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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的,奴婢便不知道了。”
“倒是比我这做女儿的还称职啊。”
苏令蛮歪了歪脑袋,啧了一声。
穿过月亮门,一道绛紫色身影赫然在目。吴仁富着一袭绛紫元宝纹圆领袍等在月亮门外,看见她便腆着肚子笑眯眯地走近了来:“阿蛮,你让大舅舅等得好生辛苦。”
苏令蛮安静地抬头看他,一双眼珠子黑漆漆的,里边仿佛能倒映出人的影子,直看得吴仁富头皮发麻。
他小心翼翼地陪着笑,一边递了个东西过来。
苏令蛮低头一看,是五张面额五百两的通兑银票,愣了愣才道:“大舅舅这是何意?”
“大舅舅刚刚与你阿娘见过一面,她说……你有大用处。大舅舅旁的没有,就这铜臭腌臜物多,阿蛮若需要不妨拿去。”
吴仁富抬了抬手,见苏令蛮直挺挺站着硬是没肯接,眼眶便有些发红:“阿蛮,当真生大舅舅气了?”
“阿镇做的不妥当,大舅舅也说过他了,可大舅舅没办法……”
看着大舅舅鬓边的白发,苏令蛮可耻地发现自己居然心软了。过去的记忆时不时地从边角落里窜出来,试图让她屈从于那些温情脉脉。大舅舅牵着她上街买糖葫芦串,给她当马骑,哄她睡觉……
她抿着唇,执意将银票推了回去,“大舅舅,你永远是阿蛮的舅舅,只是……这银票,阿蛮不能收。”
若收了,她再与镇表哥计较,便是不知好歹。大舅舅来,许是真的因为欢喜她,人的感情做不了假,她能感觉到。
可到底……意难平。
花瓶破了,再粘回来也不是原来那只了。
苏令蛮的倔强曾经令吴仁富颇为欣赏,可当自己对上,便不那么是滋味了。他见她执意,无可奈何地收起了银票,苦笑着道:“好,好,不要就不要。阿蛮啊……听大舅舅一句劝,做女儿家的这般倔,以后可是要吃苦头的。”
年轻人啊,总要撞上了南墙,才知道疼。
苏令蛮知道,可她改不了。“大舅舅,您的好意阿蛮心领了,可阿蛮这性子,恐怕是一辈子都改不了了。”
吴仁富叹了口气:“成,阿蛮啊,大舅舅先走了。有事就去绸缎铺让来富给大舅舅传口信,大舅舅也知道,你最近肯定不会登门了。”
“好。”
吴仁富摆了摆手,慢悠悠绕过照影壁,上了马车直接走了。
路旁的榆钱树被风吹得呼啦啦作响,苏令蛮抬头看看日头,一轮金乌西去,风里渐渐有了些瑟意,她下意识拢了拢大麾:“走吧。”
马车得律得律地往西市而去,花了将近大半个时辰,方到了东望酒楼。
一楼已是人声鼎沸,无数酒客推杯换盏,隐约间苏令蛮还能听到自己的名字。巧心立时面如锅底:
“这些人实在太不像话!居然敢胡乱编排二娘子!”
杜二在一旁赔笑:“二娘子,这些不过是愣事不懂的村人,您千万莫放在心上。”
苏令蛮反倒不大在意,抬脚便上了楼,“无妨,不过些许谈资罢了,世上无人不被说,也无人不说人。”
酒兴一过,谁还会在意那些被说烂了的故事。
“好,说得好!”刘轩跟在苏令蛮身后亦上了楼,抚掌大笑:“苏二娘子这胸襟,一般儿郎都及不上!今日怎么有空来?”
“自然是来喝酒吃菜,怎么,小刘掌柜的不欢迎?”苏令蛮挑眉,二楼的琉璃灯下,一双瞳仁黑得发亮,眼波流转间,差点让人失了魂。
“欢迎,自然欢迎。”刘轩心中一荡,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没摔着。待看见绿萝那双略带嘲意的眼睛,脸上便不由有些发烫,心中却着实惊诧,不过略瘦了一些,初见雏形,便已有了这般颜色——日后又该是何等的绝色。
苏令蛮找了间临床的雅座坐下,见刘轩还跟着,便招了招手,“小掌柜的,可有兴趣聊一聊?”
同时朝巧心示意,巧心知几,立时跑出了屏风外守着,与绿萝一人一边。
刘轩顺势坐到了她对面,“苏二娘子要与我聊些什么?”
“也没什么。”苏令蛮以手沾水,快速地在桌上写,嘴里却道:“上回那些国子监廪生如何了?再过十日,太守府的赏梅宴上,不知可能见到这些廪生们?”
刘轩看着苏令蛮桌上写水字,原先还笑眯眯的,及至其写到“毒”字,面色不由凝重起来,嘴里还带笑:“那些廪生在定州呆了几日便不在了,听说如今在长郡,二娘子可是看上了什么俊俏郎君,需要刘某牵线?”
这话带着点调笑的意味,屏风外的巧心忍不住啐了一口:“登徒子!”
绿萝瞥了她一眼,站得更直了。
苏令蛮此时面上与刘轩聊着不着边际的话,手下却将最近中毒之事告与了刘轩,只为一事——解决吃饭问题。
刘轩这酒楼绝不似表面这般简单,从那日她在三楼听到之事便可推敲出来。他手头有一张情报网,定州城里略显贵些的,怕是人人家里都有其安插的眼线,要让他给她送食水怕是再容易不过。
果然,刘轩写道:“尔欲与何物换?”
苏令蛮收手,叹了口气:“原以为小刘掌柜的古道热肠,没想到……”
“刘某是商人,从不做亏本的买卖。二娘子既然是看中了我楼里的东西,自然要拿价值相等的交换。”刘轩环胸靠向了椅背。
苏令蛮肉疼地从袖中取出一块拳头大小的黄田玉,这是她手头最值钱的一样东西,本打算及笄后刻个印章用,如今也只能便宜刘轩了。
刘轩显然没看上,摇了摇头:“不成。”
“这……”苏令蛮下意识地收敛了声音,低声道:“这块玉起码值五千两银子,小刘掌柜,你这样坐地起价……便不大好了吧?”
“非也非也。”刘轩笑道:“苏二娘子的命金贵,岂止值五千两?”他看出苏令蛮不想让屏风外的人听到,也压低了声音。
“我只要二娘子一个承诺。”刘轩慢吞吞道,“若有朝一日,刘某如遭不测,还望二娘子伸手拉拔一把。”
刘轩自小便在酒楼长大,养成了一双利眼,看人极准,尤擅于长线投资,他既看好苏令蛮的未来,本身又不重银钱,便决意用这个忙换一个承诺——
毕竟未来之事,谁说得准。
“成交!”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苏令蛮自认不愿做个王八蛋,于是便开开心心地与刘轩击了掌盟了誓:“小刘掌柜的,那可说好了!每日三餐,包括茶水,糕点,你都得让人偷偷给我送来,莫忘了!”
“没问题。”
“啊对了,一会你给我找个纸笔,我将每日的食单抄一份,千万照着食单送,莫送错了。”
——刘轩突然觉得这个承诺送出去的有点,不太值。
“还有——”
“还有?”刘轩揉了揉额头,“还有什么?”
苏令蛮羞赧地笑了笑,“我忌辣,居士说的。”
“……”
刘轩被她整得没脾气,挥挥手道,“一会还有什么附加的口味,要求,切记全都在你那食单上,漏了不管。”
“好嘞。”苏令蛮拍拍桌子催道:“小刘掌柜的,可以上菜了么?我今儿个想吃水晶虾饺,呛冬笋,山鸡丁儿,再来一小碗米饭。”
刘轩将她上下扫了眼:“二娘子,你不是在减重么?”
“居士说了,吃个八分饱,莫太饥了。”
刘轩皮笑肉不笑地道:“据刘某所知,大部分的小娘子们,一碟小菜一小碗清粥,还得数着米往下咽,您这样真的瘦得下来么?”
他朝正中央指了指:“菜单在那,二娘子莫太随意了。”
苏令蛮也不是那胡搅蛮缠之人,见刘轩要恼,便立刻转头乖乖研究今日菜单,正决意学一学那一碗清粥一碟小菜的小娘子减一减食量之时,刘轩突然面色一凛,敲了敲桌子。
苏令蛮转过头来,却听刘轩郑重道:
“看在你我相交一场的份上,送你一句忠告,赏梅宴莫去。”
作者有话要说:
绿萝:主公,有人在撩你妹!
第29章 风雨欲来(一)
“为何?”
苏令蛮一问出口; 便知道自己逾距了。
刘轩站起身子,招来杜二候着:“苏二娘子,要点什么; 跟他说; 食单回头给他就成。”语毕,人已经袖着手一晃三摇地走出了屏风。
因着这桩事,苏令蛮这晚食到底是没吃好; 将食单给了杜二后; 一路心不在焉地回了苏府。
夜色如洗,一弯月牙儿从天空悄悄探出头,洒落一地清辉。巧心和绿萝的脚步声有规律地在身后响起,苏令蛮手拢在大麾里; 看了看在望的曲池,突然问道:
“你们觉得,赏梅宴我该不该去?”
巧心是没有听到屏风里那一段话的; 自是惊讶:“二娘子不是应了罗三娘子; 要陪她一道的么?”
绿萝没表态; 一双细长眼微微下垂。
苏令蛮停住脚望了望天,忽然老气横秋地叹了声:“这一天天的……”话未完,又大步流星地往揽月居而去。
才到门口; 便见一身量不高的清瘦儿郎在她正院门口杵着; 正百无聊赖地踢着石子玩,小八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见苏令蛮来; 便犹如见了救命稻草似的。
苏覃似有所感,同时抬起头来,见苏令蛮便扬起了手:“哟,二姐姐终于回来了!”
“可叫弟弟我等得好苦。”
苏覃这人,向来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性子,如今这般殷勤跑来,还甜甜蜜蜜地对着她叫起姐姐弟弟,苏令蛮当下不由提起了十二分的小心:
“你来此作甚?”
苏覃歪着脑袋露出个讨好的笑,一把上来挽着苏令蛮的胳膊推她往屋里去:“二姐姐这话可不大对,我做弟弟的便不能来看望姐姐?”
苏令蛮猛地抽回胳膊,觑了他一眼:“你可是没钱花用了?”
苏覃挠了挠后脑勺,难得乖巧地站在她面前,摇了摇头。
“不是?那为何今日如此反常?”
一进正房,迎面便是一阵暖意袭来,屋内炭火烧得极旺,苏令蛮解下大麾递给巧心,一边坐了下来:“说吧,莫像个娘们,哼哼唧唧的不讨喜。”
“呸,你才像个娘们!”苏覃再浑,那也是有点爷们的自尊的,一双眼朝天便是一翻,苏令蛮看得眼熟,好笑地道:“说吧,大晚上的来找我,是为了何事?”
“赏梅宴带我一个呗。”苏覃坐到了她下首位,一把揪住苏令蛮袖子,露出个可怜兮兮的表情来。
又是赏梅宴。
区区一日,已经连着三人与她提起了赏梅宴,苏令蛮此时想来都有些下意识的反感,当下便道:“不许去!”
“为何?”苏覃炸开了毛,一把丢开她袖子:“二姐姐都能去得,为何我便去不得?要不是父亲被太守放了大假——”
“阿爹被放了大假?!”苏令蛮倏地站了起来,面上的神情让苏覃都感觉到不对劲:“是,是啊,怎么了?”
似乎有一根线,暗暗地将所有的事连在一块了。
灵感一闪而逝,苏令蛮隐隐约约感觉到什么,偏脑中的拼图缺了最大一块,让她一时间理不出头绪。她头疼地揉了揉额头:“阿覃,听我一句,别去。”
苏令蛮与苏覃,那是天生不对付的冤家,苏府人人知晓,两人凑到一块,那便是一地鸡毛,苏覃还从未见过苏令蛮这般神情,立时被唬了一大跳,下意识地应了:“好,我不去,我不去。”
苏令蛮这才满意地颔首,朝门口指了指:
“覃弟,请吧。”
苏覃抿了抿唇,偷眼觑了她一眼,及至走到门口,才扒拉着门朝里探了个头:“二姐姐,人不舒服便早先歇了吧!”
说完,就跟火烧屁股似的跑了。
巧心噗嗤笑了一声:“小郎君这是关心你呢。”
苏令蛮嗤了一声:“就那混世魔王?!”一脸不以为然。巧心自然不会与她争辩,只张罗着将内室的灯点了,“二娘子可要沐浴更衣?”
“不,我还需去练会。”
苏令蛮换了身轻便胡服,人已到了院子外,绕场跑了起来,依着麇谷居士教的吐纳方式,一呼一吸间,直跑了大半个时辰,及至跑完,已是大汗淋漓,跟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小八立刻拿了巾帕飞奔过去,苏令蛮接过随手擦了把脸,直接走回内室,靠着床沿抽筋拉腿小半柱香时间,捣腾了许久,直到感觉到又一次饥肠辘辘,才肯罢休。
这期间苏令蛮前前后后的举动,都被人收入眼底。巧心好奇得紧,二娘子以前也锻炼,但只是打拳跑步,不如今回这般看起来有章法——
就是最后这拉筋的动作,曲腿凹身,便她一个女儿家见了,也都不禁有些脸热。
巧心她心思灵巧,知情识趣,自是按下没问,见时间差不多,便去外间嘱咐沐浴之事,可小八向来是肚子里藏不住事的,当即便问道:“
二娘子,这可是那山野郎中教的你?”
苏令蛮莞尔,堂堂大梁朝医圣被人称作山野郎中怕也是破天荒头一回,她伸指便弹了小八一个咯嘣:
“确实是山野郎中教我。”
刚说完,自己便乐不可支地笑倒在了塌上。
这时巧心走了进来:“热水已备好,二娘子可要沐浴更衣?”
“自然。”苏令蛮捶了捶酸软的腰腿,撑榻起了来。这一趟锻炼,看起来花去的时间与从前差不多,但却比往常要累人得多——
麇谷出品,必属精品。
巧心知几,搀着苏令蛮径直绕到屏风后隔出的一小块房间,正中央一只黄花梨圆木大桶冒着蒸蒸热气。
苏令蛮几乎能感觉到浑身筋骨的蠢蠢欲动,她挥挥手:“你与小八都出去吧,一会进来,我需得好好泡一会解解乏。”
“喏。”小八与巧心躬身便退。
“绿萝。”苏令蛮朝后唤,绿萝无奈地拎着一袋药包慢吞吞地走了过来,“二娘子,这药是否洒进水里即可?”
这药包自然是离开山林之时,麇谷居士交与苏令蛮的,只绿萝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成了保管之人——
许是因为那双水汪汪的眼睛?
她为自己身为暗卫的自尊感到一瞬间的羞耻。
“不能都洒了!”苏令蛮忙不迭转身,掩着胸正色道,“我的好绿萝,那一大包可是十天的分,取个十之一便可。”
随着药粉的浸入,一股淡淡的木樨花香散了开来,幽雅自芳。
苏令蛮感觉到一阵酥酥麻麻之意油然而生,仿佛沐浴在暖煦煦的朝阳里,有股轻健的舒坦。
她赞了声:“居士果然心细,特意调配出了木樨花的香味,便旁人闻了,也不过当我换了木樨花的晶露。”
绿萝弯了弯眼睛,朝苏令蛮点了点头,人又回到了屏风的另一边。
苏令蛮自知如今情况不明,便格外的小心,连着养身的汤剂也不让身边人知晓,泡了会出来,浑身松乏,朝门口叫了声巧心,人已经靠在美人榻上沉沉睡去。
晕黄的烛光落在塌上,恰好笼住了塌上一团。巧心将榻前的灯挪了挪,拿了张小杌子在靠头的那一端坐了下来:
“二娘子还是这般孩子心性,头发没干,就又睡着了。”
绿萝知道巧心这番姿态是对着自己来,便默不作声听她讲。
巧心取了篦子和巾帕,耐心细致地帮苏令蛮绞头发,连一根头发丝儿都没扯着,一边慢悠悠道:“你是何人?莫想欺二娘子纯良,便诓骗于她。”
绿萝目光沉沉地看着她,直看得巧心身上一阵发冷。
可她还是慢条斯理地绞着头发,手上动作变都没变,直到头发干透,用篦子帮苏令蛮梳开,细细上了一层晶露,才拍拍手道:
“绿萝,二娘子信你,莫辜负了她。”
绿萝张了张口,半晌说不出话来。
她身是暗卫,便有如牵线木偶,没有一刻属于自己;若有一日需刀兵相加,亦只能锋刃在前。
巧心从床上抱来被褥给苏令蛮盖上,人顺势睡到了榻旁的脚凳上,见绿萝杵着不动,也不计较,自顾自地闭眼睡了。
绿萝安安静静地站着,仿佛与黑暗融为了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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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大早,苏令蛮还未睁眼,便听到门外一阵不小的喧哗声,她坐起身才发觉自己睡在了塌上。
“外面什么事?”
巧心揉揉眼睛坐了起来,“奴婢去瞅瞅。”
不一会,她便回来了,“门房来报,有个叫狼冶的小郎君寻二娘子你。”
“狼冶?”苏令蛮立时便清醒了。
思及还差了一千九百两的银子,连忙匆匆起身,正想着与阿娘借一借,便听到巧心安抚她:“二娘子,夫人昨晚上在你洗浴之时,送来了两千两银子,诊银是尽够了。”
“阿娘送来了?”苏令蛮舒了口气,“且去拿来!”
狼冶在花厅等得不耐烦,只等到了苏令蛮一张臭脸:
“阿冶,你莫不是寅时就出发了?看看外头,还不到卯时,天还擦黑,反倒吓坏了我家门房。”
狼冶说来也无辜,麇谷居士不知吃错了什么药,三更天便开始催他起身,以至他硬生生抗了一个多时辰的冷风,才策马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