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茗雅儿出身妓门,便是那最不怕男人调笑的行当,又何况,此时她心里被陈羽那笑容扰的乱乱的,还巴不得陈羽来惹她呢。当下她便顺水推舟地一笑,伏在陈羽耳边张开小嘴噙住陈羽的耳垂,又伸出舌头抵了抵,这才小声地假作嗔道:“爷真是坏死了,奴就是想留下来陪你的,这可如意了么?”
陈羽一笑,便伸手揽住她纤细柔嫩的腰肢,她便顺势坐到了陈羽腿上,双手环住了陈羽的脖颈。
那边胡大海瞧见了,不禁笑道:“老弟真是好本事啊,咱们的茗雅儿那是多高的眼界,可是只看你一眼这就离不开了。他***,还是年轻俊俏了好啊,鸨儿爱钞,姐儿爱俏,想当年,我老胡也曾有姑娘愿意倒贴来着,现如今……,唉……”
胡大海此时粗俗的话,让陈羽并那茗雅儿非但没有反感,反而呵呵笑了起来。此时却听那胡大海又说道:“既如此,雅儿姑娘,就烦请你下去帮我把萍儿叫上来,否则,你们在那边亲热,我看着岂不难受?”
那茗雅儿听了这话却不依了,轻轻啐了一口道:“什么亲不亲热的,你来听苏柳两位大家的场子,居然还说那么粗俗的话,真真的我该去洗洗耳朵再来了。”
这茗雅儿刚刚坐到陈羽怀里,自然是不愿意起身了,不过,那胡大海她也不敢得罪,所以便也只好站起来说道:“且等着,我给你叫去。”
茗雅儿这边刚走,那边胡大海便凑过身来对陈羽一挑大拇指,口中赞道:“老弟好手段哪!不要看这茗雅儿貌似风骚,实则清高的紧,想当年也是名满长安的人物。即便是在她最红的那一年,能沾她身子的也不超过十个人。随后,就在她声名最响的时候,不知怎么就闭了门了,后来便做了鸨儿,到现在还不知有多少人记挂着呢,可是你看,这么些年了,谁都没能碰她一个指头,你老弟这才见了她多大会儿,这就让她迷成这样,唉,不羡慕不行啊!”
陈羽闻言不过一笑,他才不信自己能有这等魅力,可以将一个在这妓院里厮混了十几年,而且又清高自矜的女子一下子收服。要说是对方见自己有胡大海陪着,却偏又猜不透自己身份,便猜着自己可能是个权贵公子,想借机找个从良的对象才像是真的。
其实这倒是陈羽想错了,他纵然再了解女人,也不可能猜透这世上所有女子的心理。他所猜测的固然是大多数在妓院讨生活那些女子的想法,却恰恰不是那茗雅儿心里想的。
要是只为了想找个从良的人,茗雅儿只怕早好些年就找了。她十五岁出道,十六岁就名声大噪,可是同年就转行做了鸨儿,为什么不从良呢?时人以纳名妓做妾为荣,所以,愿意把她娶回家去做个姨太太的可谓是比比皆是,甚至愿意现成的大妇身份娶回去的也不在少数,她却一一回绝了。
说起来,这茗雅儿倒是个真真的奇女子了。她心里想着,这时俗便是不拿女人当人看的,便是妾,那也是说打死就打死,自己若是随便的找个人从了良,虽说是姨奶奶,但那也是朝不保夕的事儿,所以,要从良也要找个真正疼惜自己的人,否则的话,倒不如留下做个鸨儿,先护住了自己身子再说。
再有一则,这嫁人,便是出去过日子的,只有钱可有个什么劲,最主要还是这人要自己打心眼里喜欢,那样跟在他身边哪怕为奴为婢,哪怕做个私窝子丫头,也能换个心里美,这样日子过起来才有意思。
正因为她心里存了这些心思,所以做了鸨儿之后,竟是在这翠玉楼一待八年却从未遇到一个让她看着喜欢的,这几日正是每月里的那个日子,她心里正烦闷的紧,好巧不巧,今儿就遇见了这么个人儿。
自打陈羽进门的那一刻起,这茗雅儿就觉得眼前一亮,然后便不由自主一般迎了上去,换做平常,胡大海这样浑人她躲还躲不及呢,哪会去迎他!
走近了看见那陈羽,她便觉得自己心里一下子安静了,也不烦了。那感觉,竟像是自己一下子就喜欢上眼前这人了。这个心思,当真是奇妙的紧呢,任他陈羽有天大的神通,只怕也解释不来。
且说茗雅儿唤了那叫萍儿的姑娘来,便又赶忙的坐到了陈羽怀里,陈羽略略往那边打量了一眼,见那萍儿打扮俗媚的样子,便心里不喜,因此便扭过头来在那茗雅儿耳边小声道:“你手下便尽是这种姑娘吗?”
茗雅儿听出了陈羽话里的意思,便更知道了他果然是个眼界儿高的人,心里便越发的爱他了,只听她也小声地说道:“好我的心肝儿,似苏大家那般倒是不俗,可是你觉得奴能辖制得了吗?也只有这样人,才好调教些。不过,她却也并不是奴手底下的,奴还真不愿意要她。”
言罢又道:“唉,要说奴待在这个地方,自己能做的什么主?也只好整日里同这些人厮混在一起罢了。”
陈羽听她这话,便愈发相信自己刚才所想了,这茗雅儿只不过是想找个从良的人罢了。只是他却也觉得正常,妓院里讨生活的女子,有几个是自愿的,又有几个不想赶紧的找个好人从了良。
陈羽伸手揽紧了她那柔若无骨的小腰,在她耳边调笑道:“你看他们在干嘛,你可要有样儿学样儿!”
茗雅儿此时全副心神都在陈羽身上,哪曾注意到那边在干嘛,她闻言抬头一看,便不由得轻轻啐了一口,原来那萍儿坐在胡大海身上,正把手伸了下去,下面被桌子挡住了看不见,不过只看那胡大海已经把手伸进了萍儿的衣服内,在那胸前两团凸起上揉搓着,便可以轻松的想到那萍儿的手放到下面做的是什么活儿。
陈羽原也是看见了心里觉得好笑,你即便是好色,也没有个如此不挑时候的,眼前介柳苏两位大家就要开演,他们却在这个时候就忙活起了这事儿,真真的是让人心里不痛快。不过,陈羽早就练就了一副隐忍的本事,于是便拿这事来挑逗一下这茗雅儿,只为了图个开心,心里有一点小不快,也便过去了。
可是那茗雅儿闻言却不是如此想,她杏眼含春地嗔了陈羽一眼,心道好你个小冤家,竟是如此急色吗?这一瞬间,她就觉得自己心里对这陈羽的感觉有些动摇,但是或许是等待的时间太久了,好容易有了一个人看得入眼,她潜意识里竟为陈羽做起辩护来:他定是还年轻,最是受不得这个场景,只是,我该怎么办?难道,难道,这便依了他不成?
茗雅儿又抬眼看了看陈羽,见他的目光已经飘向了下面的台子,显见的是等着苏大家出场呢。看他那神情,竟像是把刚才调笑自己的话忘了似的。这时,这茗雅儿见状不由得暗道一声冤家,我难道是上辈子欠了你么?
只见她咬了咬牙,便伸出手来向下摸去,同时那身子更是往陈羽怀里挤了挤,那娇嫩便紧紧的偎住了陈羽胸口。
第一章十二 听琴(四)
觉察到怀里佳人的动作,陈羽一愣,然后一把抓住她的手,口中笑道:“我说着玩儿呢,姐姐怎么当真的这样起来,莫非以为我也是那样人吗?”
茗雅儿闻言松了一口气,心道自己果然看的不错,他果然不是那等好色之徒。只是转眼儿她又懊悔起来,不由得暗骂自己,怎么那么轻易就去做那等事儿,这岂不叫他小瞧了我!
其实茗雅儿这回可想错了,陈羽倒真是个好色之徒,如果是在平常,似茗雅儿这等妙人儿肯为他做这等事,他高兴还来不及呢,又哪会拒绝。只不过现下碍着胡大海等两人在这里,下面看看苏大家出场的时间又快到了,所以,他才伸手拉住了茗雅儿。
只是,他那里知道这茗雅儿心里正如初恋的少女一般,转动着那患得患失的念头。他说完话之后,见茗雅儿的手不乱动了,便把目光又投回到了下面。
在那里,一个女子抱着琵琶走了出来,先是走到台前盈盈一福,然后便回去坐到了那台上放着的一把椅子上。此时,下面虽人头攒动,却已寂然无声。
这女子坐回去,抱住了琵琶,然后那曲子便从她指尖流淌出来,这便是每次开演前例行的开场小曲了。
只听那女子唱道:“飞琼伴侣,偶别珠宫,未返神仙行缀。取次梳妆,寻常言语,有得几多姝丽。拟把名花比。恐旁人笑我,谈何容易。细思算,奇葩艳卉,惟是深红浅白而已。争如这多情,占得人间,千娇百媚……”
陈羽听出这竟是一首柳三变的词,不由得暗自摇头,那茗雅儿正把全副精力都放在他身上,见状忙问道:“怎么了?可是觉得不好听?”
陈羽小声道:“非也,这柳三变的词妙则妙矣,却失之于俗,说起来倒是不适合放在柳苏两位大家的琴歌之会前面的。”
茗雅儿闻言肃然起敬,心道这冤家果然是一个胸中自有丘壑的人物,不由得那心中爱意愈发的浓了。
要说这天下最奇妙的物什,便是这女子的心思,有时候瞬息万变,有时候却又坚贞的紧,她们一旦认准了什么,那便是撞了墙也不愿回头的。现下这茗雅儿便恰恰是入了后一条路了。他一开始认准了陈羽,然后便开始在自己心里美化他,只将他想的非但是人间少有,就连天上都不多见那般好,而陈羽的一件件举动又好不好的为这种美化提供了依据。于是,在陈羽还不知道的情况下,他已经被茗雅儿想象得比那天上神仙都要崇高几分了。
这又是为何?须知,对于一个阅尽沧桑且又性子高傲的成熟女子来说,等闲男子已经入不得她眼了。那么,难道说陈羽便真是一等一的杰出么?倒也不尽然,这关键是陈羽占了两桩大便宜。
其一,陈羽风华内敛,这自然是他多年蛰伏练出来的本事。再者说了,他现在要说也活了快四十年了,那心思自然是成熟的紧,一举手一投足都有着一股成熟的气势。
其二,这所谓鸨儿爱钞,姐儿爱俏,这句话里的后一句便是说的天下女子没有个不喜欢俊俏小郎君的,陈羽偏又生得仪表不俗,自然也就有了令女子倾心的资本。
要按说,这两样里任何一样都还不足以让那茗雅儿一眼就爱上他,可是难得的是,这两样好处都同时出现在他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郎身上,这就不能不让天下的女子们眼晕了。
陈羽若只是年轻有卖相,又有些小本事,再加上会说些好话儿勾搭女孩子,那绮霞这等阅世不深的女孩子喜欢上他是正常事儿,可是到了茗雅儿这里却又不吃这一套了,因为她要找的是一个能给她安稳一生的依靠,稚嫩的少年郎如何能行?可陈羽这少年郎却是透着一股子沉稳,一看就让她觉得安心,这样子两下里一拼凑,便简直是为她茗雅儿量身打造的好郎君了。
茗雅儿这厢偎在陈羽怀里胡思乱想着,过了不一会儿,那台上小曲儿唱完了,下面一阵喝彩声,然后那女子鞠了一躬退下了台去,众人便都屏住了呼吸,那胡大海此时也已然正襟危坐,果然,苏小小登场了。
苏小小,果然人如其名,生得袅袅娜娜,极是小巧,且看她身子娇弱,就称扶风弱柳也不为过。只是,这一种纤弱之美,配上她那明丽的瓜子脸蛋儿,精致秀美到极点的五官,倒真真是称得上倾国倾城了。
她走上台来鞠了一躬,先是对台下笑了笑,然后樱唇初绽,那声音便如潺潺流水一般,煞是好听,“多谢诸君前来捧场,今天有幸请到柳姐姐来我这倚云楼抚上一曲,真真是荣幸之至,小妹僭越,便先为诸君献上一曲,以此略表感激之情。”
她的话刚刚说完,就有两个小婢抬着一具古琴上来,看着那苏小小纤细白净的手指轻按琴弦,陈羽不知怎么就想到“纤指破新橙”的句子,这苏小小上的台来还未开唱,便已给人一种娟娟美态,使人不得不暗叹造物之神奇。
其实陈羽此时心里想的,倒更多是那刚才女孩子怀里抱的琵琶,见那琵琶,他不知怎么就想起自己在前世今生这两辈子里唯一能摸得起来的一样乐器——吉他。
就在去年冬天,陈羽陪着二爷逛的时候,在西市一家古玩铺子里见到了一把吉他,那老板说是昨天才从一个落魄的波斯人手里买下的,他不知这是什么乐器,便只当是可怜那饿了三天的波斯人,出了五百文钱买下了,二爷自然也不懂,便也没当回事就过去了。
陈羽见了那东西却是大喜,他知道,在当今这个时代,虽然大周国同周边各国来往频繁,但是那吉他的生产国毕竟离此太远,东西根本就传不过来,所以,这绝对是个稀罕物件儿。而且,最关键的是,他真的好想念那吉他的声音哪!
他便在当天下午又偷偷地回去,一吊钱就把那东西给买下了,回去之后珍而重之的放在柜子里,每次都是瞅个左右无人的功夫,自己偷偷的弹上一首。是以,连绮霞都不知道他有这个东西呢。
时人评述才子佳人之时,往往冠以琴棋书画的名头,比如这苏小小就被称为歌仙,那柳如眉被称为琴神,而卞赛赛卞大家则是以擅画兰著称。看看自己呢,书画都还凑合,下棋,虽然跟二爷下的时候是每下每输,但是那归不得数,自己两世的棋力到现在还算不错,唯独的就是这琴,自己是一窍不通。
正如孔夫子说,不知诗,无以言。当下这时代,不懂琴,你谈什么水平啊!所以,至少呀要会上一样才是。这吉他,便是陈羽的琴了。
陈羽正出神地想着那吉他的当儿,台上苏小小已然轻拨琴弦,台边自有乐师以红牙拍板相和,只听她唱道:“长相思,在长安。络纬秋啼金井栏,微霜凄凄簟色寒。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美人如花隔云端。上有青冥之长天,下有渌水之波澜。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长相思,摧心肝!”
这竟是李太白的一首古风长相思,这首诗写的本就哀婉凄切,落到苏小小的歌声里,更增一番惆怅。她咬字极清脆,一首曲子唱下来,真个是大珠小珠落玉盘,字字入耳,犹若珠玑。
按说这种场合里,最忌讳悲调,但是大家出场,却又另当别论。苏小小唱这长相思非但没有把气氛搞坏,反而引得众人跟着她歌声里的情绪走。
她那里一首长相思唱完了在台上致谢,台下众人还恍若梦中,过了一会儿,有人率先醒过神来大声叫好,这时众人才省得歌已唱完,便忙跟着鼓掌。
待那苏小小走下台去,众人掌声方落,便乍闻“咚”的一声琴音,即便在噪杂声中依然显得那般清脆明亮,闻这琴音,台下倏然陷入死寂,众人就连抬下手臂都怕衣物的摩擦声会扰了这仙宫纶音。陈羽当此时也是赞叹不已,这柳如眉连面都没露,就凭这一声琴弦,便已然摄了诸人魂魄,真不愧为大家了。
那茗雅儿见陈羽满脸赞叹,便不由得伏在他耳边小声道:“奴与柳大家也略有些交情,改日凑个闲儿,奴绍介你们认识如何?”
这话却是有些讨好情郎的味道了,陈羽闻言忙低头看她,点头道:“如此甚好,我素闻柳大家爱琴,正巧我手里有一样琴,担保是她柳大家未曾见过的。倒是可以借我那琴,与柳大家切磋切磋。”
茗雅儿奇道:“哦?却不知是什么琴,还有柳大家没见过不知道的?”
陈羽微微一笑,口中说道:“六弦琴!”
就在陈羽话音落下之时,琴声再度响起,初如和风催绿,万物知春,让人不由得浑身舒坦,便觉四肢百骸都懒洋洋的;继而琴声一变,如山静虫鸣,月挂枝头,令人惫懒之意顿消;正心旷神怡之间,琴声再变,如孔雀开屏,又如凤舞九天,此时,几个幼齿小婢和声起曰:“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沈吟至今……”
余音绕梁之中,陈羽不知怎么就想起了那郁巧巧,据说她的操琴之技丝毫不弱于柳如眉,长相则因为不知柳如眉到底怎样暂时不好评判,不过想那郁巧巧的可人模样,这柳如眉便是再美,也不会比她强去了多少,这样看来,柳如眉被评为四大花魁,而郁巧巧只能列入四小花魁,究其原因只怕除了郁巧巧卖身,而柳如眉则是卖艺不卖身这一点之外,倒是柳如眉身上应该还有什么高人一筹的东西了。
最后一缕琴音消去很久了,屋子里这些豪门权贵、富商巨贾们依然状若痴呆,屏气不语。陈羽好笑地看着这一幕,同时那手已经不自觉地在茗雅儿的小腰上揉搓起来。
有句话说得好,男人的手令人厌恶,情郎的手却令人心跳。当此时,只消陈羽的手这么轻轻一动,那茗雅儿便觉得浑身酥软,不由得**一声,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