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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您终于回来了!”张业恭恭敬敬地躬身行礼,眼中泛着欣喜的光芒。
司空堇宥的脸色有些苍白,伸手将张业扶起,问道,“自我离开后,军中情势如何?”
张业轻轻点头,“一切都在计划中,将军不必担忧。”
司空堇宥的眼中有光亮四溢,他抬眸望着天边的旭日,目光中含着信念、希望,与期待。
他虽受了重伤,可回到军中,依旧有许多事物需要处理。
张业花了两个时辰的时间向他讲述这期间所发生的种种事,包括两军交战的过程与结局,包括厉澹对于损失了三员大将的反应与应对手段……
司空堇宥认认真真地听着,好在一切都尚在掌控之中,并未脱离原本的轨迹。
“季寻与厉莘然,这二人如何?”待张业话落,司空堇宥沉声问。
张业轻轻点头,只回了两个字,“可信。”
司空堇宥心中明了,挥了挥手臂,命张业退下。
张业离开后不久,帐子再度被人掀起,是一身黑衣的天宇。
见到天宇的那一刻,司空堇宥萦绕在心中多日的担忧,便渐渐散去。
“少爷,好在您平安回归!”天宇张口便道。
司空堇宥望着他,问,“陌央与竺商君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它们不是好端端地由你照顾着?”
天宇闻言,脸上闪过几分愧意,连忙单膝跪地,拱手道,“少爷离开后不久,这两匹马儿便时时嘶鸣,暴躁至极。属下不知究竟出了何事,心中却隐隐有所担忧。而竺商君跟在您身边多年,它怕是感知到了什么,属下便私自解开了这两匹马儿的缰绳……”
听了天宇的解释,司空堇宥垂下眸子,不语。
“少爷,您驾着竺商君归来,想必是它寻见了您!可是……陌央呢?”天宇双眉紧锁,问道。
“陌央并未随着一同回来,它如今守在自己的主人身边。”司空堇宥回道,“至于竺商君,倒是幸好有它及时赶到,又循着陌央的气味一路而去。”
陌央的主人是黎夕妤,天宇自然知晓。
他虽有些惊异,却并未多言。
“下去吧。”司空堇宥的脸色更加苍白了,他挥了挥手,吩咐道。
天宇自然看得出他受了重伤,便不再多做打扰,立即离开了。
当帐中仅剩他一人时,他自袖中摸出几只瓷瓶,自其中一瓶中倒出一粒药丸,仰头吞下。
随后,他起身,正欲步入内室为腰间的伤口换药时,帐帘再度被人掀开。
他转眸望去,是阿莫。
阿莫于两月前回归他身边,多年的细作经历令他显得与旁人皆有所不同,心细胆大,行事干脆利落,丝毫不会沾泥带水。
“事情办得如何?”未等阿莫行礼,司空堇宥已然开了口。
阿莫行至他身前,拱手道,“接到少爷的消息后,属下立即便赶去了邑庄,最终于那条江边发现了闻人贞与庄暠的尸首。属下便寻了处风水稍好些的地方,将闻人贞葬了。”
阿莫的声音不咸不淡,可传进司空堇宥的耳中后,却令他的心,轻轻疼了起来。
数日前,司空堇宥抵达邑庄时,算着时日知晓闻人兄妹二人与庄暠很快便会追来,便给阿莫传了一道消息。要他赶去事发之地,倘若敌人不曾带走那兄妹二人的尸身,便将他们葬了……
如何也相识一场,是主仆,亦是旧友。
“不过……”阿莫突然话音一转,神情也变得严肃,“少爷,属下寻遍了那条江,也未能找到闻人玥的尸首……”
“你说什么?”司空堇宥大惊。
阿莫双眉一拧,继续道,“属下已派人继续寻找,若能寻到自是最好,可若是寻不到……”
阿莫言止于此,司空堇宥却心下了然。
若是尸首被渔夫瞧见给埋了,倒也尚可。
可如若是另一种情形……
他不敢继续想下去。
第一百九十四章:劲敌
这一年的夏日如期到来,烈日炙烤着大地,万物皆在艳阳霸道的照耀下低下了头。
热,格外的热。
饶是身处幽深密林中,黎夕妤也依旧感受得到烈日的无情。
好在辛子阑每每都会在她的药中添加某些降暑之物,倒不至于太过难熬。
养病数月,黎夕妤每日里所饮用的水源皆是辛子阑于日出前采集的露水。
露水甘甜,对于她的伤势很有帮助。
这日她起了个大早,只觉心旷神怡,身子舒坦极了。
屋外有鸟鸣声阵阵,“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若是平日里,她怀有心事时,只觉这鸟鸣声甚是嘈杂。
而今日却很是不同,她心中未曾生出半点烦闷之感,甚至觉得好听极了。
她独自下了床,踱步至屋外,闻见兰的幽香,嘴角不由得微微勾起。
“小妤,今日为何醒的这么早?”辛子阑的声音自前方响起,含带着浓浓的笑意。
黎夕妤循着他的声音向他走去,一边走一边道,“今日不知怎的,觉得身心很是舒坦。”
熟悉的药草气息扑入鼻中,黎夕妤笑着伸出手,“子阑,你这每日里准时为我送药,可会觉得辛苦?”
“小妤,我们可要提前说好啊,这半年来我为你诊病煎药,照料周全,可不是白做的!你得付我相应的报酬!”却听辛子阑如此回。
黎夕妤忍不住笑出了声,却摆了摆手,道,“你若想要钱财,我身上可是连半文银子都没有!”
“小妤,”辛子阑突然压低了嗓音,敛了几分笑意,“我若是不要钱财,你是否愿意用别的东西来交换?”
黎夕妤闻言,嘴角的笑意蓦然僵住,心底一阵刺痛,片刻后回道,“你想要什么?只要我有,只要我能给。”
辛子阑的目光有片刻的暗沉,他勾唇无声苦笑,转而牵过她的一只手,带着她向屋内走去。
“这药也已服用了三个疗程,今日再诊诊看,看你的眼睛是否有所好转。”到得屋内后,辛子阑如此道。
随后,黎夕妤的手中多了一只瓷碗,“来,先将药喝了,应当不烫了。”
黎夕妤轻轻点头,将瓷碗凑向唇边,很快便将这汤药饮尽。
随后,辛子阑一手接过瓷碗,另一手则探了来,欲搭放在黎夕妤的腕间。
“子阑,”黎夕妤却突然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你可有听见一阵乐声?”
辛子阑眨了眨眼,正要回话时,神色却蓦然大变。
下一刻,只听“砰”地一声响,那是瓷碗坠地发出的碎裂声响。
“子阑,出了何事?”黎夕妤心头一紧,直觉不妙。
然她话音未落,便猛然被辛子阑拽了起来,抬脚便向屋外冲去。
“快走!”慌乱间,她听见辛子阑紧张的声音。
黎夕妤从未见过如此慌张的辛子阑,自他手掌的力道,她能够察觉到他在害怕……
害怕……
辛子阑这人,也会有惧怕之物?
乐声由模糊变得清晰,似是距离他们越来越近了。
到得屋外后,辛子阑吹了一声哨响,似要将陌央唤来。
然那乐声变得更加响亮,黎夕妤突觉头疼欲裂,渐渐失去了力气。
“混账!”他听见辛子阑低骂了一声,随后这乐声便戛然而止。
“小妤,躲在屋中,不准出来!”辛子阑说着,便又将她扔回了木屋,而后将木门紧闭,甚至对其上了锁。
黎夕妤险些被辛子阑扔得跌倒在地,她连忙上前,忍受着头痛,不停地拍打着门壁,“子阑,你开门,开门啊……”
虽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但那突如其来的乐声,以及辛子阑这般强烈的反应,都令她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子阑,你开门……”
“想不到,谷主竟派了你们二人前来!”
黎夕妤正焦急地拍打门壁时,突然听见辛子阑冷戾无比的声音。
她的心立时悬了起来,回想起两月前的那一夜,听见的对话……
已不必再去猜测,此时此刻屋外一定多了两个陌生人,且这二人与当初那位名唤“方茹”的女子一般,皆来自辛子阑的家乡。
可黎夕妤并未听见这二人开口,只能听见辛子阑冰冷又坚决的嗓音,“我不会随你们回去,你们便莫要白费力气了!”
他话音刚落,那阵乐声便再度响起。
黎夕妤刚有所缓和的头痛便骤然加剧,这乐声带给她莫大的痛苦。
那是笛声,曲调虽好听,可传进她的耳中,却令她痛苦万分。
下一刻,一阵萧声响起,那是辛子阑的萧声,如同往日一般空灵,却又暗藏几分凌厉。
辛子阑的萧声响起后,她渐渐觉得痛感又小了几分,这感觉十分怪异。
然她尚未能缓一口气,便又闻一阵萧声响起,曲音盖过辛子阑的萧声,很是动听。
可动听的萧声带给她的,却是一阵又一阵的剧痛。
她未能站稳,摔倒在地。
乐声犹自响着,三道全然不同的音,不停地传进黎夕妤的耳中。
她躺在地上,忍不住捂住了双耳,十分痛苦。
她不知屋外的三人究竟在做些什么,本以为他们会以最简单粗暴的方式来对付彼此,可她却连半点打斗声也未听见。
她只听见了三道乐声,这三人似是在进行比试一般,比谁吹奏的乐曲更加悦耳动听。
察觉到这一点后,黎夕妤忍不住在心底暗骂:你们三人倒是玩得很开心,难受的是我啊!
随着乐声的持续,黎夕妤的心底渐渐生出几分憋闷之感。
这感觉十分熟悉,却令她觉得有些惶恐。
心口的伤势已有许久不曾发作了,那个大坑早在辛子阑的治疗下渐渐被新的血肉填满。
时隔三年,她这伤势好不容易快要痊愈了,绝不能在这种时候发作!
尤其是被几阵乐声所扰,实在令她觉得恼火。
蓦地,黎夕妤咬紧了牙关,竟伏在地上爬了起来。
她已没有力气起身,却向着木桌缓缓爬去。
她记得,辛子阑为她打造的那把古琴,始终放置在桌案上。
自屋门至木桌不过五步之遥,可她头痛欲裂,便觉自己似是爬了很久很久……
她最终触碰到琴身,咬着牙将古琴抓起,放置在地面。
随后,她将十指搭放在琴弦之上,轻轻拨动着。
“叮……咚……”
清脆悦耳的音符传出,带着她满心的怒火。
既然要比乐声,那怎能少了她!
她的琴艺虽不算冠绝天下,却也有几分底蕴。
既然要比,那她奉陪!
随着十指的舞动,一道又一道美妙的琴音传出,空灵清脆,婉转悠长。
听见自己的琴音时,她突觉心底稍稍通畅了些,比起屋外那几阵笛箫声,她这琴音显得分外柔和。
遂,她深吸了一口气,竟渐渐沉下心来,认真地弹奏。
而她这时并未发觉,屋外的乐声,正逐渐被她的琴音所掩盖。
直至屋门突然被人推开,有人迅速向她冲来,她方才停止了弹奏。
“小妤,快跟我走!”辛子阑的嗓音自耳畔响起,她尚未回神,便被其一把抓住了手臂。
耳边再无乐声,可她的大脑仍旧疼痛不已。
她全身没什么力气,便任由辛子阑拉扯着,很快便到了屋外。
下一刻,有打斗声响起,就在她身边,很近。
辛子阑将她牢牢护着,她什么也看不见,一颗心却慌乱地颤抖着。
从前也经历过无数次的厮杀,可这一次的敌人,却带给她莫大的恐慌。
只因她知晓:这敌人太过怪异,又太过强悍,与寻常人有些不同。
“嘶……”
突然,陌央的鸣叫声自不远处传来,辛子阑立即拉着她,向前方跑去。
身后有人在追赶,她听得见那紧急却沉稳的脚步声,彷如是地狱阎罗。
辛子阑抓着她穿行在山林中,很快便与陌央相撞。
她只觉腰间一紧,下一刻便坐在了陌央的背上,辛子阑随之坐在她身后。
“驾!”
辛子阑拉扯着缰绳,低喝了一声,陌央便冲了出去。
耳畔疾风徐徐,却带着几丝燥热,令人的心震荡难平。
坐在辛子阑身前,黎夕妤察觉到他的身子无比僵直,他似是十分紧张。
“子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的头痛稍有所减轻,便连忙问。
“不过是小打小闹,你不必担心。”辛子阑佯装轻快,可传进黎夕妤耳中的话语却含带着几分凝重。
“辛子阑,你知道我在问什么。”她的口吻突然变得强硬,“那两个人,他们吹奏一萧一笛,为何会令我头痛难忍?他们为何会突然出现?他们想要做什么?”
“关于乐声,这个问题很难解释,将来若是有机会,我再慢慢告知与你。”辛子阑深吸了一口气,一边纵马,一边回,“而眼下当务之急,是解决了这二人。他们是我家乡派来的高手,不会开口说话,只知执行任务。除非他们身死,否则便不达目的不罢休……”
听着辛子阑的回话,黎夕妤的心中,已不知是何种滋味。
她十分清楚地知道,辛子阑如今,正在向一条不归路走去……
第一百九十五章:故地
黎夕妤明显察觉到陌央的速度快了许多,耳畔是飒飒风声,吹拂在脸上,稍有些痛。
她不知晓辛子阑想要做什么,便问,“你欲如何解决这二人?”
“十里外的东北方向,有一处深林,每每到得炎夏时节便布满了瘴气,将他二人引去后,我自有法子应对。”辛子阑的嗓音有些沉重,可言语间却透着几分自信。
瘴林……
黎夕妤的心颤了颤,脑中闪过些许景象,连忙问道,“你所说的深林,可是有十里之长?”
“没错。”辛子阑答得干脆。
心头又是一颤,黎夕妤陡地攥起了衣角,隐约意识到了什么。
倘若她不曾猜错的话,这半年来她与辛子阑所居住的山林,应是当初她与司空堇宥避难时的那处……
彼时她二人寻了个山洞,患难与共……
想不到,这世间事竟能如此之巧。
“小妤,稍后入了瘴林,你需得掩面跟在我身后,定要寸步不离,明白吗?”黎夕妤正沉思时,辛子阑的嗓音回响在耳畔。
她听着,感受着他凝重的情绪,沉吟了片刻后,低声问,“子阑,你可想明白了?”
辛子阑一怔,有些不解,“什么?”
“我虽不知晓你究竟是什么身份,可这二人分明是要带你回家。你若是不从,将来会有何种后果?”黎夕妤将衣角攥得更紧了,不安地问。
却听辛子阑一声轻笑,笑声被风带去远方,显得缥缈且寂寥,“我只想自由自在地过完这一生,我不愿屈服于那些统治者。若是可以,纵然这一生都要在逃亡与躲避中度过,我也甘之如饴。”
一番话,说的肆意又潇洒,确是辛子阑的作风。
他这样一个人,委实不应被拘束,他理当肆意潇洒,去做一切自己喜欢的事。
“你若当真不愿回去,却也无人能够令你改变心意。只不过……日后类似于这般的状况,是否还会发生?”黎夕妤掩在绫缎下的眉眼微微一蹙,问道。
“不会了。”他十分笃定。
黎夕妤不再开口,她低垂着头,显得心事重重。
她隐约觉得,辛子阑似是瞒了她什么。
陌央奔跑在宽阔的道路中央,柔软的毛发迎风摆动,后腿的伤势早已痊愈。
后方隐约有两道马蹄声传来,应是那二人无疑。
可这世间的马,能与陌央相媲美的,便也唯有竺商君了。
陌央速度极快,将身后的二人越甩越远。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就在黎夕妤被颠簸的有些不适时,突有一阵恶臭传进鼻中。
这气味并不陌生,几乎是在顷刻间,她便能断定,如今他们已经抵达瘴林外。
“小妤,掩面!”辛子阑沉声吩咐着。
黎夕妤闻言,连忙抬起衣袖,遮住了自己的口鼻。
下一刻,耳畔的风声渐渐小了,他们进入了那片瘴林中,熟悉却也陌生的十里瘴林。
陌央又在林中穿梭了一阵,辛子阑便唤停了它。
黎夕妤被他揽着腰肢,跃下了马背。
踩在惺软的地面上,黎夕妤的一只手掌被辛子阑紧紧握着。
初次来到这林中的景象不时浮上脑海,她记得地面上随处可见动物的尸首,记得这林中会有色泽鲜艳的毒蛇……
想到这些,她不免心生惧意,下意识便向辛子阑的身侧缩了缩。
“小妤,你不用害怕,我始终都在你身边。”辛子阑的嗓音柔和了许多,掌心传出一阵温热的气息,带给她些许勇气。
她并不知晓辛子阑在做些什么,只知她被他牵着,正于林中穿梭。
“子阑,那两个人,他们还会吹奏笛与萧吗?”对于那两道乐声,黎夕妤仍旧有些忌惮,忍不住问。
辛子阑轻笑了一声,回道,“不会,他们已经输给了你,便不会再于你面前吹奏。”
黎夕妤十分疑惑,却也知晓眼下并非发问的时机,便缓缓垂下头,继续跟在他身侧走着。
行走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后,辛子阑的动作突然加快了,而周遭也隐约多了些杂乱之音。
突然,前方有一股强悍的力道直直向他们攻来,黎夕妤尚未站定脚步,便被辛子阑一把推开。
他松开了她的手,她不知情势,却被一不知名的物体所绊,跌倒在地。
她想要起身,却听辛子阑沉声道,“小妤,你不要乱动,就趴在地上。”
她只能依着辛子阑的嘱咐,不敢擅自起身。
可耳畔,却响起了一阵又一阵的打斗声。
林中瘴气遍布,有深绿色的烟雾笼罩着,阻碍了人的视线。
辛子阑一身金袍,徒手与那二人争斗在一处。
他眉头紧锁,眼底是一片幽暗,前方一黑一白两道身影令他觉得熟悉又可怕。
这二人是一对孪生兄弟,相貌几乎一模一样,若不是黑白分明的衣物,怕是无人能将他们认准。
只是辛子阑如何也想不到,为了将他抓回去,谷主竟派了这二人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