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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做这纸鸢是要做什么去?不会就只是做来瞅着而已吧?”徐氏又问,“连笙你来说。”
月连笙心中一慌,知晓徐氏已然生气,向来实诚的她就更是一点谎都不敢撒,便战战兢兢道:“我是瞧见今日天气好,想与温言到郊外走走,把纸鸢放一放……”
她想让温言出门去走一走,看看外边的景色,他总是呆在这谦逊园里,就算没病怕是也会憋出病来的。
“连笙的意思是——要带言儿出去?”
这个问题,月连笙不敢答,虽然她心中是这么想。
就在这时,夏温言无奈地摇了摇头,同时轻轻握住了月连笙垂在身侧微微发颤的手,对徐氏道:“好了娘,你就不要再逗连笙了,你把她吓着了。”
自家娘心中想着些什么夏温言再清楚不过,他的娘自然不会像是连笙所想的因此事而生气,她不过是一时间姑娘家心性又上了心头,纯属想要逗着连笙玩玩儿而已。
不过谁让他的连笙乖巧又憨实,让人忍不住想逗一逗呢?
“瞧把你给着急的,我还没把你媳妇儿给怎么着呢。”徐氏白了夏温言一眼,而后笑着拉过月连笙的手,道,“连笙别慌啊,我和你玩笑呢而已。”
月连笙有些不敢相信地抬起头,看到徐氏笑得和蔼可亲的模样,她才敢相信她方才真是只是在和她玩笑而已,“娘你不生我的气吗?”
“我为何要生你的气?”徐氏笑着反问。
月连笙抿抿唇,低声道:“因为温言的身子不好,我却还想着让他出去走走。”
“他能出去走动走动,证明他的身子比以往好了不少,这是好事儿不是吗?我该感激你才是,又缘何要生你的气?”徐氏拍拍月连笙的手,将燕子纸鸢递到了她手里,“去吧,和言儿一块儿去放纸鸢吧。”
“娘可要一块儿去?”夏温言笑问。
“你们小夫妻俩去放纸鸢,我这个当娘的去瞎凑什么热闹?”徐氏轻轻瞪了夏温言一眼,“再说了,哪还有像我这把年纪的妇人了还和年轻人一样去放纸鸢?我看你是诚心想让人笑话你娘吧?”
“那让爹陪你一块儿去也是可以的。”夏温言打趣徐氏道。
徐氏这会儿直接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又对月连笙道:“要去便快些去吧,时辰可不算早了呢,让绿屏和竹子跟着一块儿去,带上些吃的,以免玩得晚了饿着了。”
徐氏本还想交代些什么照顾好夏温言的话,终是什么都没有叮嘱。
因为她知道即便没有她的叮嘱,月连笙也一定会将夏温言照顾好,如此又何须她再多此一举。
徐氏是笑吟吟离开谦逊园的,月连笙却还有些紧张,使得她还是不放心地问夏温言道:“温言,娘真的不生气吗?”
夏温言曲起食指笑着刮了刮月连笙的鼻子,“傻姑娘。”
月连笙不知夏温言为何总是说她傻姑娘,虽然她有时候觉得自己是有些傻,但也只有一点儿而已。
*
阳光很好,春风很暖。
马车徐徐而行,路旁小贩吆喝,摊铺上的货品琳琅满目,月连笙忍不住掀了帘子探出头去瞧,边瞧边给夏温言说着欢喜的话。
夏温言就坐在车帘后边,月连笙掀开帘子,他便也能看到外边景象。
他虽然是在青州长大,可这青州城,他却几乎不曾走动过,而这屈指可数的“走动”中,他都是坐在马车里,连呼吸都难受,更莫论像现在这般看着外边的街景,更不可能下去走动走动。
他每一次从夏府中出来,都是为了去看大夫,直到认识连笙。
娶了连笙之后,他离开夏府才不仅仅是去看大夫,虽然每一次走动他都很吃力,但每一次他都是心甘情愿。
他以为自己撑不住的,却不想他每一次都撑住了,没有让连笙失望,也没有让他自己失望。
这一次,是他第一次只为了感受春日的美好而不是为了其他任何原因而出府,这是他第一次如此安静细致地欣赏街景。
原来,外边是这般热闹。
原来,街上是有这般多的摊子上铺。
原来,一切都是这么美好。
他之所以能看到这些,都是因为连笙。
夏温言将目光移到月连笙面上,她正指着一家店铺笑着和他说话,“温言你瞧,那是你们夏家的铺子呢!”
夏温言没有循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他只是看着她而已,温柔的,感激的。
天空晴好,暖风拂面,莺飞草长。
今日青州城的郊外,异常热闹。
晴朗的苍穹中飞着各式各样的纸鸢,小孩儿或是姑娘少年在平地上奔跑,拽着手里的线,将手中的纸鸢放得老高老高。
担心夏温言不习惯人太多的地方,月连笙让竹子将马车驾得远一些,来到人少一些的地方。
看着外边绿茵茵的平坦草地,月连笙笑盈盈对夏温言道:“温言,就在这儿吧!”
“好。”夏温言点点头,她说哪儿便是哪儿,哪儿都是好。
月连笙拿着纸鸢先跑到了一株树荫并非太浓密的树下,“温言你来这儿坐!”
春日的日光虽然很暖和,但是晒太久了也是不行,还是让温言坐在树下的好。
“我还不累,我站着就好。”夏温言道。
“那我先去放纸鸢给你看,待会儿再来陪你好不好?”月连笙很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将她与夏温言一块儿做好的纸鸢放到天上去,让天上的神看到他们写在纸鸢上的话。
“好。”
月连笙拿着纸鸢跑开了。
她在绿茵茵的草地上逆风奔跑,暖风将她的额发拂乱,她手中的纸鸢随着她的奔跑在草地上一磕一碰,跟着风,它慢慢,慢慢地离开了地面。
月连笙边跑边慢慢地将手中的线放长,让纸鸢随着风一点一点飞上湛碧的苍穹去。
纸鸢愈飞愈高,就真的像是一只燕子在空中飞翔。
夏温言仰头看着那高高飞起的纸鸢,明亮的眼眸中充满了向往。
他不渴求能飞,他只渴求他能如常人一般,能跑能跳。
他可会有这么样的一天?
纸鸢飞得高了,月连笙便不再如刚开始那般跑得用力,她开始改为小跑,渐渐地,她便是走着,那高高飞起的燕子纸鸢也不会掉下来。
夏温言看纸鸢看得出神,连月连笙来到他身旁他都没有察觉。
“温言。”月连笙晃着手中的线轴,让风一直带着那飞得高高的纸鸢,唤了夏温言一声。
“嗯?”夏温言这才回过神,收回目光看向月连笙,“连笙唤我?”
“温言要不要试一试?”月连笙将线轴朝夏温言面前递来。
她看得出来,温言很想要放一放纸鸢,很想。
她想成全他这一小小的愿望。
夏温言有些紧张,还有些激动,“我可以么?”
他这般羸弱无力的身子,放得起纸鸢么?
“温言你可以的。”月连笙笑着,“我教你,嗯?”
夏温言看看月连笙又低头看看她递给他的线轴,少顷后抬起微微颤抖的手接过了线轴,几乎是与此同时,月连笙握上了他的手,教他如何控制已在空中好好飞着的纸鸢。
可线轴交到夏温言手里没一会儿,本是好端端飞着的纸鸢便有了要掉落下来的趋势,令夏温言着急不已,“连笙,纸鸢快掉下来了,怎么办?”
月连笙下意识想要将线轴拿过来跑起来让纸鸢重新飞上去,然她转念一想后并没有这么做,而是将夏温言的手握得紧了些,“温言你要试着跑一跑让纸鸢飞起来吗?”
跑起来的感觉,不知温言可尝试过?
“我……”夏温言本想说自己做不到的,但月连笙温暖的手心像给了他勇气和自信似的,只见他点点头,浅笑着道,“我试一试。”
月连笙再一次将夏温言的手握了握,而后,松开了手。
夏温言紧抓着线轴,慢慢跑了起来。
远远看着的竹子见状,惊得想要上前劝阻夏温言,却被绿屏拦住。
她对竹子摇了摇头,“公子现在很开心,别在这时候打扰他。”
竹子停下脚步。
“你我伺候公子这么多年,何曾见过公子这般开心过。”
的确。
夏温言在跑,他跑得不快,可他却在笑,他苍白的脸上,洋溢的是欢喜的笑。
竹子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站在绿屏身旁,与她一起远远看着笑得开心的夏温言。
夏温言在跑,月连笙也在跑,她跟在他身旁跑,因为不放心。
看着燕子纸鸢在自己手中重新高高地飞上天空,夏温言转过头来,朝月连笙开心一笑,露出了整齐白净的牙,“连笙,我做到了。”
月连笙笑得比他还要开心,她用力地点了点头,“是的温言,你让纸鸢又飞起来了!”
月连笙话才说完,她发现夏温言跟前有一块石子,她一惊,慌道:“温言当心脚下!”
可,已经迟了,在她提醒夏温言的一瞬间,夏温言的脚尖已经绊了上去!
“温言!”月连笙慌得想也不想便张开双臂去抱夏温言,以免他摔倒时碰伤自己。
直到这一刻,夏温言才发现,他们脚边竟是一个斜缓坡,月连笙这般不管不顾地扑过来护他,若是被他已然无法马上站立好的身子撞倒而崴了脚怎么办?
于是,在月连笙抱住夏温言的一瞬间,夏温言也将她紧紧搂在了怀里。
不过,他们此时都已双双摔到了地上,甚至顺着那个斜缓坡往下滚了去!
这回轮到绿屏想要冲上前去而被竹子眼疾手快拉住她,“哎呀绿屏!这时候你去打什么岔!那斜坡这么缓,草又长得那么好,伤不了人的!”
就让公子和少夫人好好抱抱滚一滚吧!嘿嘿嘿!
缓坡下方是一片桃林,粉红粉白的桃花开得还不算好,所以这个时候并无人来赏花。
月连笙和夏温言就正正好停在一株桃树下。
他们停下来时,夏温言将月连笙轻轻压在身下,将她护得好好的。
然,月连笙面上不见任何紧张不安,而是震惊的,面红耳赤的。
只因夏温言的唇,此时正覆在她的唇上!
夏温言的唇薄薄的,有些凉,他的鼻息却是温热的,柔柔地扑在她的面上。
月连笙双颊滚烫,心怦怦跳得飞快,她一动不敢动,只睁大了眼看着与她近得只有一分距离的夏温言,她甚至清楚地看到他眼眸中她的模样。
有风拂过,拂落几片桃花瓣,缓缓落下,落到了月连笙颊边发间,将她的脸颊衬得更红。
夏温言本是想撑起身从她身上离开,可闻着她发丝里传来的淡淡馨香,他忽然克制不住自己,他目光灼灼地看着面红耳赤的月连笙,才将将离开一寸的唇又朝她嫣红的唇瓣覆了上去,舌头也开始不老实起来。
月连笙原本紧张得连呼吸都忘了,可渐渐的,她在夏温言不老实的温柔下迷了神思。
她迷离的眼神里夏温言明亮的眼眸温柔到了极点,仿佛勾着她做出回应,一点儿就好。
月连笙情不自禁的,轻轻咬了一咬他薄薄的下唇。
夏温言一怔。
他的吻不再轻缓,而是骤然热切如狂潮,一点儿不像寻日里温柔的他。
月连笙还发现,他身上那个热热烫烫的东西又在顶着她了。
第40章 鹣鲽
夏温言眼中,月连笙比粉白的桃花要娇美。
月连笙眼中; 夏温言比柔软的日光还要温柔。
她面红耳赤; 他亦呼吸粗重。
他的吻由绵软变为热切,再由热切渐渐变为轻柔; 终是怕吓着她使得她日后不敢与自己亲近,夏温言不舍地离开她柔软香甜的唇; 目光灼灼地看着面靥红赛胭脂的她; 轻声着问:“连笙可讨厌我这般对你么?”
月连笙羞得哪里敢与夏温言对视,她低垂着眼帘,看也不敢看夏温言一眼; 那仍旧环在他背上的双手将他的衣衫抓得紧紧的; 只见她娇羞地抿抿唇,然后摇了摇头。
夏温言心中一喜,低下头朝月连笙稍凑近了些; 又问道:“那连笙可还喜欢这般么?”
月连笙没想到斯斯文文温温柔柔的夏温言会问出这般羞人的话来,使得她抬眸来看他一眼; 在对上他灼灼的视线时又匆匆垂下眼帘来,脸红得仿佛熟得最透的红樱桃,而后,她在夏温言灼热的视线中轻轻点了点头。
她不讨厌他这般对她,一点都不。
她甚至……是喜欢他这般对她的。
好,好羞人!
夏温言笑了; 笑得开心; 笑得又露出了整齐白净的牙; 他低下头,忍不住又在月连笙娇艳欲滴的唇上轻轻亲了一口。
过了好一会儿,月连笙才羞涩地慢慢抬起眼睑,关切道:“温言你快些起来,你这般会让你身子不舒服的。”
虽然日光正好春风暖和,但地上还是有些凉意的,这般于他身子不好。
“我很好,没有什么不舒服的。”相反,夏温言只觉浑身舒坦,甚至有一种美妙的感觉,“连笙可有伤着哪儿?”
可是因为连笙身上的馨香,唇上的甜香么?
一定是的。
“那也不能总这么趴着,快些起来的好,万一凉着了怎么办?”月连笙一点不放心,“我也没有伤着哪儿。”
“好,听娘子的。”夏温言用鼻尖抵了抵月连笙的鼻尖,依旧笑得开心的模样。
月连笙的心一直在怦怦快跳着,面颊上的潮红迟迟退不下去。
寻日里夏温言几乎都是唤她“连笙”,每每唤她“娘子”,她的心跳都会蓦地加快,让她觉得既羞又甜。
她喜欢听他唤她娘子。
“我让纸鸢掉下来了。”夏温言看着躺在缓坡顶上的燕子纸鸢,有些自责道。
“没关系的,我再让它飞起来就是!”月连笙宽慰夏温言道,“温言你等等我,我去把它拿过来。”
月连笙说完便跑去拾纸鸢,夏温言忙道:“当心些跑,莫摔了。”
纸鸢完好无损。
月连笙拿着纸鸢跑回到夏温言身旁,笑道:“纸鸢还好好的,还是可以飞好高好高的呢,我再去给温言把它放起来好不好?”
“不忙。”夏温言拉住月连笙的手,“方才你也跑累了,先坐下歇一歇。”
“没想到这儿也有桃林呢。”与夏温言一道坐下的月连笙仰头看着顶头的桃花,再转身看看身后的桃林,抓着夏温言的手道,“过三两天这些还是花苞儿的桃花应该全都会开放了,到时我们再来这儿看桃花好不好,温言?”
和他一起看谦逊园里的山茶花烂漫满园,和他一起到城郊看桃花成林,是他们在寒冬里说好了的。
“好。”夏温言点点头,也抬头望着头顶上的桃花。
这就是桃花,真是好看。
只见月连笙站起身,踮起脚小心地摘下一朵桃花,而后将其簪到了夏温言鬓发间,笑盈盈道:“今天是春分,这天男女老少都要簪花才是好,我给温言簪一朵。”
夏温言抬手摸摸自己鬓发间的桃花,好笑道:“是这样的么?连笙可莫骗我,男人簪花可是会被笑话的。”
“这是真的。”月连笙脸上满是认真,“我不会骗温言的。”
“那……我便簪一会儿。”簪久了可不行。
“嗯!”月连笙笑着点点头,复在夏温言身旁坐下,拿了放在一旁的燕子纸鸢来看,看夏温言写在上边的话,有些不好意思地问夏温言道,“温言,你在纸鸢上写的话是什么意思,可以……告诉我吗?”
月连笙终是捱不过好奇心,问了夏温言。
她连他写的是什么字,她都没有认识得完全,更别说是什么意思。
“连笙想知道?”
月连笙点点头。
“连笙不是说看了知道了可不好么?”夏温言浅笑道。
月连笙抿抿唇,接不上话。
“鹣鹣鲽鲽,白首不渝。”夏温言轻柔地握住月连笙的手,“鹣鲽是传说里的一种鸟类,此鸟仅一目一翼,雌雄须并翼飞行,故而又叫比翼鸟。”
后边的四个字,不用夏温言再说什么,月连笙心中也已明了。
她将纸鸢放下,双手一齐握住了夏温言的手,脸儿又是红扑扑的。
“咳咳咳……”夏温言忽地咳嗽起来,使得月连笙瞬间变得紧张起来,她抚上夏温言的背,急道,“温言你怎么样?”
夏温言微微摇头,示意自己没事,月连笙却是将眉心拧得紧紧的,紧张着急得不行的模样,“温言你现在这儿坐一坐,我去找绿屏把水拿过来给你喝些,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月连笙说完便跑,跑得比她放纸鸢时还要快。
“咳咳咳咳——”夏温言想要唤住月连笙不用这般紧张,可他除了咳嗽,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不过,他这回咳的时间并不长,月连笙还未跑到他们滚下来的缓坡顶,他便不咳了,只是心口有些闷而已。
“哎唷……哎唷唷——”而就在这时,夏温言觉得自己好似听到了一道□□声,就从桃林里传来。
不待再花时间听得真切,夏温言扶着身旁的桃树站起身,当即就朝□□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若是真有人需要帮助,耽搁不得。
果见林子稍深处的地上坐着一个人,一个身着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