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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的新衣-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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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喝第一口,身后便传来一道声音:“倒是很少看见这样喝茶的。”

    苏禧放下茶杯,回过身去,见傅少昀含笑站在几步之外,他身旁的人穿着鸦青色长袍,正是厉衍。

 第20章 冬瓜蜜饯

    苏禧抿唇,下意识看了看四周,这儿分明是内院,傅少昀怎么把厉衍带来了。 她后退两步,眼珠子骨溜溜地转了转,“少昀表哥怎么在这?”

    傅少昀没错过她的小动作,桃花眼里的笑意微微一深,“庐阳侯府送来一盆墨菊,祖母吩咐下人搬到后院来,让我也跟着一块过来。”

    苏禧懊恼地耷拉下耳朵,这庆国公夫人真是用心良苦,非要撮合她跟傅少昀。可后院这么多姑娘家,庆国公夫人就不怕傅少昀冲撞了别的姑娘么?况且厉衍怎么也来了?她一看见厉衍就想起上辈子的事情,想起她跟厉衍同床异梦的日子,浑身都有些不自在。

    傅少昀看出她的排斥,介绍道:“这位是庐阳侯府的长子厉衍,也是我的表兄。”

    苏禧朝厉衍的方向低了低头,并不抬头看人:“厉公子。”

    这划清界限的态度再明显不过了,看都不看,便是不想有任何接触。厉衍看向八角亭内的小姑娘,因低着头,厉衍只能看到她浓密的睫毛和小巧的下巴,身量不高,瞧着只有十岁左右。他忽然想起那日在将军府,这小姑娘也是这般态度,不冷不热,甚至带着一丝丝反感。

    厉衍面色不改,点点头道:“苏姑娘。”

    傅少昀让后头的下人把花搬过来,放在一处较为显眼的地方,忽然想起什么,问苏禧道:“方才见你喝茶,似乎对我府上的花茶颇为不满?不知这茶哪里不好,竟然入不了禧妹妹的口?”

    苏禧原本想走开,眼下只好解释道:“芙蓉花茶本身花味清淡,容易让人觉得无味,这花茶里虽然加了薄荷和橘皮,但这二者味浓,非但提不出花瓣本身的清香,反而更压制着了。若是试一试跟峨眉雪芽一起煮,想必茶味会比现在好上许多。”

    苏禧平时也喜欢喝茶,上辈子收藏了许多名贵茶叶,于茶一道,虽谈不上头头是道,但也是小有见解的。

    傅少昀听罢扬了扬眉,轻笑道:“不知仪姐儿听到你这番话,会不会觉得惭愧。”

    这芙蓉花茶是傅仪窨制的,庆国公府每回来客人,都是用这种茶招待。一般人都会夸赞这茶味道清香淡雅,接着称赞庆国公府的姑娘心灵手巧,便是自家人,也觉得傅仪的茶制得不错。倒是很少有像苏禧这样直白地说出茶的不好,还给出建议的。

    殊不知苏禧不是刻意踩低傅仪,而是不知道这茶是傅仪窨制的罢了,若是她知道,才懒得说出来呢。

    傅仪的东西好不好跟她没关系,她巴不得永远不好呢。

    厉衍身为傅仪的忠实拥趸,听到苏禧的话自然忍不住了,道:“各花入各眼,这茶不合苏姑娘的口,不代表它就不是好茶,兴许有人便独爱这种茶味。”

    苏禧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这“有人”指的就是他自己吧?这厉衍还真是喜欢傅仪喜欢得厉害,她只是说了这茶几句不好,他就忍不住站出来反驳自己了。他对傅仪的心思简直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上辈子自己是瞎了不成,怎么会瞧不出来呢?

    苏禧懒得搭理厉衍,假装没听见他的话,指了指另一边道:“我去那边走走,不打扰少昀表哥和厉公子了。”说着举步便走。

    “幼幼。”傅少昀叫住她,从袖中取出一个彩绘卷云纹小圆盒,递到她手中,掀唇微微一笑:“知道你今儿要来,这是我命人去四季果脯买的冬瓜蜜饯,尝尝。”

    苏禧不知接还是不接,犹豫了半响,还是在傅少昀的注视下慢慢地摇了摇头。她道:“多谢少昀表哥的好意,可是我现在不喜欢吃蜜饯了,少昀表哥日后不要送我吃的东西了,且不说麻烦了你,被旁人知道兴许会误会的。”

    傅少昀动作微微一滞,眼神有些怔忡,很快笑道:“小丫头说什么呢?我是你表哥,给你送好吃的是我的心意,这有什么可误会的。”说着敲了敲苏禧的头,又道:“小小年纪想的倒是挺多,快接着吧,瞧瞧你脸上都没几两肉了,家里的人苛待你不成?”

    苏禧道:“当然不是……”

    傅少昀见她仍旧不接,便把小圆盒交给了一旁的听雁,放缓了语气又道:“先尝一口试试,你若是不喜欢,我日后便不买了。”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苏禧就是想拒绝也拒绝不了了。直到傅少昀和厉衍走远了,听雁拿着那糖盒就像拿着烫手山芋,扭头问苏禧:“姑娘,这个该怎么办……”

    听雁在苏禧身边伺候,晓得她最近一点甜食都不吃,别说甜食,饭都吃得少了。

    苏禧想了想,到底是傅少昀的一番心意,不能扔了,便道:“送给你和听鹤吧。”

    *

    那厢傅仪和几个姑娘正在玩猜枚令。

    厉安宜转身往一只手里塞了松子,攒成拳头,举到傅仪面前让她猜松子在哪只手里,不仅要猜对在哪只手,还要猜对有几颗。

    傅仪思索片刻,伸出手指指了指厉安宜的左手:“我猜是这只手,有三颗松子。”

    厉安宜不可思议地睁圆了眼睛,缓缓摊开手掌,里面的的确确躺着三颗松子。傅仪是神了不成?厉安宜上去缠着她:“仪姐姐,你是怎么猜中的?告诉我吧。”

    傅仪但笑不语,接下来苏凌蓉和苏凌芸也分别考了考她,她都一一猜中了。

    厉安宜眼睛睁得铜铃一般大,嚷嚷道:“这不可能,仪姐姐是不是偷偷看了?不然怎么一猜就中呢?”

    傅仪笑道:“愿赌服输,好了,你们三个都得替我做一件事情。”

    厉安宜赖皮道:“仪姐姐不告诉我怎么猜中的,我就不帮你做事,谁知道你是不是作弊呢。”

    傅仪也是好脾气,没跟她计较,脸上依旧挂着笑,道:“既然宜妹妹想知道,我告诉你就是了。其实我也不确定究竟在哪只手里,但我发现一旦我看向哪只手,你们的脸上露出慌乱之色,那就定是在那只手里了。”

    厉安宜露出恍悟之色,可还是不依不饶,“那你怎么知道我们手里有几个呢?”

    傅仪道:“你们的手都不大,若是松子放得多了就容易看出来,是以通常在三至七个之间。宜妹妹三月生辰,蓉姐姐最喜欢‘五’,至于芸妹妹……我随便猜了个七,没想到竟猜对了。”

    得知真相后,猜枚令也就变得不那么神奇了。不过厉安宜还是对傅仪颇服气,愿赌服输道:“仪姐姐说吧,你想让我们做什么?除了摘天上的星星,什么都成。”

    傅仪被她的语气逗笑了,指指八角亭旁的桃树道:“我见那棵树上的花开得好,你们帮我摘一株桃花吧。”

    这可简单,厉安宜与苏凌蓉、苏凌芸三人一块朝八角亭走去。

    到了桃花树下,厉安宜仰头瞅了瞅,寻着一株桃花开得正好,踮起脚尖便要摘下来,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道略略惊讶的声音——

    “二哥?”

    厉安宜好奇地看去,因隔着一道月洞门,仅能看到一条彩绣花鸟纹的马面裙,裙子有些眼熟,她想了想,好像今日将军府的那位九姑娘穿的便是这样的裙子。

    九姑娘在同谁说话?厉安宜站的位置瞧不见对方是什么人,她收回手臂,故意若无其事地换了个方向,站到桃树的另一边,一边观察桃花,一边偷偷往月洞门内瞥去。

    这一瞥,便呆呆地愣住了。

    苏禧对面站着一位男子,看起来跟她哥哥厉衍一般大。兴许不好进入后院里,便站在月洞门外,只把苏禧叫了出去,她方才听见苏禧叫那男子“二哥”,那他应当便是将军府的二爷苏祉。

    厉安宜没见过生得这般好看的人,剑眉星目,丰神俊朗,周身的气场有些冷,但是看着苏禧的眼神却很柔和,只是站在那儿,便给人一种如沐清风之感。厉安宜忘了摘花,直到苏凌蓉和苏凌芸摘好了花叫她,她才恍然回神,匆匆别了一株桃花,再扭头看过去时,苏禧和那男子已经不见了。

    *

    苏祉来找苏禧是有要事的。

    将军府的人传来消息,老太爷今日练拳时忽然晕了过去,府里的主子都不在,管事赶忙命人先请了大夫,再来庆国公府通知殷氏和郁氏。

    苏祉今儿也来了庆国公府,得到消息后便来寻苏禧,同殷氏三人匆匆回了将军府。三夫人郁氏留下向庆国公府夫人解释,再领着苏凌蓉和苏凌芸及六爷苏祤赶回府。

    苏禧几人赶到苏老太爷床头时,郝大夫正在为他施针。郝大夫是苏家专门聘请的大夫,医术了得,杏林春暖,也是听鹭的师父,苏家的大病小病都是他看的。

    苏清波躺在床头,身上几处大穴都扎着银针,双眼紧闭,毫无动静。

    大老爷苏振也从官场上赶了回来,担心地问:“郝大夫,家父究竟怎么回事?”

    郝大夫再次替老太爷把了把脉,道:“老太爷发病突然,初步诊治应当是中风之症。”

    苏振惊了惊,老太爷每日起床都会打一遍拳,况且前儿才从战场上下来,怎么说中风就中风了?他道:“可有什么医治的办法?家父日后会如何?”

    郝大夫道:“多亏老太爷常年打拳健体,是以此次发病不多严重。若是每日药膳调养,配合针灸治疗,慢慢地就会康复了。”

    苏振松了一口气,恭敬地朝郝大夫拱了拱手,道:“那就有劳郝大夫了。”

    郝大夫为苏清波配了几味药,让听鹭去他的屋里抓药熬煮了,喂老太爷喝下去。

    老太太在香山庵听说了家里的事,忙让人收拾了东西,连夜从山上赶回家中,翌日天明才到。

    老太太见苏清波半卧在床上,下半身不能动弹,便禁不住红了眼眶,坐在床头无声地落泪。苏清波早已醒了,只是双腿不能下地,见状紧紧搦住老太太的手,另一只手给她擦了擦泪,嘴里却道:“都一把年纪了怎么还哭?要是让儿孙们瞧见岂不笑话你么?郝大夫都说了,只要我调理得当,这两条腿再站起来走路不成问题。”

    二房和三房的人昨儿在外头守了一夜,今儿一早才被苏清波赶了回去,眼下只有苏振一人在外头。

    谭氏收了收泪,道:“你好好儿养病,我在跟前伺候着你,便是不能走路了也不要紧,日后就不必再上战场了。我早就觉着打仗太危险,偏生你总不听我的。”

    老太爷摇摇头道:“妇人之见。”却没再说什么。

    老太爷这一病便是一年,这一年里阖府上下都过得很小心,生怕一出什么岔子,加重了老太爷的病情。期间昭元帝得知了老将军的事情,让宫里最得脸的常公公送来了许多珍贵的补品,并表示“希望苏将军早日康复,朕甚为担忧”。

    如此一来,让许多自打苏老将军中风后便持观望态度的臣子不能淡定了,纷纷网罗了各地药品、补品,前来将军府探望苏清波。有一阵子将军府门庭若市,库房的补品摆都摆不下,着实让王管事苦恼了许久。

    一年之后,苏清波不仅能下地了,还能持着拐杖慢慢地腾挪。

    苏禧每日族学下课、或是从董兰那儿习完舞后,便会去上房探看老太爷,偶尔还会陪着老太爷一块儿走走路,说说话。那段时间老太爷恢复得很快,早晨起来还能在院子里打半套拳,当然,跟没生病之前是不能比的,但也十分不容易了。

    眨眼又过了一年,白日刚下完一场鹅毛大雪,今儿正是除夕夜,也是苏禧十二岁的生辰。

 第21章 亭亭玉立

    苏家每年过除夕夜,都有两个重要的环节,一个是给苏禧过生辰,一个是守岁。

    苏禧生得晚,赶在昭元七年的最后一日才呱呱落地,这在年纪上就吃了大亏。

    记得有一回上元节,苏老太爷给府上每个孙子孙女儿都送了一盏灯,或是莲花灯或是走马灯,苏禧得的是一盏兔儿灯。

    当时几位堂哥们都在院子里玩灯,苏禧却被殷氏抱着,头上戴着毛茸茸的暖兜,白白嫩嫩的小脸偎着殷氏的胸怀,圆乎乎的小胖手根本握不住灯。

    三老爷苏拓见状,忍不住道:“禧姐儿都两岁了,祤哥儿两岁都会走路了,她怎么连灯笼都拿不住?”

    可怜苏禧当时不过才半个月大而已。

    这是殷氏后来告诉她的,她至今想起仍觉得好笑。苏禧坐在临窗暖塌上,支着下巴看外头的夜空,殷氏催了她好几遍,她还是不肯回花露天香,偏要睡在这儿。

    殷氏拿她没办法,道:“要睡这儿也行,我让厨房给你煮一碗饺子,你吃了,瞧瞧这两年都瘦成什么样儿了。还是小时候可爱些,圆乎乎的,让人瞧了就欢喜。”

    苏禧把一张小脸凑到殷氏面前,笑嘻嘻地问:“娘是说现在看见我不欢喜吗?”

    便是这两年殷氏见多了苏禧,此时看着她的容貌,也不免有些怔愣。殷氏一直晓得女儿的模样生得好,但是从不知道她长大后会这样好看。漂亮得有些不像话,那眉眼,那唇瓣,饶是最厉害的匠工精雕细琢恐怕也雕不出这样完美的。配上苏禧一把绵软甜糯的嗓音,像一尊会说话的白瓷娃娃,谁还舍得对她说一句重话?

    殷氏伸出手摸了摸苏禧的头发,暗中叹一口气,欢喜是欢喜,可是太漂亮了,也未必见得就是一件好事。“幼幼,为何这一年都不见你怎么出过府?”

    苏禧顺势伏在殷氏的腿上,让殷氏方便给她摸头发,她眨巴眨巴水润润的大眼,甜濡道:“与其出府玩耍,还不如留在府里多陪陪祖父,祖父看见我就高兴,晌午还能多吃一碗饭。娘不也是么?这一年你推了许多请帖和邀请,连街上也很少去。”

    殷氏摸着苏禧的头发,只觉得她头发又稠又滑,尚未抓在手里便已经到头了,黑亮得像海藻一般。殷氏道:“我不出门是因为老太爷尚在病中,我身为儿媳,跟前自然要尽孝。”说着点了点苏禧光洁的额头,垂着眼道:“你少拿这些话糊弄我,我会不知道你的心思?本来就是闲不住的性子,如今反而老老实实待在家里,究竟是为什么?”

    苏禧“哎唷”一声,团成一团往殷氏怀里钻了钻,两只手臂紧紧缠着殷氏的腰,“娘,女儿长大了,不想出门不行吗?我每日去族学念书,跟董先生学跳舞,回来再看看书练练琴,还要去上房陪祖父祖母说话,已经很累了,哪有时间出门啊。”

    苏禧说的这些,殷氏心里是清楚的,这丫头这两年于课业上确实用心了不少,也大有进益,学堂的几位夫子轮番夸赞过她一遍,道她勤勉用功,又不骄不躁。

    便是回到家中,殷氏也常常见她一面练那古里古怪的动作,一面捧着书看。

    原先殷氏是不能理解苏禧做这些动作的意义的,可是自打她抽条之后,殷氏便觉着女儿不仅长高了,而且身段匀称,窈窕有致,尤其是一双长腿又细又直。

    扪心自问,殷氏可没有这么长的腿,想来应该是苏禧自个儿的功劳。

    殷氏顺着道:“少出点门也好,翻过年你就虚十三了,是大姑娘了,行事举止都该注意着些,可不能再像儿时那般任性了。”殷氏现在可不敢随意让苏禧出门了,她这张脸生得太招摇,若是不慎被什么人看入眼里,也许只能是祸不是福。

    苏禧娇嗔道:“娘也知道我是大姑娘了,还同我说这些。”

    殷氏心里装着事儿,没跟她说明白。正好丹雾端着煮好的饺子进来了,殷氏便让她吃几个。

    苏禧虽乖乖地吃了,可如今她胃口小了,只吃了两三个便搁下筷子摇摇头道:“吃饱了。”

    本来就不怎么饿,傍晚刚同家人一块儿吃过年夜饭,这才过去一两个时辰。殷氏也没勉强苏禧,同她说了几句话便起身要走,让她早些睡觉。

    这儿是苏禧在秋堂居的闺房,她熟悉得很,隔三岔五便要回来睡一觉,是以很轻车熟路,笑盈盈地送殷氏出门了。

    *

    过得两日,唐晚来将军府看望苏禧。

    因两人关系好,就不讲究那么多规矩,唐晚直接进了苏禧的闺房寻她。

    唐晚拨开璎珞珠帘,见苏禧正穿着散花绫裙子练舞,她骨架本就纤细,瘦下来之后更加苗条,穿着这一身自己设计的裙子,就像是春天里破土而出的嫩笋芽,娇嫩甜白,生机勃勃。

    苏禧平时不会在闺房练舞,要练也是去董先生的跨院,今儿是看书看得累了,这才站起来练了几步。虽然只是短短几个动作,可那一举手一投足流露出的柔美,让唐晚呆愣楞地看了许久也没回过神来。

    苏禧停下动作,扭头看见唐晚,甜吟吟地一笑:“唐姐姐,你什么时候来的?”

    唐晚这才把目光放到苏禧的脸上,只是短短两年,她就好像有些不认识苏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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