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季康将季碧菡扶了起来,他此刻满脸都是泪:“菡菡,为什么你偏偏要现在回来啊!”
“我们家有危难了,就一起面对,我怎么能弃家人们不顾。”季碧菡说。
“傻孩子,傻孩子!”
“对不起,都怪我,都怪我没有把账本…”
沈纶仍继续问:“没有人肯说么?这可是最后的机会了。”
一个男子站起身来大声笑道:“啊呸,事到如今,还有什么机会不机会!”
季碧菡认出了弟弟季林道,他还是一贯地冲动,很快就有锦衣卫上前,将他重新打翻在地。
季康自语道:“三千五百万两银子,足够太子殿下东山再起,我们还没输。”
“父亲,你现在还想着太子。”季碧菡鼻尖一酸。
沈纶走到了季碧菡的边上蹲了下来,他静静地注视着季碧菡,嘴里低声说:“你有什么想说的么?”
季碧菡看着眼前这个最熟悉的陌生人,她轻轻道:“你这身镇抚使的飞鱼服,真好看。”
沈纶默默起身,他信步走回到了季家众人的面前,从石庄的手中拿起了金色的锦帛展开,一字一顿地读出了上面的字:“工部尚书季康,罪大恶极,诛杀全府男丁,女眷尽数罚入旧都玄灵宫为妓。”
沈纶念罢,一阵风袭来,卷着锦帛飞上了天。
寒风之间,季碧菡如同五雷轰顶,她简直不敢相信,这道圣旨,竟然是要将季家灭门。
此时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阙樽嫣要拼了命地阻止自己回来,为什么自己回来之后,家人们都如此激动。
“我不服!”季碧菡仓皇起身,“季家不过收受钱财,却拿谋逆之罚安在我们的身上!”
围观的群臣一片嘘声,有人大声叫嚣:“大胆贼女!竟然公然藐视圣旨!”
沈纶走到了季碧菡的身前,季碧菡问:“为什么是这样?你今天来,就是要杀了我们的么?”
“恒安十三年,春,大河泛滥,济州一片泽国,工部尚书季康贪污救灾粮,致使死伤人数翻了三倍,东山千里,遍地浮尸。”沈纶缓缓地念道。
“杀人凶手!”群臣顿时躁动。
沈纶继续念:“恒安十五年,荆楚修建大江之坝,工部尚书季康贪污工程银两,偷工减料,两年后,大坝垮塌,其下三个村庄当场消失,荆楚六府洪灾…”
…
沈纶还在朗声念:“恒安二十三年,西渝蝗灾,季康一边贪污朝廷下发用来购置优质稻种的钱粮,一边为西渝百姓购置劣质稻种,恒安二十四年,西渝旱灾,劣质稻种无一存活,西渝饥荒,饿殍千里。”
“刽子手!”若不是锦衣卫阻拦,一些大臣已经要冲到大院中打人了。
沈纶说到最后,声音已经颤抖:“恒安二十三年,云朝宁帝王天莱率瑭山六卫御驾亲征,冲击我风朝南境防线,晋王赵欢率鬼哭卫艰难应敌,工部尚书季康,伙同兵部尚书片勋,户部侍郎黎诗铭,贪污军饷粮草,鬼哭卫伤亡惨重,返京之后,驻地粮饷再次被克扣,晋王赵欢,被逼谋反!”
在众人无尽的谩骂声中,季碧菡绝望地闭上了眼。
沈纶说到最后,眼睛已经红了,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账本递给了身边的下属。
“诛杀祸国贼子,立即执行。”
围着季家众人的锦衣卫们纷纷抽出了长刀,即使早有心理准备,但是面对注定的命运,季家众人爆发出了绝望的哀嚎。
“行刑!”
一名锦衣卫的长刀挥出了一道白光,季家的一个家仆应声倒地,至此,哀嚎声瞬间止歇了。
杀戮,是真的,季家众人已经没有任何生还的余地了。
淡淡的血腥味,刺激着季碧菡的鼻腔,季碧菡的身子微微发抖,她不住地告诉自己,不要害怕死亡,一眨眼就过去了。
“姐姐,我不想死。”哭声再次在寂静中响起,季家最小的孩子季林舒哭得声嘶力竭,他的手紧紧地抓着季碧菡的衣服,听到了季林舒的哭声,季碧菡的心狠狠地颤了颤…
季碧菡慢慢地,爬向了沈纶。
“退后!”沈纶抽出长刀指着季碧菡,厉声道。
“沈纶,帮帮我…”
“季碧菡,你现在已经不是世家小姐了,请你用敬语。”
“沈大人,我求您饶了舒儿一命…”
沈纶低下头:“季大小姐,你没听见本座说的么,满,门,诛,杀,即便是只公老鼠,也包括在内。”
“求你了,沈纶,他才八岁啊,他还小,他是无辜的啊!季家所做的一切,都跟他无关…”季碧菡低声下气地恳求。
“说完了么?”沈纶面容决绝,季碧菡绝望地伏地道:“您杀了我,用我的命去换舒儿的命!”
“你是女眷,罚没教坊司。”沈纶一根一根地掰开了季碧菡的手指。
“沈大人,就看在我再西渝没有杀你的份上,看在我们相识的份上,杀了我,饶了舒儿一命…”季碧菡小心地扯着沈纶的衣角,每说一个字,她的姿态便卑微一分。
“我在西渝就和你说过了,你当时不杀了我,日后我们就是敌人,”沈纶出手指了一圈周围的人群,大声道:“这里的每一个人,都盼着你们死呢,饶了季林舒,他们会同意么?”
“决不能绕!”
“季家的人都该死!”群臣回应。
“倘若我们可怜这个小杂/种,那谁来可怜我的女儿!”大理寺卿常禄冲出了人群大吼,随即被锦衣卫拖了回去。
“沈大人,我求你了,只要舒儿能活下来,我愿意付出一切!”
沈纶一把揪起了季碧菡:“一切?如今的你,已经没有对我有用的东西了。”
“我告诉你!我告诉你银两的下落!”
“菡菡,不要啊!”季林道站了起来,很快又被砸道在地。
“菡菡,说不得啊!”瘫痪的长兄季林复也疯狂地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沈纶冷冷地看着季家众人,道:“不必了,本座已经给过你们机会,可惜你们不说,银两迟早能够找到,”他看向了季碧菡:“至于你,现在说,已经晚了。”
沈纶说完,再次将季碧菡推倒在地上。
“不要欺负我的姐姐,不要欺负我的姐姐…”季家的幼子目睹长姐低三下四地去哀求沈纶,又这般受到沈纶凌/辱,再也忍不住,大哭着跑了过来。
“舒儿!不要啊!”季碧菡倒在地上,心急如焚。
“我让你欺负我姐姐!坏人!”季林舒摸了摸眼泪,从地上捡起了一块石头,朝着沈纶砸了过来。
在场所有人都不由得啊了一声。
石块结结实实地砸到了沈纶的脸上,季碧菡清楚地听到了石块和骨头相撞的响声…
沈纶缓缓地抬起头来,他的嘴角鲜血淋漓。
“杀了。”沈纶道。
一名锦衣卫突身上前,长刀送出,扎入了季林舒的怀中。
季碧菡一阵眩晕,她难以呼吸,不住地剧烈咳嗽…
“啊!你们这些禽兽,我跟你们拼了!”季林道目睹幼弟身亡,腾地站起身来,他冲到了离自己最近的锦衣卫身前,快速地出手将锦衣卫腰间的长刀抽出,然后朝着沈纶扑了过来。
“沈大人,不要,不要,求您了!”季碧菡哭着央求沈纶,沈纶全然不顾,他手中的长刀被他直勾勾地扔了出去,只听见季林道一声惨呼,刀身已经从他的身后透了出来。
季林道瞪大着眼,不甘地吐出了一大口的鲜血,径直地栽倒在地。
季夫人亲眼目睹两个儿子就这么当场死亡,顿时癫狂了,她站起身来,如同季林道一样抢过了身边锦衣卫的配剑,想也没想就朝着自己的脖颈上抹去,顿时鲜血飞溅。
“母亲!”转瞬之间,就有三名至亲横死,季碧菡的视野一阵黑一阵明,即使站立不稳,但她仍是孤注一掷地朝着沈纶扑了过去,季碧菡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要让这个人血债血偿。
“我母亲是死了!”
“她是自己求死的!”沈纶只反手手一扣,就将季碧菡牢牢锁住,但季碧菡不死心,她徒然地出脚去踢,去用牙齿咬,沈纶面不改色,对下属继续下令:“还站着干嘛呢?”
“兄弟们,迟早也是死,我们跟这些涑王走狗们拼了!”尚书府剩余的男丁和家仆们群情激涌,纷纷愤而起身。
早已等待他们的,是锦衣卫抡起的,寒芒四射的长刀。
鲜血漫天飞洒,惨叫和咒骂不断,季碧菡忍着被沈纶所制的疼痛,忍着不住下流的泪,回头冲着沈纶吼道:“这就是你曾经说过的么?这就是你曾经说过不会伤害我的话么!”
沈纶默不作声。
“放开我,你一刀杀了我啊!”
沈纶仍是无言,只是手上扣着季碧菡的劲道又加大了些。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在全副武装的锦衣卫面前,季家无论是手无寸铁的男丁还是略有武艺的家仆们,都全然不是对手,他们空有一腔愤怒,但无法改变惨遭屠杀的命运。
而这全程,那些曾经太子一党的官员,没有为季家吭过半声…
倒下的人越来越多,鲜血在整个庭院积了薄薄一层,前来监临和围观的京城管员们,已经有人受不了这幅血腥场景,一些别过头去不忍再看,一些已经开始离去了。
守护在季康身边的人越来越少,锦衣卫的长刀,终于架到了季林复的脖颈之上。
“都住手!”
一直缄口不言的季康开口了。
“圣上密谕,如若季康另有交代,经查明对本朝大益,可赦其死罪。”沈纶推开了季碧菡,谁都能看得出来,他一直在等这一刻。
“兵临城下禁卫势微,圣上想镇压晋王之乱,三千五百万远远不够,季家资产远不止此数,惟请沈大人放过我的一双儿女!”
“不能放过!”围观群臣一片嘘声,沈纶思虑良久后,朝着锦衣卫挥了挥手:“将季康带进华晨宫面圣。”
锦衣卫揪起了季康和季林复,拖到了尚书府之外。
“诸位大人,今日就先到此为止吧。”沈纶冲着群臣躬身致意,大臣们纷纷回礼,带着满足和畅快,意犹未尽地讨论着今日的盛况,相序离开了尚书府。
锦衣卫也集结列队,缓缓地离去,昔时日升月恒的深府楼阙之间,余留了一地季家人的尸体。
季碧菡坐在尸堆之间,发丝风鬟雨鬓,她的怀里正抱着死去的季林舒,目光呆滞地望着一地的遗体,沈纶来到了她的身边,她仿若不知。
沈纶将圣旨递到了季碧菡的面前,“如今你是这里唯一的活人了,方才有所遗漏,现在领旨吧。”
“我一定要报仇,我一定要…我一定要让你们血债血偿…”季碧菡拿起锦帛,狠狠地,用尽全力地撕扯着,想要撕裂那书圣旨,终是徒然无功。
沈纶看了眼季碧菡,带着下属离开了尚书府。
季碧菡哭肿了眼,直至日落月升,她站了起来,蹒跚地走向每一个死去的家人,忍着无尽的悲痛将他们齐整地收殓,她细细地擦去每一个人身上的血迹,望着月光下那一张张熟悉且毫无生气的脸庞,季碧菡又大哭了一场。
不觉间,月光被阴影所遮掩,季碧菡回过头去,沈纶领着一队的锦衣卫,又回到了尚书府。
“沈大人是来将我带去教坊司的么?”季碧菡站起身来,惨笑。
沈纶的手上拎着一个食盒,从里面取出了一碗粥和一碗咸菜放到托盘之上,然后来到了季碧菡的面前:“自打你醒来,还没吃过东西。”
季碧菡手一扬,将托盘打翻在地,上面的东西撒了一地。
“大胆季碧菡,竟敢对镇抚使大人无礼!”沈纶身后的一个百户穿着的锦衣卫厉声大喝。
沈纶举起手,示意下属噤声,他弯下腰,去收拾地面上的残局。
季碧菡眼疾手快,抢在沈纶的前头捡起了一块瓷碗的碎片,朝着沈纶的脖颈抹去。
锦衣卫们纷纷抽出了刀,沈纶抓住了季碧菡的手,将其间的破片掰了出来,然后扔到一旁。
“季碧菡,我今晚来只想跟你说一句,季家的事,我很遗憾。”沈纶说完,他走回到了季碧菡的身边,想要帮她去安置尸体。
“不要碰他们!”季碧菡尖叫,她出手指着沈纶,一字一顿地说:“把你的手,从我的弟弟身上拿开。”
沈纶点了点头,他深深地吸气,然后道:“对不起。”
“小女子不会是听错了吧?一向嫉恶如仇,宁可死也要匡护正义的镇抚使大人,竟然对我这么一个罪臣之女说对不起。”
“季碧菡,其实我…”
季碧菡深深躬身行礼:“沈大人请回去吧,您身份尊贵,小女子受不起您的恩德,查抄季家大功一件,沈大人也是时候回去向您的主子邀功了。”
沈纶双手插在口袋里,伫立在风中静默了良久。
“我会再来。”沈纶说罢,带着锦衣卫转身离去,他那绣着深紫色花纹的玄色飞鱼服,罩着风哗哗作响。
望着沈纶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夜幕之中,季碧菡无声地握紧了双拳。
浑浑噩噩间,三天过去了,这三天,磨尽了季碧菡心中所有的情感,那些过往的欢愉,悲伤,愤怒,到最后,都化作了一团浓浓的仇恨,根扎于心尖。
季碧菡将弟弟季林舒的尸体装进了最后一个麻袋,在结口之前,她将季林舒的腰牌扯了下来。
腰牌上面的字是季林舒刚出生的时候,季碧菡亲手刻上去的,拭去了的腰牌上已经干涸的血迹后,季碧菡恍惚地笑了笑,她静静地站了很久,最后来到了尚书府的书房。
送别了亲人,就到了复仇的时刻。
府里但凡是值钱的东西,都被锦衣卫查抄走了,但是有一样东西被遗漏了,季碧菡拉开了书架的暗格,里面躺着一把精致的匕首。
季康在尚书府的各个角落都藏有珍宝,儿时的季碧菡最喜欢在府里四处寻找这些物事,这把匕首是她十岁那年无意中发现的,犹记当时还被父亲抓了个正着,吃了好一顿训斥,季碧菡拿起匕首,掌心顿时起了冰冷的寒意,她将匕首藏到了袖子里,来到了尚书府外的街上。
天蒙蒙亮,季家的尚书府在天运街上,顺着这条街一直往西南直走,尽头便是华晨宫,这是通往宫北三门的必经之路。
凤栖山被叛军围困之后,早朝早已不再进行,如今每日能够进宫面圣的,都是风朝的肱股之臣,季碧菡算好了时辰,每日的这个时候,邕安伯都会经过天运街而入宫。
邕安伯是涑王一党里那批最有权势的人之一,其子林添更是在西渝毒倒了她,季碧菡对林家的仇恨,丝毫不亚于赵星和沈纶。
末路危城,街道上看不见半个人影,季碧菡藏身在府门外的巨大貔貅之后,终于等来了那厚重的马蹄声,季碧菡从藏身之处闪了出来,持刀朝着马车奔了过去。
风帝厌恶骄奢,所以朝廷的官员们无论私底下多么风光,进宫时还是装得要多节俭有多节俭,邕安伯的车驾,只有一名老车夫。
林尧峰是一介文臣,不会武功,车夫看上去也是弱不禁风,哪怕林添也在车内,季碧菡也是有把握能至少刺死一人,她跟上了马车,昏昏欲睡的车夫还没有注意到她,季碧菡冷冷一笑,从袖中抽出了匕首…
就在这时,季碧菡衣裳一紧,一股巨大的力量把她将她往后拽了去,季碧菡受惊叫了出来,马车也因此停住了。
也就是这时候,季碧菡看到了身后拉拽她的人,沈纶面无表情地看了季碧菡一眼,然后出手将她狠狠地往一旁的巷子里一推,季碧菡站立不稳,扎到了泥地之上。
“沈大人!”邕安伯林尧峰走下了车。
“林伯。”沈纶回礼。
“方才我听到了路上有女子惊喊,本想下车查看,却未料是你。”
沈纶瞥了眼巷里的季碧菡:“市民受惊罢了,林伯可是要入宫?”
“是,沈大人这是?”
“对季家女眷的处置尚未执行,我来监守。”
“季家不是只剩下了独女季碧菡么?如今京城被围,她发配旧都玄灵宫恐难实现了,老夫建议沈大人就此不顾,他日城破,乱军之中她决计活不下去,沈大人新任镇抚使,应多伴于圣上身边,如今乱世浮生,圣上定会委以重任,和我们这些文臣不同,沈大人前途无量。”
“谢林伯提点。”
林尧峰笑了几声,重新回到了车驾之上。
沈纶送林尧峰离去后,对地上的季碧菡道:“刺杀贵族,十条命都不够你死,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季碧菡抬起头来:“知道啊。”
“既然活了下来,就好好活着,季家是我查抄的,有什么仇什么恨冲我来,不要牵扯到其他人。”
“沈大人,你太心急了。”季碧菡惨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