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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白受书雪一通挤兑,被老子问起来还不能漏了原话,康熙心知肚明,想一想吩咐道:“朕知道了,以后别寻她晦气,闹到朕跟前又是啰嗦!”
“嗻!”胤禛应着,论及本心,他也不乐意去简王府挨骂。
二月初,江南三织造进京朝圣,孙文成、曹寅两处倒罢了,李煦免不了给简亲王府送份大大的孝敬,雅尔江阿毫不客气,端着架子斥道:“你是汗阿玛近臣,织造上的亏空不可教汗阿玛忧心,如今管着盐务,那是天下第一等的肥缺,早晚当好差事,免得汗阿玛为你等分辩。”
“是。”李煦唯唯,“奴才无能,竟要主子费神。”
“坐罢!”雅尔江阿乜斜着眼看眼礼单:“爷府里有南货的行当,你既在苏州,得便照应着!”
李煦站起来:“原系奴才份内之事,不劳爷吩咐。”
雅尔江阿点点头,忽又问道:“听汗阿玛讲,曹寅的儿子要完婚了?”
李煦心中一跳:“是,主子隆恩浩荡,指了国子监祭酒马守中大人的嫡女为妻。”
“哪个管他娶妻纳妾!”雅尔江阿单手抓着茶盏,沉吟片刻后方道,“喜宴如摆在京城,爷必去讨酒喝!”
李煦头晕目眩:“嗻。”
打发走李煦,雅尔江阿冷冷一笑,指着礼单吩咐苏长定:“金子拿出来给永瑾,珠子交与福晋。”
与别的府邸不同,李煦把孝敬简亲王的两名歌女从礼单上划掉,补了一盒上等南珠进去,雅尔江阿正好拿着它到妻子跟前卖好。
把李煦孝敬弘昊的礼单收了,书雪把盒子盖好:“汗阿玛待曹李两家够可以的,拿盐政补亏空,滑天下之大稽!”
“也不能这样说。”雅尔江阿解释道,“苏州与江宁两处织造的亏空,好大一块是为接驾留下的,汗阿玛是仁君,并不好为这个开罪。”
书雪明摆着是拿人的手不短:“要都是为接驾留下的,每年往咱们府里送的怎么说?往八爷九爷他们府里送的怎么说?”
“理他呢!”雅尔江阿笑道,“横不能去管汗阿玛的事儿。”
不管就不管,书雪脸不红心不跳拿着灰色收入去研究如何打扮女儿。
永瑾还处于爱钱胜过爱美的年纪,拿着金块垒完积木,颇有气势的命令嬷嬷:“收起来,放我屋里去!”
不经意的用“金钱万能论”教育女儿,书雪已经不再有掰直永瑾的想法,转而培养更有内在气质的歆蕊去了。
曹颙并未留在京城完婚,万寿节刚过就奉其父回南去了,书雪仅在皇长曾孙的洗三宴上从平王福晋口中知道他是定了五月的婚期而已。
外务有长史、管家,内宅托给侧福晋、大格格,不打算生孩子的书雪带着儿女四处拉风,小日子舒适的连康熙都泛酸。
在宁寿宫遇着,康熙问道:“你挺清闲?”
书雪回话:“帮您家养孩子带孩子,怎么就说我清闲呢?”
“是让我们家的孩子陪你玩儿罢!”康熙翻个白眼,“前儿还把弘昊的腿磕破了?”
“还说我清闲,小孩子磕着碰着您都知道?”书雪是半点儿不觉得内疚。
康熙噎得不轻:“没理都不心虚,雅尔江阿真不容易!”
自诩比雅尔江阿更不容易的书雪加倍的不容易,小心眼的康熙惊世骇俗的使了一招“食盒记”。
还没出宫,魏珠气喘吁吁地拿着食盒赶上来:“福晋——”
书雪闻声驻足,因笑道:“谙达有事儿?”
魏珠赔笑:“这是主子赏给福晋的点心。”
书雪一怔,行礼接下后方道:“汗阿玛得了珍味?”
“福晋看过便知。”魏珠又嘱咐,“盒子要紧,福晋回府后品过四道点心,主子还要打发人来取的。”
书雪愈发懵懂:老爷子耍的什么把戏?
带着好奇回府,书雪入座后打开食盒又阖上,沉吟良久方道:“让阿哥格格都去永珺屋里玩儿去,忆画在外面守着,没我的话谁都不许进来。”
食盒里放的是一摞奏折,连眉笔都在,康熙的意思不言而喻。
翻开第一本,都察院上奏:“八旗兵丁环聚京师,多有事端滋生,臣广受诉状,恭求圣意裁断。”
书雪想一想,落笔批复:“知道了,着巡捕衙门稽查,凡不法者放口外驻兵,因衣食匮乏并无生计者,准给口粮发关外回屯。”
第二本是盛京将军奏的:“朝鲜属民,愈境垦耕者居多,近有陪官稽管田赋,奴才感主子仁心,只晓谕境边知道,使其上体天恩。”
书雪随手写道:“朕以祖宗疆土倚重,尔为上将,竟持迂腐之见,朕与你三月期限,敢失寸土,朕叫你拿头来见!”
接着的第三本是山西巡抚与布政使联奏的:“境内连旱数年,臣等拟以监生名捐输富户存粮,恭请圣意!”
书雪批复:“此议可行,教地方拟定名额,户部、礼部遣大员管理,抚藩不得插手账目。”
第四本最棘手,诚王侧福晋田佳氏亲兄弟的岳父参奏十四贝子侧福晋舒舒觉罗氏的内姐夫:“伊纵横市间,强行买卖,仗连亲威势不可约束,躬呈圣闻”后面列着罪状。只这本是康熙润色过的,他把两个儿子的关系分剖的十分明白。
书雪捏捏额头,斟酌后写上“知道了,交恒王查办”八个字。
批复完毕,书雪依旧将奏章封存,雅尔江阿刚到正院就有御前侍卫来取食盒,闻说经过后无奈摇头:“汗阿玛怕是考校你的意思。”
考校合格的结果是简亲王妃得了更多试卷,书雪见到康熙时回道:“御膳房可裁撤,点心味重,臣媳虽念皇恩,实在难以下咽。”
康熙笑道:“军政旗家四味点心,朕瞧着都好。”
书雪只能明言:“臣媳代掌朱批,不言‘牝鸡司晨’,上下耳目何以遮挡?”
康熙不在意地说:“这个由你想法子!”
到第五天上,果然有人就朱批笔迹提出疑问,书雪批复:“朕右手不适,以左手写红。”
据“高级参谋”雅尔江阿汇报,康熙很配合的缩着右手临朝,书雪暗暗吐槽:这老爷子——
☆、二三八、贵不贵贵女分贵
二三八、贵不贵贵女分贵
正院孩子多,许多机密事都做不得,书雪索性在办公时间挪到书房挤占雅尔江阿的地盘。
简王爷多了一份汇报朝政的工作。
旗人是联络有亲的,书雪原本还要衡量种种关系,后来想到批语是以康熙的名义传发,干脆收起顾忌,露出爪牙将不老实的皇子一通乱骂,近来活跃异常的胤祉在第一轮削打后很快缩头落马,暂时退出战圈。其余几个见慈父发威,都老实了许多。
幸而康熙还知道书雪不是职业枪手,送来的奏章只有总数的四分之一而已。
夺嫡的形势远比书雪看到的更严酷,从中央到地方,几乎没有哪本奏章与皇子党争扯不上边,玄女福晋总算理解了老爷子的苦心,写折子时渐渐和起稀泥,多数写上“知道了”三个字了事。
康熙命内监传话:“升任在朕,降黜遂汝,单折报于朕知即可。”
书雪心道:您还真是信得过我。
晃晃悠悠过了两个月,皇子们渐渐觉出味来,等两家王府请封侧福晋的奏章被驳回后,看书雪的目光就更是多了一丝异样。胤禟拐弯抹角试探:“天都见热了,今年不去西山避暑?”
书雪笑答:“没想好,许去畅春园。”
胤禟故作为难:“我想在北边多开两条商路,又怕汗阿玛生气,你入一股如何?”
书雪摇摇扇子:“和老毛子做买卖?试试倒不错!”
胤禟降低声音:“只要你在汗阿玛跟前垫话,我分你三成干股。”
书雪朗声笑道:“在这儿等着呢!你要把钱用作吃喝玩乐,汗阿玛还能有心思理会这些?”
胤禟略带尴尬的摸摸鼻子:“料理清楚后知会你。”
过了几日,书雪看到隆科多为侧室请封诰命的奏折,很不客气的批责:“汝受孝懿皇后恩荫,位不过一品,敢以私情夺礼法?当以皇差为要,仔细!仔细!”
六月间,两江总督噶礼代陈苏州知府奏折,密告江南名士陈仪对朝廷不忠,传世文章多有“胡、汉、明、清字样”,书雪记起南巡旧事,罕见繁批:“乾殿御笔‘正大光明’,岂朕之过?府县俱挂‘明镜高悬’,莫非天下向明?不言‘明月照九州’,道‘清月’若何?尔为一方父母,当知百姓衣食为要务,倘民心向朕,彼果有反意朕亦无忧,如百姓衣难蔽体,食无果腹,纵其无意作乱,朕必寝食难安!”
正嫡庶的事儿康熙勉强同意,不兴文狱就有异议,随后宣布,别的不论,《南山集》事照旧。
从此以后,诸如给得宠庶子讨差事、想为爱妾求名分、检举文字案的折子就没人敢上了。
简亲王府九阿哥的抓周宴几乎将大门口挤坏,进了七月,康熙宣布谒陵巡北,驾幸塞外。命恒亲王胤祺、淳郡王胤祐、十二贝子胤祹监国,又留密旨给三个儿子:“军国要务疏陈朕前,细务发简王府披览。”书雪掌朱批的事儿被推向透明化。
永焕生日这天,书雪恰好进宫请安,出来时顺道去接独自上课的弘昊。
牵着儿子的手,母子没用步撵,晃悠悠走着:“今儿读什么书了?”
“师傅教《孟子告子下》了”弘昊顺溜背着,“富岁,子弟多懒;凶岁,子弟多暴。非天之降才尔殊也,其所以陷溺其心者然也——”
背到后面有些断节,在书雪的提示下方得完成。
“宝宝真厉害!”书雪俯身亲亲“小螃蟹”的脸蛋,“额娘像你这样大时都背不了这么多的。”
“额娘——额娘抱——”弘昊搂着书雪的脖子,“昊昊在这儿最小了。”
书雪左右看看,踢掉花盆底:“只能抱你到宫门口,宝宝长大变重了,额娘快抱不动了。”
书包给丫鬟拿着,弘昊唧唧呱呱讲着在宫学的趣事儿,书雪含笑听着,最后许诺:“等你舅舅考完科举,我就让他带你骑马好不好?”
弘昊振奋一下:“我一定做大清的巴图鲁。”
书雪顶着儿子的大额头摩了摩:孩子,永远这样大才能无忧无虑吧?
略大几岁的永焕已经开始讨厌过生日,给生母的牌位磕头时心情难免沉重,见书雪自己行侧室礼,弘昊、弘昁、永瑾、弘昍、歆蕊都不到场,心中更加难过,从感情上讲,生恩不及养恩重的感觉远比永谦强烈。
书雪一辈子的骄傲,在此时才被揭的鲜血淋漓:管你位高成固伦公主,权倾代掌朱批,在这里,你丫就是王府的填房继福晋。
冲这点,雅尔江阿敢有别的想法么?叫起板来休夫没商量。
在这样的条件下,生日宴的低气压就降低不少,连永瑾都没淘气,书雪左右看看:“都是怎么了?菜不合胃口?”
“没——”永焕喜欢吃的猪排炖藕和糖醋里脊都是书雪自己动手做的,搛起一块莲藕小声说,“额娘,您是固伦公主,地位比额——额娘高的。”
书雪放下筷子:“这话是哪个跟你说的?”
永焕鼓足勇气说:“师傅讲固伦公主与和硕亲王的品秩是一样的——”
永谦看了书雪一眼,低着头没说话。
“你说的不全对。”书雪微微一笑,“你额娘是你阿玛的发妻,我是王府的继福晋,从你阿玛身上论,你额娘的身份比我贵,按国法,像你说的,你额娘的和硕亲王福晋抵不过固伦公主。不过祭祀你额娘是在王府里,我自然要敬着。”
永焕放松了许多,因又问道:“那七弟呢?他和儿子比呢?”
“哪来的这些话,吃饭!”雅尔江阿的脸色十分难看。
书雪很快回答:“家法国法抵消,我和你额娘地位一般,弘昊比你小,做兄长的自然为尊。“
雅尔江阿正色训道:“你是哥哥,必要关照好弟弟妹妹,如果做得还不及弟弟好,说什么长幼都是笑谈。”
永焕站起来:“是!”
书雪看向丈夫:“永焕已经十岁了,你再拟个折子,等汗阿玛回来为他请封,到时我去说。”
“他能问这样的话就是没长大的意思!”雅尔江阿冷哼一声,“且看两年再说。”
书雪不悦:“将心比心,你也是从那时候过来的。”
“我并没有一个待自己如己出、有心就能夺去世子位的继额娘!”雅尔江阿转头斥道,“回去把《孝经》抄十遍。”
书雪心中苦笑:我能因为你的话感到自豪吗?
随着弘昍的出生,永焕在一定程度上变成了王府的尴尬人,十岁的他对宗法身份有所迷惘是必然的。
和朝廷上的事儿比,你们家的世子就太不值钱了,九月刚过,塞外传来消息:太子又被废了。
书雪批了半年奏折,接到消息时并不十分意外,太子妃等俱在京城,接到内务府请示折子时写道:“胤礽妃淑孝,且有长孙、长曾孙居住毓庆宫,尔需谨慎,加侍卫二十人当差,余事待朕回銮后计议。”
胤祹收到折子不敢怠慢,即于宫中圈管太子妃等。
康熙出手从来出其不意,初三是皇太后千秋,皇子们在给皇祖母贺寿时与打了鸡血差不多。
孝庄太皇太后的遗旨在书雪看来并不好用,左思右想后拟了一道奏折:“昭圣太皇太后遗旨,必要汗阿玛保全二阿哥,今事发,躬请圣谕!”
康熙是知道书雪手上有胤礽的护身符的,很快批复:“知道了,朕当深思。先拟条陈出来,朕无法,按汝意行之。”
书雪的意思很简单:“建别宫迁居胤礽及福晋,不许外人轻易侵犯。”
康熙在奏折上盖了玉玺,吩咐魏珠:“先收着。”
十月中,顺天府秋闱放榜,永保中了一百零八名举人,不独书雪高兴,万吉哈也觉得脸上有光,书雪在入宫请安时向贵妃笑道:“为着媳妇兄弟的执拗脾气,白叫府上格格等了两年,如今议婚,明年过门,额娘也可了却一桩心事。”
佟贵妃喜形于色,因又询问:“府上三阿哥争气,我们做长辈的只有欣慰的,原说要有功名才成婚,明年春闱——”
书雪含笑答道:“他的名次,离进士还远着呢。成家后内有贤妻襄助,外添岳家指点,将来必登龙门。”
“您实在是过谦了。”佟贵妃替侄女儿垫话,“将来还得您和公主费心教导。”
佟家对孙女亲事的态度比书雪想象中还要郑重。
“虽是不承家业的寄名嫡子,到底与别个不同,简亲王福晋教养出来的,家教指定好!“佟国维这话是对次子德克新讲的,眼神却往三子隆科多身上瞄。
“是。”德克新应着,“儿子一定悉心预备。”
佟国维捻须颔首:“伯爵府有意在年前下大定,端顺公主必要亲来,福晋许也跟着,咱们家虽是国戚,遇着这样的事儿就缺了撑门面的人,公主去了,安王府又与简王府不和,只你额娘与东府里岱哥儿媳妇勉强凑数,老三媳妇还病着,届时必要打起十二分精神的。”
德克新自无异议。隆科多撇撇嘴:“又不是皇子王爷,伯府的庶子值得这般兴师动众!”
“你——”佟国维气的直咳嗽,缓了半天方道,“你的算盘我知道,别当管着巡捕衙门是天大的体面,看我的面子主子爷不会把你如何,简王福晋是眼里不揉沙子的主儿,宫里的事儿不用我说你也知道,打量自己个儿能压住漠西诸部再张狂不迟。”
隆科多瞬间熄火。
书雪虽然看不大上佟佳氏,毕竟是老爷子的妻族母家,又涉及到最心疼的幼弟,预备的礼物加倍贵重,又有十四福晋琼琳、国公夫人书艳到场,佟国维夫妇万分庆幸:亏得将族里的高级命妇都请来压场子,不然今天就要失礼了。
永保的大定礼在隆重和气的氛围中结束,书雪总算了了一桩心事。
☆、二三九、录旧绩陈罪新雪
二三九、录旧绩陈罪新雪
七月里曹寅病故,康熙的心情就不是很好,跟着二废太子,或多或少都是打击,书雪的工作量随之上升,到年底,每天要办公两个时辰以上。
看一眼雅尔江阿,书雪漫不经心地问:“江南三织造接驾亏空的事儿你知道多少?“
雅尔江阿一怔,很快答道:“像你说的,曹李两家都养出了富贵病,亏空一百万,顶多八十万是为接驾留下的,余下的二十万照样算在汗阿玛头上,小姐的首饰、老太太的药汤、少爷的花酒,哪样不费银钱?谁乐意过惯拿了人参当萝卜吃的日子再去把萝卜当人参吃。”
书雪似笑非笑打量着丈夫:“接着说——”
雅尔江阿干咳一声:“曹寅有文采,但不通经济,对汗阿玛倒是忠心可表,否则哪能通婚皇家?李煦通人情,唯独心大,孙文成倒务实能干!”
书雪在曹颙的折子上批示:“朕体尔拳拳之意,尔父因亏空难以瞑目,以盐政补织造亏空,实属朕格外恩典,早晚补足银两使朕怀慰、令尔父含笑,余事可不计矣!”
曹颙上折,请求辞掉盐差,以私产还亏空,书雪如是批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