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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赵铄点了点头。
“铄儿要乖乖地念书习艺,父皇方才可是还念叨着你呢,这不,还让我带了好东西给铄儿。”赵离将青花瓷瓶放到了桌面之上,“这是在华晨宫地下存了四十年的御酒,准备拿出来迎接云国人的,父皇让怀安公公打了一小瓶,让我带来给铄儿。”
“哇!”赵铄很是开心,赵离给他倒了一小杯,然后转过身来,他问季碧菡:“你是铄儿的侍读?”
季碧菡点了点头。
“季尚书的女儿?”
季碧菡又点了点头,赵离若有所思地应了声,然后又拿了个杯子来给季碧菡斟了一杯:“辛苦了,你也来喝一杯吧。”
季碧菡酒量极差,属于一杯就倒的那种,她已经不是一次两次喝醉了之后再姐妹们面前闹出笑话了,可如今涑王亲自给她倒了酒,当下让她多有为难。
“姐姐,喝吧!”赵铄砸吧砸吧嘴,“这酒味道很好很好!”
季碧菡只好屈了屈身,将酒接过喝下了。
好不好喝季碧菡没尝出来,她只觉得自己的喉咙如同燃起了一团三昧真火。
涑王赵离喝了酒之后就离去了,季碧菡望着赵离那远去的背影,渐渐地,一个涑王变成了两个涑王,两个涑王又变成了四个涑王…
“姐姐,您怎么了?”赵铄好奇地问道。
季碧菡忙摇了摇头,可脑袋仍是晕乎乎的。
“没什么…殿下,方才您抄到第几遍了?”
“第二遍了!”
天哪,这酒的后劲真是大,季碧菡狠狠地闭了闭眼又睁开,好在赵铄也快抄完儒经了,一会她就能回去了。
季碧菡使出了浑身的解数,又是敲脑袋又是捏自己脸,好不容易才熬到了赵铄的毛笔勾勒完最后一个比划,季碧菡拿过了赵铄的纸查错,可纸上一个个字符此刻竟然完全不听使唤,满眼乱飞,季碧菡随意看了几眼,匆匆放下纸:“写得挺好就这样吧。”
“哇,我就知道碧菡姐姐您最好了,阙姐姐在的时候,可让我一番好改!”
“我也想让你一番好改,可是我现在满天都是星星!”季碧菡心中暗道。
“那我可以去见母妃了么?”
季碧菡点了点头:“可以了。”
“太好咯!姐姐也早些回家去吧,路上注意安全。”赵铄开心地站了起来,出了书房去换装。
“赶紧走!”季碧菡心中一个声音道,再不赶紧走,一会儿赵铄换完衣服去见菁妃娘娘,他们铁定就会相遇!季碧菡扶着墙站了起来,这一站不要紧,酒劲瞬间上涌,季碧菡只觉得瞬间天旋地转,连脚底都是软绵绵的。
“我的天呐,这还是酒么,这分明是□□,涑王殿下公然投毒!”季碧菡心中胡乱想着,她将头探出了书房,用迷离的目光看了眼大殿,没有人!
季碧菡歪歪扭扭地一溜烟窜出了大殿。
宫里规矩甚严,凡进入亲王后妃的宫殿一律需要换靴而入,季碧菡跑到了宫门,低头一看,鞋架之上密密麻麻的都是鞋子,直叫她眼花缭乱。
“该死,我的鞋子在哪里!”季碧菡又是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可如今已经是无济于事,她的眼前朦胧一片,啥都看不清楚。
“白荷!”季碧菡朝宫门外呼唤自己的侍女,可并没有得到回应。
“怎么搞的啊,又去跟哪个公公私会了!”季碧菡叫苦不已,只好再次回头,去在那些不住在自己眼前飞舞的鞋子之中寻找自己的那双牛皮短靴。
就在这时!
“沈纶哥哥,一会在母妃面前,你可一定要好好地夸我几句!”
赵铄那稚嫩的声音从殿中传了出来,季碧菡的心一紧。
不好,怎么如此之快!
“咦,碧菡姐姐,您还没走啊!”赵铄走出庆元宫,一眼看到了在寻觅鞋子的季碧菡,这还不算让季碧菡绝望的,真正让季碧菡绝望的是赵铄接下来说的话:“沈纶哥哥快来,这就是我刚才与你说的那个,很漂亮很温柔的大姐姐!”
“啥!”沈纶难以置信的声音自季碧菡的身后传来。
原本就一万个不愿意与沈纶预见,这下不但遇见了,还是在自己神志不清的时候相遇。
季碧菡也顾不上这么多了,刚好看到眼前有一双黑色的靴子,也不管他是宦官的还是容王的了,她抽了出来,三下两下套到了脚上,仓皇而逃。
也来不及去寻找自己的侍女了,季碧菡一路歪歪扭扭地朝着华晨宫北门就跑去,这一路跑得可一点都顺利,季碧菡顺来的这双鞋子一点都不合脚,松松垮垮地,几次让她好一番踉跄。
也不知跑了多远,忽然季碧菡远远地看到前边不远的宫道上,伫立着一个身穿黑衣的人影。
不是吧!
跑得越近,季碧菡迷糊之间越发觉得不对头,果不其然,那黑影一转头,季碧菡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是神仙么,怎么动作如此之快?
季碧菡打了个酒嗝,强撑着自己直起身来,然后冲着沈纶叫道:“你怎么阴魂不散!”
沈纶持着嫌弃的目光从上到下地看了一眼季碧菡,季碧菡被盯得发虚,又迷迷糊糊地来了一句:“你不陪容王殿下去见纯妃娘娘么!”
“喂!不要拦我的路!”
沈纶将搭在肩膀上的长刀放了下来,直勾勾地指向了季碧菡的脚。
“把我的鞋子还给我!”
什么?他的鞋?
季碧菡的酒一下子醒了六七分,她低头一看,果然自己的脚上正套着一双黑色的皂靴,松松垮垮的显得极其搞笑。
“天哪,怎么随便一拿都能拿到这个死鬼的东西,看来今晚可以去神州赌场来上一圈了!”季碧菡顿时灰心丧气。
“你没病吧,跟中了邪一样,跑啥啊?”沈纶走到了季碧菡的面前,近得季碧菡的眼睛只能看到他那好看的唇线。
季碧菡忙退开了一步,嘴硬道:“我哪有穿你的鞋!”
沈纶吸了吸鼻子嗅了嗅:“你喝醉了?”
“没有!”
说完这两个字,忽来一阵天旋地转。
“完了,怕是再也撑不住这酒劲了…”季碧菡眼前一黑,直勾勾地朝着面前的沈纶扑了上去。
第5章 第五章
“碧菡你要相信,每个出现在你生命中的人,都是上天精心安排的。”听完了季碧菡的诉苦,阙樽嫣如此安慰她。
季碧菡哭丧着脸:“是上天精心安排来索我命的!”
“你们第一次相遇,倘若不是你遇上了他,你就真的能追上那个小偷把你的荷包夺回来么?第二次若不是遇上他,天知道你得在糖水铺里呆多久,还有昨日,你这个一杯醉的,怕是得仪态全无地躺在宫道等着被别人发现。”
“嫣儿,你可真是会自我安慰,我可做不到你这般,虽说在一个人面前丢脸总好过在一群人面前丢脸,但是我也受不了三番五次在一个人面前丢脸啊!”
阙樽嫣笑道:“你就别想这么多啦,或许人家压根没放在心上。”
“看他也是,没心没肺的。”季碧菡还想说,这时三声长钟顿起,宫宴即将开始。
“阿嫣。”一位身穿大红蟒袍,浓眉大眼的男子来到面前呼唤阙樽嫣。
“太子殿下。”季碧菡和阙樽嫣一同行仪。
太子赵星转弄着手间两枚玉球,向阙樽嫣伸出了手:“跟本宫一同进殿吧。”
阙樽嫣面露难色地朝季碧菡看了过来,季碧菡叹息一声,这是羡慕也羡慕不来的。
“你和殿下先进去吧,一会我自己进去找位子。”
这场宫宴是为了为云国皇帝接风而设,为了彰显国力,不仅皇室宗亲位列宴间,就连权贵的家眷,也在应邀之列。
季碧菡独自走上太极殿前长长的龙梯,怅然若失之间,忽然听见前面惊呼连连,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一个人影就从上边的台阶滚了下来,撞了季碧菡一个满怀。
“喂!”季碧菡推开了来人,撞她的人是一个脏兮兮的少女。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崴了脚…我…”少女连连道歉。
季碧菡低头看着自己衣装上的污垢,不悦地抱怨了句:“这年头真是什么人都能来参加宫宴了么?”
少女听了季碧菡的话,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你没事吧。”忽然一个黑影走了过来,少女憋着泪点了点头,黑影转过头来,季碧菡无奈地一拍脑袋,又是沈纶。
但凡华晨宫有重大典礼,锦衣卫都肩负着司仪的任务,今日正是沈纶带人列队殿前,二人不可避免地再次相遇了。
“你对他人能不能宽容点?”沈纶扭过头来对季碧菡道。
“我对她宽容?”季碧菡指了指自己被玷污的衣服,“谁对我宽容一点啊!你个守门的,怎么能让这种人进来参加宫宴!”
“第一,我不是守门的,第二…”沈纶的话音未落,忽然台阶顶部传来了一声呼喊:“二丫!你怎么了!”
另一个少女奔了下来,只不过这个少女的穿着好生贵气,季碧菡才刚看到她外套上的凤凰刺绣,沈纶早已躬身行礼:“小殿下。”
小殿下来到那位脏兮兮的少女面前,关切地扶起了少女:“摔着了?没事,一会进了殿,我给你找些热水来敷一下,这台阶可真是够要命的,小时候我也经常在这儿扭着脚。”
“我…我没事…”那少女颇有忌惮地看着季碧菡,似乎是因为她方才说的话,此番看上去十分地拘谨和惶恐。
“二丫,我跟你保证过了,一定带你来见一见皇城,姐姐没有食言吧…”小殿下扶着少女走上了台阶。
“她是小殿下的贵客,亏姑娘还是世家小姐,没有半分眼力见。”沈纶冷笑,自顾地离去了。
“你!”季碧菡气不打一出来,她刚想上前去拉住沈纶,忽然脚底一重,似乎有人出脚绊了她一下,季碧菡站立不稳,顿时重重地扑倒在地。
“季大小姐,你好威风啊!”
季碧菡抬起头来,发现几个女子不知何时围了上来,说话的女子腰间的挂饰表明了其身份非同小可,季碧菡认识她,她是邕安伯之女清河郡主。
“清河姐姐,就是她,就是她把我看上的那条裙子给抢走了!”另一个女子指着季碧菡开口道,季碧菡不用想也知道,这是大理寺卿之女常仙儿。
“不要脸!”都御史小姐王芊嘲讽道,季碧菡厌恶地看着面前数人,本想出言反驳,但此刻她势单力微,也只好忍气吞声。
林清河道:“她哪知道她不要脸,连阿沁的贵客都敢欺负,抢你一条裙子怎么了?”
几个世家小姐笑了出来。
“家里有个贪官老爹就是不一样啊,人家财大气粗,脾气当然不小,”常仙儿来到了季碧菡的面前,“但是你可知道么,你父亲方才就像一条狗在宫门前对我父亲点头哈腰,钱再多有啥用啊,哪天我父亲查出来你季家贪污的证据,你会连那个女孩都不如。”
“他父亲也去你示好了?真的好巧,昨日才来我家呢。”王芊道。
季碧菡沉默地站在原地,忍受着世家小姐们嘴里吐出的一把又一把利刃。
“可别跟她说太多了,说多了人家会难受的,”林清河道,“今天来不说别的,只为了给仙儿出气,仙儿,你去吧。”
“可…这…”
“怕什么?有我给你撑着。”
常仙儿点了点头,回到了季碧菡身前,扬手甩了她一巴掌。
“打尚书小姐的感觉怎么样?”林清河问。
“可以跟姐妹们吹一辈子!”
“那就再打,攒到下辈子风光,过的几日她季家被圣上惩治,她就不是尚书小姐了,倒是你还想打可就没得机会了。”
“好。”常仙儿摩拳擦掌,正当她再度想要挥击时,她的手被另一只手牢牢抓住了。
“各位姑娘,得饶人处且饶人吧。”沈纶不知什么时候又走了回来,他拦在了季碧菡和常仙儿的中间,世家小姐们顿时一阵阴阳怪气的呼喊。
王芊冷笑:“想不到一向乐于惩治贪官的锦衣卫,倒维护起贪官来了。”
沈纶道:“都御史王大人在城东紫香阁养着的几个烟花女,尊夫人知道么?”
王芊面色一变。
“令兄前些日子失手打死了家仆,送了三千两银子给凤栖山知府平事,后来如愿了么?”沈纶继续朝着常仙儿道,常仙儿的表情也凝固了。
“还有你,清河郡主,你喜爱岭南荔枝,如今已是严冬,你父亲书信一封,南方云湖府知府为了巴结,便命人从云国的最南端,穿过整个云国国土,再横穿半个风国,将十斤荔枝运到了你家府上,十斤荔枝采摘时不过数两银子,但经过这一路的风尘,最后已然价值千金,这算受贿么?”
林清河冷哼一声,对着身边的几个世家小姐道:“我们走。”
季碧菡的脸上依旧火辣辣地疼,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受到这样的讥讽,此时她一点参加宫宴的心情都没有了,当即扭头,满脸默然地跑下台阶。
“谁都知道季康就快完蛋了,这整个京城,也就阙樽嫣她们几个不怕死的敢和她家来往了吧。”
“有些人还真是没有自知之明。”
那几个世家小姐的高声议论还在龙梯之上隐隐传来。
“她们说的都是实话?”沈纶从后头追了上来,他从怀中掏出了手帕,递给了季碧菡。
“你用不着虚情假意。”
“他们那般欺凌你,你为什么都不还手?”
“我习惯了。”季碧菡继续前行,“你不要再跟着我了。”
“其实我挺困惑的,”沈纶并没有离去,他问道,“为何你总是刻意地躲着我?”
“你没看见么?只要你在,我就倒霉,而且父亲自幼告诉我,让我离锦衣卫远点。”
沈纶兀自点头:“原来是这样。”
“所以你别再跟着我了,我很烦,会骂人的。”
“你这般失魂落魄地跑了,我怕你是去投护城河去了。”
季碧菡冷笑:“刚才还在那尽情地嘲讽,现在又来这样,安的什么心?”
“你欺负那女孩儿,我帮她,她们欺负你,我就帮你。
季碧菡甩头继续朝宫外走去。
“回家?我送你。”
“不要你送!”季碧菡大步走着,走了百十步,她还是听到了身后传来的脚步声。
季碧菡当即止住了步伐,后边的那个脚步声急促地响了几声,也停了下来。
“你很烦啊,你别跟着我。”
“至少跟过了护城河。”沈纶说。
季碧菡噗呲一声笑了出来:“你还真的担心本姑娘去跳河啊?”
“那可说不准,若是我没记错,加上这次,你已经是在我面前第四次这么丢脸了。”
原来沈纶还真的都记着!
“事不过三!”季碧菡气鼓鼓地走出了几步。
“四次了!”
“你!”季碧菡咬牙切齿,回头指着沈纶。
“你现在至少比刚才那番丧气的模样看起来让人放心多了。”
“你信不信我打你!”
第6章 第六章
宫宴当晚,纵使季碧菡一再抗拒,沈纶还是坚持将其送回了府上。
翌日庆元宫。
容王还未归来,如今按例每日的早晨,容王都要随武师习武,季碧菡静候不多时,宫外的太监便已然宣读容王回宫。
赵铄又是一身脏兮兮地跑了回来,身后跟着锦衣卫沈纶,今天沈纶依旧是一件黑色的飞鱼服外套,脖子上几道抓痕清晰可见。
问候了赵铄,季碧菡回身责备沈纶:“你能不能教殿下一些优雅些的武艺,殿下每天这般仪态回来,若是给圣上或菁妃娘娘看到,肯定得挨训斥。”
沈纶问:“你是在担心我会受到训斥么?”
天啊,这何等自作多情!季碧菡伸出了手:“你还想被挠么!”
“我不说话了,如你所愿!”沈纶急忙扯了扯斗篷,遮住了脖子上的抓痕。
“我认真的,原先殿下的学业申时就可以结束,如今读经前还得沐浴更衣,待他学业结束,已是过了申时了。”
沈纶一笑:“原来还是为了自己着想啊。”
“现在已经入冬了,天黑得快,我每天都得摸黑出宫!”
“那我来送你?”沈纶直接道。
季碧菡一愣,随即道:“我不要!”
“拉倒,我也就那么随口说说。”
季碧菡脑袋发昏:“你已经传授完容王武艺了,拜托你现在可以回去了!”
“好。”沈纶道,二人推搡着来到了庆元宫的大门,正当这时,几个手持拂尘的红衣宦官走了进来。
“见过东厂路公公。”沈纶拱手。
领头的宦官一头暗红色的头发格外醒目,他环视了一眼庆元宫,冲沈纶回礼:“沈大人得罪了,庆元宫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