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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略青楼乐师的那些年-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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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活扣,翻手便能打开。我看见一张浅黄色的纸被折叠起来,静静躺在匣底。不知为何,我的心越跳越快,仿佛蹦到了嗓子眼儿,直到我将纸拿起打开,才又重新落回实处。
  我盯着单薄的纸页,微微怔住,愣愣出神。
  回溯入梦之前,我恍惚听到小春燕在身旁吩咐下人,“去,把苏瑜叫进来。”


第48章 世事无常无常又无常
  小春燕的声音随着我沉沉的梦逐渐远去,我梦见自己穿林拂叶,来到一片清幽竹林,一位温柔的妇人正拿着剪刀拾掇竹舍前的红梅,浅笑顾我。我想那是我的花神娘娘,温柔风雅。总有一日她会再眷于我。
  我已枯坐到天明,难得有些光亮使我心底安稳,才就此小睡过去,而今迷糊之中,我被人一脚踹醒,伴随而来的是冰冷刺骨的馊水。
  我闻到腥味,一边急切抹开脸上的菜叶,一边低头作呕,被趁势揪住头发摁倒在地。额头磕在石砖上,顷刻间肿痛难当。
  我的头皮被拽得发麻,那只手的主人却在放肆快意地笑,“这种地方你都能睡得着?换作别的姑娘早吓得花枝乱颤了。果然是个乞丐,没皮没脸。”
  说起来您可能是贵人多忘事,昨晚我也是花枝乱颤了的,但您揪住我的头发把我生拖了好几步,由此我才被您吓退不敢多颤。
  我若不是个姑娘家,为何连挣扎都做不到。
  在我脑袋上碾磨的臭脚丫子从何而来?我这个姑娘家拿迟钝的脑子想个废话的工夫就被换了个法子羞辱。
  他将那碗女尸吃剩下的馊饭用手挖出来捧到我嘴边,硬塞给我吃。我若敢有丝毫反抗,脑袋上的脚便踩得更凶狠,活要摁出我的脑浆来才肯罢休。
  同样生而为人,分他个三六九等已经很过分了,我们这样九等的人却还要被其他九等人欺辱,这究竟是哪个天定下的道理。我也在努力地活着,纵使用卑微的方式、微末的力量,也不该被人瞧不起,更不应该被人随意鱼肉。
  或许花神娘娘是为了奖励我想明白了这个道理,才让我看见我的脑袋不远处落着的一块石砖。
  我砸痛了他踩在我头上的赤裸的脚。连着我自己的脑袋。这个过程很艰辛,我自己也没有料到自己这般能干。胆识过人到了一种不把自己的脑袋当头的地步。
  只不过同样都是痛,他跳脚痛呼的时候我却不能顾得上自己晕晕乎乎的脑袋,拔腿冲出门,慌不跌逃跑。跨出门那一刻,我浑身都在颤抖,磕磕绊绊地当一个绝地求生的无头苍蝇。
  我不愿意和暗房中的女尸排排坐,那将永远见不到景弦。若是这样的话,他应该也会有一丁点想念我。
  “小杂种竟然敢砸我!来人!跟我追!”
  凶神恶煞们在我身后喊打喊杀,一路追至热闹长街,我除了东奔西顾之外,没有任何余力和他们横向叫板。
  我拉住路人,求他们帮帮忙。面对着他们的冷漠眼神,我硬着头皮苦求,“救救我……”帮帮忙罢。我的脑袋好像在流血,再不帮忙或许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
  我告诉一位慈眉善目的妇人,那群追着我跑的都是坏人,求她帮帮忙,却被她推开,并勒令我不要弄脏她新买的衣裳。我拉住一位正笑语晏晏的小哥,求他救救我,却被他推倒在地啐了口口水,这回我不敢再吐回去。
  “救救我……”我无助地拽紧一个大汉,因为我觉得他的络腮胡子有些许可爱,“后面那些都是坏人,他们要抓我回去,在一间小黑屋里欺负我……”
  “滚开!信不信揍你?”可爱的络腮胡子一只手就能将我拍在地上。
  我是个乞丐,但也是个普通的姑娘家。可惜他们尚且未将我当作人看,又如何才会将我当作姑娘家看?他们的慈眉善目和笑语晏晏,甚至是可爱都好像是在告诉我:傻孩子,这世上的人哪里分什么好坏。
  好歹我也是这条长街生养大的,自封个长街娇女都不过分,可身为长街娇女的我竟得不到任何有血有肉的人援手相助。我活得真失败。若我还能平安活到回花神庙,定要好好反省一番。
  我趴在地上回望一眼,那些追我的人好似青面獠牙诸般狰狞,如果落在他们口中,就会被嗜血啖肉得连渣都不剩下。
  我想过要往衙门跑,可那在长街之外,凭借我两条细腿儿想必没等跑到就凉了。我想过去找景弦,可我如今这幅邋遢模样,想必会遭他嫌恶厌弃,说我又在作践自己。我想去找酸秀才,可他又能帮到我什么?小春燕……我还记得他对我说将会有三四天互不相见。
  一朵梨花抚过我的鼻头,早晨的馊水使它狼狈地黏在我的脸上。我朝梨花小巷跑去,这已耗费掉我所有气力,我将希望寄托于我掌心狠狠拍响的木门。
  “敏敏姐姐……敏敏姐姐救我!救救我!”
  门开得很快,我双腿抖得发软,猝然趴倒在地,几乎是爬进她家后院。她扶我不及,焦急询问为何成了这般模样。好的,好的,你别急。我讲给你听。讲完我就要晕过去了,脑袋上的血要记得帮我止一止……
  迷迷糊糊地,我被热浪包裹,周身暖意融融。身在盛满热水的浴桶中。一阵凉风袭来,手臂却警惕地竖起鸡皮疙瘩,令我寒颤不已。
  “什么?!”热气被惊语拂起,我彻底清醒,听见门外妇人急声说道,“别的你不用说那么多,你就说她亲眼在那屋子里看到尸体还能活得成!?不被灭口才怪!不管她有多可怜,你都给我尽快把她打发出去!万一牵连到我们家来……”
  原来如此。难怪我已经逃出来了还被这么多人追赶。我以为他们只是想逮我回去继续羞辱我,并等着那个管事回来羞辱我。不好意思,误会你们了,原来你们是想要灭我的口。
  很抱歉。说来有些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看到那么多尸体,也不是自己情愿去那个地方的。我被迫接受羞辱,被迫进麻袋,又被迫到的那里,尸体也是被迫看见的。
  我不想知道那么多龌龊事,到头来知道了却还要被灭口。上天,这究竟是什么理?
  上天捏着胡须告诉我,有钱就是道理。那像我这样的人岂不是一辈子都占不了理?真实。
  我抱紧双臂,将自己浸在热水中。下沉、下沉、再下沉……直至热意没过头顶,才足够安全。
  脑袋果然被砸破,热水浸润下它在刺痛,包扎在上面的布条亲吻着我的头发,给予我安慰。
  我果然很是好哄,被安慰了一会儿竟觉得好受许多。爬出浴桶,我穿上敏敏姐姐为我准备好的干净衣裳。穿戴时仍能听见她们在外边争论。
  “报官?!我的傻姑娘哟你别天真了!官府从来都是和有钱人狼狈为奸,你去报官说不定还会害了她!这年头有几个不贪的好官?更何况,那富绅都敢在宅子里弄死人,你去报官能有多大用处?!听娘的,她留在这里也是连累我们,赶紧让她走!”
  我打开门,似是吓了她们一大跳。我无意吓她们,歉意地扯开嘴角笑。
  她们看着我沉默良久。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我敛起我难看的笑容,低声道,“刚刚我看了看,脑袋只是破了些皮,纱布打湿了我就拆了。然后,景弦让我今日记得去找他的,我先走了。”
  “花官!”敏敏姐姐想要拦住我,倒被她娘亲拦住。我一瞬想要她拦住我,一瞬又想要她娘亲拦住她,纠结来纠结去,仍是走出了门。
  那些人亲眼看着我进的巷子,想必会守在巷口等我出来。我还算有些聪明地走了正门。
  如今收拾打整干净,不再那么狼狈,我想我应该去找景弦,他比我聪明,一定可以帮我想出些办法来。我昨晚的奇遇好歹能让我在他面前卖一卖惨。
  我很害怕富绅和管事今日也会在大堂里挑选侍妾,特意走了后门,用杂货间旁边的梯子爬上楼,直冲景弦的房间。
  房门没关,我深吸一口气,憋回了所有恐惧和辛酸,抱着无限希望冲进去,“景……”那一眼,我先对上的是管事那张狰狞尖酸的脸。
  他正眉眼带笑地说完一句令我如坠深渊的话,“老爷放心,昨晚我已经给您挑好了侍妾,就在咱府上看着呢。”听到声响,他转过头来看向门口的我。
  我目之所及,依次是富绅凹瘦刻薄的脸,景弦唇畔的浅笑。
  浑身血液倒流,我腿软到一屁股坐在地上,景弦转头看见我,反倒蹙起了眉,敛起笑意来。我一个字都不敢多说,只看见管事眯起狠戾的狭缝似的眼睛,震惊讶然,却又意味深长地紧盯着我。
  我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快到极致,听见自己咽了口中的唾液,听见自己屏住的呼吸错呼出一声,已带有颤音。
  “对、对不起……我、我我走错门了……”我落荒而逃,夺门而出时回头深深看了景弦一眼。他的眉皱得更紧,起身想要喊住我,欲言又止后任由我跑掉。
  我抱头鼠窜的模样落在周遭的人眼中想必就是个笑话。谁知我此时是在逃离一场死亡游戏。有钱人的游戏。
  不知撞到了谁,我张惶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要死啊你,跑那么快?!”抬眸觑了一眼,老鸨一改怒容,撩着帕子笑嗔我,“唉哟,这不是那个小乞丐吗?今日收拾齐整了,来见景弦的?”
  我摇头欲逃,她又一把拉住我,意味深长道,“哟,跑什么呀?你这卖身契都不在我这儿了,如今还怕我不成?”
  我惊惶失措,登时心口焦涩,方才那丑恶的管事对富绅说的话浮现在脑海,如当头霹雳,我被打入冰冷的地狱,不得翻身。
  眼泪弹到手背上开出滚烫的花,将我惊醒,我抬头扫到栏杆处有小厮模样的人四处张望,似是在找人。不敢再多等一刻,我夺身冲出大门,奔着黑夜而去。
  世事无常、无常、又无常。我站在夜色之中不知所措。凄风冷雨,我不知该往何处去,亦不知该如何脱身苦海。最后只能逆风奔跑,悲戚哀鸣。
  道路长长长,蜿蜒而下,我的眼前一片黑暗。我在静默与绝望中,奔向无尽深渊。


第49章 惟愿你一生欢喜无忧
  一望无尽的黑暗终会过去,我拂开云翳看见的是被细雪栖满的梅枝,和梅枝后的苏瑜。他肃然走来,站定在我们面前,颔首施礼,举止恭谨。
  我垂眸,将视线落定在手中的纸契上。那是前几日我被他从解语楼赎出来时的卖身契。这让我想到六年之前令我陷入黑暗的那一张。不知在何处。
  “开个价,”小春燕挑起眉,“我要这张卖身契。”
  很奇怪的是,我手里这张卖身契并未标明价码。
  苏瑜浅笑道,“景大人回汜阳前吩咐过,这张卖身契既然落到了花官姑娘手中,便不会再收回。三爷无须破费。”
  我想也是这样。因为倘若我再不要脸一些,而今将它撕了也是可以的。由此我就无债一身轻。
  小春燕却和我想的不同,他起身走到苏瑜面前,“卖身契归她是景弦的意思,我为她还清她欠的也是我心甘情愿,一码归一码。你开个价,拿钱走人。”
  人的底气很大一部分都是钱财撑着的。倘使是我站在小春燕那个位置,恐怕只能对苏瑜说出一句“你替我好好谢谢景弦”或者“谢谢您亲自来这一趟您请慢走”云云。
  小春燕为我撑住了底气。教我不必感谢景弦给的恩赐,下回见到他可以稍微有些骨气。但我深知,我在景弦面前没有骨气的大部分原因并不是钱不钱的事。
  我抬眸看向苏瑜,他没有生怯,反倒游刃有余地接腔,“三爷说笑,这卖身契是景大人买下来的,要开价也该问过景大人。苏瑜可做不了主。”
  “他如今身在汜阳,苏二公子这番话是想要刁难谁啊?”我看见小春燕摩挲指尖,是不悦的前兆,“你最好不要在我这里说废话。”
  听完小春燕的话,苏瑜竟没有立刻跪下来磕头认错,而是朝我拱手施礼,郑重地对我道,“待今日受刑完毕后,景大人一刻也不会在汜阳停留。酉时……不,最晚酉时,就会在府中等着你。姑娘若不来,大人便会一直等。”
  稍作一顿,他又直起身,看向小春燕,礼貌一笑,“届时三爷若想寻人去问价,就方便许多了。”
  我明白景弦心思叵测,苏瑜来这一趟说的话都是他教的,他能揣测小春燕为我问价这件事,就能让苏瑜借机告诉我他在府中等我这件事。
  可,饶是我知道他心思叵测,一切都是有意安排,我心底最在意的仍旧是他。我的眉头皱巴巴地,心也皱巴巴地,“他受刑了……受什么刑?严重么?”
  我问得嗫嚅不清,以为没谁能听见,却教小春燕侧过头来深深凝视我。
  “姑娘要是想知道,须得亲口去问。”我明白苏瑜是故意留下悬念惹我心忧。我自小,最恨酸秀才说书分个一二三章的,留下劳什子悬念,教我心底猫爪子挠啊挠。这一回那猫爪子挠得很厉害,我很痛。
  他拜别小春燕和我,转身离去。
  走了两步后,似乎是抬头看见了漾枝的红梅,又停下来,转头笑着补了一句,“淳府的红梅开得甚好。对了,大人还说,他父母墓前的红梅也开了,须得去清扫落红。惟愿今年还能和姑娘一起,前往祭拜。”
  我承认自己此时十分没有出息地心神俱荡,一百分没有出息地想去。景弦他总是能轻而易举地攻我心房。动摇我这将欲踏出又踟蹰不前的最后一步。
  我望着荷塘里追逐着光的一池浑水,心有戚戚。
  难耐此时寂寥,小春燕亦有所感,“红梅绽开,今晚花神庙举办了庙会,我带你去玩。”
  我颔首应好。
  酉时出府,我一步一踟躇,频频望向小春燕。像是在给他某种暗示。但具体来说这个暗示是什么,我自己都不太清楚。
  他没有带我去离他的府邸很近的那一处花神庙,反而去了以往我俩住的旧庙,“不知你回来后是否去看过那里……我常常不忍去看。”
  那里破败已久,墙面裂口,蛛网遍布。
  我站在门口,望着蒙尘已久的花神像,以及像前的半只残烛。我想要进去将它点亮。
  一个路过的老大爷拦住我,“姑娘慎重,这里破成这样,随时都有可能坍塌成废墟,危及性命的。”
  “不是说这里留着是因为可以给那些难民避一避的吗?”我清楚记得,景弦是这样给我解释的。忍不住生出疑惑,“难道没有人进来过?”
  小春燕摸我的头,浅笑,“你以为是我们那会儿,现在的难民过得日子可比我们那时好太多。来住的乞丐有是有,但本地的难民哪里还需要住这种破庙。”
  老大爷也跟着道,“可不是,太常寺少卿景大人常常请命来云安救济难民,那些子乞丐哪还有吃不饱穿不暖的?近几年云安的难民房越修越多,谁还住这破庙里?别处来的乞丐还差不多。”
  我此时的心情难以言喻。抬头望向庙顶,当年那处漏风漏雨,而今仍旧漏风漏雨。我还记得那处砖瓦落下来砸破了我的头,以及我顶着头破血流和景弦说的那番大义凛然的话。
  我尚未通透,又听老大爷絮叨道,“不对,除了别处的乞丐,景大人他自己也常来。我住这对面许多年啦,他来过多少次我都晓得,前些天搁大晚上的还在里头弹琴,搞得人心惶惶,都以为闹鬼了。”
  便将心事付瑶琴。我想起经年以前,景弦在我耳畔,一边浅浅呼吸着,一边教与我这句诗。有些好似冰块头的东西在一瞬间龟裂瓦解,发出“咔咔”的声响。
  白鬼是他,便将心事付瑶琴的也是他。肝肠寸断相思成疾的仍是他。有些东西,好像不需要我妄自揣度,便被捧到心口上来,教我不得不去那么想。想他相思的人究竟是谁。
  是不是我。
  “我想,大人他住这破庙,兴许是懒得被仇家烦。”老大爷的话太现实,一把将我从风花雪月的思绪中剥离出来。
  “他有仇家?”我想起上回刺杀他的那些人。
  老大爷眯着眼回忆了下,同我道,“我倒是知道几桩。就说前几年邻城的那户富商。那家子人也狠,在自己府里处理女尸,被上门拜访的大人撞见,你说巧不巧?”
  “邻城?”我感觉得到自己的声音正细微颤抖,“女尸?”
  若如我所想那般,他近些年,可有为他自己做些什么?我从不敢想,到如今不自觉地去想;从不敢自作多情,到如今不自觉地自作多情。
  那些细枝末节递上我心头,惹蹙了我眉头,那些风花雪月拂过我眉头,又入了我心头。
  “可不是。大人自述,他上门是去谢恩的,哪晓得会撞见这种事,当即行大义把人押下,那富户和管事都死在大人手里,被处以极刑,连个尸骨都没落下。几条余孽组了一窝人,年年惹是生非,就等着大人来云安趁手行刺。回回来,大人都被惹烦了。”
  许是外边天太凉,我的手脚顷刻间冷冻如冰,坨在原地,挪不开脚。我顾不得去想他为何会自述上门谢恩,我更希望能立即想通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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