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这紫铜屏风上面的图案全系手工雕刻,一望便知是刻铜名家手笔,价值不菲,而现在却给枪弹打坏了,不过老镖师倒没有感觉可惜刚才如果不是它帮了段启瑞的忙,他们大家这会儿可能都会死在山贼手中了。
“这块儿的损失,算在我帐上。”镖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老镖师回头望去。看到两个镖手扶着镖头一瘸一拐的走来。
“今天的事,多谢小兄弟了。”镖头看着段启瑞,哑着嗓子说道。
“源顺还是比其它的镖局子强些,知道换了火枪,不再只靠原来的刀枪弓箭对敌。”段启瑞看了看死伤惨重的镖手,叹了口气,“但对付山贼,还是差了许多,山贼都用上洋枪了,大伙儿还用的火枪。人就是再多,又怎么打得过呢?”
“火器这块儿,朝廷控制得一向严厉,若不是因为闹过长毛和绺子。又有洋人入寇,咱们这些人,现在连火枪都未必让用,更别说洋枪了。”镖头恨声道。
“这一次正好用用这洋枪。”一名镖手说着,捡起了一枝山贼丢下的马枪,高兴的摆弄起来。
“想用洋枪?洋数字儿都认不全。没那么容易就是了!”镖头沉声说着,甩开扶他的人的手,上前一把将马枪夺了下来,又从山贼的尸体上解下了子弹带,递到了段启瑞的面前。
“小兄弟,拿着吧,路上好用。这洋枪,也只有你用得顺。”镖头说道,又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沉甸甸的红包,塞到了段启瑞的手中,“这是我代大伙儿的一点心意,还请收下。”
段启瑞接过马枪和子弹袋,却将红包推了回去,“走这一趟镖,您和大伙儿也不容易,又损失了镖物,您就不要和我客气了。您只要免了我的路费,让我和大伙儿一道到了威海便成了。”
见到段启瑞坚决不肯收下谢银,镖头叹了口气,也就没有再坚持。当下镖手们打扫完战场,掩埋了死者,作了标记之后,便急急的上路了。
当夜,段启瑞便到达了驻防威海的淮军大营,看到段启瑞竟然扛了支马枪前来,在大营任管带的段从德惊讶不已,段启瑞向他说了来路上的遭遇,段从德立刻意识到商队遇到的山贼可能是山东当地驻军中的逃兵(这也是前山东巡抚丁直璜留下的“重要遗产”之一),马上下令军营进入戒备状态,并要段启瑞写下事情的经过,由他行文当地官府和别处驻军,预备追剿。
段启瑞卸下行装安顿下来之后,便立刻开始写起与山贼交战的详细情形来,不多时他便一书而就,呈给段从德,段从德对他这么快便写好了很是惊讶,一阅之后对段启瑞的文笔更是大加赞赏,当下便要段启瑞做了营中的文书。段启瑞自此便在威海大营中安身。
但段启瑞并不知道,用不了多久,改变他一生命运的人,便会出现在他的面前。
※※※※※※※※※※※※※※※※※※※※※
辽东,旅顺口,铁山镇。
“人之初,性本善……”学堂传来朗朗的读书声,一个放牛的孩子经过此处,立刻被这声音所吸引。他将牛栓在马前石,径直走进了学堂的院子。几盆花点缀着前院,细草遮住了大半的空地,几条弯曲的小径,直达内堂。声音便是从那儿发出来的。学生们专注着读书,前台手握戒尺的先生却看到了这个少年。破衣烂衫,显出他那不同于屋内少年的家境。晨光照得孩子的眼睛雪亮,白衣的先生分明看到了他的眼神。似曾相识的感觉。不知何时,他放下手中的戒尺,走了出去。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先生一手抚着孩子的头,体会到他的身体因胆怯而发出的颤抖。
“我……我叫张阼霖……”话未说完。他转身就跑开了。留下先生独自微笑,先生想追上去,却终究是没有迈开步子。
学堂是水师营出资设立的,名义上遵照朝廷谕旨“大兴洋务”培养学贯中西的人才开办的,实际上却是为的是让整日无所事事的公子少爷们有所约束,否则,就这些人,也够把整个镇子给弄的天翻地覆了,况且,他们有的人以后还要继承万贯家财。必须得学会些为人处世。而先生只是教书,招纳学生的事情是一概不管的,这些都由水师营派来的负责人负责的。因此,在学堂能看到的,除了先生和学生们,也就是他们的仆人了。
第二天,张阼霖又来了。这一次,他选择了学堂外一个偏僻的角落,在通风的窗台下面。他试着去听,用树枝在浅浅的沙堆重复着写。一笔一画,都显得很吃力,可他的脸上却重来没有烦躁。
这些先生都看在眼里,他笑了。可是没有说话。
不知不觉已近中午,等到学堂放学,公子少爷们的马车踏出浅浅的灰尘,张阼霖才知道要去放牛。他慌张地跑出学堂,看到的只是留在马前石的断绳。他整个人都呆在那里,帮别人放牛却把牛给弄丢了。工钱没有了不说,还得赔牛,两个银元,他怎么会有?家里砸锅卖铁也不会有那么多的钱,他这样想着。
就这样,他木讷地站着,全身麻木。风一吹,破衣衫露出他单薄的身体,整个人就像要被吹走。
一个脚步声靠近了,是先生。他看到了张阼霖,轻轻的走了过去。
“孩子,不回去吗?”
“不……是,我把牛弄丢了,如果没有钱赔给人家,肯定是回不去的。这可是我第一次干这样的活儿,还是我爹和别人说了好几次才答应的,现在完了。”张阼霖耷拉着脑袋。
“我帮你赔,行不行?”
“可是我没有钱还你。”
“不,傻孩子,不用你还,你只要答应做我的学生,以后都不要去放牛,而要在我身边好好读书就可以了!这里有四个银元,你拿着,明天来学堂来找我。呵呵!”先生说完后,往门外走去。他坚定而温暖的话让此时有些无助的张阼霖不能拒绝。一身白袍的先生走进了阳光之中,仆人顺从地跟了上去。
张阼霖不敢再看,他怕一抬头,这就是一个梦境,轻轻一碰,就破了。他紧攥着银元,往回家的方向跑去。
“娘,我回来了。”张阼霖欢快地喊着,毕竟还是一个六岁的少年,童贞的一面在艰苦生活的打压之下,依然还在。
“孩儿你回来啦!上午怎么样,累不累?”母亲关切地问道,手已经在擦拭着他额头上的汗珠。
“没事,才一个上午而已,不累不累。爹呢?”
“哦,他在山上砍柴,还没有回来,”母亲补充到,“小胖刚刚来找过你了,可是你没有回来,他就先走了。”
“我知道了,我现在去找他,待会儿回来吃饭……”话没说完,人已像风一样没有了踪影。
两家的房子隔的不远,一眨眼,张阼霖已来到罗骏家门前。平时,张阼霖和朱胜,罗骏玩得很好。而罗骏比较胖,于是就成了小胖,可爱的朱胜也被喊成朱朱,反正大家都喜欢这样,就顺口了。他们还搞了个什么“八拜之交”,用古人的一句话说,那就是穿一条开裆裤的铁兄弟。
“小胖,小胖……”张阼霖大声欢快的喊着。
“他和朱朱去河边抓鱼去了,还说如果你来了,让你也过去,说是什么老地方,在……”
“我知道了,谢谢胖嫂。”未等胖嫂说完,人已经一溜烟的跑了。
“这孩子……呵呵。”
“朱朱。看你,又让鱼给跑了,说了我比你厉害吧!不行了吧?”远远的就听见了罗骏的嘲笑声,当然这不是恶意的。
“嗨!没有办法。就是不行啊……”朱胜露出了无奈的表情。
“我来帮你,朱朱!”
两人同时回头,却看见一杆鱼叉飞出,当它再次倒在河岸,已经有两条大鱼在鱼叉的尖端了。
“不愧是高手。果然厉害啊!”朱胜和罗骏同时兴奋地叫这着,“又可以吃一顿野味了,真是太好了!”
三人抓的鱼大概有十条左右,用树杈搭好架子,随时不离身的火种,就已经足够了。长而且光滑的枝条穿过鱼身,在火上烤的通红,那挡不住的有些烧焦的味道让三人口水直流。
一顿饱餐,让他们都醉倒了,不是因为酒。只是觉得这样的日子逍遥自在。他们躺在河边的草坪,看着天空不说话。有些气氛不对,只是张阼霖并未察觉到什么。
“你们以后都要干什么呢?”罗骏说的很小声,没有先前欢快的味道,可是,朱胜和张阼霖都听得到。
“水师营学堂的先生破格收我做他的学生,以后我要好好向他学习,以备日后有大的作用,可是我有些不明白自己的梦想是什么。不过,现在还是不知道头绪。所以就随它,不乱想了。知道我要努力读书用功就对了。”张阼霖信心十足的回答。
“我要变得很有钱,我要证明人是可以靠着自己脑子赚钱发财的。”朱胜也说了他的梦想。
“我想要做一个将军。所以让母亲给我报了名,过几天就要走了。我想要做大英雄的!”想到这两个兄弟,罗骏有些悲伤,可是他忍住,拉出一个笑脸,“到时我会骑一人高的高头大马来看你们的,你们一定要等我。”
许久的沉默。张阼霖和朱胜给了罗骏一个结实的拥抱,“我们会等到那么一天的!”
“走,回家吃饭喽……”
未等罗骏说完,朱胜嘻笑着喊到:“你还能吃啊?”
三个人都笑了,收起鱼叉,肩并肩地往回家的方向走去。张阼霖突然很想回头,看一路小径,四周林子安静而迷人,刹那间,飞出成群的候鸟。似乎他们也是明白了张阼霖心中的简单的快乐。
张阼霖早早地来到学堂,和他一起的还有他的父亲。父亲坚持要来,是因为他想好好的感谢这位破格收自己儿子为学生的老师。
他们在门前站着,一个上了年纪仆人将他们引入内堂。父亲见到这人,觉得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先生一身白衣,纤尘不染,轻摇着羽扇,从屏风后走出来。当父亲看清他的面孔,有些不知所措,表情甚是奇怪,有些高兴,有些惊讶,亦或是怀疑。
“张兄,好久不见!”
“杨兄弟……”父亲激动的上前握住了先生的胳膊,“真的是你?我找了你很久了,直隶、山东、奉天……我都找了好多地方,所有你可能出现的地方我也都去了,可就是没有任何你的消息。还有你曾经住的会馆……却不曾想在这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张兄请随我来。”先生只是淡淡一笑。
“是。”父亲回答的短促而有力,然后就随先生进了内堂,留下一脸疑惑的张阼霖。
张阼霖只看到他们走进了屏风,很久很久,他感觉有很多他不知道的事,可是他没有问,他知道终有一天会知道所有的一切,而且是真真正正的明白。
“雨廷,快来拜见先生。他不但是你的师父,还是你爹的恩人呢!以后你可要听他的话了。”
“知道了,爹。”张阼霖随即转向先生,“学生拜见老师!”
“呵呵,以后你就来水师营学堂学习吧!”先生捋着已经泛白的几缕长须。
“是,老师!”
窗外的风轻轻吹起,摇着树,张阼霖感到了异样的温度,是先生希望的眼神,使他热血沸腾。
第二天清晨。
阳光透过纸糊的窗子,照在张阼霖的脸上。他感到了温度的升高,缓缓睁开双眼,看到房顶的横梁,笔直而坚固,一如他的坚毅,他这么想的,也必将为此奋斗一生。真搞笑,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想这些,只是好像那些个句子长了脚,死命的往他的脑子里乱窜。
“孩儿,起床啦!今天要去上课,不可以像以前一样了。第一次就迟到可不好的。”母亲开心地说着。
“知道了,我现在就走,不吃饭了,来不及了。”正说着,张阼霖套上常穿的旧衣,全然不顾母亲连夜赶制的新衣,往学堂的方向跑去。那是向阳的方向,两边鸟语花香。
张阼霖一路欢快地歌唱,毕竟这幸福来得太过突然,带给了他太大的震撼。
这就是门口了,张阼霖想着。他有些紧张,双手不断的拽着衣角。(未完待续。)
PS: 求收藏!求推荐!求订阅!求点击!求月票!
第六百一十四章叶大呆子王龙目
终于,他还是伸出了他的右手,轻轻一推,门开了。他走进院子,看到那里的花和他第一次来时一样美丽,很熟悉的感觉,渐渐的开始不紧张了。
走到学堂的门口,有很多人,和他一般大小,家世却远非张阼霖的家境所能比的。当然,还有先生,依旧握者他的戒尺。
“老师,对不住,我来迟了。”张阼霖有些羞愧,低下了头。他分明感到了周围无数双眼睛在肆意地看着他,几乎使他快要窒息了。
“阼霖,你过来,”先生的开口,缓和了末末的紧张,“让大家认识一下。这是张阼霖,你们的新同窗,希望以后大家友好相处,不要欺负他。明白吗?”
“大家好好读书,过几天会有朝廷大员前来旅顺口巡视,顺便检查你们的学业,你们要表现得好一些,才能得到朝廷的奖赏,明白吗?”
这些话是后来老师转向那些同学说的,却不曾想到,在张阼霖的心里,感到无比的安全感,无比的幸福,以至于在多少年后张阼霖成长为一名独当一面的军事将领,仍然牢牢的记得这一幕。
而此时的张阼霖还不会想到,在不久之后,他便会遇到改变他一生命运的那个人。
※※※※※※※※※※※※※※※※※※※※※
山海关,城郊。
黄昏时分,青沙江上波光粼粼。
狭长的阴影横跨江面,是四方桥的影子。这座古桥有数百年的历史了,麻石铺设的桥面上坑坑洼洼,全是蹄铁与车轮留下的痕迹。此刻它沐浴在金黄的夕照中,像个老人静静的晒着额头的皱纹。
石栏前忽然伸出一个脑袋,冲着桥墩下喊:“韩老大,韩老大!”是个年青的守桥士卒。
喊过几声,尖尖的小舟才从桥墩下探出头来。船上架着只火炉,狗肉在滚滚的浓汤中翻腾。穿着青色军服的中年男人抹了一把汗,自顾伸筷子到锅里翻拣。
“是京师来的商队。有百十辆大车,刚验过关牒。”青年士卒晃着脸讲。
“知道了。”等到士卒离开,韩老大脸上才露出一丝笑容。验过关牒是套话,意思讲已收了商队的好处。四方桥乃“天下第一关”山海关的门户。有乾军常驻城中。守桥属人人争抢的美差。除去不必每日操练,更可以从往来商队身上小敲一笔。早先为争这守桥的差使,军中闹出不少龌龊,后来才改为轮守。好不容易轮到韩老大的步军左营当值,却遇上和俄国人关系紧张。往来商道尽数警戒,商队减少了许多,美梦顿时成了泡影。
已是秋后的天气,家里婆娘还没有置办秋衣,每晚都在枕边嚼舌头,韩老大好不烦躁。如今这笔抽成恰好解了燃眉之急,他一高兴从身边取来钓竿,将鱼线远远甩了出去。
“怕是钓不到大鱼咯……”掌舵的亲兵在一边撇嘴道。
韩老大正在兴头上,听他这一说,眼皮朝上一翻。就要骂娘。桥头却传来鼎沸的人声,原来是苦候的车队终于动了起来。上千的人畜一起动作,哪里还有鱼能上钩。
车队动起来时,担任护卫的几十骑镖手已先过了大桥,停在江边歇马。
一个小个子的镖手解开皮扣,刷的扯开了胸甲:“个狗日的罗刹毛子,早不来,晚不来,老子才上路他们就把军舰给开来了。害得路上全是戒严,老子这一路倒腾。裤裆里都要沤出病来。”
几个相熟的汉子不由得哈哈大笑。抬眼望去,西边满是一片一片抽穗了的稻田。金黄的稻浪在秋风中翻滚,绵延出去看不到尽头。几里外,山海城头在望。再不会有凶险,人人松了口气。
“不怕不怕,你沤出病来,我妙春堂的丸药包治。”已经有商人过了四方桥,对着小个子笑喊道。
“可算是到了。”人群中沉淀了多日的郁气一扫而空,大伙的话也多起来。
“到是到了。货可以脱手。人回不回得去却是个问题啊。”有些心思重的人讲。
“哟,还想回去呢!”小个子憋屈多日,拿话吓唬商人们:“这辈子怕是回不去咯。要生儿子的,在山海关另找个老婆吧。”
不能全怪小个子话糙。按商人们与镖手定的书约,这支商队五月里启程,出了京城,过了山海关,满打满算,来回一个月足够了。可就在启程前几日,听闻俄国军舰在附近一带海面出没,朝廷下令山海关戒严,这商路便不好走了。
眼瞧着入秋,离冬季不远了。京城钦天监的官员们在夏天就昭告天下,今冬将是百年不遇的凛冬。南方缺皮毛,缺火炭,山海关无法通行,便都成了暴利。虽然海防形势紧张,守军对来往的商队盘查甚严,但并不禁止。商人们多送些钱财,一路上都走得通。商人都是逐利之辈,几人扛得住这等诱惑。
可没有镖手是走不通的。这一路上崇山峻岭,自古是匪患聚集之处。山贼,江洋大盗,逃兵,囚犯,负罪在身之人无不将这里当做最好的藏身处,朝廷几次出动大军征剿都无功而返。听到商人们敢绕着大山运货,到了晚上不知多少双红眼睛在窥视,是以必须有武装的镖手沿途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