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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如眉闻言也是一愣,料想她还从来没遇到过借不过来的事儿呢,是以陈羽这话说出口来,她愣了一下才轻出一口气,然后笑着问道:“却不知陈公子这琴,为何不借?莫非是怕妾身……”
陈羽手臂一挥,道:“非也,非也,小姐不必乱猜。试问小姐,你去那绸缎庄看丝绸,是否曾向那开店的人借两匹绸缎回来看几天?”
茗雅儿正暗下生着气,一听这话,便心里暗道,若是柳大家看上了哪家庄子的绸缎,只怕是偷个风儿出去,那店里就会自己巴巴的送来呢,过了后儿只要往外一说,柳大家都喜欢我这里的绸缎,看还不卖疯了,却哪里像你,那般不知好歹!
只是,那茗雅儿到底是人堆里打了十几年滚儿的,虽然心里乱腾,但是脑子还是异常的聪敏,顺过了气,她马上就醒过来了陈羽话里的意思。
柳如眉初听那陈羽竟将绸缎与这六弦琴做比,不由得心生不快,只是,她也是个心思玲珑的人儿,也立马就明白了陈羽的意思,他竟是,想要把这把琴卖了。
明白了陈羽的意思,柳如眉心里顿时生出一丝失望,本来觉得这陈羽生得仪表堂堂,且看上去风华内敛,一定是个非凡人物,他又能有意的收藏这稀有之琴,说不好还是个知音。可是谁想,他却连那一般的讨好献媚的人都比不上,竟是开口要把这琴卖掉。
柳如眉心里暗想,说不得他拖茗雅儿来找我说他有这把琴,就是打着要卖给我的主意呢。若真是如此,他也不过就是个蠹囊之人而已,莫说知音,真是与他说句话儿都让人心里难受了。
想到这里,那柳如眉顿时敛起了笑容,面色平静地说道:“那么,不知陈公子这琴,作价几何?”
看了柳如眉脸色的变化,陈羽心中暗道:“这柳大家非但脑子转的快,这脸色变的也是够快的,也罢,满身铜臭气就铜臭气吧。还是换了钱安身立命讨了绮霞杏儿要紧。”
想到这里,他不理那茗雅儿连连使给他的眼色,笑容自若地说道:“白银三万两!”
柳如眉和那茗雅儿闻言都是大惊,要知当今虽是盛世,收藏之风也颇盛,但是一把名琴也不过少则几千多则几万两银子罢了,这陈羽竟然开口就要白银三万两,莫不是穷疯了!
茗雅儿此时心里也对陈羽说不出的失望,却原来,自己看走了眼,这人不过是个贪财的小人罢了,却哪里值得自己托付终身呢。想到这里,她不禁心下黯然,再想到自己从昨天开始就几乎被他迷住,又不由得心中苦笑。
柳如眉听了这话,便顿时坐实了自己心里对陈羽的判断,这人不过是空有一身好皮囊罢了,骨子里却也是个庸俗不堪的人。当下她冷冷地说道:“陈公子莫不是拿我这里当钱庄了?你这琴不过就是占了稀罕二字而已,就算它也是六弦琴里的名品,也值不得这么许多银子。波斯人时有来此,大不了,妾身托人从波斯购得一把就是了,这一把,还请公子带回去吧。”
陈羽来此之前,对这些情况都早有预料,当下他哈哈大笑道:“小姐谬矣,且不说那西行之路上吐蕃正与波斯大战,商路一时断绝,即便是商路畅通,我也担保小姐二十年之内见不到第二把六弦琴。”
柳如眉闻言问道:“这是为何?”
陈羽笑道:“我买琴之时便问过那人,却原来这把琴并非产自波斯,刚才我便说了,那产地不说也罢,而那人也并非波斯人,只不过是在波斯生活了几逾十年,所以着装一如波斯人那般罢了。试问,小姐怎么能指望,再有一个那异国之人万里迢迢到长安来?”
其实陈羽哪里见过什么卖琴人,不过他打定主意要把这琴卖出去,所以不得不这么说罢了,而且,据他猜测,波斯人哪里有弹吉他的,所以,这人十有八九不是波斯人。
柳如眉闻言皱起了眉头,陈羽见状冲茗雅儿笑了笑,见茗雅儿的神思全然不知何处去了,便又接着说道:“其实小姐也有可能得着另外一把,只是,却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了,不知道小姐是否等的起。如果小姐肯买我这一把,那么我免费将那卖琴之人教我的十几首异国曲子整理出来送给小姐。如何?”
第一章十四 车行
要说这车船店脚牙,虽然比不得那勾栏院里的钱来的爽利,却也都是平实的生意,小心经营,虽难有大富,却也不虞吃穿用度。
且说陈羽与那柳如眉约定了三万两银子卖掉吉他,心中不免乐陶陶的,等那柳如眉凑钱的功夫,他见茗雅儿脸上冷得很,便知是怎么回事,却也不去管她,自顾自的想着以后的营生。
柳如眉听了他的话之后,几乎是没有犹豫的就决定买了,不为别的,就为了这么一把琴不能落在陈羽这么一个俗人手里,还有,那异国他邦的十几首曲子,也是个分量不轻的物什,就这个,对于她一个喜欢这些东西的人来说,也值得几万两银子了。
但是她柳如眉纵是有些钱,却也一时之间根本拿不出那么许多钱来,又何况,她素来是个不把钱放在眼里的性子,有了钱,都是尽凭着自己的丫鬟婠儿支应,她是向来不问这些事的。此时问过婠儿知道钱不够,那柳如眉便叫了车来,出门找朋友借钱去了。
且说也不知那柳如眉从哪里弄了钱来,一叠银票从那婠儿的手上拍到陈羽手上,陈羽嘻嘻一笑,那婠儿却是撅着嘴瞪着陈羽,看那意思,要不是当着自家小姐的面儿,她都恨不得上去撕了陈羽。
陈羽知道此时自己在这素月楼里已经是不受欢迎的人了,便拱手道声多谢,抬脚就要走,只是却听那柳如眉把他叫住了。
她连眼皮儿都不曾抬起,便冷冷地道:“陈公子拿了银子便走,却有些不合适吧?”
陈羽一愣,笑道:“哦?呵呵,我是看这位小姑娘恨不得生食我肉,不免心惊胆颤,这才急着要走,不知道我可是落下了什么东西没有给小姐不成?”
柳如眉把过琴来道:“没错,陈公子卖琴给妾身,总要教会我怎么弹奏它吧?要不然,我买了何用?”
陈羽心想这倒是,不过,刚才那柳如眉并没有谈教她弹的事儿,其实现在陈羽完全可以一口拒绝,甚至可以借机再勒索一笔银子。但是陈羽思量了一下,还是决定留一线情面,万一以后再见面,总算是还有个说话的余地。再说了,卖给一个人渔网,总要交给人家怎么用来打鱼才是。授人以网,亦要授人以渔。
当下陈羽便点头应是,然后想了想便说:“请小姐说个清闲点的时间,我过来教你便是,另外,所欠异域曲本,不日定当奉上,小姐勿忧!”
且说那柳如眉的丫鬟婠儿听了陈羽的话便自生气,又见陈羽听了自家小姐的话一副犹豫的样子,不由更是气得心中难受,想这长安城里,多少人手里捧着银子求着想跟我们家小姐说会儿话还没那个福气呢,可是这个人,非但敢一把坑了我们小姐三万两银子,居然对这事儿还犹犹豫豫的,真真是气死个人了!当时这婠儿就想站出来教训陈羽几句,幸而随后陈羽便态度不错地点头答应了,她这才狠狠地瞪了陈羽一眼,然后气呼呼地扭过了脸去。
再说茗雅儿,她现在可是满心里掩不住的失望,脸上便也不由得懒懒的,见那柳如眉四处奔忙着借钱去了,而那陈羽竟然满面得意的坐在那里,她便几次想要告辞而去。说到底,这件事竟是因为她一时起意才促成的,自己倒是个中间的介绍人了,便不免的觉得有些对不住柳如眉,因此又不好意思就这么走了。
此时,她每抬起头看看陈羽,都不由得低下头心里叹息一声,心道真是可惜了的,这么好一个人儿,虽然没有什么钱,也没有什么身份,但是却也没有那些个公子哥儿的臭架子,没有什么臭脾气,又是个有本事的,而且还通晓诗文音律,却偏偏是个爱财如命的性子,让自己到头来一场空欢喜,真不知自己这一上午匆匆忙忙的,到底是为了哪般了。
这时就听得那柳如眉说道:“我今日便得闲儿,就从现在开始吧。”
陈羽闻言正要说话,却听那丫鬟婠儿突然站出来说道:“那怎么行!小姐,时下咱们这里一贫如洗的,现在天已近午,您把这位公子留下来,难道跟着咱们喝西北风不成?依我看哪,这午饭少不得要请陈公子自己到外面去吃了,下午我们小姐在这里等你授课就是。”
陈羽不由得苦笑一下,这就叫报复了,难得这柳如眉是个雍容大度的,不愿意跟自己计较这些事儿,只得了琴便是,可她这个小丫鬟却是个有口角的,这便不肯轻易的饶了自己了。只是他得了三万两银子,心里对这柳如眉有些感激,又多少有些觉得自己占了她便宜一般的心虚,于是闻言便点头应了声是,然后不待柳如眉开口说话,转身便走。
他这里还未走出去,就听的那茗雅儿也起身告辞,这时就听那柳如眉说道:“茗雅儿姐姐先请少坐,婠儿,谁许你这么胡乱说话的?!以后再这样胆大妄为的,看我不罚你抄诗经!”
谁知那婠儿好像是并不怕她们小姐似的,也或许是心里太恼陈羽了,所以故意趁着这个当口儿气他,所以只听她故意的大声说道:“茗雅儿姑娘就别走了,有些人我们这里不管饭,难道连您也能不管饭吗?您且宽坐,等我给您传了饭,再上去抄诗经去!”
陈羽其时已然快要走出素月楼,听到背后这句话不由得失笑,暗道这叫婠儿的小丫头还真是个有脾气的,宁肯自己受罚也要让我这贪财小人心里不痛快一下。只是,柳如眉跟她,这还真是一对奇怪的主仆啊。
屋子里茗雅儿闻言失笑,柳如眉却是冷着脸儿说道:“好,既然你今天不怕抄诗经了,那就传菜去吧,传了菜回来,自己去抄,这次要抄三遍!”
婠儿闻言忙问怎么变成三遍了,往日都是一遍的,却被那柳如眉拿出小姐架子说就是三遍,她没有办法只得愁眉苦脸的传菜去了,这里柳如眉与茗雅儿闲话家常不提。
且说陈羽出得起鸾楼的门来,往前走了走,到了那路边拐角的地方买了两个胡饼儿拿在手里边吃边走,抬眼正好看见过了大街前面正有一家老马车行,陈羽便溜达了过去。
他走得慢,走到那车行门口,堪堪的两个胡饼吃完了,他拍拍手进了门,便迎出来一个伙计,点头哈腰地问道:“爷您好,您可是要用车?不知是行客呢,还是要送货?”
陈羽踱着步子走进去,却并不答话,只四处看,那伙计忙帮陈羽让到一旁待客的桌子上坐了,然后招呼人上了茶,正想又问呢,却听陈羽说道:“你们这个老马车行不小嘛,我在好几条街都看到过你们的招牌。”
那伙计闻言得意地说道:“爷您这话儿可说着了,咱们老马车行别的不敢吹,在这八百里关中的几十上百家车行里,还是数得上前三名的。别的不说,就说这长安城里,我们就一共有十三家分号,除去长安城,整个关中我们还有二十一家分号,共有大小马车近千架。您说要往哪儿去,咱们保证既快又舒服的把你送到地儿,您要是运东西,我们这里保证关中地区一天之内给您送到。而且,我们这里价钱便宜啊,您大概也去过其他车行问过价儿,待会儿您跟我们这儿的价儿比一比,您就知道了。”
陈羽闻言点了点头,端起杯子来就大口灌了几口,他刚刚吃了那胡饼,喉咙里正渴的难受呢。喝了水,陈羽一边打量着这屋子里来来往往或是谈生意或是来取货的人,一边又询问些价钱上的事儿,那伙计倒是知无不言,陈羽便乐得多了解些东西。
这老马车行的大当家叫做赫山,陈羽曾听胡大海提起过。说起来赫山是个老实人,可是他就是凭着这股子老实,加上做事又有股子韧劲儿,竟然使得老马车行创立不过二十年,就已经有了如今这般规模。
不过说起来,在当今这个时代,人善被人欺这句话确实在被广泛的应用着。正因为这老马车行的生意越来越红火,而它的大当家又是个老实人,所以便顿时有许多人窥觑一侧,想尽办法的想把这生意给抢了去。始终在挑陈羽刺儿的陈府二管家郑海,便恰恰是这其中之一。
第一章十五 拂袖
且说陈羽一边询问些事,一边看那进出的人,心想这确实是个好买卖。只是慢慢的那伙计看着陈羽不对了,哪有老问东问西却绝口不谈用车的呀,便心里寻思这人不定是想干嘛的,于是那语气便淡下来了。
陈羽觉出不对,便知道自己这么做有些着相了,便开口问他们大当家的可在。
那伙计本来都想撂下脸子问陈羽到底要不要用车了,要是不用的话他好去伺候别的主顾,可陈羽这么一问,却把他吓住了。他忙问这位公子可是认识我们大当家的?
陈羽说不认识,但是要找他谈一笔生意。那伙计闻言很是恭谨的回答道:“您要是找我们大当家的,只怕要去总号了,我们总号就在西市哪儿,您走哪儿一问,那来来往往的就没有个不知道的。”
陈羽找到话头从那店里出来了,心里寻思就算是去找到了那赫山,也没有个搭话的口儿啊,难道平白无故就给人家说,我看着你这生意不错,让我入股吧!
一路寻思着溜达回起鸾楼门口,也不管里面是不是吃完饭了,只跟那龟奴说了声找柳大家,便径直往里走。那龟奴上来拦住,说什么不让进。陈羽说是约好了的,那龟奴便让陈羽在前面等着,他命人去素月楼问一声。
不一会儿,那叫婠儿的小丫鬟气呼呼的走出来,看见陈羽好整以暇地正坐在那里吃茶,便没好气地说道:“哎,我们小姐说了,她还没有用完饭,就请你在这里稍等一会儿吧!”
陈羽一想,也对,自己两个胡饼就算午饭了,人家吃饭可不是这么个吃法,他便在那里继续坐了,喝着茶再等一会儿。那小丫鬟婠儿见他一副惬意的样子,便不由得心里有气,冷哼了一声,然后转身回去了。
却说陈羽在这里又枯等了两柱香的时间,便不由得又把那龟奴叫过来,让他去素月楼看看是怎么回事,看那柳大家的饭吃完了没有。
不一会儿,那婠儿跟在龟奴身后过来了,走到陈羽面前瞥了他一眼,然后双手叉腰看着屋顶说道:“我们小姐有个午睡的习惯,这会子睡着了,还请这位公子再多等等吧!”
陈羽闻言不由得大怒,这根本就是在拿我开涮嘛。他强自压下了怒气,站起身笑着对那婠儿说:“那就烦请这位姑娘告诉你们小姐一声,程门立雪她学的不错,但是用的时候,用反了。请她什么时候知道怎么用了,再来找我学琴!告辞!”
说完,陈羽拂袖而去,那小丫鬟婠儿冷哼一声,不但没当回事心里还高兴的了不得,兴冲冲的回后面去了。
且说陈羽出了起鸾楼,思量着左右无事,倒不如顺路去凤仪楼走走,自己可是有个几天没有见到杏儿那小妮子了。
同在平康里,只隔了两条街,几乎是抬脚就到。
陈羽常随着二爷到这凤仪楼来,因此上与那看门的几个龟奴彼此都熟识了,当下便打个招呼说是二爷命自己来给郁姑娘送件东西,这便进去了。
熟门熟路的来到三楼,郁巧巧的屋门闭着,旁边杏儿的房门也闭着,陈羽见左右无人,便上去轻轻的敲了两下门。
过了一会儿不见动静,陈羽伸手一推,那门就开了,陈羽进去一看,竟然没人。他又不好出去找人问郁巧巧在哪里,毕竟他根本没有奉二爷的话儿。可是不问的话,又到哪里找去。
正在屋里思量着呢,却听见有走动声,然后分明的就听见是那郁巧巧的声音说道:“去给我备热水吧,我洗个澡。”
然后就听见杏儿答应了一声,陈羽忙闪到门后面猫住了,听见那隔壁的房门打开了,然后又关上,不一会儿又打开了门,陈羽猜着估计是杏儿出来了,便要打开门出去,谁知听那轻轻的脚步声,已是奔这里来了,陈羽想了想,便止住了身子,继续在门后猫着。
门被一下子推开,陈羽便被门挡在了后面,然后就见一只三寸金莲趟开石榴裙走了进来,陈羽刚想上去抱住她,却又一想不对,那杏儿乃是天足,这人定不是她,所以便生生的刹住了,把自己又往里藏了藏。
随后,两个丫鬟后面跟着进来,却不知里面是不是有杏儿,只听动静便知道,两个人到里间抬出了一个大木桶。
陈羽微微的把头往外探了探,却好巧不巧,正赶上一个人抬头,两人眼神儿擦个正着,那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