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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淑慢慢地走到了窗户边上,伸手把那些厚重的幔帐拉开,让外面的光亮照进这正殿当中来,然后才转头看向了赵均。
“母后当年在这里去世。”赵淑环视了整个正殿,“不过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赵均并没有想到赵淑会突然这么说,他甚至有些讶异,他看着赵淑,踟蹰了一会儿之后起了身,慢慢地走到了赵淑的面前:“阿姐还在怪我吗?”
两人仿佛在说着不同的事情,但又是在说同一件事情。
“我在母后面前发誓,一定会好好照看你。”赵淑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怀念,“我会不惜一切地保护你,我会让你成为天齐的皇帝。”
赵均目光闪烁了一会,他咬了咬牙,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阿姐骂我吧!是我、是我鬼迷心窍……听信了谗言。”
赵淑淡漠地低下头看他,却绕开到边上去了,甚至没有扶他起来的意思。
“对你来说,我是什么呢?”赵淑问道,“一个争权夺利的女人?一个功高盖主的不知死活的女人?一个仗势欺人总用亲情捆绑着你的女人?或者是一个碍眼的女人?”
赵均回头看向了赵淑的方向,他能看清她的侧脸,看清她脸上冰冷的神色,既没有悲恸也没有失落,仿佛只是说着平常的事情,他渐渐觉得心冷,渐渐觉得心慌,觉得自己一颗心往下沉,却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落到实处。
“你听信韦弘的‘劝谏’,听信朝臣的‘劝谏’,听着他们说关于我的种种‘恶行’。”赵淑的嘴角往上翘了翘,“然后你便开始有了你的想法——或者说,你真正的想法是什么呢?”
赵均没有回答,他只是呆呆地看着赵淑的方向,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最初的时候,的确是很生气的。”赵淑说道,“可想一想,又觉得不过如此——一切都有迹可循,当我每一次都在你的前面遮风挡雨,每一次为你去处理那些最棘手的事情,每一次你哭着对我说不得已不愿意的时候,心中想的,大约都是‘你理应如此’。你可以躲在最安全的地方心安理得,你手中握着大义,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一切对你来说是理所当然。”
赵均并没有辩驳这些话语,他静默了许久之后才双目含泪哽噎道:“所以阿姐现在想要如何处置……如何处置我呢?”
赵淑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嘲笑了一声,然后拉开了披香殿的门:“该上朝了,你的满朝文武,都还在紫麟殿等着你。”
赵均下意识看向了门外,邢峰和潘渡在外面站着,还有属于他的皇帝的仪仗。
他蹒跚着站了起来,他踉踉跄跄地走到了披香殿的门口,他不敢去看赵淑,他狼狈地、手足并用地爬上了属于他的、皇帝的銮驾。
殿中赵淑抬眼看向了銮驾中的赵均,那薄薄的明黄的纱帐下,他仿佛还是那个仁慈的正直的赵均。
“去吧!”赵淑低声道。
殿外潘渡和邢峰应下来,不敢多说话,便簇拥着赵均往紫麟殿去了。
。
赵淑缓缓走到了殿外,扑面而来的凛冽寒意,还有那一尺深的积雪,她看向远处,看向太医院的方向,她知道此刻许璀就在那里——不知是醒了,还是没有醒来。
她已经听姚辛说了许璀与萧珊之间的事情,也知道若不是许璀突然制住了萧珊,恐怕宫中的损伤不止如今看到的这些。
她应当怎样去见许璀呢?
这时,一个眼生的女官模样的女人畏畏缩缩地走上前来,道:“殿、殿下……早上昭仪娘娘……生了个小皇子……”
赵淑疑惑地看向了这女人:“这事情你与我说做什么?”
女人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哆哆嗦嗦道:“贵妃娘娘和华妃娘娘都没了……后宫如今没人管……昭仪娘娘生下小皇子也没、没了……奴婢不知要找谁……”
赵淑静默了一会儿,倒是忍不住摇了摇头,轻叹道:“你先回去照顾小皇子,我一会儿派个太医过去看看。”
女人忙应下来,不敢再多说什么,便急急忙忙地跑开了。
。
新生,有新生,便意味着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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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院中,许璀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然后被捏着鼻子灌下了一碗苦药汤子。
他抗拒地挥了挥手,然后听到了一个十分耳熟的声音道:“小驸马啊,你当初不是说爱慕我们殿下所以来找我们殿下吗?怎么趁着夜色就跑啦?跑了就不说了,怎么还弄得一身伤哪?”
许璀寻声看向了说话的那人,却见是公主府中的老太医季秉辰。
见他醒过来,老太医季秉辰的脸色严肃了一些,他伸手摸了摸许璀的额头,又伸出了一根手指,慎重其事问道:“小驸马,你看着是几?”
“一……”许璀也抬头去摸自己的额头,只摸到了十分明显的一个大包。
“不用摸啦,现在小驸马装扮装扮,就可以直接去当寿星公啦!”老太医哼道,“也正好啊,背上有伤,恐怕也没法站直了,腿上有伤,得来个拐杖,一整套都已经备好,小驸马要不要去给我们殿下祝个寿呀?”
许璀苦笑了一声,往被子里面缩了缩,嘟哝道:“太丑了,不要去见殿下……”
老太医也笑了笑,给他掖了掖被角,道:“那就等漂亮起来再去见我们殿下好不好?”
许璀不答,但嘴角翘了翘。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前面还有一更,不要看漏啦~~~
第63章 终
逼宫这样的大事; 不可能轻易就过去。
朝中的大臣因这件事情受到牵连的过半; 这么一番清洗下来; 便是腥风血雨,人心惶惶。
而更让人心惊的是赵均经过这次宫变,仿佛是受到了惊吓一般; 竟是大病了一场,精神不济也无心朝政,便把朝政之事便全部托付给了赵淑。
这一次朝中没有人再出来指手画脚; 尽管他们中许多人还是觉得赵淑一个女人站在朝堂之上不成体统; 但却更知道; 这个女人不能惹。
再加上还有对赵淑言听计从的谢燕春; 还有军中那些对赵淑忠心耿耿的将军们,赵淑此次的地位再无人能撼动。
。
无论朝中怎样变故,总是到了过年的时候。
许璀身上的伤渐渐好转,便也被姚辛罗白等人接回了公主府; 安顿在北苑,又有深兰深竹领着侍女们殷切伺候。
不过赵淑没露面——至少在许璀醒着的时候没有出现在他的面前; 在夜深人静时候,或者忙完了朝政大事; 赵淑就寝之前,便来北苑看一看他,看过了,就转头回去书房休息。
两人谁也不提见面的事情,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在府里面装作是不认识的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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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机是在一日清商阁的老板段清之来看过许璀之后出现的。
那天风和日丽,是冬天难得的晴朗天气。
段清之来探望许璀,又好生关切了一番他的伤处,还贴心地问了问他之后想如何打算,还想不想去南边,如果开春去南边他可以借到一条船走运河比较方便之类云云。
赵淑下朝回来听着深兰说了这些,顿时便有些坐不住,连奏折也懒得看,衣服也没有换,便去了北苑。
进去北苑,只见许璀正在廊下的躺椅上晒太阳,肚子上蜷着大白,脑袋上顶着小白,十分惬意地闭着眼睛。
赵淑在门口略站了站,垂眸思索了片刻,便先让深兰等人退下,然后才慢慢地走到了许璀旁边去。
她毫不客气地挡住了太阳的方向,又伸手把两只猫都拎起来放到旁边去,然后对上了许璀慢慢睁开的还有些迷蒙的大眼睛。
。
“殿下。”
“你还要去南边?”
两人同时开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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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璀愣了愣,仿佛有些尴尬地抓了抓头发,露出了一个有些难为的神色。
这神情看在赵淑的眼中,便好像是他果真想走,她心中有些酸涩,纠结地伸手去抓了许璀的手。
因为受过伤,又才刚刚养好了一些,许璀的手是冰冷的,还带着几分骨瘦如柴的感觉。赵淑低着头,好半晌才道:“你……能不能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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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听我说完!”
又是同时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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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璀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只好等着赵淑说下去。
“我喜欢你。”赵淑抿了抿嘴唇,手上十分含蓄地与许璀十指交握,说出来的话却大方磊落了,“不管是以前那个萧胥,还是现在的许璀,我都喜欢你。你……留下来好不好?”
许璀偷偷地翘了翘嘴角,心满意足地抓住了赵淑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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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其实……”
“而且你是我的驸马你根本就不能走的!”
第三次同时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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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许璀忍不住笑出声了。
“我没有开玩笑。”赵淑特别认真地看着他,目光坚定,还闪烁着志在必得的光芒。
许璀依稀记得,上一回赵淑露出这样神色,是在许多许多年前,她偶尔与自己聊到了天齐朝中种种,发誓说一定要把皇位拿到手,送到赵均手中的时候。
“我是认真地。”赵淑说道,“你要留下来。”
“我其实并没有准备走。”许璀伸出另一只手,揽住了赵淑的腰,拉了她坐在了自己的怀里,然后看到她露出一个惊慌失措的神色想要站起来。
“你腿上还有伤!”严厉的语气。
“在膝盖上,不在大腿上。”许璀拉了拉她的袖子,“我这样躺着,你其实坐在我的小腹上。”
赵淑将信将疑,但还是坚持地站了起来。
然后,她才忽然意识到刚才许璀说的话。
他说——他并没有准备走。
她眨了眨眼睛,盯着许璀看了许久,眼中的欣喜显而易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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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什么不早说?”许久之后,赵淑有些不高兴地瞪了他一眼。
“你不让我说。”许璀再一次把赵淑拉到了自己怀里,“腿已经好了,太医都说好了,走路都可以不用拐杖了……”
赵淑小心翼翼地不太敢用力,但也还是满足了许璀的心愿,在他怀里小小地趴了一会儿——只是一小会儿,两只被赵淑放地上的猫便轻巧地跳上来,加塞在了两人之间,慢条斯理地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睡下来了。
此情此景,此时此刻,许璀一手搂着赵淑,一手摸着大白和小白,倒也生出了几分岁月静好,时光悠长的闲适。
而下一刻,赵淑站了起来。
她拍了拍身上沾到的猫毛,从容不迫道:“那中午的时候,就在北苑摆饭吧!我一会儿过来和你一起用膳。”
许璀眨了眨眼睛,带着几分不敢置信与意料之中,看着赵淑出了北苑,往书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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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喜欢的赵淑,也应当是这样。
比男人还要强悍几分,没有那么多小女儿的姿态。
也应当是……把朝政和家国放在最前面,把感情和私事放在之后。
他喜欢的是这样的赵淑,也并不希望她去改掉这些,做一个贤妻良母。
他摸了摸怀里的大白小白,此刻阳光正好,也恰好适合再眯一会儿,打个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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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均是在除夕的夜里驾崩的。
那时候赵淑正与许璀一起在自己府里面放烟火取乐,又在说等明年时候,可以两人一起离京玩耍,不再问朝政之事。
邢峰一脸惊慌地找到公主府来时候,赵淑还有些莫名。等到邢峰说了赵均晕过去,连太医都无计可施时候,赵淑脸色微变,一边吩咐了许璀在府里面好好守着,然后便跟着邢峰进了宫。
按照往年惯例,在除夕的夜里,赵淑这样的宗亲应当是在宫中与赵均和他的后妃们一起守岁的,但今年因赵均病着,他的后妃们荡然无存,只有一个还没满月的小皇子,于是这守岁之说不了了之,赵淑才回府与许璀一起。
她进到了宫中,在兴安宫中没有见到赵均,等邢峰去问过,才知道方才赵均精神忽然大好,便让人抬着他往披香殿去了。
赵淑心中直觉有些不妙,便往披香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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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远快到披香殿,便见披香殿灯火通明,仿佛当年一样辉煌壮丽。
赵淑进去殿中,看到赵均坐在正殿的软塌上,出神地看着两边的陈设。
在灯火照亮之下,赵均的脸色呈现出了异样的潮红,显得十分病态。他见到赵淑进来,温和地笑了笑,只拍了拍身边的位置,道:“阿姐来陪我守岁吗?”
赵淑愣了一下,看了一眼守在门外不敢进去的太医们,然后带着几分不安地笑了笑,道:“是,进宫来才发现,你到这里来了。”
“我梦见母后了。”赵均嘴角扬起来,“便来这里看一看——阿姐来陪我坐一坐吧!”
赵淑忽然觉得心酸,她走上前去,在赵均的身边坐下了。
而赵均却不说话,他小心翼翼地靠在赵淑的肩膀上,长长地松了口气,过了许久才道:“上一回和阿姐挨得这么近,还是在西秦的时候。”
赵淑低头看着他,眼眶微微湿润:“那时候你还是个小孩子。”
赵均轻轻地笑了笑,声音有些喑哑:“阿姐那时候也是小孩……两个小孩……去西秦做质子。”赵均喃喃低语,“母后在天之灵,那时候一定很难过的吧……”
赵淑静默了许久,道:“都已经过去了。”
“阿姐能最后一次……原谅我吗?”赵均低声问道,“得不到阿姐的原谅,我都不知要怎么去见母后。”
听着这句话,赵淑忽然哽噎,眼泪直接从眼眶涌了出来。
“我听信了韦弘的话,他教导我所谓的帝王之道,他一直一直对我说……这天下只能是皇帝一个人的……我听了太多太多次,太多太多次……就开始真的相信了。”赵均断断续续地说道,“他说……留下萧珊还能作为将来遏制阿姐的利器……我也信了……”他颤抖着抓住了赵淑的袖子,“我知道……我知道这是因为我原本就自私……”
“已经过去了。”赵淑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泪珠,“我不怪你。”
赵均听着这话,脸上浮现了几分高兴的神色,就好像小孩子得到了夸奖一样。
他从怀里摸出了传国玺——他自从从赵淑这里得到了它,就一直随身带着——他交到了赵淑的手中。
“这天下……交给阿姐吧!”他这样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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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福七年,赵均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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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均去世之后,天齐朝中因为继位人选争吵了一番。
赵淑有名正言顺的理由可以登基为女帝的时候,却安静地没有任何动作。
朝中因为赵淑登基或者选择宗室子登基这样的事情吵得不可开交,然后赵淑便提出了直接让赵均的那唯一的还没满月的小皇子来做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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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统。”她带着几分揶揄地看着朝中争吵的大臣们,“皇室血脉正统。”
大臣们忽然像被点了穴一样都失了声,既然吵不起来,那便也无法抗争了。
这还没起名字的小皇子福泽深厚,刚出生就做皇帝,连登基大典都是赵淑抱着走完了流程,然后便从襁褓到尿片,统统都用上了明黄的颜色。
不是没有几分滑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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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私下的时候,谢燕春便向赵淑道:“我以为阿姐会直接做皇帝,怎么还是抱了这么个小傀儡出来?”
“将来我还要带着我的小驸马四海逍遥去,不想被这皇位给困住。”赵淑此时抱着咿呀笑着不知在说什么的小皇子说道,“还没给皇帝陛下起名字呢,礼部也不知要商量到什么时候去。”
“小名总有吧?”谢燕春也知道礼部要给皇帝起名字的事情,“总不能小陛下小陛下这么喊。”
“可有可无,这天下谁会喊他的名字?”一旁坐着的许璀倒是觉得无所谓,“或者等他长大了,再给自己起一个好了。”
“当初殿下和先帝的名字怎么来的?”谢燕春忽然有些好奇了。
“母后给起的,出师表里面一句话,说将军向宠,性情淑均。”赵淑随口答道。
“我是因为出生的时候,梁上飞回了一群燕子。”谢燕春嘟嘟哝哝说道,“所以叫燕春。”
“春燕也不错的。”赵淑随口道。
“那就更像女人了……”谢燕春为自己这么个“女孩子气”的名字,不止烦恼了一两年,“驸马的名字也很不错啊,璀,玉石光泽。”
“这是清之给改的,之前叫翠山的。”许璀从容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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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淑在小皇帝十四岁那年归政于他,然后带着许璀一起离开了京城。
至此,一直到他五十岁驾崩,也不知赵淑与许璀的去向,再也没有得到过他们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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