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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珠-第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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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着这事她们早有准备,扈秋娘此去不过大半个时辰,便也就回来了。
  但她去时,脚步轻快,回来时这脚步便变得沉重了许多。
  隔着帘子,若生屏息听了听,立刻便将眉尖给蹙了起来。
  她将手里的书往边上矮几上一抛,霍然站起身来。
  下一刻,扈秋娘便撩开帘子走了进来,走至她近旁,摇了摇头,道:“叫姑娘料中了。”
  若生的眼神,霎时阴沉下来。
  扈秋娘取出那只青瓷小盒,双手递给她,低声说:“里头被搀了香脐子。”
  香脐子,又名麝香,取自雄鹿。
  兰麝,兰麝,其味似兰,芳香宜人,可入墨中,制成麝墨,亦可磨成细末,制成香料。只需在屋子里搁上一点,便会满室留香,且香味经久不褪。
  若生知道的,不过这些。
  她紧紧皱着眉头,问道:“这东西若是叫有孕的妇人用了,可是大大不妥?”
  她未成过亲,也不曾怀过孩子,年岁又小,许多事知道的并不清楚。
  扈秋娘年长她许多,又是在外头见惯了这些事的,闻言便飞快解释说:“这麝香,可催生下胎,实在不宜有孕在身的妇人碰触。”
  若生听得齿冷,问:“雪梨人呢?可看好了?”
  扈秋娘点头应是:“奴婢让人盯着她呢。”
  “好。”若生攥着手中瓷盒,忽道,“去备纸笔,我要写信。”
  扈秋娘怔了下,但仍迅速地将东西给备好了。
  若生便提笔给慕靖瑶写了一封信,不长,但字字句句都点在关窍上。
  慕家离得虽不近,但她问得详实,慕靖瑶的回信,仍是很快便送了过来。
  涂了金粉的花笺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慕靖瑶精通医理,说的话便又同扈秋娘大不相同。
  香脐子可作药用,能通诸窍之不利,开经络之壅遏,可活经通血,有破血化瘀之功效。
  内服比外涂,更见效用。
  除此之外,其效同扈秋娘所言一样,的确有催生下胎之用,所以不宜孕妇碰触,但仅仅只是闻嗅,偶尔使用,哪怕内服,也不易造成妇人滑胎。
  是以,并不需太过忌讳。
  但倘若妇人本身胎气不足,身子不够康健的,便不可以常理来论。
  信末,慕靖瑶点出了最要紧的一句话。
  不通医理的人,多半会如扈秋娘所想。
  故而,故意在有孕妇人身侧使用香脐子的人,其心可诛。
  这最后四个字,若生仔仔细细,来来回回,看了一遍又一遍。
  麝香不是寻常香料,所以一直价值不菲。
  这年月,买个人,尚不及香料贵重。
  这盒玉颜膏里掺的麝香,纵然远不及成块的名贵,但亦不是雪梨这样的丫鬟,所能买得起的。
  雪梨身后,必定还有人。
 
  第192章 平静

    若生的眼神,渐渐充满戾气。
    雪梨身后的那只手,如今虽然还不知是谁的,但已伸得太长。
    明月堂那边的人,不论哪一个,在她心中都是极其重要的!何况,那是她唯一的弟弟若陵。若非她先前便已察觉雪梨不对,若陵来日,是否还能出现在这世上,也尚难以断定。
    她只要一想到,也许若陵会死,也许朱氏也会丧命,她心中的怒火,便犹如星火燎原,一点点熊熊燃烧起来。
    “姑娘,这香脐子针对的恐怕不单单只是二太太……”扈秋娘随侍在旁,见她捏着花笺的那只手越来越用力,骨节都泛出青白来,不由得叹了一声。
    若生闻言,却连眼皮也不曾掀一下,只望着花笺,一字字道:“我明白。”
    青瓷小盒,是打从木犀苑里送出去的。
    是她,交由底下的人,送到明月堂特地给朱氏用的。
    她院子里的人都知道,明月堂上上下下从连二爷朱氏到金嬷嬷再到底下的人,也都门儿清。
    故而将来一旦朱氏出了事,又叫人查出是那盒子她送的脂膏里被掺了香脐子所致,这罪魁祸首,岂非就成了她?
    本不是嫡亲的母女,朱氏才进门时,若生也摆明了不喜欢她,处处刁难她不提,还由着底下的丫鬟婆子也轻贱她。而今朱氏有孕,只消数月,没准便能为连家二房诞下个男丁来。
    若生身为不喜朱氏的继女,生怕继母所生的弟弟会抢走自己的风头,生怕将来千重园那边,只瞧得见朱氏的儿子,而看不见自己。委实太容易说得通了。
    小姑娘面上看似同继母关系颇为和睦,但暗中悄悄使人在送予继母的脂膏中,掺了麝香,想要借此来让继母滑胎——
    不管谁来看,都是大有可能的事呀!
    都不必多说什么,只这么一想,便能叫人人都信以为真。
    到了那一天。若生只能是百口莫辩。跳江也洗不清了。
    从此以后,她同朱氏离心,父亲也该来怪她了。便是姑姑再纵容她肆意胡为,也绝不会容忍此等行径。
    若生只沿着这条线往下略微一想,便将自己那“下场”给看了个清清楚楚。
    是以,眼下的这番动静。真正针对的,还是她。
    若生无声冷笑。将手中花笺拍在了桌案上,同扈秋娘道:“雪梨那边,可看牢了?”
    扈秋娘回道:“看得严严实实,便是她何时出恭。何时何地同何人说了什么话,也都尽在掌握中。”
    “一有动静便来报我。”若生蹙起眉头,“莫要叫她察觉。”
    扈秋娘神色凝重地答应了一声。随即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屋子里霎时寂静下来。
    若生的呼吸声,亦随之变得轻而弱。
    她的视线重新落回了那张花笺。慕靖瑶信中所言。除了关于香脐子的话外,另外还写了一件事。
    一件,若生尚不知悉的事。
    ——苏彧他,病了。
    慕靖瑶信中,大抵是随口一提,说是从贺咸那无意间听来的,五哥感染了风寒,强撑着办了一天的差,结果到晚间归家时,这人都快烧起来了,也不知是不是夜里着了凉……
    她兴许是以为若生知道这事的,信里还不忘笑话苏彧,笑他这身子骨竟是还不及若生的坚实,忒不像话。
    自然,换了往常若生看到这样的话,只怕也会忍不住笑起来。
    可今儿个,她见了慕靖瑶这几行字,只心虚得不行。
    苏彧好端端的,突然感染了风寒,只怕同她脱不了干系。
    而且算算日子,也是正好。
    她愈发心虚起来,苏彧这风寒,十有八九就是从她这给过走的。
    但转念一想,他若是不胡乱跑来,焉能染上风寒?
    若生望着花笺长长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也不知好些了没有……”
    不过依着信中慕靖瑶尚能打趣的口吻来看,苏彧这病应当并不严重。
    若生又叹息了一声,终是将花笺给仔细收拾了。
    雪梨那,一直也没有什么动静。
    她照常同葡萄几个一道当差,见了吴妈妈也如往常一样,到了若生跟前,亦是笑容满面。
    此后整整一天,她都不曾出过木犀苑的门。
    除却领着东西送去明月堂那一回外,雪梨去的最远的地方,不过是去厨房。而且她去厨房,亦不过是传话而已,连厨房的门也未进,回头等到摆饭,这饭食也不曾经过她的手。
    她便是想要在里头动什么手脚,也没有路子。
    若生用饭的时候,身边伺候的人,不是绿蕉就是扈秋娘,她更是连边也摸不着。
    所以,雪梨在送了那盒脂膏过去后,身上就再也看不到半点奇怪的地方了。
    然则,太过平静,恰恰就昭示着即将到来的不平静。
    若生没有掉以轻心,仍然叫扈秋娘派人私下里牢牢看着雪梨,任何线索都不能放过。
    但时至次日一早,扈秋娘来回话,仍只摇头。
    雪梨到了时辰歇下,而后便未再出门,今儿个一早,未至卯时,她便已同葡萄几个一齐起了身,同平常,全然一致。
    若生听罢,便也只让她继续看着。
    待到洗漱妥当,她方才吩咐下去说:“让人准备准备,我过会去趟千重园。”
    她要见见窦妈妈。
    回头还得见见三叔。
    府里的戒备,着实太过松散了些。
    光库房看得严实,可远不够顶用的。
    那天夜里苏彧说过的话,她可还牢牢记得,只要一想起,就忍不住摇头。
    可她同窦妈妈说着这事的时候,脑子里想着的,却是苏彧的病情……心不在焉的模样落入窦妈妈眼中,还当是她过于担忧所致,笑着安慰了她许久,只说连家这等地方,寻常人哪里敢闯,让她不必忧虑。
    若生是一面听,一面暗自哭笑不得。
    好在最后窦妈妈还是应了下来,去替她安排同三叔见面详谈的事了。
    她这才转身回木犀苑去,进了门,便让绿蕉研墨。
    绿蕉疑惑:“姑娘要练字?”
    若生病了两天,颜先生的课未去上,这字自然也不曾练过。
    但她此刻命绿蕉备上笔墨,为的却是写信。
    苏彧的病呀,都快变成她的心病了。
    所以,还是问上一问得了……
 
  第193章 还有谁

    然而绿蕉将纸笔备得后,她却又犹豫上了。
    这信,究竟是该写呢还是不应该写?忆及那天夜里苏彧的模样,她咬着笔杆,暗暗磨了磨牙。
    “姑娘?”绿蕉就在一旁候着,见她久久不动笔,这眉头反倒是瞧着就要皱起来了,不觉唤了她一声。
    若生头也不回,声音闷闷地发出个鼻音来:“嗯?”
    “您……”绿蕉刚吐出一个字来,话音就被人给打断了,“阿九阿九,你在做什么?”
    若生一怔,嘴里的笔便“啪嗒”坠在了铺平的纸上。
    墨汁淋漓,毁了一张纸。
    她幽幽叹口气,尚来不及将笔给重新捡起来,她爹便已经撩开竹帘,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他向来素无顾忌,只要她不是睡在寝室里,木犀苑里旁的地方,他都是来去自如,谁拦恼谁的。
    这不,一伙子人跟在他身后喊着:“二爷!二爷您等小的先通传一声——”
    他也只是一副恍若未闻的模样,笑眯眯往里头窜,见了她的面就喊:“练字呢?”
    “您这会过来,可是有什么事?”若生无奈站起身来,领他落座,然后将众人都给打发了下去,只留了绿蕉在。
    连二爷却不答她,只半是撒娇地道:“我渴了……”
    “绿蕉去沏茶。”若生侧身吩咐了绿蕉一声,转过脸来面向他,又将方才的话给问了一遍。
    连二爷嘟哝着:“我没事便不能来寻你了?有你这么做人闺女的吗?你铁定是不想孝顺我!”
    “我这才说了一句话呢。”若生镇定自若,微微敛目,问道,“您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连二爷别了别眼睛。
    若生立即假意咳嗽了两声。说:“您要是有事瞒着,不告诉我,我回头知道了,可得生您的气。”
    “我告诉你还不成嘛……”连二爷皱了皱眉头,四下张望了一番,用眼神示意若生看绿蕉,要她将绿蕉给打发出去。
    若生见他罕见得慎重起来。连绿蕉也不放心了。不觉暗暗吃惊。
    她这才发觉,父亲这回是一个人来的木犀苑,连半个伺候的也没有带上。
    往常他来。多多少少金嬷嬷都会叮嘱他带一两个人在旁随侍的。
    毕竟他小儿心性,见树想爬,见池子想下去捞鱼,没个人看着。终究不妥。
    若生一时琢磨不透,待到绿蕉沏了茶送上来后。便同绿蕉道:“这里不用人伺候,你先下去候着吧。”
    连二爷捧着茶碗小口啜着,闻言兀自点了点头,而后蓦地抬起头来望向绿蕉。说:“吴妈妈上回拿来与我吃的杏酪不错,你去让她再备上些,我过会用。”
    绿蕉看了若生一眼。
    若生摆摆手:“去吧。”
    她这才退了下去。
    若生就看向父亲。
    连二爷将茶碗往手旁的桌案上一顿。望着若生压低了声音道:“我今儿个,去苜园了!”
    若生闻言一惊。“您瞒着人偷偷去的?”
    “天热,那地方都是草,虫子咬人,我要是同阿鸢说了,她肯定会告诉金嬷嬷,金嬷嬷知道了就一定不会答应让我去的,我当然得偷偷去呀!”连二爷说得十分理直气壮。
    若生急了起来:“您该不是遇见蛇了?”话音未落,她已焦急地扑到父亲身前。
    连二爷连连摇头,一脸不屑:“那里头哪里有蛇呀!”言罢,他自个儿将自己的一边袖子给撩了起来,指了上头的三两粒小红点给若生看,说:“喏,虫子倒是不少,你瞧这给我咬的,忒痒了!”
    若生凑近了去看,见的确是蚊虫给咬的,顿时松了一口气,但仍是不放心,又仔仔细细询问了几遍,见连二爷说得清清楚楚,连腿上胳膊上拢共叫小虫子给咬出了多少粒红疙瘩他都知道,她这才彻底放下心来,道:“我让人去给您拿止痒的药。”
    “不用不用,痒痒过会就不痒了。”他却再三摆手,说什么也不愿意。
    那止痒的药,在他闻来,总有股怪味。
    若生知道他的脾气,闻言只得作罢。
    “你猜猜我发现什么了?”连二爷放下袖子,忽然问了一句。
    若生蹙眉:“您发现了什么?”
    连二爷绞着手指,用近乎耳语般的声音同她道:“我发现了脚印!”
    “什么?”若生猛地跳了起来。
    连二爷重重点头:“脚印!”
    若生忙道:“什么样的脚印?在哪里?”
    “就在上台矶的地方,有个淡淡的脚印,也不知是沾了什么东西,印在那上头了。”连二爷比划着,“就这么点大。”
    若生渐渐镇定下来:“是女子的脚印。”
    男人的脚,不会那么秀气。
    “阿九,你说……这会不会是小祺?”连二爷朝她靠近来,试探着询问,“所以呀,那脚印才会那样浅,是不是?”
    若生听到这话,这一次却没有再哄着他,只摇头说:“不是娘亲。”
    她娘早已不在人世,怎么可能还会留下脚印?
    但雪梨一直未曾出过木犀苑的门,除了她,还会有谁往苜园里跑?
    那园子里,暗地里究竟有多少人悄悄溜进去过?
    大热的天,寒气飕飕地从她脚下冒了上来。
    若生安抚着父亲,一面去传了扈秋娘,让她小心些去看一看。
    但扈秋娘回来后却说,没有见到那只脚印,不过在连二爷说的地方,发现了一片碎草叶。
    苜园草木繁茂,清晨时,露水涔涔,那脚印,只怕是叫露水沾湿了鞋底,才不慎留下的。
    这会日头一升高,露水干透,自然而然便不见了。
    若生沉默了片刻后,便让扈秋娘在苜园附近,重新安排了几个人。
    重五那日,她跟扈秋娘偶然撞见人,她随即便也让人匿在附近候了些时日。但此后一直未有异样,这人便撤了回来。
    而今看来,当时便不该撤人。
    她胡乱拣了些话将父亲给敷衍了过去,又吓唬他要是告诉别人他见到了小祺的脚印,准会被当成疯子给锁起来,而后亲自将他送回了明月堂,同朱氏跟金嬷嬷好好告了一状,说他撇下人四处乱跑。
    连二爷气得瞪眼,直说再也不理她了,躲回书房看他的话本子,门也不再出。
    若生舒口气,返回木犀苑后,也不再迟疑,提笔便刷刷写了一封信让人送了出去。
    不过……她到底没敢直接同苏彧说话……
    这信,是写去问贺咸的。
  
  第194章 跑腿的

    慕靖瑶信中有言,苏彧病了的事,她是从贺咸那得知的,那如今苏彧好了不曾,病情如何,他想必也都知道。
    若生略微思量了一番,便将这信写来,送去问了贺咸。
    贺咸收到她的信,却是唬了一大跳。
    虽然若生同他见过面,同慕靖瑶也日渐熟悉,但是他们俩人,远远称不上熟稔。是以贺咸突然间收到她的信,立时便蒙住了,待到回过神来,才想起要先看一看信中究竟写了些什么。
    然而展开一看,信上所写的墨字,不过寥寥两行。
    他深吸了一口气,不敢大意,只低头一个字一个字地细细看过去。
    可上头所写的字,太少,少到令他几乎生出错觉来,自己这看的不是连若生差人送来的信,而是苏彧写的信。
    贺咸看着信上的字,在心里嘀咕了两句,将信笺翻个面,又仔仔细细地看了看后面,可这上面,的的确确就只写了这么两句话。
    他不由得疑惑起来,坐在书案后头,自言自语:“连三姑娘既然想知道五哥病情如何,为何不直接去问五哥,反倒绕个圈子来问我?”
    他想来想去,越想越觉得事情古怪。
    可转念一想,没准人连三姑娘是因为嫌弃五哥的脾性太差,不愿意直接去问呢……
    贺咸无奈地笑了笑,悠悠然记起上回见慕靖瑶时,她问自己对连家三姑娘可有印象时的模样来。
    只怕这里头,有他不知道的事。
    不过,有人愿意关切五哥,那就是天大的好事了!
    看到信中内容的那一瞬间。他差点都要探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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