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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又掉机关里-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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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煜极轻地笑了一声,声音如同淬了寒冰缓缓而出:“将军趁中秋月夜偷袭,原来这便是西野国的英雄之礼,凌某今日果真见识了。”
  过从云哈哈一笑,毫不在意,扬起手中大刀直直指向凌煜,狂妄道:“前几日我不在,想来我军必定是被你突袭乱了阵脚,你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毛儿还未长全,上什么战场,战场可不是凭你油嘴滑舌便可取胜的,胆子这么小,不如回家找你娘!大家说是不是啊!”
  “是!是!”一片嘹亮的喊声响起,过从云肆无忌惮地面向凌煜,端看这毛头小子沉得住气到何时。
  有士兵急急奔上城墙,附在凌煜耳边悄声道:“将军所料不差,西城墙那里果然有人偷袭,约五千人左右,城主已经与他们打上了。”
  凌煜点点头,欧阳奕曾与他探讨过地形,安平城墙修得坚固,只西城墙一处,因地势问题最为低矮,因外围是山路,平日守备也不甚严密。今日事发突然,他一下就想到了那处。欧阳奕旧伤未愈,他临时将萧诺指派过去,他们二人带着一万兵马,对付这五千人应当不是问题。
  那厢过从云还在挑衅,言语越发不堪,凌煜只静静看着他,身边一众士兵都咬牙切齿,唯独他稳如泰山。
  过从云暗骂一声:“中秋不是他们鄢国的大节吗?”
  身旁一副将装扮的人立刻点头,“是啊,只是不知他们缘何有所防备。”
  过从云面上划过一丝阴狠,“纸上谈兵的东西,也敢在我面前叫嚣,看老子今日不斩下你的头颅!”他再次面朝凌煜狠道:“凌煜!别说是你,即便你是爹当年也曾败在我手下!我敬你爹是条汉子,没曾想竟生了你这么个孬货!还不出城迎战,是要将你爹的脸丢尽么!”
  “少爷!他太过分了!”凌小纪义愤填膺,恨不能立刻打开城门与他一决生死。
  凌煜面无表情地拿起弓箭,手臂运力将弦绷至最满,箭嗖地飞出去,正落在过从云马前。
  下面立刻一阵骚乱,过从云勒着马后退了几步,铁盾墙也重新封闭上,他在墙后叫骂不休,下方的喊声也越来越大。
  凌小纪不解道:“少爷,为何还不灭了那厮!”
  凌煜面沉如水,又有士兵来通报了一声,他长眉微舒,一双星眸一瞬不瞬看着城外一名西野国士兵快马奔到过从云身旁,很快没入铁盾墙中。
  过从云再度开始叫骂,凌煜坦然看着,忽然一扬手——
  “开城门,迎敌!”
  这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比试,凌煜骑在汗血宝马上,身后士兵汹涌而出,很快摆好阵型。
  墨色的云又散开些许,月光重回大地,照着凌煜年轻的脸,过从云终于将他看清,不过二十不到的年纪,对他而言只是黄口小儿而已。
  他心里重又镇定几分,西城墙的战事暂时搁下,他又用那狂妄的语气笑出声来,“凌煜,你果然是凌仲的好儿子,今日即便你死在我手下,我也敬你是条汉子!”
  凌煜唇角微勾,绽开一个略带凉意的笑,“过将军,狂妄自负,不是什么好事。”他缓缓拔出鞘中长剑,月光清冷,在锐利的剑锋处勾出一抹寒芒,长剑在空中划了一个弧度,最后定在过从云的方向,他听见自己冷漠而嘹亮的声音:“杀!”
  西城墙处,欧阳奕手中长;枪不要命般四处横扫,只惊得一众西野士兵不断躲闪。过从云几日前被调来此处,今夜突袭,他们跟着原先的将军被指派来此处,然而还未偷摸上城墙,不知从何处涌出乌泱泱一堆人,有眼尖的士兵一眼认出欧阳奕,几日前便是他带领区区十几人杀入重围,虽被围攻,但他那不要命的打法让人印象深刻。
  今夜他似乎格外勇猛,几乎是使出了毕生绝技,胸前伤口早已崩开,滴答,滴答,有血顺着他盔甲的缝隙不断流到地上,他仿佛根本不知疼般,一杆长;枪不断刺穿西野军的胸膛。
  萧诺身旁也堆叠了不少尸首。她的玄铁剑正刺穿面前一人的胸膛,不料那人用尽余生的力气死死握住了她的剑,剑一时被固定住无法动弹,身后一阵寒意起,她骤然回头,一名西野国的士兵狰狞着一张脸正不要命地刺过来。
  她发了狠,单脚踹上那中剑士兵的胸膛,伴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血肉摩擦声响,那抓着她剑的士兵终于倒下去,她迅速往左一闪,预备那□□即便刺中她也伤不着她要害。
  她下意识闭了眼,身子仍在快速下坠,直到触及土地坚硬的质感,预料中的刺痛却未来临。耳旁响起一声闷哼,她迅速转头,欧阳奕一手捂着右胸,那士兵握着那红缨枪的木质枪柄奋力一挑,他仰天长啸一声,反手一枪将那兵挑飞,那柄长,枪仍直直插在他右胸,没入盔甲中,露出长长的一截。
  萧诺迅速弹起身奔至他身旁,手中长剑游龙般四下游弋,很快有己方士兵围上来,将二人护在中间。
  萧诺扶住欧阳奕摇摇欲坠的身子,欧阳奕一把将她的手拨开,摇摇晃晃地站直了身子,挺着那柄长;枪,露出一个虚弱至极的笑:“萧诺,如今这一枪,还你那救命之恩,你可否,重新考虑我的提议?”
  动作间,有殷红的血自枪柄流下来,他玄色的盔甲色泽慢慢加深,整个人是个马上要倒地的虚脱模样,偏偏一双眼执着地将她望着,唇角始终微微上翘,已略带了些僵硬,紧张而期待。
  这是属于一个将军的尊严,他谢绝一切来搀扶的手,顶天立地地站着,只为问她那一句话。身周厮杀声不断,萧诺站在他面前,神色复杂看了他半晌,紧抿了唇,始终不肯回答。
  她忽而握住枪柄一端,另一手高高扬起,玄铁长剑直直落下来,削铁如泥的剑锋瞬间切断那木质枪柄,欧阳奕整个人晃了一晃,胸口处一阵撕裂般的疼痛传来,他万般不甘地睁大眼看着萧诺,面前的世界却是晃了一晃,伴随着砰地一声响,他重重倒地,砸起一片尘土。
作者有话要说:  长;枪;嗯;给跪了

  ☆、生死一念

  苏淮年一直跑一直跑,弓箭破空的声响似乎就贴在耳畔,她朝着远离声音的方向拔足狂奔,街道上挤满了鄢国士兵,她贴边与他们背道而驰,士兵们大多是认得她的,纷纷自觉让出一条道来,体贴得令她心酸。
  腿似灌了铅,她渐渐失了力气,麻木得如同一具木偶,被人操控般身不由己往前迈动沉重的步伐。
  有士兵靠过来问:“苏姑娘,你还好吗?要不要我找人送你回去?”
  苏淮年摇摇头,脑子里充斥着一个声响,那是片刻之前,有人背靠城墙,让她一路跑回军营,不要回头。那声音越来越大,混合着耳旁风声,她整个人如同绷紧的弦,‘啪’的一声,弦骤然断裂,她一个趔趄摔倒在地,手肘处衣服磨破了,碎砂石贴在破了皮的伤口处,没有血,只又红又疼。她在地上趴了一会,极慢极慢地爬起来,谢绝了旁人的搀扶,起身走到路旁慢慢地往军营的方向走。
  打仗会死人。
  会死很多很多人。
  爹娘和师叔伯都死在战场上了。
  “阿年,你须记住,此生不得参与战事。”
  她眼中是一片孤寂的冷,心里是一腔苦涩的疼。她忽然忆起多年前那个午后,还是个少年郞的凌煜被她自制的捕兽夹伤到,死活挣脱不开,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她禁不住想,她为何会来到此处。
  身周的人突然开始移动,隐隐约约传来几声兴奋的喊声:“主帅下令开城门迎战了,杀!”
  “杀!杀!”
  那喊声越来越大,拥挤的街道开始动了,仿若流沙一般,极快又利落地,向着城门的方向坚定前行。她麻木地看着面前一张张年轻的脸,不久之前他们还在一处,喝着欧阳奕带来的桂花酿,对月吃着月饼,将远方的家人妥帖放在心中,只凭着满腔热血,发誓杀敌破虏,早日与家人团聚。
  她想起来了,她给凌煜亲手做的月饼,他还没尝过一口呢。
  她骤然停了脚步,身旁已没有人,她独自站在空荡荡的街道,耳后是整齐划一的脚步,她脑中闪过一张一张年轻的脸,他们会死吧。
  今夜,死在这战场上,再见不到远方的亲人。
  凌煜,也会死吧。
  还有萧诺,凌小纪,欧阳奕。
  她为什么在这里,她又一次问自己。
  皎月依旧静静俯瞰大地,风起,暗云快速涌动,月色明明灭灭,正如同她此刻纷乱的思绪,片刻得不到解脱。
  她又向前迈了两步,她答应过的,不得参与战事。她只是受了凌煜的哄骗来了此处。风一阵急似一阵,眼角忽而湿润,她伸手一抹,手上还沾着砂石,擦过眼角娇嫩的皮肤,刺刺的疼。
  “你可以帮我们很多,只是你不愿”
  “阿年,你须记住,此生不得参与战事。”
  脑中开始有些胀痛,她撑额,停在一处栏杆旁使劲甩了甩脑袋,身后已经没有一丝声响。她大约走了很远,耳畔再没有什么喧嚣的讨论声,再没有用那愚蠢的热血模糊自己的人生的年轻面孔。
  你们都不怕死吗?她疑惑地望着空中那银白的圆盘,月圆人团圆,为何拼着与家人分离,也要来此处,与人拼个你死我活?
  月亮未答,没有任何人回答她。她忽而回首,此处已望不见紧闭的城门,满城空寂,家家户户紧闭门户,连灯也未点一盏。
  她心中却忽然有把火烧起来,她想问问那个人,为何要将她带来战场,为何对她这样好,让她在此刻生不出奔离的狠心。她还想问问他,为何带了她来,却又让她头也不回地跑。
  她忽然生了力气,腿仿佛不是自己的,她朝着城门的方向狂奔,一念生死,生在她身后,被她越弃越远。
  凌煜已与过从云对战几十会合。过从云不愧是个老将,出手十分狠辣,刀刀攻向要害之处,他只以一柄长剑抵挡,身上已几处见了血。
  过从云此刻却也不好受,他原本只当凌煜是个没见过世面的毛头小子,这样的人当主将,安平唾手可得。他招招是杀招,这傻小子竟然能一声不吭地一一接下。他越来越急,手中攻势越发凌厉,大刀挥向凌煜脖颈之时,终于露了个破绽。
  凌煜躲也不躲,左手抬起挡下他这一刀,手中长剑毫不犹豫刺出,正中过从云腰腹。
  过从云立刻身子往后仰,长剑被生生抽出,凌煜策马追上,过从云却弃了马,跃到另一个骑兵的马上,将那士兵一扔,挡住了凌煜刺来的第二剑。
  那士兵圆睁着双目,是个死也不瞑目的震惊形容。那厢过从云又接连夺了几匹马,动作却是明显慢下来。
  “撤退!撤退!”
  主将重创,撤退的命令下得突然,本来只略显颓势的西野军队立刻乱了阵脚,不知有多少人弃了手中武器跟随主将身后拔足狂奔,鄢国士气大振,立刻呐喊着追上前,一时又斩杀了不少西野国士兵。
  凌煜骑在马上,左臂伤口汩汩流着血,他浑然不知痛般,眼见过从云有如一尾鱼般左躲右闪即将逃离,他将长剑插回剑鞘,夺过身旁一名西野士兵手中的红缨枪,奋力一掷,红缨枪如同夜空下一道黑色闪电,精准没入过从云的左肩,将他死死钉在地上。
  西野军乱成了一锅粥。
  跑在前头的几个士兵围到过从云身旁,不消片刻便成了一缕魂魄,余下的人四散逃离,被鄢国士兵斩杀大半。
  凌煜下马走到过从云身旁,他圆睁着双眼,鼻息已然冰冷。他重又拔出长剑,剑上寒芒映着月光一闪,过从云的头骨碌碌地滚开去,其下渐渐晕开一片血色。
作者有话要说:  明日有事,后天更

  ☆、当时年且少

  景元帝十五年八月十五,西野国东征将军过从云率军夜袭安平,骁勇将军凌煜斩过从云于马下,歼敌四万,俘虏五千余,四散逃脱者不计,缴获物资武器无数,西野国边城马萨防备空虚,于两日后被攻占。
  苏淮年已在门口静静坐了一个时辰。
  他斩杀过从云,顺利与萧诺会师后,她就躲在城墙边,鹅黄色的小小一团,静静地站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的手臂被草草包扎过,吩咐凌小纪将她护着,趁夜赶路,一举攻下了马萨。
  西野军队行事狠辣,平民却是无罪,他一连忙了两日才将城中事务安顿好,风尘仆仆回到新大营时,苏淮年正在他营帐前的空地上坐着晒太阳,低垂着头,头发有些凌乱,发簪歪歪扭扭插在髻上,抱膝缩成一团,愈发显得小小一团。
  他走上前,连自己也不曾反应过来地放柔声音问:“怎么坐在这里?”
  她抬起头看他,如梦初醒般定定地反应了一会,目光落在他手臂上,哑着声音问:“你受伤了?”
  凌煜低头,包扎伤口的白纱已经成了灰色,混合着干涸的血,透出些昏暗的色泽来。他这才觉出些疼,苏淮年起身默默去喊了军医,凌煜在她身后目送,没来由觉出了些萧瑟的意味。
  军医很快来了营帐。他脱下一身脏衣,揭开层层纱布,露出左臂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许是伤后没有得到妥善处理,伤口处的皮肉微微有些外翻,一触之下便有新鲜的血液渗出来。
  见苏淮年一眼不瞬直勾勾地盯着那道伤口,整张脸面无表情,完全失了平时灵动的样子,他突然开口道:“男子脱衣也不避讳,知不知羞?”
  苏淮年视线还胶着在那些红色的液体上,后知后觉“啊”了一声,这才反应过来凌煜此时上身未着寸缕,她又“哦”了一声,背过了身子。
  凌煜有些无奈。
  军医动作利落处理好了伤口,叮嘱他七日不得碰水后退了出去,只余下凌煜与苏淮年在营中独处,苏淮年默不作声数着帐中一张太师椅上的木头纹路,背后一阵窸窸窣窣地穿衣声响起,片刻之后凌煜淡淡的声音传过来:“好了。”
  苏淮年转过身,依旧是木木的一张脸,没有女子应有的矜持与羞涩,凌煜眸光微动,整个人骤然逼近,他温热的鼻息几乎快要喷薄在她脸上,她依旧没什么情绪起落,只微微眨了眨眼看他,目露不解。
  凌煜立刻在她这纯洁的目光中败下阵来,轻叹了一口气,手指抚上她一头毛茸茸的长发,这回真的是乱到了极致,他取了她的簪子,拿过一把梳子一一梳顺,一头泼墨青丝柔柔垂下来,越发衬得她巴掌大的脸小得可怜。
  凌煜心中难得有一片温柔铺展开来,他回忆着上次萧诺给她梳的发髻,在脑中演练了一遍,郑重下了梳子,镜中的小姑娘却突然伸了手拉住他的袖子,他隔着镜子与她对望,苏淮年摇摇头,“你手臂还伤着,别乱动了。”
  凌煜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积攒了许久的满腔温柔霎时烟消云散,他忽然燃起些恼火的情绪,做出凶狠的样子将梳子往桌上重重一放,放完立刻又觉得自己反应过度,右手握拳抵在唇边佯咳了一声,不说话了。
  苏淮年完全没有注意他这样复杂的心路历程,愣愣看着镜中的人,想起困扰了自己许久的问题:“为什么要上战场呢?”
  她这话问得没头没脑,凌煜一愣,随即肃了容,“圣上授命,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况且西野国……”
  苏淮年摇摇头,“不是这些。”她声音愈发轻了几分,“你……不怕死吗?”
  她眼神莫名有些空洞,凌煜看着她,心中那片散开去的温柔重又慢慢聚拢,连成一个不甚真实的形状,凌煜有些不确定道:“你在担心我?”
  苏淮年没有回答。她又坐了片刻,低低说了一声:“我先走了”,散着头发就走到门口,帘子被掀开,微风将她及腰发丝吹起几许,温柔的日光从缝隙里洒进营帐,她长长的发丝四散飘扬,留给他一个安静的侧影。
  凌煜从未见过她这样的样子,过于安静,甚至透着些冷漠。他怔怔看着,任由帘子重新落下,隔绝大好日光。
  心口某处涩涩的,他望着门口出神许久,最终一闭眼,拒绝再想那些陌生的情绪。
  欧阳府,城主卧房。
  萧诺冷冷看着昏迷不醒的欧阳奕,这场景与记忆中某次极其的相似:床上重伤不醒的人,以及被他死死握住手的丫鬟。
  那丫鬟粉脸绯红,一只手被欧阳奕紧紧握着,另一只手主动覆上去,担忧且期盼地将欧阳奕望着,似乎被他握住手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一旁一同伺候的丫鬟脸色就不那么好看了,她偷偷觑了一眼萧诺,又转眼看向那被城主握着手几乎幸福得快要晕过去的丫鬟,觉得自己的运气实在是差到了极点。
  若是在这位萧姑娘将城主扛进门的时候她能早一步扔了手中的抹布上前搀扶,现在坐在城主身旁的可就是她了呀!城主多年来不近女色,她还记得上次城主受伤醒来见到萧姑娘时红了的耳根,虽然这位萧姑娘对他似乎并没有什么好感,但自己的同伴就不一样了呀!
  她越想越愤恨,眼神在萧诺与床边丫鬟身上来来回回,萧诺突然拿起茶杯抿了一口,随后将茶杯不轻不重地放在桌上,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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