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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弟妹,斋长把越天他们的功课也拿来了,你看看。”
李氏只识字,越清的功课她看不懂,拉开椅子给苏之荷做,期待她看完越天越昊的帮忙看看越清的。
还在念书的晚辈中,顾越天年纪最长,注意到苏之荷看的是明算那门功课,夏姜芙微微斜着身子,快速瞄了眼,顾越天错了五题,那五题恰好是顾越流做对的,一时间,夏姜芙心里更欢喜了,试想,顾越流对了五题又如何?那可是顾越天都做错的题呢。
她儿子,果真不同凡响,这么复杂的都会,厉害!
苏之荷不懂夏姜芙窃喜的什么,将所有功课翻了遍,顾越天表现尚可,接下来翻顾越昊的,她脸色就不太好了,夏姜芙正想着怎么奖赏顾越流,苏之荷骤然冷了脸,她好奇的歪过身,目光落在苏之荷手里的功课上,称赞道,“越昊做得挺好的啊,对了七题呢。”
苏之荷垂下眼睑,没有说话。
浏览顾越昊的功课,李氏将顾越清的功课推到她面前,苏之荷没有拒绝,可当她扫了遍后,脸色比方才还差,夏姜芙不知发生何事,凑上前瞅了两眼,“对了四题,还算过得去吧?”
苏之荷是不是太严厉了些。
李氏猜不透苏之荷想什么,忧心忡忡道,“二嫂,是不是有什么不妥之处?”
苏之荷阖上功课,兀自平静许久才抬头望着一脸茫然的夏姜芙,尽量克制住自己声调,“大嫂没看出有什么问题?”
夏姜芙眨了眨眼,再次瞄向桌上功课,诚实地摇了摇头。
要不是顾越白警告在前,苏之荷恨不得将功课扔夏姜芙脸上,“越天比越昊稍长,二人功课怎么会相同?”鸿鹄书院为何声名远播,不就是教学包罗万象海纳百川吗?有适合启蒙的课堂,有重视学术研究的课堂,也有专门应付科举的课堂,而不同的课堂或从年龄划分或从功课好坏划分,无论哪一种,顾越天都不该和顾越昊顾越清同等级别。
夏姜芙不懂苏之荷心思,“几兄弟相互扶持督促不是挺好的嘛,小六也和他们一起呢。”
苏之荷:“。。。。。。”她展开顾越流功课,差点没喷出一口老血来,三十题对了五题,课堂有好差之分的话,顾越流铁定属于最末,她寄予厚望的长子,竟被顾越流拉到最次的课堂去了,她抚了抚胸口,暗暗告诫自己别生气,生气也解决不了问题。
“大嫂。。。。。。”苏之荷深吸口气,放缓语气道,“越天年纪要大些,和小六他们玩不到一起,我想能不能给他换个。。。。。。”
话还未说完,外边就传来闹哄哄的声音,紧接着,三个少年勾肩搭背走了进来,身姿凛凛,朝气蓬勃。
“娘。”顾越流左右推开顾越白和顾越武,眉眼透亮的望着夏姜芙,“娘怎么来了,我在山上抓到好多兔子野鸡,中午让厨子烤了吃。”想到他娘来双胞胎竟不提前告诉他,嗔怪的倪了双胞胎一眼。
“娘刚到,热了吧,快坐下喝口水。”
苏之荷的视线落在门口,在顾越天顾越昊出现的瞬间,她难以置信地站了起来,双手捂着嘴,有些不敢认。
顾越天擦了擦额头的汗,整理好衣衫,规规矩矩上前见礼,苏之荷一把拉过他,“越天,怎么瘦了这么多?”顾越天是长子,她和顾泊冶多偏心他,手里再没银钱也不曾短过他吃穿用度,她精心养着的儿子,短短几日光景就被折腾得面黄肌瘦,萎靡不振,如何不让她心疼。
顾越流咕噜咕噜喝完一杯水,插话道,“二婶也觉得大堂哥瘦了?没办法,我让他多吃点,他说吃不下。”
苏之荷可不信他的话,握着顾越天的手,朝门口顾越昊招手,妆容精致的脸上滑下两行清泪,“瘦了,也黑了。”
“这都是白些回来些的了,之前瞧着更黑呢。”顾越流抓了几颗樱桃干塞嘴里,囫囵不清道,“二婶您是没瞧见几天前的大堂哥,人又黑又瘦,跟竹竿似的,半夜往竹林一站,没人分得清是人还是竹。”
苏之荷哭得愈发伤心,李氏拉过瘦了的顾越清,也是心疼不已,她没有苏之荷瞻前顾后的心思,直接问顾越流道,“好好的在书院念书怎么会弄成这副样子,是不是遇着什么难处了?”
顾越清不喜欢她,往旁边挪了步,接过丫鬟递过来的茶,学顾越流的样子咕噜咕噜往嘴里灌。
“估计书院饭菜不合胃口,堂哥们吃不习惯,一顿饭比我吃得还少。”
胡说,苏之荷快气疯了,她是京里长大的,偶尔也会做几样京城点心饭菜,顾越天和顾越昊喜欢得不得了,如何会吃不惯?有心让李氏多问两句,奈何李氏心思都放顾越清身上,压根没注意她给的眼色。
“越清在东境长大,口味偏甜,吃不惯京里饭菜是正常的。”李氏没有多想,将手帕递过去,让顾越昊擦擦脸上的汗,她又问顾越流,“你们做什么去了累成这样子?”
“抓兔子野鸡啊,这山里野惯了的就是不一样,跑得贼快了。。。。。。”顾越流眉飞色舞说起抓兔子野鸡的事,要不是顾越天体力跟不上,他们还能抓到好几只。
他念顾越昊顾越清年纪稍小,就让他们拿着绳子藏起来,他和顾越天前后夹攻,抓住兔子后二人出来将其捆了,顾越天反应特慢,兔子都迎面往他腿边跑他都反应不过来,还不如他一个人呢。
要不是有心带他们出出风头,他才懒得和他们一起呢。
顾越流形容得绘声绘色,苏之荷却惊魂甫定,山里枝桠横七竖八无人修剪,跑动间只怕有不少擦伤,经顾越流一说,她才发现,顾越□□服上果真划破了好几道口子,不过拿针线给缝上了,顾越昊的也是如此,她心头一咯噔,抓起修补好的口子,声音有些尖锐,“谁给缝的?”
男女授受不亲,顾越天要是在书院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她晃了晃头,身子一阵发虚。
说起这个,顾越昊表情极为自豪,“我给大哥缝的。”刚开书院,衣服破了都是顾越流自己动手,他心头过意不去,就跟着顾越流学了学,没想到真给学会了,针脚密密麻麻整整齐齐,好几位同窗都对他赞叹不已呢。
这一下,苏之荷连带着整个身躯都晃了晃。
秦臻臻敏感些,明白苏之荷承受不住的原因,七尺男儿,哪有拿针线做女工的,她解释道,“二婶别多想,书院开设有女工一课,无论男女都要进学,昊堂弟此举并不会惹来什么非议。”
当然,她没有告诉苏之荷,男孩学习女工意在体会一针一线皆属不易,更应心存感激孝顺父母。
顾越昊也安慰苏之荷,“母亲,二堂嫂说的对。”
苏之荷心头还有许多疑问,但她清楚,只要顾越流他们在,三言两语插科打诨就蒙混过去了,她想单独和顾越天说会话又找不着合适的机会,私底下撺掇李氏好多次,李氏就跟傻了似的,眼睛定在顾越清身上挪不开了。
霞光漫天,庭院的花花草草罩上了层红纱,院墙上的藤蔓轻摇着身姿,书院有晚课,顾越流为了挣表现,积极得很,草草吃过晚饭就喊着顾越天他们走了,一桌吃饭,苏之荷算见识到顾越流口中‘一顿饭吃得比他还少’的说法了。
好样的,顾越流才多大?整整吃了五碗米饭,喝了两碗鸡汤,一个人啃了半只鸡,更别论还吃了其他菜呢,以他能吃的程度,就是两个顾越天也赶不上他啊。就她观察,顾越天以往顶多一碗饭管饱,中午吃了三碗,晚上吃了两碗,顾越昊和顾越清也吃得多。
四人一走,桌上就跟狂风卷过似的,她握着筷子,不知该说什么。
“小六他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是好事。”夏姜芙倒没被顾越流饭量吓到,顾泊远年轻时也这么能吃,顾越涵也是,顾越皎和顾越白他们随她吃得少些。
苏之荷眼神转了转,望着四人面前空荡荡的杯盘,没有说话。
回府天儿已经黑了,管家候在门口,待夏姜芙下了马车,他就俯首跟在身后,每每他这副神色就是有话要说,夏姜芙习以为常了,谁知穿过影壁身后的人儿都没声,她奇怪的转身,“怎么了?”
管家讪讪笑了笑,看向远处假山后渐行渐远的背影,恭声道,“大少夫人早上去宁国公府探望老夫人,傍晚派人送消息来说老夫人走了,奴才琢磨着要不要派人去接大少夫人。”
宁婉静是出嫁女,照理说不用守灵,而且她怀着身孕,受不得劳累,入嘴的吃食得谨慎,他怕国公府的下人照顾不周。
“大少爷呢?”
“听说还在衙门。。。。。。”
“刑部没了他是不是就倒了?你去衙门把他叫回来。。。。。。”说到这她顿了顿,“叫他直接去国公府,有奶娘照顾我不放心。”奶娘再怎么只是下人,宁婉静有些话不会与她说,顾越皎就不同了。
“哎,老奴这就派人去。”管家领了命,扶着老腰,火急火燎就跑了,他怕再慢上一步,就该听夏姜芙絮絮叨叨骂顾越皎了。
梁鸿出事,刑部右侍郎一职就空缺着,而梁鸿所犯的罪,皇上并没明确指示,只是京中许多人都盯上了这个位置,来刑部走关系的人也多了起来,顾越皎身为左侍郎,背后又有长宁侯府这座靠山,巴结他的人不少。
以前他审案抓犯人即可,现在审案之余还要应付各式各样的人,浸淫官场多年,他深谙宁得罪君子别招惹小人的道理,对这些他都是淡然处之,全往尚书大人身上推。
尚书大人被折腾烦了,索性直言,他任尚书一职多年,再过两年就退了,这刑部大小事,早已全交给顾越皎作主了。
因而,下衙时辰一到,顾越皎就在门口被几位大人给堵着了,同在朝为官,顾越皎的脾气他们略有耳闻,一见面就问候侯夫人,滔滔不绝称赞侯夫人大智若愚了,秀外慧中了。
顾越皎有心甩手走人都不敢,否则日后传到夏姜芙耳朵里,夏姜芙肯定跟他翻脸。
以前夏姜芙多疼他多以他为傲,从他成亲后就有多嫌弃他,嫌弃他不够不顾家,嫌弃他不够体贴,孙府那事,夏姜芙不怪当事人顾越泽,尽拿他撒气了,斥他身为兄长没做好表率,顾越泽是学他才毁了人家姑娘清名。
天地良心,他从没教过顾越泽私下跟小姑娘写信,夏姜芙的气来得莫名奇妙,他以为他算惨的了,顾泊远更甚,夏姜芙骂他上梁不正下梁歪,顾越泽骨子里随他才尽干些丧尽天良的事。
他了解过孙府的事,顾越泽的确有错,但不到丧尽天良的地步的。
所以那些人夸赞夏姜芙时,他便拉着缰绳,装作认真的模样,细细听着。
说实话,这是他第一次从大人们嘴里听到他娘好话,独属于形容夏姜芙的‘慈母多败儿’在他们口中美化成了既细腻又温暖的疼爱,顾越皎听得有些想笑,他从小到大,没少听外人编排夏姜芙坏话。
“昨天侯府二少爷打破人家脑袋,你们猜侯夫人咋说的?。。。。。。说人家活该,顾二少不打别人就打他,自己不好好反省反省原因吗?”
“打了人还有理了?你们等着,京城的风气迟早让她给坏了。”
“顾三少顶风作案赌博被抓,侯夫人竟跑宫里将皇上骂了顿,真的是。。。。。。目无尊卑,长宁侯倒了八辈子霉看上她了。”
“当年长宁侯可是非她不娶呢,也不知她是不是给长宁侯下了什么毒。。。。。。”
“顾四少嫖。娼被刑部逮着现行,侯夫人理直气壮去刑部把人接走了,这女人,目无法纪,太嚣张了。”
“就没她不敢做的事,没看见梁大人兴冲冲进宫灰头土脸出来吗?皇上也怕她呢。”
“听说了没,顾六少带着人去承恩侯府门口要账呢。”
“根据以往经验,承恩侯府百口莫辩,等着吧,顾六少完胜。”
“你还真说对了。”
“那当然,也不敢看看爷,这么多年的八卦可不是白听的。”
“嘘,和你说件事,顾三少伙同京中少爷将塞婉公主嫁妆赢得分文不剩。”
“胡说八道,兵部与礼部皆有信回来,此乃无中生有的事,不可妄议。”
“你怎么帮着顾三少说话?”
“我是对事不对人,顾三少风姿朗朗,是惦记别人钱财的人吗?”
“你说的好像也对。”
“哎哎哎,你们说京城风气是不是变了,怎么这么多人想嫁进长宁侯府了?”
“你是不是脑子傻了,这么多人抢着进,当然是冲着侯夫人貌美心娴的名声去的了,你不想你家妹子嫁进这样的人家啊?”
“想是想,可总觉得哪儿不对劲。”
“我看是你不对劲,赶紧站好,没看见顾侍郎带人出城办事啊,给我态度好些,得罪我妹子的大叔子我要你好看。”
“。。。。。。。”
长宁侯府的事,哪怕是守城官兵都能喝酒聊上两个时辰,更何况是能言善辩的六部大臣,顾越皎听她们快把夏姜芙比作寺里的菩萨了,忙出声打断他们,“家母的好,身为人子自能体会,就不牢各位大人费心了,若没什么事的话,本官先行告辞。”
一位大腹便便的大人拉住他衣袖,“其实,其实,我们就想问问,刑部对梁大人的事是怎么个看法?”
梁鸿的事,皇上不追究顺亲王也不会让他好过,胆大包天买字画贿赂王爷,买的还是老王爷陪葬品,顺亲王如何能容忍此种行径,揍一顿恐怕是不解气的,待老王爷入殡,回京还有梁鸿受的。
夜幕低垂,晚风吹起他的官袍,儒雅而清俊,青石砖的路上,隐隐有马蹄声传来,顾越皎敛了唇角微笑,表情算不上严肃,但也绝非轻松,“梁大人的事皇上自有定夺,诸位大人感兴趣的话,不如问问内阁,朝中官员变动,内阁会最先听到风声。”
“我们衙下闲聊而已,顾侍郎用不着大动干戈打扰内阁,对了,时辰不早了,前边就是酒馆,顾侍郎可有雅兴去坐坐?”能问问内阁的意思当然再好不过了,他们嘴巴上拒绝,心底却是再赞同不过的。
顾越皎点了点头,远处的骏马奔驰而来,马背上跳下个身穿墨绿色长袍小厮,众大人不明所以,却看小厮朝顾越皎拱手,“大少爷,夫人让您去国公府陪大少夫人。”
小厮动作利落,一看就是练家子。
顾越皎犹豫的转头,众大人忙摆出请的架势,“侯夫人有令,顾侍郎速速回去吧。”
夏姜芙的意思他们哪儿敢反驳,不说顾越皎是孝子,顾泊远可是个护妻狂魔,老少夹击,他们再有能耐也得罪不起啊。
顾越皎心头有些遗憾,要是他们开口挽留多好,起码他能将他们全解决了。
国公府老夫人去世,许多人上门吊唁,宁婉静住在国公府为老夫人守灵,顾越皎寸步不离陪着她,夏姜芙她们到的那日,他表现得更是格外殷勤,端茶倒水,嘘寒问暖,比宁婉静身边奶娘还贴心。
过府夫人们多,见状少不得又称赞几句,称夏姜芙教子有方,瞧瞧顾越皎多体贴,比女儿家还细心。话此,许多夫人暗暗后悔自己当初看走了眼,长宁侯府多好的人家,她们怎么就嫌弃了呢?现在倒好,要攀人家还看不上了。
老夫人德高望重,宫里的太后也来了,给老夫人上完香,她便沿着夏姜芙的方向而来,围在夏姜芙身边的夫人小姐们迅速起身躲了开去,实在是怕被二人刀光剑影伤到,从起身给太后行礼再到齐齐藏于假山树丛背后也就眨眼的功夫。
夏姜芙怕对老夫人不尊敬,特意挑了身素净衣衫,头上也没戴什么头饰,坐在绿意盎然的树下倒是有几分飘然成仙的脱俗感,太后哼哼卿卿道,“几月不见,侯夫人连哀家都认不得了吗?”
“太后丰容靓饰,化成灰臣妇都认得,这不哀思老夫人一时没回过神来吗?太后心胸广阔,不会和老夫人计较吧?”夏姜芙晃了晃被风吹动的纱裙,徐徐俯下。身去,“臣妇见过太后。”
太后皱了皱眉,她哪儿听不出夏姜芙言外之意,讽刺她小肚鸡肠和死人斤斤计较,她心头跳了跳,表情冰冷道,“平身吧。”
说话间,夏姜芙已一脸理所应当的落座了,太后眉头又是一皱,她就知道不该今日来,平白让其他人看了笑话,她顺势坐下,整理好繁复衣衫,从容地和夏姜芙寒暄,“听说你要做祖母了,还没当面恭喜你呢。”
“臣妇也恭喜太后要做皇祖母了。。。。。。”
这话听着,咋这么不对劲呢,太后想了想,夏姜芙说的实话,皇后多年无所出,她急得不行,好在终于怀上了,说起来,她还得感谢夏姜芙,皇上告诉她,是夏姜芙先怀疑皇后遭人下毒的,若非借看戏的名头出宫找大夫把脉,她估计一直被蒙在鼓里。
可要她说些场面话,她说不出来。
“上月蜀州进贡了许多药材,哀家让宫人送到侯府去了,你看看有没有派得上用场的,哀家寝宫还有不少。”若不是皇后软磨硬泡,她才不会赏赐侯府呢。
顾泊远戎马半生军功显赫,但皇室已给了他足够荣誉,哪怕顾越泽他们犯了事,皇上也多般维护,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