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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的同时多少也还是心疼的。
他一听说程府将要启程便特地来见送燕芙欢,任谁看来燕芙欢都已经坚持到了这个时候,只剩下回乡的路程而已,不会再有什么问题了。
想到她就要嫁给程驰,燕国丈的脸也就和颜悦色了不少。
当燕芙欢听到通报从程府里出来,燕国丈还真是吃了一惊——这素衣未成妆的模样,还是他那个娇蛮艳丽的女儿吗?
但他是个做大事的人,不会一味只心疼女儿,见女儿如今也学会隐忍了,这让他既心疼又欣慰。他上前拍拍女儿的肩,“好,长大了。你且随程驰去吧,事到如今也无需为父嘱咐你什么了。”
燕芙欢虽是心累不已,见到爹爹本想撒个娇吐吐苦水,但突然被爹爹夸奖便顿时什么都说不出了。如今打落牙齿和血吞,她也只能勉强笑道:“爹爹放心,我很快就能嫁进程家了,不会再给爹爹丢脸的。”
燕国丈方露出欣慰的笑容,田妙华已带着下人将行李搬出大门,放进马车。
她轻施一礼,对燕国丈和燕芙欢道:“打扰二位父女相聚了,不过程府有规矩,自己的行装要自己来整理搬送的。燕二小姐迟迟不来装车耽误了行程,怕是只能请燕二小姐留下了。”
她的话一说出口,燕芙欢还没来得及作什么反应,燕国丈已经圆目怒瞪道:“程夫人是在让我的女儿干这种下人做的粗重活吗!?”
第五一章
“活儿是粗了点,可不见得就是下人才做得的。”
田妙华丝毫不在意燕国丈显而易见的怒意,转头看一眼大门内正吭哧吭哧地背着自己的包袱走出来的小铭小铠——连程府的少爷都亲自搬送自己的行囊了,这可不是在故意刁难燕家的小姐。
可燕国丈哪里想到自己的女儿到了程府竟然真的要干粗活,即便料到女儿到了程府会被程夫人刁难,但也不过是深宅后院妻妾之间的刁难,几时曾想她竟然还得做下人做的事!
他正要发作,却听得一声轻笑从身后传来——
“程夫人和程将军当真是夫唱妇随,把程将军这一身艰苦踏实的作风秉承的真是不错。这可是值得嘉奖的事情,要好好的把这种门风保持下去。”
燕国丈脸色一变,回身就看到皇上一身便装在林灿和护卫的陪伴下缓步走来。
他连忙揖礼,田妙华带着府中下人也正要行礼,皇上便挥手道:“既是便装而来,就不必这么多礼了。朕只是来送送程将军,今日一别便不知何时再见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程驰正大步从府里赶出来,他却看都未看一眼,目光一直落在田妙华身上——那句今日一别,说的便是她了。
今日别后,就别再见了。
程驰在旁行礼,一直没有得到皇上的免礼便抬目看了一眼,正看到皇上盯着田妙华意味深长的模样,心里登时又狐疑起来——
不能怪他多想,他这不省心的小媳妇,被乡里的恶霸看上过,被他的至交好友死缠烂打过,现在就算皇帝说看上了她他也不会太惊讶——可是皇上不至于这么没品行,对臣子的夫人起什么心思吧?
是不怪他多想,可怪他人太实在,心里想什么都摆在了脸上。尤其是跟田妙华有关的,更是藏都藏不住。
阎修的目光终于肯看程驰一眼,这一眼就看得他眉毛直抽——这个老婆奴自己稀罕老婆还眼瞎就算了,以为这种女人谁都能跟他这个白眼瞎一样坦然接受吗?沧溟水榭的女人,就算送给他,他也是不要的。
林灿在一旁看的明白,憋笑憋的也难过,只要一扯上嫂夫人,程驰的脑袋那就是个摆设,除了好看没什么别的用处。
但燕国丈可笑不出来,连皇上都向着程驰说话,燕芙欢岂不是不得不去动手了。
燕芙欢悄悄拉拉爹爹的衣袖,她自己心里纵然有委屈有苦水,可还要担心爹爹一怒之下坏了事,自小任性如她几时感受过如此心情。
燕国丈咬咬牙别开脸,燕芙欢这才赶忙走进院内去搬自己的行李。
她自己的行李当初没带进程府多少,但以程府勤俭的家风,既然她要跟着一起上路,那么她用过的被褥用具就全部都要带上的。
几日以来燕芙欢虽然干了不少扫洒洗刷的粗活,但这力气活儿依然还是不习惯,搬送起来自然吃力了些。
田妙华是不会让府上任何一个人去帮她的,而有皇上的话在先,便是燕国丈也不好让人上前帮忙。
一干人就这么闲站在一旁看她一个人,燕芙欢咬着牙不让自己摔下行李跑到爹爹身边去哭。
她这几日在程府受苦受委屈,不是没有萌生过退意。尤其是一想到跟着程驰回乡之后他竟然要像个泥腿子一样下地种田,这要是传出去,她哪里还有面子。
可是每每看到程驰和田妙华恩爱甜蜜的模样,她就又是嫉妒又是不甘。再想到自己这些日子吃的苦,不把这个女人从程驰身边赶走她就寝食难安!
马车已打点停妥,程驰对皇上揖礼道:“微臣就此拜别皇上,请皇上保重龙体。”
“也罢,总归是留不住你,你且去吧。日后常来京城走动走动,别生分了你我君臣的感情。”阎修说着特意看了燕芙欢一眼,虽说未能如约在程驰离京之前把燕芙欢嫁出去,但既然田妙华同燕芙欢私下达成了协议让她跟着上路,那她定然也不再是个问题了。
这程驰娶了锦地罗,虽是意外,倒也解决了他的一个大问题。
程文见时候差不多了,请命道:“圣上不便出城,就让微臣代皇上送程将军一程。”
“好,你就代朕好好送送程爱卿。”
见要与女儿分别,燕国丈走到她身边又重重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声说一句:“苦尽方能甘来。”
能懂得这个道理,这女儿便真的长大了。
程驰与程文翻身上马,田妙华领着初雪玲珑坐在一辆马车上,倒是把三个小子扔给了燕芙欢。
玲珑知道这一路两位小少爷不会让燕芙欢过清闲的,心情自然不错,可又不得不担心地问道:“夫人,我们是不是太心慈手软了?就让她这么跟来没问题吗?”
“有什么问题?回乡的路还这么长。”
田妙华说这句话时跟平时没什么不同,还是温温柔柔甜甜美美,可玲珑总觉得自己从这话里听出什么不一样的味道,像是带着点甜味儿,又带着点锈味儿……
玲珑着实不懂那到底是什么。
……
“妙姨妙姨!看我们和爹爹抓到兔子了!”
入了春,脱下一身冬装的小铭露出他偷偷养了一个冬天的滚圆身材,抱着一只同样滚圆的大白兔子从林子里乐颠地跑出来,身后跟着拎着两只山鸡的程驰和小铠。
田妙华摸摸小铭的头又摸摸他怀里的兔子,“这兔子不错,挺肥的。”
初雪也凑过头来看了看,“这过了一冬,还有这么肥的兔子呢。”看完兔子,她又忍不住看了一眼刚过完冬的小铭,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退了毛皮,就可以吃了。”
小铭顿时瞪大了眼睛,“这兔子是要吃的吗?”
他一脸不舍地抱紧了兔子,似乎完全没想过他们打猎抓兔子来是要干嘛。
初雪皮笑肉不笑地堆了堆脸上的肌肉,“对啊,兔子肉烤了很香的,你不吃吗?”
她这样一说小铭果然犹豫了,看看怀里的兔子,想想烤兔子肉,看看怀里的兔子,想想烤兔子肉……最终还是犹犹豫豫地把兔子递了过来。
初雪就知道他会这样,呵呵一笑拎走了兔子。
“夫人,您看我采的野菜没错吧?”
玲珑虽然以前一直是深宅大院里的丫鬟,但跟李重山订婚之后便开始积极的学着当一个农家媳妇,采野菜也采得似模似样了。
“不错,像个农家媳妇样了。”
得了田妙华的首肯玲珑一脸开心,待在一旁的燕芙欢看得简直莫名其妙——这丫头怎么这么不思进取,不想着怎么攀上枝头当个小姨娘,只当个农妇有什么好开心的?
初雪见她竟然还闲着,面无表情地提醒道:“燕二小姐的柴火可拾好了?人人都在忙,燕二小姐别的不会做,拾个柴火也要用上个把时辰吗?莫不是不想吃饭了?”
燕芙欢手里拾着几根枯枝,一听顿时恼怒起来,把手里的枯枝一掷,指着田妙华问道:“她为何什么都不做?明明讲好要我做的事情她要先做到的!”
她在京城里一直忍耐着不发脾气,粗衣穿了,粗活也干了,可谁知上了路竟然要风餐露宿,吃这些野物野菜!这已经越来越触犯她的底限了!
初雪可是半分毛病也不惯着她,毫不客气地道:“夫人可是要亲自给我们烤野物的,难道你想跟夫人换?你敢烤,我们可不敢吃。”
燕芙欢被噎得说不出话,她连厨艺都是临时抱佛脚现学现卖的,哪里会烤什么野味?那场面,光想想都头皮发麻。
初雪不再理她,拎着那兔子问:“谁来杀?”
小铭一听杀兔子吓得脸色都发白了,又是心疼又是不忍,可就是不见他阻拦。
程文快速接过初雪手中的兔子,笑嘻嘻道:“我来。”
——跟着大嫂来的这个初雪丫头看着性子挺冷,但来了就是一家人。何况如今玲珑既有主了,她和初夏指不定将来哪一个就可能会被大哥大嫂做主给他当媳妇呢,他对她的态度自然好的很,丝毫也不介意初雪冷淡的性子。
他跟程驰两人掏出刀子开始杀鸡宰兔子放血拔毛剥皮——
小铭小铠被玲珑拉到一边免得见了血,燕芙欢却正正撞见那血淋淋的场面,一时吓得花容失色,两腿一软跌坐在地上,动都动弹不得。
几人齐齐转头看了她一眼,便又都转回头去该杀鸡的杀鸡该生火的生火。
燕芙欢一个娇气小姐,几时见过这样血淋淋的场面,手脚冰凉虚软地想要爬起来,试了几次都没成功。
程文剥了兔子皮,嘿嘿一个坏笑,特意把那血糊糊的兔身举高用树枝狠狠一戳“噗嗤”穿了个通透——燕芙欢的脸顿时连最后一丝血色也没了。
“嫂子,给!”
程文乐呵地把穿好的兔子递给田妙华,转头幸灾乐祸地看一眼燕芙欢,很有助攻精神地说:“怎么燕二小姐怕血?这可不行啊,怕血的女人要怎么嫁给我大哥啊?”
燕芙欢的眼睛忽然瞪的更大——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要嫁给程驰还得杀鸡宰兔子??
这话她连问都不敢问出口,田妙华却如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般轻轻一笑道:“放心吧,我不杀鸡宰兔子。”
燕芙欢高高悬着的心简直是呱唧一下子跌下来,跌得胸口都颤了三颤。
田妙华转着火堆上的兔子和野鸡,篝火燎去了血渍,燎出滋滋的油脂,香气也慢慢飘散开来。
小铭巴巴地瞅着烤肉上那油亮的色泽,早已经忘了它们刚刚还鲜活的模样。
看他那般迫不及待的模样,田妙华温柔笑着去撕兔子外皮上刚烤熟的肉,指尖才刚碰到程驰便心疼地抓住她的手,“小心烫,我来。”
他用刀子削下几片肉,程文快速地削了三根钎子把肉穿上,递给两个娃娃和小全。
三个孩子吃得欢快,他却还惦记着田妙华的手指有没有烫到,执起她的手去看。见她白皙的指尖沾着一点油星,不禁便抬到唇边舔掉。
舌尖的温热混着一点点粗糙的感觉骤然从指尖传来,沿着小臂一片酥麻。
田妙华一时微怔地看着他,程驰回过神来也是老脸一热,才想起来一旁还有人在呢。
好在两个孩子自己吃得欢,正在意犹未尽地舔着自己的手指头,丝毫没觉得美味当前舔手指有什么不对——就别管是舔谁的了。
其他人一个个都很给面子地别开头当做没看到,程驰想想反正自己脸色黑,红不红的也看不到,也就坦然了。
一家人和和乐乐地围着篝火,只有燕芙欢一人独自坐在远处。
她忘不掉方才那血淋淋的画面,即便已经饥肠辘辘,可只要一闻到这烤肉的香气,那剥皮放血的画面就在眼前不断出现,胃里也跟着翻涌起来。
田妙华烤好野鸡和兔子交给程驰去分,自己撕下一块配上干粮亲自送给燕芙欢。
燕芙欢光只是看到那块兔肉被拿近就忍不住捂住口鼻向后躲去,田妙华蹲下来支着下巴看着她,笑眯眯地问:“真这么怕血?”
燕芙欢脸上已经惊惶不已,嘴上却还是不肯服软的,“谁,谁怕了!”
田妙华便又笑了笑,用油纸垫着将兔肉和干粮放在她旁边,“吃点吧,夜这么长,不吃晚上会饿的。你平日吃的饭菜不也这么来的么,何必现在才开始介意?”
她这么一说,燕芙欢顿时便将往日的精美菜肴跟刚刚剥皮放血的兔子联系在了一起,想到自己吃下去的那些饭菜,终于再也没能压抑住胃里的翻腾,猛地趴到一边干呕起来。
——这样就不行了?田妙华摇摇头,起身拍拍衣服便又把兔肉拿回去了,只留了干粮给燕芙欢。
好几个人呢,就这么三只野味,浪费了可不好。
第98章
只不过一夜; 燕芙欢竟然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憔悴下去了。
在程府干粗活都没能泯灭的斗志只用了一顿野餐和一夜露宿就迅速地动摇了。明明只有两辆马车,一辆给孩子们睡; 另一辆就给了燕芙欢和田妙华,其他的人都还在外面吹冷风呢。
“说不定是一起在马车里的人不合适; 换一个她也许就欢喜了。”
田妙华远远看着燕芙欢飘忽的背影调侃着程驰,这个老实人却没像小桃时那般傻愣无措,而是一把揽住田妙华的腰; 旋身一步将她背抵在树上; 低下头压得更近些; 让她完全笼罩在自己的阴影底下。
“不如还是把她换成我,你会欢喜吗?我可是很期待的——”
他的头压下去,捉住那柔软的嘴唇; 感受着她在自己怀中; 呼吸不自觉地加重; 唇舌的入侵也越来越深。
“——大哥最近是不是有点欲求不满啊?”
程文瞧着这个一点都不知道避嫌,随时随地随便荡漾的程驰; 能想到的也只有这个了。
不过他似乎忘记了这里可不是军营,身边也不是那些嘴没把门的大老爷们; 而是三个未出阁的黄花大姑娘。
玲珑和棠儿尴尬得低着头抬也不抬,只有初雪面无表情的好像什么也没听到一般,把过夜的毛毯收好; 塞进程文怀里,“有时间关心闲事,不如赶紧把毯子搬上车。”
“当然。好。”
程文盯着初雪淡然离开的背影; 她那冷淡的样子却突然让他有一种直击内心的感觉,嘴上应着,人却根本没往马车的方向走,而是抱着毛毯在初雪身后跟了上去。
刚刚从小溪边洗完脸回来的燕芙欢也听到了程文的话,她的裙摆和袖子都湿了,因为不习惯在野林子里随便找条小溪洗脸。现在她看着程驰和田妙华就在不远处亲密的样子,长久以来的不甘和嫉妒忽然变得很深,很深,仿佛无数根须扎进了内心深处,从那最深的地方升起了浓浓的无力感。
她不愿意放弃,从未想过放弃,可对于自己曾经的自信和雄心壮志,她却生出了一丝迷茫,不知道接下来要如何去做了。
……
两三日后程文便渐渐发觉他们走的路似乎越来越偏,他心领神会地以为程驰和田妙华是在故意绕路迷惑燕芙欢,同时也能延长路线拖延回程的日子。
可有一件事却让他不能不开口,“大哥,前面那片山林一直不太平,我们车上女眷多,是不是还是回官道上走安全一些?”
对此程驰确实有些迟疑,他身为军中的人对于京城周围哪一带的山林有山贼是有所耳闻的,连官府运送贵重物品车队都会避免途经此地。
但是田妙华特意嘱咐他要从此处经过,夫人的话和对一行人安全的考虑是一个矛盾。尽管他已经完全将此行交给了田妙华来决定,但随着离那片不太平的山林越来越近,他还是勒住马缰,掉头走向后面的马车。
“妙华,前面就是那座山了,我们真的还要继续往前走吗?”
田妙华掀开车帘从里面出来,远远眺一眼前方那座山,转头对程驰悠然一笑道:“程将军养了几个月,有没有想活动一下松松筋骨,顺便为民除个害?”
程驰只是愕然一下就很快理解了田妙华的意思——她想要去剿灭山贼?
这种事程驰自然是很愿意去做的,尤其在夫人的提议和支持下更让他心花怒放,果然夫人是最懂他的!
程文听到也是摩拳擦掌兴奋不已,当即便道:“我这就去当地官府请求援兵!”
“不必,我们的人手足够了。”
程文不能理解田妙华这句话的意思,他看看程驰,云岩,田妙华,加上自己和据说有功夫在身的初雪这也才只有五个人,五个人要去剿灭一个山寨?
就算大嫂有过三人横闯四百人胡人营地的壮举,但他可完全没有这个自信。
田妙华只轻轻笑了笑,她笑起来的时候仿佛春风拂动,四周的树木瞬间开始沙沙作响摇曳不止——
程文感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