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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耳,断刀折戟漫天乱飞,碎盾残躯落满一地,直若战神附体,沛莫能御。
许多幽州军士兵奋力将手中的环首刀、短斧、长戟、刺矛,劈砍捅刺这些铁甲锐士,竟无法损伤半分,除了掌腕反震剧痛之外,换来的,是当头一斧槌……
潮水般的幽州军,生生被这砥柱中流的五十余名铁甲兵遏制,难以寸进,甚至步步后退。
乐进就冲杀在这队铁甲锐士之前,一手革盾,一手长矛,盾击矛刺,势如疯虎。前后不过半刻,已手杀十三人,整面革盾与半边身体已溅满鲜血,矛杆也被血浸得粘滑难握。
这时面对三条长戟向乐进刺来,格挡已经变成本能的动作,左手执盾隔开长戟,一矛刺入左边一人腹内。战场格杀,呼吸而决,乐进不会浪费时间在拔矛之上,迅速弃矛拔刀,人往前扑,刀随身走,借着下坡的冲力,反手一刀砍在第二人的脖子上,鲜血飙出,喷了乐进一脸,对方瞬间殒命。
借着对方身体将倒未倒之时,乐进盾护左侧,一个旋劈将第三个以长戟再度刺来的敌兵砍翻,再纵身避过旁边两柄长矛的突刺,用盾沿砸翻一名戟手,斫刀反握,抹过另一人的脖颈——在战场上很多时候都是凭感觉做出下意识的动作,谁能做出最正确的本能反应,谁就能活到最后。
因为居高临下又突入了对方矛戟阵之中,乐进占尽便宜,接连砍翻七、八人,以一己之力,搅乱局部敌阵。
杀到酣处,乐进大呼痛快,随手将砍卷刃的环首刀丢掉,正要拔短戟。突然敌群中分,一骑劈波斩浪冲出,长槊如电,疾刺乐进。
乐进来不及拔戟,革盾一斜,挫身格挡。
啪!槊尖从革盾斜上方掠过。乐进格档成功后,倏地出手,抓住槊杆。与此同时,一名白狼军刀盾兵沿着斜坡冲下,纵身跃起,高过马首,一刀削落骑将头盔,再以盾沿重击敌躯,敌将闷哼落马,那刀盾兵落地后将头盔紧紧抓在手上。
幽州军齐声惊呼:“快救校尉!”七手八脚将那落马将领拖拽回本阵。
乐进看着手里的长槊,再联想到幽州兵呼叫的“校尉”,咦!莫不是公孙续吧……可惜,来不及了。
此时暮色四合,藉着最后一抹如血微光,乐进望向那击倒公孙续的小兵,大声道:“身手不错,叫什么?”
“回乐司马,属下杨继。”
“勇力可嘉,这是公孙续的头盔,好生留着报赏吧。”
“谢乐司马!”
就在这时,山丘飞楼处,响起长长的鸣角声。
而原野之上,幽州军的后军阵列,燃起了星星点点的火光。
夜幕终于降临,是杀戮的结束,还是另一个开始?(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章 【火 并】
(谢谢大盟强力支持!感谢赵无恤2014、洁曦、ufgw,一路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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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狼军撤退了,趁着夜色,加上斧槌铁甲锐士的倾力掩护,迅速与敌脱离接触,丢下所有辎重,背负伤者,向北急速撤退。至于战死的袍泽,只有等来日再收拾了。
步军一撤离,狼牙飞骑也完成了阻击敌骑的任务,在鸣角声中,一声唿哨,纵骑四散,利用马镫与熟悉地理的优势,很快甩开幽州骑兵,消失于无边黑暗中。
敌军败退,要不要追击,若追击的话,是立即追还是整军再追,这些都得由主将定夺。只不过,此时幽州军主将公孙续,正忙着吐血,一时顾不上发号司令。
眼下公孙续的情状着实狼狈,因为是被属下拖回来的,明光铠锃亮的镜面已被磨得一片模糊,背甲皮索断裂数条,铁叶散落一地,脸颊与手背都有擦伤,发髻散开,披头散发。但与内伤比起来,外部狼狈反倒不算什么了。
小兵杨继以盾沿重击,虽然因铠甲阻挡,没有造成外伤,但力道却透过铠甲,伤到公孙续的肺部,致使他连吐七八口淤血才缓过来。也正因公孙续受伤,军心紊乱,号令不及,才使得白狼军从容脱离。
公孙续还没从丢失长槊与头盔的恼火中缓过来,后军的公孙纪已飞马而至,满头大汗,分开扈从挤进来,一见坐在马鞍上公孙续,急匆匆上前行礼,顾不得表示关切,心急火燎道:“长公子。请速速下令追击,趁隙攻入白狼营。若再迟上片刻,被敌军逃逸,只怕此次袭取白狼城,将落得个损失折将,劳师无功啊……”
公孙续悚然一惊,低声道:“损失很大?”
公孙纪脸色阴沉,点点头。
因为天色向晚,公孙续身在阵中,一时看不到周围的情况。而公孙纪在后军,居高临下,对本军损失情况,看得比较清楚。无需详细统计数据,只看本军左、中、右三阵出现老大一块缺损,就大致知道损失多少。至于骑兵部队的伤亡情况,连公孙续都知道了。
幽州军的损失远比想象中严重,但因为天色的掩饰,加上击败白狼军的兴奋。幽州军将士一时半会未能察觉。而身为主将的公孙续在裨将公孙纪的提醒下,意识到了一个可怕问题:幽州军的伤亡很可能接近甚至超过三成,尤其这伤亡还多集中在主战兵,这是一支军队士气将崩的临界点。公孙纪的建议确有道理。
幽州军将士此时正处在击溃敌军的亢奋中。尽管疲惫,尽管伤痛,但精神高度亢奋,这一点。从争相攀上飞楼,拚命挥舞缴获的白狼军旗号的幽州士卒可以看出来。若此时衔尾追击,趁热打铁。极有可能一鼓作气杀溃残敌,甚至攻下敌城。而若是扎营休整呢?届时惨重的伤亡就会像瘟疫一样在全营蔓延,士气沮丧,人心惶惶——这不是猜测。以公孙续的战场经验,及对麾下军队的了解,这种情况极有可能发生。那时就不是怎么追击敌人的问题了,而是如何逃避敌人的追杀,保命回幽州了。
没得选择了!
公孙续与公孙纪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点头,脸上露出决绝之色。
公孙续推开扈从的扶持,翻身上马,长吸一口气,胸口一痛,剧咳数声,狠狠吐出一口血沫,哑声吼道:“幽州军威武,敌军已溃!”
左右数十扈从将这句话大声复述。幽州军将士齐声应和:“幽州军威武!幽州军威武!”
公孙续强忍胸口闷痛,吼得声嘶力竭:“方才的赏格依然有效,谁夺下敌军司马旗,晋升赏爵加倍!”
“吼!吼!吼!”幽州军气势腾霄。
公孙续一拍胯下白马,纵骑奔上土丘,拔刀北指:“杀入白狼营,以敌血肉为餐!”
在公孙续充满血腥味的咆哮声中,幽州军铁流如火,滚滚北向。
二十里行程,骑兵不过片刻即至,幽州骑兵很快就追上撤退中的白狼步军。但还没等他们发攻攻击,斜刺里突然冲出一彪人马,远远就是一通乱箭。尽管黑灯瞎火,准头不佳,却也放翻了十余骑,更搅得幽州骑兵一阵混乱。
很快,幽州骑兵就发觉这彪人马正是冤家对头——狼牙飞骑。
幽州骑兵怒不可遏,呼啦啦追上去。没想到追不出五里,敌骑竟全钻进一片密林里。
战场大忌之一,就是逢林莫入,更何况是目不及十步的黑夜。望着前方黑魆魆宛若鬼域的幽暗森林,幽州骑兵就算立马吞下两个豹子胆,也不敢入内。
等到幽州骑兵愤愤然打马而回时,游目四顾,四野一片黑暗,哪里还有白狼步军的踪影?
不久之后,公孙续与公孙纪率前、后两军赶到,得到骑兵送来的急报:白狼军已退入白狼营,本军骑兵一路追击,堪堪捞住白狼军的队尾,此时正与敌军于城下厮杀,敌城门未及关闭,而吊桥已被我军夺下。
公孙续与公孙纪大喜,立即下令,前军全速进军,后军押辎重跟进。不过这一次公孙续再不敢逞能,委任两名军司马率前军突击,自己老老实实待在后军。
过不多时,前军传来捷报,已夺下白狼营南门,杀进城内。
两位公孙喜不自胜,公孙纪更是急急催促:“长公子速速指挥进击,尽快夺下白狼营,以免腹背受敌……”
公孙续连连点头,在他们的侧方十余里外,是白狼军的大本营白狼城,时间拖久了,白狼城随时会发兵驰援。公孙续当下令后军五百辅兵将辎重车辆面东南围成一个半圆,配发部分弓弩刀矛,由一军侯统领,警戒白狼城。再调百余骑兵伏于白狼营西门。一见有敌军出逃,立即截杀之。其余军兵,无论正兵辅兵,尽数冲入内城,扫荡残敌。
当公孙续与公孙纪率数百军兵冲到白狼营城下时,惊讶发现,城内并无想象中激烈反抗的厮杀声,只有隐隐喧嚣。难不成白狼军军心已溃,放弃抵抗了?
二人正面面相觑,踌躇不前之时。城头上蓦然出现十几根火把,一群幽州军士齐齐探出头,大声招呼:“校尉、长史,敌军四散,有的逃窜出城,有的则趁夜色四处躲藏,我们拿下此城了!”
公孙续在这一刻,悬了n久的心,终于落肚了——不容易啊!太不容易了!这一仗。打得太艰难,白狼军的战力,快赶上冀州军了……
公孙续还没感慨完,耳边猝然传来士兵们惊恐地尖叫——数百人此起彼落的尖叫。几乎震聋耳朵。
公孙续骇然扭头,正碰上公孙纪同样惊骇的目光,两人嘴巴都是一张一合,都在扯着嗓子说话。但彼此什么话都听不见。他们的声音,已被数百人的巨声淹没,而数百人的巨大声浪。又被数千骑惊天动地的轰响掩盖……
黑暗中,原本漆黑一片的北面荒野,突然出现无数火把,宛若满天繁星。若每一根火把,都代表着一个骑兵,老天!这不得有几千骑!
“进城!快进城!”公孙纪喊得声带都撕裂了。
尽管近在咫尺的公孙续根本听不到他说什么,但这位副手频频指向城门的手势还是很容易看懂的。其实不用公孙纪多说,就连他们身后的几百小兵,都没命价地向城门冲去。
公孙续在十余扈从的拚命护卫下,打马如飞,奔过吊桥,冲入城中。在穿过城门洞的一刻,公孙续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公孙纪竟未跟随在身后,而是被争先恐后冲进城的乱兵挤压在吊桥处,进退不得,满脸绝望……
这是公孙续最后一次见到他的这位长史。是役,公孙纪没于乱军之中。
辽东军来了!乌丸人来了!
在黑暗之中,辽东乌丸联军并不知道聚在白狼营南门的几百人马是什么来路,他们只知道,白狼营城门大开,吊桥未收,简直就是欢迎他们到来。
面对答头的惊疑,公孙模却是得意大笑,笑毕方向答头与王同揭密:这其实是白狼营中辽东内应的功劳。
白狼军八千,至少有二千是由辽东输送的,上至军官,下至兵卒,不少人的家人都在辽东,从中发展几个有份量的细作,并非难事。
夜间开门,举火为号,正是事先的约定,一切都在计划中。唯一的变故,就是不知怎地,城门处聚集了一批人马。是发现了什么,想开门迎战么?呵呵!那么,就来尝尝辽东铁骑与乌丸突骑的滋味吧!
公孙模、答头、王同,同时下令,三千突骑杀奔白狼城,掀起涛天血浪。
兴平二年三月二十九,一个血色之夜。
公孙续近二千幽州军,与辽东乌丸联军三千突骑,于黑夜之中,挤在不足一平方公里的白狼营,像两只笼中斗兽,展开疯狂厮杀,满城喋血。
如果是在城外,又是天明的话,几乎全是步兵的幽州军,面对三千突骑,基本上就是被屠杀的命,但是在狭窄而多障碍物的城内,步兵的战斗力却得到加成,与骑兵战得不相上下。
幽州军其实根本不想打,早在联军突城之时,他们就想逃命了。但白狼营两个城门,一个城门源源不断涌入敌骑,一个城门却莫名被乱石堵死……他们除了拚命,还能怎办?
血战持续到凌晨,双方都付出惨重死伤。最后在联军又投入上千步卒的情况下,幽州军,全军覆没。
公孙续遍体布创,在扈从的拚死掩护下,越墙而逃,正好被早前布置在西门外截击的近百幽州骑兵所救。随后又被数百联军骑兵追杀,幽州骑兵力战尽亡,公孙续仅以身免,逃回右北平。
鹬蚌相争,蚌已碎,鹬喙折,渔翁何在?(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一章 【烈焰焚城】
(感谢大盟、洁曦、ranky、ufgw、光辉的宪章、反对的话、我是谁,票赏支持,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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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白狼营里的幽州军与辽东、乌丸联军正厮杀得不可开交时,在城西一个不起眼的杂物房后院井口前,几个人影正悄然顺着井绳溜下深井。当然,他们并未一溜到底,而是折入井壁旁一个临时挖掘的内凹洞穴。
洞穴里已经有好几人,一见他们进来,手中寒光一闪,厉声道:“口令!”
“渔翁!”来人急忙回答,借着洞穴里的微光,勉强认出这洞中几人,不由得齐齐躬身行礼,“属下拜见乐司马……司马竟……竟然未出城?”
藏身在这别有洞天之处的,正是乐进与他的三个扈从,他脸色从容,向来人点点头:“你们几个就是执行最后一步计划的敢战士?”
“是!”
“唔,好像适才我们才见过面,你叫……杨继?”
“是,属下正是杨继。”杨继从腰间包裹里取出一个银亮色的尖顶红缨铁盔,正是他的战利品——公孙续的头盔。
乐进赞许地笑笑:“果然是勇士,你的队率倒也有眼力,选中你执行这个任务。”
这时杨继身后闪出一人,看服饰是一名屯长,向乐进躬礼,脸上有止不住的惊讶:“司马为何逗留于此,这、这太危险了。”
乐进深沉一笑:“我的计划,我要亲眼看到最后一步。”顿了顿,仔细看了眼那屯长,道。“你是齐樟,内应举火的就是你吧?”
那屯长嘿嘿一笑:“司马记性可好,俺就是齐樟,举火引辽东军与乌丸人来的,除了属下,还有赵队率。”
乐进点点头,没说什么,心下感概,这场用间与反间,或者说是人心争夺战。最终还是城守棋高一着啊!
公孙度及一手操纵此事的阳仪,以为掌握了白狼营部分将士的亲眷,就能控制人心向背——事实上,他们这么想也没错,在这个时代,以家人为质,那是连大能都会背叛,莫说小卒了。但他们不知道,还有一种名为洗脑的东西。足以让人在忠与孝之间,毅然选择前者。更何况,他们还得到郑重承诺:“白狼城不会放弃袍泽,同样也不会放弃袍泽的家人。”
乐进听着头顶上方隐隐传来的马蹄震动。以及时远时近的喊杀声、兵刃撞击声、凄厉惨叫声,眼神如冰。
洞穴里陷入沉寂。
良久,乐进仿佛从沉思中醒来,豁然一笑。向众人招招手:“来来来,坐下坐下,这营城里就剩下我们几个了。咱们好好聊聊,反正长夜漫漫,还有得等。”
乐进一一询问这几位敢战士的姓名、籍贯、家庭情况,其中杨继的情况令他颇感兴趣。
杨继,字承先,广陵淮阴人,年方十八,任侠意气。在笮融屠淮阴时,曾击杀数名乱兵,后应募淮阴新军,扈从吕岱左右。最后跟随吕岱共赴辽西,成为白狼军一员。
乐进是游侠儿出身,对同样出身的杨继自然多了几分亲切,而日间杨继那敏捷凌厉的身手也给他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因此在亲切之余,更多了几分喜爱。
听罢诸人情况之后,乐进对其中两名有亲眷在辽东的军士道:“今夜之后,辽东必定变天。相信越海的白狼军,相信城守,你们的家人,一定会得到保全。”
两名军士默默点头。
子夜时分,杨继与一名军士悄然爬出井口,刚探头就被空气中浓烈的血腥味与烟火浓烟熏得差点掉下井。但见院里出现了好几具尸体,有幽州军装束,也有辽东军装束,显然方才发生过一场惨烈厮杀。二人爬上屋顶,但见营城里处处火光,浓烟滚滚。人叫马嘶,箭矢乱飞,金铁交击,喊杀与悲鸣声灌耳轰脑。透过被火光映得半透明的烟雾,隐见逃亡与追逐的幢幢人影,营道上遍布尸体……
眼前这一幕,与淮阴血夜何其相似!
杨继被勾起往事,眼睛渐红。杀吧!烧吧!很快,就轮到你们了!
一炷香后,杨继与同伴回到井下,向乐进禀报:“果如司马所料,只要将柴薪堆砌到营房各处,不劳我们动手,敌军自会引燃。眼下满城处处火头,已有焚城之势。”
另一个军士也道:“厮杀声小了很多,积尸盈城,看来杀得差不多了。”
“很好!”乐进振甲而起,眼睛闪闪发亮,“最后一步,封门焚城!”
……
白狼营有西、南两个营门,其中西门早已被乱石封堵,就连乐进所率数百步军,在引敌入城之后,都是沿西、北两面城墙早先布置好的绳梯,缒绳而撤。而此时整个白狼营唯一的出入口,就只有一个南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