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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女观音-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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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桢卿本是打算先回院子见观音的,闻言以为母亲出了什么事,便连忙先赶去了朱太夫人的院子。
  朱太夫人正半依靠在床上,头上绑着抚额,脸色苍白,神情抑郁憔悴,屋里弥漫着浓浓的药味。
  朱桢卿大惊,并不知道自己离家只不过短短一个月,母亲怎会变成一副病重缠身的模样。
  他急忙走过去,坐到朱太夫人床边,问道:“娘,您这是怎么了?”
  朱太夫人看到儿子,先是惊讶、大喜,然后又大悲,抱着儿子哭道:“祯卿,你可回来了。”这一日来无人可说的郁结,这才发泄出来。
  朱桢卿轻轻的拍着她,问道:“娘您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是生病了?”
  朱太夫人却只是靠在儿子的肩膀上哭。
  朱桢卿又看了看房间,屋里只有下人在,又问道:“您生病了,怎么不见观音在您跟前侍疾?”
  朱太夫人一听到这个名字,顿时直起身来,锤着床,眼睛愤怒的道:“你不要再跟我提她!”
  朱桢卿以为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母亲和观音又发生了什么矛盾。再一看,却又不像。观音不是不识大体的人,就算与母亲有嫌隙,也不该连母亲生病都不管。
  他只觉得有不好的预感,有什么东西在心里往下落,归家的喜悦变淡,表情也渐渐冷下来。
  朱桢卿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母亲的院子的。
  他的脸黑成炭色,表情僵冷,心也冷得如同冬天踩在冰块上。明明已经是夏天,但他却觉得周身寒冷。
  他紧紧的握紧拳头,手上握着的那张《放妻书》便马上皱成一团。
  那是朱太夫人早已写好交给他的《放妻书》,母亲说的话还响在耳边:“……你把放妻书给她,从此她与我们广平侯府再不相干,这种毫无廉耻的女子,我们朱家也要不起。”
  朱桢卿将手中的放妻书狠狠的撕碎扔到地上,然后直接往观音的院子而去。
  朱桢卿进来的时候,观音就坐在榻上,旁边的小几放着一碗褐色还冒着热气的药汤,那是熟悉的红花汤的味道,可避子,可落胎。
  他以为自己永远都不会再闻到这种汤药的味道了……那次观音小产,大夫说她的胎并没有落干净,所以给她灌了一碗红花汤。
  他亲眼看着她痛得死去活来,身下不断的出血,眼睛流着泪,但却咬着唇,一声都没有吭一下。
  他以为他再也不会再让她受这样的苦,但现在他却再一次看到这种汤药,只是这一次不是为他,而是为了另外一个男人。
  观音听到他进来,撇过头看了他一眼,脸上平淡,既不惊讶,也不觉得愧疚。
  朱桢卿一步一步的走过去,看着她,眼睛发红,有水光氤氲在眼眶。
  他几乎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声音嘶哑的问道:“为什么?”
  观音没有看他,目视着前方的一个青花瓷瓶,声音淡淡的问道:“侯爷的放妻书拟好了吗?”
  朱桢卿跑上前去,将她从榻上拉起来,她一时没有站稳,手伸向后面想要扶住小几,不察却碰倒了几上的药碗。汤药倒下来,流到了地上,也顺势溅到了她的衣裙上。
  朱桢卿却也不管,用力的摇晃着她的肩膀,声音寒冷而愤怒的问道:“我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就应该我没有处置何姨娘吗?还是因为我没有救你姨娘?我已经与你说过,我会将何姨娘一辈子禁足起来,我甚至打算这次回来就将她送到庄子上。而俞姨娘是程家内部妻妾之争的家事,并不是我所能插手的范围……”
  观音讥讽的看着他,并不说话。
  送到庄子上?真是好重的惩罚。而俞姨娘,她当初并不指望他一定能救下她,而是他是否有心。但他是打从心里觉得俞姨娘死有余辜,并不值得相救,哪怕这个人是她的生母。
  朱桢卿看着她眼里讥讽的嘲笑,用力的捏着她的肩膀,几乎要将她的肩膀捏碎,绝望的问她:“笑什么,你笑什么?我哪里做得不对,你说,我改,我来改。你如果不喜欢何姨娘,我现在就马上将她送到庄子上。”
  何姨娘从外面走进来,听到他的话,一脸大惊失色的望着他:“侯爷,表哥。”
  说着又走过来掰开他的手,道:“表哥,你先将夫人放开。她现在可贵得很,你若伤害了他,皇上不会放过你的。”
  朱桢卿却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不可置信的转过头来,接着推开她,盯着她质问道:“我不是说过你永远不许踏出你的院子半步,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何姨娘被他推得后退了几步,撞在椅子上,脸上哀伤的看着他,仿佛在为他的话而伤心。
  观音理了理被他抓得有些凌乱的衣裳,“呵”的一声,嘲讽道:“你走后的第二天,太夫人就将她放了出来。想来在太夫人的心里,何姨娘做的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朱桢卿看看何姨娘,又看看观音,满脸的震惊。
  过了一会,又莫名仰天大笑起来,眼睛却带着泪光,似哭非笑。
  他早该想到,他早该想到。
  何姨娘是母亲养大的,当初温氏在的时候她就偏袒何姨娘,逼着他纳了她为妾,帮着何姨娘瞒下她偷倒断子汤的事,帮着她先生下庶长子。他与观音成亲后,她也对何姨娘多有袒护,反而对观音求全责备。
  他明明知道母亲的行为多有不当,但只要母亲对她苦求相逼,想着她守寡将他带大,当年为了他不肯归宗另嫁,所以就心软就纵容母亲的行为。
  所以观音才会彻底心寒是不是?
  朱桢卿渐渐停下自己的笑声,擦拭掉自己眼角的眼泪,看着观音,道:“不管怎么样,你都是我的妻子,我不会给你放妻书,你也休想离开我。”
  他说完后转身就走了出去,却不曾回自己的书房,反而出了府骑了马离开了侯府。
  朱桢卿走了之后,何姨娘也无需再做样子,站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衣裳,看着观音“哼”了一声,转身出去。
  观音看着洒在地上的汤药,吩咐曼珠道:“再去煮一碗。”
  作者有话要说:  我有些同情朱桢卿了,怎么破。


☆、第 16 章

  第16章
  朱太夫人听到儿子跟观音闹了一场就骑着马跑出去之后,着急的问进来禀报的小厮道:“侯爷出去往哪儿走了?快,快去将他找回来。”
  她是怕儿子遭受打击太大,在外面发生什么事。
  小厮回答她道:“侯爷好像往皇宫的方向去了。”
  朱太夫人越发着急了,心惊胆颤的道:“他去皇宫做什么?难道还能找皇上拼命不成。快,快,出去追上他,去将他拦下来。多带些人。”
  小厮道了一声是,急急忙忙的出去了。
  朱太夫人在床上拍着自己的大腿,哭道:“造孽呀,我朱家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了,竟然要遭受这些。”
  麽麽和丫鬟对视一眼,皆是不敢上前劝。
  另一边。
  曼珠重新捧了一碗汤药放到观音面前,然后站在她面前不动,默默的看着她。
  她不明白小姐为什么要服用这种汤药,如果有了孩子不是更好吗?这样就有理由让皇上早点接她进宫。何况这种汤药服用多了对身体并不好。
  观音看了她一眼,问道:“是不是不明白我为什么要服用汤药?”
  曼珠点了点头。
  观音道:“我现在就算能怀上孩子,生下来也只会让人对他的身份进行诟病。我会生下孩子,但一定要进宫之后怀,进宫之后生。”
  曼珠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
  观音端起药碗,将汤药一饮而尽。
  观音将药碗放下来,又对曼珠道:“曼珠,你去帮我做件事,去外面找人帮我做一个牌位,一个叫做‘朱毓朗’的人的牌位。”
  *******
  朱桢卿骑着马一路到了皇宫的宫门之后,却因没有进宫的腰牌和旨意被人拦了下来,最后又被告知皇帝在景山行宫,不在皇宫之内。
  然后他又骑马快马加鞭去了景山,却同样因不是伴驾官员也无奉召被拦在了山下。
  他出手想要硬闯,却被周轻带着人打晕,被送回了广平侯府。
  朱太夫人看着昏迷的儿子大哭,而朱桢卿醒了之后则将自己关在了书房里,不吃不喝。
  观音命人几次来催放妻书,但却没有任何回音。
  观音趁机则又去了一趟巩昌侯府。
  这一次仍是巩昌侯夫人亲自来迎,与上次不同的是,这一次的巩昌侯夫人变得十分的小心翼翼和讨好。
  观音看着她道:“夫人,我早说过,死灰是会复燃的,咸鱼也能翻身的,你看,你偏不信。”
  巩昌侯夫人脸上扯出一个笑,表情十分不自在,声音诺诺几乎像是在求饶的道:“朱夫人……不,不,不,程小姐,我想我们一定有什么误会,上一次我……”
  观音没有听她的话,直接去往观月的院子。
  巩昌侯侯夫人几次跟上,想要开口说话,但是都被观音冰冷的眼神打断。
  等道了观月的院子门口,巩昌侯夫人先就大声道:“观月,你看看谁来看你来了,是程六小姐。”
  语气亲昵,仿佛以前的事从未发生过,这里面住的是她从一开始就十分喜欢的好儿媳。
  程观月听到她来,坐起身来看着她,对着她笑。
  观音走到她身边坐下,低声唤了一声:“姐姐。”
  程观月的脸色比上次好了很多,脸上甚至有了红润的血色,精神也好了。但观音却并不觉得高兴,她只怕她这是回光返照。
  观月拉着她的手,淡淡的笑着道:“我听到她们说你做的事了,观音,你比姐姐强。”
  巩昌侯夫人莫名其妙的对她好起来,她一打听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观音道:“姐姐,我来接你离开。”
  巩昌侯夫人一听,连忙谄笑着道:“程小姐,您这是要将观月接到哪里去?观月是我们曹家的媳妇,怎么能离开。您若是想姐姐了,我们是随时欢迎您来看她的。”
  程观月若是一走,程观音只会肆无忌惮的报复巩昌侯府,有一个程观月在手,她多少会有所顾忌。
  观音沉了沉眼,正想开口说话。
  程观月拉了拉她的手,也摇了摇头,道:“我不走。”
  “姐姐。”
  程观月道:“茗哥儿死在这里,他的魂一定也还在这里,我要留在这里陪他。”
  “我们把茗哥儿的墓也一起迁走,你住在哪里,我们就将他葬在你看得着的地方,让他永远陪着你。”
  巩昌侯夫人本想开口说话,只是看着观音的眼神,最终还是不敢说。
  “不了,这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我怕去了陌生的地方,他会不习惯。”
  观音又劝了程观月好一会,但程观月终是不肯答应离开,观音终是只能失望李家。
  巩昌侯夫人送观音出来的时候,小心讨好的对她道:“茗哥儿的事,我真的也是十分的伤心。茗哥儿多乖巧懂事的一个孩子,我简直当成心肝一样的疼……都是青姨娘那个贱人不好,我已经将她关了起来,要打要杀,程小姐您一句话,我马上就将她处置了。”
  观音转头眼神冰冷的看了她一眼,什么话也没有说,直接离开了巩昌侯府。
  等她走后,巩昌侯收回几乎要陪笑僵的脸,挥了一下帕子,只觉心里有一口郁气,怎么都吐不出来。
  她叫来自己的麽麽,吩咐她道:“让厨房煮一碗汤药,给青姨娘灌下。看在她服侍祁哥儿一场的份上,让她走的时候好走一点。还有,告诉祁哥儿,让他以后每日到程氏跟前伺候,程氏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知道程氏原谅他为止。”
  她说着,又喃喃道:“要是程氏能再生个孩子就好了,有了孩子,小程氏就不会想着报复曹家了。”接着想要程观月病怏怏的身体,又皱起了眉头,她得找个大夫早点将程观月治好才行。
  观音回了广平侯府,进门后,曼珠跟她道:“小姐,您让我找人做的牌位已经做好了。”
  观音点了点头。
  朱桢卿在书房坐了整整一天之后,终于从书房走了出来,手里抱着那个他从京外带回来的匣子。
  他进来院子的时候,观音正在拿帕子擦拭一个牌位。
  听到他进来,她将将牌位举给他看,问道:“这牌位漂亮吗?用黄桃木制成的,我特意给我们的孩子做的。”
  她摸着牌位上“朱毓朗”三个字,又缓缓道:“毓朗这个名字是你取的,毓是‘钟灵毓秀‘,表示聪明,朗是‘星眉郎目’,表示俊秀,你说希望这个孩子又聪明又俊秀。可惜,他没能到这个世界上来。”
  朱桢卿看着她,几乎不敢看她手上的牌位。
  观音则将它放到墙上的案几上,置上龛盒,点上香。
  观音继续道:“当初怀上他的时候,我是真的很开心的。我早已发现了何姨娘的不对,只是太夫人护着她,而你听太夫人的话,所以我也对她无可奈何,我只能防着她。可是我没想到,我防住了所有,却没想到她通过你将致我小产的药粉带了过来。你每去看她一次,再来看我一次,我吸入你身上的附子粉,肚子里的孩子就虚弱一点,然后孩子终于没有了任何一点气息。是呢,我防谁,怎么会想到要防住跟自己最亲近的丈夫。”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平静得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没有眼泪,没有伤痛。
  可是朱桢卿听着却觉得心如刀绞,万箭穿心,以及对自己深深的痛恨。
  “如果说何姨娘是害死这个孩子的主谋,那你就是帮凶。”
  这句话才像是最后穿心而过的毒剑,令他几欲倒地不起,令他再不敢去看牌位上的名字。
  朱桢卿转过头,泪光晶莹,不敢面对牌位。
  过了许久许久之后,他才走到观音身边,将匣子放到她的面前,道:“这是我替你找来的玉石籽料。”他顿了一下,接着道:“你喜欢玉石,我到了当地之后,找了很久很久,才收集了这么多的不同的玉石籽料,我满心欢喜,想着你看到它们会高兴的样子。”
  他背过身去,又道:“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对你放手,除非我死。哪怕是皇上我也不怕。”
  他说完之后,才转身缓缓出去。
  观音喊住他:“朱桢卿。”
  朱桢卿停下脚步。
  观音道:“你有没有发现,你说爱我会对我好,但你从来都是只说不做,你对我的承诺,没有一样是做到的,你甚至纵容着伤害我的人。”
  朱桢卿没有说话,他发现他竟然反驳不出来。
  他的手握成拳,再次抬腿,慢慢的从屋里走了出去。
  观音抬起头,看着案几上的牌位,依旧表情平静。
  她发现当一个人狠起来的时候,是真的可以狠得没有底线的。
  当她不想要朱桢卿这个人的时候,她就可以利用一个没有出世的孩子勾起他对她全部的愧疚,她用这些愧疚让他永远记住她,为的是以后需要他的时候能够利用他。
  认真说起来,他这个人也不算大奸大恶之辈,只是因为年少失估,与寡母相依为命,所以长大后对母命言听计从,哪怕知道母亲行为不当,也不肯苛全责备而已。
  


☆、第 17 章

  第17章
  门外小厮一直在敲门,一句又一句的与他道:“侯爷,周大人在门口等着了。”
  “侯爷,夫人让人来问你放妻书写好了没有?”
  “侯爷,夫人说不管你写不写放妻书,她今日都走定了。”
  “侯爷,太夫人说,让你把放妻书给夫人吧,侯府跟皇上争不起。”
  …… ……
  一句一句,仿佛像是魔咒一样,让他脑子发疼,让他心里刺痛。
  他坐在榻上,手拿着酒壶,却只装看不见。
  那日观音跟他说,他对她的承诺没有一件事做到的,他想了很久很久,想要找出几件事来反驳,最后他发现自己竟然一件都找不到。
  他一直说爱她,原来他竟一直没有好好对过她,好好呵护过她。
  母亲和她起龃龉,她只让她忍耐。他纵容着何姨娘伤害她,事后不对何姨娘进行处置。俞姨娘出事的时候,他明明提前得到了消息,他不仅不告诉她,他还故意以养胎的名义带她去了庄子,甚至让身边的人对她封锁了消息。
  她知道后,对他生气对他失望,但是哀求他帮她救下俞姨娘,哪怕只是留下俞姨娘一条命也好,但他拒绝了她。观音说的没错,他那时确实觉得俞姨娘是罪有应得,既然做了错事就应该遭受相应的报应,所以他看着她左右奔走,看着她无力回天而绝望。
  俞姨娘被程观廉杀死在冯氏墓前的时候,她跟着小产。他甚至还有些怪她,觉得她是为了俞姨娘的事才伤心过度小产的。
  可最终她告诉他是何姨娘害了他们的孩子,而他却没有对何姨娘进行处置。
  那日她质问他,她的姨娘做了错事要遭受惩罚,何姨娘做了错事为何就能轻轻放过,他答不出来,所以恼羞成怒。
  一桩桩一件件,原来他做了这么多对不起她的事,难怪她对他心冷心寒。
  他想起了他离府之前的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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