公事后,望着窗外愣神,不知想着什么,似乎抽踌躇了许久后,终于开口问道::“夫人可是从山上的别院回来了?”
  褚墨小声说:“说是今日回来,大人,要不要去亲自接一接?”
  虽然是为了引君入瓮,彻底拔掉漠北所有朝中白家的暗桩。夫人特意去了别院隐居,营造已经回了娘家的假象,可是他是近身伺候的,却知道大人与夫人的确是生了气,闹着别扭。
  如今已经事罢,倒是要好好的和解一番了。若是夫人是知趣的,当要给大人台阶下才好……
  褚劲风想了想,道:“那就备马去别院吧!”
  这一路,褚劲风走得不急不缓,似乎是立意要慢些。这次他并不觉得自己理亏,可是那女人这般,真是不可理喻。到底是被他惯坏了,竟是分不出什么大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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