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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大命大之人啊。”赵淑脸色重新淡漠了下来,收回了腿,换了一个姿势,向前倾,靠在了小几上,“起来坐下说话吧,省得看起来是我欺负你一样。”
“殿下就是欺负我了!”许璀愤愤地坐下,面露指控,“殿下玩……弄我!”
“玩弄?”赵淑目光往他身上扫了一扫,意有所指地勾了勾唇角。
许璀急忙换了个十分拘谨正派的坐姿,又重新理了理衣衫。
“这样就不好啦,像个贞节烈女。”赵淑懒洋洋笑道,“显得我好像一个恶霸一样,小家伙,你就这么从雍州到了京城,是怎么折腾到遇到我的那天?按照你这么……小白兔一样的做派……早该有那怜香惜玉的人把你带走了吧?”
“我都拒绝了!”许璀骄傲地说道,“我心中,我眼里,只有殿下一个人!”
。
赵淑听着这么一句话,看着面前丰神俊朗的少年郎,却不自觉地想起了从前的事情——或许是她的错觉,又或许是男人在说情话的时候总是相似的——她想起了萧胥。
她在萧胥口中,听过一模一样的情话,或许还要更肉麻一些,也更动情。
萧胥曾经也这么对她说过。
他说:“我只喜欢阿淑一个人啊,你看在西京,有这么多女子爱慕我,可我统统都不放在眼里的,我眼里只有阿淑一个人,也只喜欢、只爱慕着阿淑一个人。”
他说:“阿淑就算欺负我,我也喜欢你。”
他说……
。
“殿下怎么了?”许璀见赵淑许久没说话,于是开口问道。
赵淑猛然回神,摇晃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又觉得有些好笑,许璀怎么可能像萧胥呢?完完全全的两个人,完完全全的不一样。
“殿下……怎么受了伤?”许璀平静了下来之后,又重新问到了这个问题,“殿下不是去冀州了吗?难道有什么意外?”
“一点小事,没什么大不了。”赵淑淡淡道,“这也不过是小伤,过几个月就好了。”
“可是……可是伤在这里,若是恢复得不好,将来走路就不方便了。”许璀认真地说道,“殿下要爱惜自己啊!”
赵淑沉默地看了许璀好一会儿,只道:“我知道,你不必多说了。”
“殿下是不方便沐浴吗?要我去找外面的姐姐们进来帮忙吗?”许璀渐渐放松下来,语气也轻快了许多,“殿下脸色也不太好,要不要叫人给殿下做点药膳补一补?”
赵淑心思转回来,只笑道;“我叫你来,不就是让你来帮着我沐浴的吗?小家伙,你口口声声说爱慕我说要来伺候我,可一次也没有过呢!”
许璀眨了眨眼睛,仿佛下定了极大的决心起了身,一弯腰就把赵淑打横抱了起来,往温泉的汤池走去了。
“力气不错,是个男子汉了。”赵淑揽住了他的脖颈,然后看到他的脸一层一层又泛红了起来,“怎么这么容易害羞?”
“哪……哪里有害羞……”许璀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那是因为我太重了,你已经抱不动?”赵淑把头靠在了许璀的肩膀上。
“没有没有,殿下很轻。”许璀被她那盈盈一靠靠得目光有些游移了。
。
的确不像。
赵淑伸手捏了捏许璀的脸颊,满意地看着这个小小的少年郎炸毛一样加快了步伐,又小心翼翼地把自己放在了温泉的池壁边上。
萧胥不是这样的人,也不会做这样的事。
赵淑看着许璀忙忙碌碌地找来了布巾等物,又取了铜盆过来,打了水耐心细致地给自己擦受伤了的那条腿。
大概是自己真的想多了。
赵淑伸手,挑起了许璀的下巴,对上了许璀疑惑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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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竹说,季秉辰和你关系很好,对你说了很多事情。”她故意断章取义地说道。
许璀愣了一下,反问了一句:“季秉辰是谁?”
“太医。”赵淑唇角往上勾了勾,“你都不知道太医的名字?”
“他……老大人……也没说啊……”许璀露出了一个茫然的眼神,“而且老大人说的那些我都没兴趣听,还不如我练一练琵琶呢……”
“为什么没兴趣呢?”赵淑问道。
许璀认真道:“老大人说的那些府里面的关系,还有殿下从前的事情,还有那些朝中的事情,我听不懂。我到府里来,也不是为了听这些事情的呀……”
赵淑忍不住笑了起来,摸了摸许璀的脸颊,没有说话了。
。
的确不像。
这么天真无邪心思简单的少年郎,不会是那笑里藏刀口蜜腹剑的萧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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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罗白在外面扬了声,道:“殿下,宫中来了人。”
赵淑下意识看了一眼墙边的更漏,挑眉:“谁派来的?”
“是……是圣上派来的。”罗白道,“人已经到了,就在前厅等着呢!”
赵淑敛眉,静默了许久,道:“让他等着吧!”
罗白在外面应了一声,便退了出去。
。
许璀看向了赵淑,一团天真地问道:“殿下去不见圣上派来的人吗?”
赵淑好笑地看着许璀,懒洋洋道:“你知道那是什么人?你不是说爱慕我吗?还要我去见?”
“是什么人?”许璀疑惑地问道。
赵淑支着脑袋想了想,道:“大概不是什么名门世家公子,就是什么才华满腹的郎君吧!”
许璀猛然明白过来,继而睁大了眼睛。
赵淑看着他,戏谑道:“你还想我去见吗?”
许璀挣扎了一会儿,道:“但是不能违逆……不能违逆圣上的意思呀……”
赵淑哈哈笑了起来,又伸手摸了摸许璀的脸颊——她发现自己这个动作越来越习惯了——她道:“管那些呢,先晾在哪里就是了。今天不是让你来伺候我了吗?我还去见那些人做什么,对不对?”
许璀先是茫然,随后立刻回过神来,又是红了脸,好半天才支支吾吾道:“我……我的确可以伺候殿下。”
“你这样贞烈的小郎君,不敢强迫你的呀!”赵淑笑了起来。
“才、才不是贞烈啊!!!”许璀纠结地怒吼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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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更哟~~~~等会来看呀~~~~~
第9章 驸马
正厅中,一双年轻郎君端坐在椅子上,他们都穿着月白的衣裳,都是风度翩翩,都是风姿卓绝,也都是面容孤傲矜持的样子。
罗白从温泉小院回到了正厅,见那两位还在厅中坐着,在外面思索了一会儿,才走进去厅中,不紧不慢道:“殿下这会儿还在沐浴,恐怕过不来了,两位若能等,便在这儿等一等,若觉得天色已晚,也可以自行离去。”
其中一位身材稍微壮实一些的郎君抬眼看向了罗白,含笑道:“我原本就是仰慕殿下,今日既然有机会能来这里,自然是不会走的。”说着,他顿了顿,看向了旁边削瘦一些的郎君,笑道,“范兄呢?”
称为范兄的这位郎君也笑了笑,道:“我与周兄一样,便在这里等着殿下好了。”
罗白面色不惊地应了一声,看了一眼墙边的更漏,已经快四更了。
他退到了厅外,命下人伺候好,然后便准备再去问一问赵淑的意思。
如若是寻常人家的公子郎君,他此刻可能已经客客气气地把他们给送走了,但今日来的这两位却并不行,范宥是范太师范选的幼子,周金雁是骠骑将军周恒昉的幼子,周恒昉和范选都是圣上赵均的心腹,也都是不能得罪的人。
罗白一面打着腹稿,一面匆匆往温泉小院走去。
厅中,周金雁扫了一眼外面的下人们,向范宥道:“长公主大约是不会来见我们的。”
范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点了头,道:“这一两年的,如我们这样没有被直接扔出去的,已经算好了吧?长公主脾气不好,也就只有陛下还心心念念要给公主找驸马呢……”
“那不一样。”周金雁笑了笑,“我们陛下当年能从西秦回来,全靠着长公主殿下呢,他们又是亲姐弟,这份感情,寻常的姐弟都比不了的。”
“那是比不了,若不是这份姐弟情在,长公主殿下拿什么在朝廷里面以一个女人的身份站稳了脚跟还嚣张跋扈到如今?”范宥的语气是嘲讽的,“今日我们在这里低三下四,也都不过是因为陛下对长公主殿下的纵容罢了。”
“这话若是让长公主听到了,恐怕太师要有苦头吃。”周金雁耸了耸肩膀,“你可别太口无遮拦了。”
“既然说了就没有害怕的。”范宥倒是硬气,“这话我爹也说过,长公主恐怕也听过许多次了。”
周金雁家里是武将出身,倒是与范宥的看法不一样,毕竟他爹周恒昉当年还是跟着赵淑一起打过仗的,对赵淑的本事的确佩服,于是只道:“你们是看得太偏颇了,想想这天下是怎么平定,最难啃下来的西秦是怎么打下来的,再想想如今陛下所为,也会觉得再怎么对长公主好都不为过吧!”
“啧,那是陛下有情义。”范宥不以为意地撇嘴了。
周金雁不欲与他再争辩,只起了身,慢悠悠地踱到了门口,抬头去看外面的月亮——已经逼近中秋,月亮已经很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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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泉小院中,许璀认认真真地给赵淑擦了一条腿,然后便在赵淑的调笑之下,也硬是出门去喊了侍女进来帮忙她擦洗身子,然后自己站在重重纱幔之外,只能看到赵淑一个朦胧身影的地方,静静地等待着。
水声稀里哗啦的,侍女们做事自然是又快又好,不多时,赵淑便吩咐了侍女们退出去,然后扬声叫了许璀过去。
许璀低着头走过去,便见赵淑大大方方地向他张开了双臂,道:“来,抱我过去吧!”
“好、好的……”许璀脸上烧了一阵,弯腰抱起了赵淑,便重新回到了那贵妃榻那边。
“你到底在害羞什么呢?”赵淑笑着问道,“你有时那样坦荡,有时又这样拘谨,简直好像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了。”
“我……我为了殿下着想。”许璀红着脸认真地说道,“这世上对女子颇多苛责,我……我不能随便坏了殿下的名声。”
“我可不觉得我有什么好名声。”赵淑歪在了靠垫上,慵懒地笑了笑,“不都说我是心狠手辣的女人么?还有传说我养了满满一个公主府的面首,并且生活奢靡淫。乱,所以才迟迟没有驸马。”
“那都是胡说的,我知道他们都是胡说的!”许璀异常认真道,“那些都只是诋毁殿下的,因为他们嫉妒殿下是一个女人,还能在朝中风生水起手握大权,不仅在朝中有能力,还能带兵打仗,并且还能受到圣上的信任和重视,所以他们猜疑嫉妒!”
“咦,这么看来,你也并非对朝中的事情一无所知嘛!”赵淑挑眉,伸手拍了拍身边的空位,示意许璀过来坐,“看来也不是一个呆呆傻傻的小郎君。”
许璀有些扭捏地在赵淑旁边坐下了,然后便不知把自己的手放在哪里,只好捏着自己的袖子,摆出了一个别扭又奇怪的姿势来,口中道:“我……我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这些事情,随便打听打听也就都明白了……”
“你这是什么姿势,你为什么揪着你的袖子?”赵淑好笑地拉了拉他的袖子,也没理会他到底在解释什么,“你平常就这么坐?”
“不……不是。”许璀此刻与赵淑挨得近,便更加紧张了一些,“殿下能把领口拉一拉吗……”
赵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领口,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道:“我见过清商阁的舞伎乐伎们,里面的女人领口比我这个要低太多了。难道你每每见着她们,都让她们拉一拉领口么?”
许璀的目光无处安放,只好看向了远处的纱幔,然后道:“那……我都避着她们……”
“看着我。”赵淑捏了捏他的下巴,迫使他低头看向了自己,“你一直说你爱慕我,你要伺候我,我给你一个机会,如何?”
“殿下……殿下不是已经一直在给我机会了吗?”许璀不得不看着赵淑的时候,便选择了看着赵淑的眼睛,两人四目相对,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暧昧了。
“但你之前一直没有做好。”赵淑的声音些微有些沙哑,“我大度地一直在给你机会……我再给你一个机会,如果你再做不好,我就把你赶出去。”
“我……我能做好。”许璀仿佛被迷惑了一样,斩钉截铁地说道。
赵淑轻笑了一声,道:“我明天会进宫,进宫对陛下说,说让你来当我的驸马。”
“啊????”许璀吓得张大了嘴巴,几乎都不知如何思考。
“你不是爱慕我吗?难道不愿意?”赵淑松开了他的下巴,轻轻笑着,“这可是京中许多男人想都想不到的好机会。”
“我……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啊!”许璀急忙道,此时此刻他的欣喜几乎已经飘到了天上,他小心翼翼地看着赵淑,仿佛生怕她会后悔,“但是……但是殿下怎么会……”
“因为我觉得你这样贞烈的小郎君……很有意思。”赵淑口中在笑,目光深处却是冷的,“而且如果我有了驸马,陛下就没有理由再往我的府上送人了。”
许璀听到了后半句话,已经飞上天的心忽然落到了地上——也落到了实处。
“怎么,听了实话就不愿意了?”赵淑揶揄地看向了他。
许璀连连摇头,只一脸感激地看着赵淑,道:“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能做驸马,能和殿下在一起,无论殿下是怎么想,我都是愿意的!”
赵淑嗤笑了一声,捏了捏许璀的下巴,又不说话了。
许璀见状,又忐忑问道:“殿下不会后悔吧?”
赵淑哼道:“我既然已经说出口的话,当然是不会后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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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罗白又到了屋子外面。
他敲了敲窗户,道:“殿下,今日来的两位郎君都还在厅中等着,殿下要去见一见吗?”
赵淑皱眉:“竟然来了两个?”
罗白忙道:“是范太师的小郎范宥和骠骑强军的小郎周金雁。”
赵淑冷笑道:“把范宥轰出去,让周金雁等一等。”
“啊?”罗白愣住了,“这样会不会……会不会不太好?”
“没什么不好,有本事他让范选上门来与我理论!”赵淑生冷道,“你就照我的意思去办便是。”
罗白无法,也只好应了下来,转身便又往正厅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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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璀听着赵淑与罗白的对话,听着听着便皱了眉头,一直等到罗白走了,才欲言又止地看向了赵淑,道:“殿下……殿下难道是想让周郎君……也留下?”
赵淑原本是一肚子火,忽然听到许璀问了这么一句,便是忍不住一笑,火气消了大半,道:“留下他做什么?难道我还能招两个驸马?”一边说着,她看着许璀脸上那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剩下的那一点火气也都消散了,“你别想那么多,周恒昉与我的关系好,我当然要看顾他的面子。范选向来与我不对付,我为什么要好脸色对待他?”
许璀连连点头,道:“那我这会儿抱着殿下过去吗?”
赵淑好笑道:“府中行走自然有步辇,哪里需要你来抱?”
许璀傻愣愣张了嘴,仿佛没想到这一层,只道:“我……我没想到还有步辇呢……我从前都没有用过的……”
赵淑再一次笑着捏了捏许璀的脸颊,他的脸小小的,其实并没有什么肉,削瘦的下巴——这大约是十六七岁的少年郎的共性了,正是长个子的时候,所以有着一种几乎是迷惑人的蓬勃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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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七岁的少年郎……那时候,萧胥也是十六岁。
猝不及防地,赵淑再一次想到了那个她几乎以为自己已经忘了的遥远故人。
萧胥十六岁的时候,也正是对她表白心意的年纪。
那时候她把一颗真心交付给了他,然后他说他会好好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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晃了晃自己疲惫的脑袋,赵淑有些奇怪为什么在这样一个晚上总会想起从前的事情。
她回过神来时候看到的是许璀担忧的目光。
他问:“殿下是不是累了?那要不要先休息?殿下刚从冀州回来,也是还没有休息的吧?”
赵淑恍惚笑了笑,道:“没什么,我去见一见周金雁,然后便上朝,回来之后就能休息了。”
“还……还要上朝吗?”许璀皱起了眉头,“殿下晚上才回来呢,不好好休息一日就上朝吗?而且殿下的腿还有伤,这个时候怎么能去呢?”
赵淑道:“不过一点小小的腿伤,有什么了不起呢?冀州的事情比我的腿伤更重要,何况折子我已经连夜送进了宫中,早朝之上,可是有一场硬仗要打的。”
许璀十分担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