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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真有人需要帮助,耽搁不得。
果见林子稍深处的地上坐着一个人,一个身着青布衣裳,须发有些花白,年过五十的老人坐在桃树下,正捂住自己的脚踝处哎唷喊叫,显然是脚踝处受了伤。
他身旁谁人也没有,只有他自己,也不知是为何来到这桃林又是为何受的伤。
夏温言并未思量太多,只快步走上前去,关切地问道:“老人家可是受了伤?”
若是遇着这般情况,伤者见着有人前来帮助自己定当感激不已,谁知这老人不仅不感激,反是在夏温言话音刚落时张口便骂他道:“你这后生的眼睛是不是没长好!?叫我老人家?我很老了吗!?你过来认真瞅瞅,我老吗!?”
夏温言一愣,毕竟他鲜少出门便鲜少见着外人,见着如此奇怪的老人就更是从未有过,如何能不令他愣住?使得他竟是下意识地听着老人的话将他的模样认真地瞅了一遍。
老人虽然须发有些花白,但面色红润精神抖擞的,除了眼角的皱纹深些之外,他面上竟是没有太多的皱纹,当真一点儿不像个老人家。
夏温言赶紧赔不是,“抱歉,恕晚辈方才并未瞧清前辈长相,误称了前辈,还望前辈莫怪。”
“哼!这还差不多!”老人用力哼了一声,有些像小孩儿似的,紧着又继续哀嚎,“哎唷唷,我的脚啊……”
“前辈可是脚受了伤?”夏温言又是关切地问。
“你这问的不是废话啊?”老人又将夏温言给骂了,“我的脚要是没有受伤,我会坐在这儿没事乱叫?我看你这后生不仅眼睛没长好,脑子也不太好使。”
老人的话刻薄得不得了,莫说是个素不相识的好心人,怕就是他的家人都没法忍受他这样的古怪性子。
然夏温言既不反驳更未生气,反是蹲下身,依旧关切地问老人道:“前辈可介意晚辈帮您看看伤势如何?”
老人眨眨眼,然后毫不犹豫地把手从脚踝上拿开,迫不及待道:“赶紧给我瞅瞅我是不是瘸了!?”
一点感谢之意都没有,只有催促。
夏温言一点未将老人的刻薄和无礼往心里去,更没有嫌老人脚脏,只见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摸上老人的脚踝,老人则是着急地问:“怎么样?崴了还是瘸了?”
夏温言认真小心地将老人的脚踝处骨头摸了一遍,既没摸到歪折也没瞧见有红肿起的迹象,“前辈你且先动动脚腕看可还有疼痛感。”
老人一脸将信将疑,却还是照夏温言说的动了动脚腕。
下一瞬,只见他眼神一亮,紧着蹦跳似的站了起来,抬抬脚又跺跺脚的,惊喜道:“没事儿了!?我的脚竟然一点事儿都没有了!?”
夏温言由不住笑了起来,温和道:“前辈并未伤着脚,可能方才前辈一时没走好摔着时有些许扭着脚所以前辈以为脚崴了,其实不过是轻轻扭着而已,稍歇歇便好,并无大碍的。”
“你这么说就是说我傻咯?”任谁听着都是善意的话,到了老人耳里却成了另一个意思,只见他挑着眉不悦地看着夏温言,“要不是你出现,我就自个儿傻了吧唧地在这坐上一天是吧?”
“前辈误会了,晚辈并非此意。”夏温言有些哭笑不得,他怎会是这个意思?这老人家又怎会听成了这个意思。
若是换了别个,铁定早就撇下这古怪刻薄的老人走开了,管他是死是活的,夏温言却是到现在还在与他好声好语说话,甚至还给他赔不是,好像做错事说错话的人是他似的。
“温言你怎么跑到了这儿来!?”月连笙此时抱着水囊、食物以及药瓶急匆匆跑来。
第41章 美妙
月连笙将夏温言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 若非她怀里抱着东西; 怕是她要将夏温言浑身上下摸摸确定他安好无恙才会放心。
只见她着急地将水囊递给夏温言,“温言你先喝些水润润喉。”
“连笙莫太担心; 我没事的。”夏温言浅浅笑着; 他将月连笙着急递给他的水囊接过; 但却没有喝,而是转身递给了老人; 客气道,“前辈想必渴了; 前辈若是不介意的话——”
“那我就不客气了啊。”夏温言话还未说完,老人便毫不客气地将他递来的水囊拿了过去; 拔开囊塞仰起头便喝; 就像别人给他水喝是理所当然似的。
月连笙这才发现老人的存在,一时间很是惊讶; “温言,这位是……?”
“是我方才遇着的一位前辈。”夏温言仍旧笑得温和; 显然一点儿不介意老人的理所当然。
老人一口气将水囊里的水喝了个底朝天,月连笙看得着急; 那可是给温言喝的水呀!温言可还是等着的呢啊……
心中虽是这般想; 月连笙却不能真和一个老人家计较什么; 她想着幸好出门时多带了两囊子的水,她再回马车那儿去取来便是。
正当这会儿; 老人盯向了她怀里抱着的纸包; 直白地问夏温言道:“傻后生; 我饿了,这纸包里包着的是不是吃的?你不会不舍得给我吃吧?”
月连笙想说“这是给温言准备的糕点”,但她还什么都及说便先听得夏温言道:“纸包里是些糕点,前辈若是不嫌弃便拿去尝尝。”
“你话说成这样好像就是不想让我吃一样,我偏不。”老人有些不悦地哼哼声,同时朝月连笙伸过手来,示意她将纸包递给他。
月连笙有些不情不愿地将纸包递给老人,心道是这样的老人家真是好生无礼,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的老人家,温言怎还好声好气的。
老人接过纸包后便将其打开,拈起一块枣花糕便放进嘴里,非但没有感谢的话,反是勉强道:“太甜了点,下回别整这么甜啊。”
月连笙轻轻扯扯夏温言的衣袖,微蹙着眉心看着他。
她虽什么都没有说,但夏温言看得出她想说的什么。
“这老人家怎能这样呢?”月连笙心中这般想。
夏温言只是笑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没什么的,老人家,担待些便是。
瞅着水被抢了,糕点也被抢了,就只差药没被抢了,月连笙只好道:“温言,你再歇着等等我,我再给你拿些糕点和水过来。”
夏温言本想说他过会儿再喝也不迟,不过就算他这么说月连笙也不会答应,只会紧张而已,不若任她去的好。
月连笙将怀里还抱着的几只药瓶交到夏温言手里便急匆匆跑开了。
老人嘴上嫌弃甜糕太甜不好吃,这会儿却又是再拈了一块放进嘴里,他看看月连笙,又问夏温言道:“你媳妇儿哪?”
夏温言笑着点点头,愉悦道:“正是内子。”
那是他的连笙,他的妻子。
“看你笑得这么开心,她很好?”老人又问。
“是的,她很好。”夏温言更愉悦,道得直接又肯定,生怕别人不知道月连笙的好似的。
遇到她娶到她,是他的福分。
老人吃了第三块甜糕,这会儿看向夏温言捧在手里的几只药瓶,接着问:“没事拿这么多药瓶做什么?”
“这些都是晚辈每日需服的药。”夏温言很实诚,毕竟这些于他而言没什么说不得的,即便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吃这么多药?你还是个药罐子呢?”老人皱皱眉,说出的话依旧直白刻薄,“难怪你媳妇儿这么紧张你。”
如此不给颜面的话,若是换了别人个,怕是已然怒然拂袖而走,但夏温言非但不愠不恼,反是依旧温和地笑着,随然道:“城中百姓确实是这般来称呼晚辈的,只是晚辈身子骨差,需日日与药石为伴才行。”
“看你身子单薄面色苍白呼吸没几个平稳的样儿,确实像没几天可以活头的人。”老人似乎根本不会说话,什么话不好听不中听他好像就偏爱说什么话,就像没心没肺似的,“不过你都这样了,居然还有姑娘肯嫁你?”
夏温言依旧没有动怒,他好像没有脾气似的,任别人将他说得再难听他都毫不介意。
不过这会儿他却是没有再笑着,而是黯下了眼神,愧疚道:“是我委屈了她。”
“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你这后生虽傻是傻了些,但人还是挺不错的。”老人点着头给夏温言做出了让人有些哭笑不得的评价。
夏温言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般给自己做评判,忍不住又笑了起来,“晚辈谢过前辈夸赞。”
“傻,真的挺傻的!”老人看着被如此评判还笑得起来的夏温言,一脸嫌弃。
“我活了五十二年,还是第一次见到像你这么傻的人,要是别人,定早就扬长而去甚至连想要掐死我这人的心都有了,你这傻后生倒好,傻傻地站这儿任我骂,一点不生气就算,这会儿竟然还笑得出来。”
“前辈说话虽不入耳却也句句是实话,且这是前辈心性使然,并非故意为之,晚辈又有何好与前辈置气的?”夏温言温和地浅笑着。
他的身子经不起什么大喜大悲,自小到大,为了不让爹娘为自己太多忧心,夏温言早已学会了控制自己的情绪,以平和的心绪去对待任何一件事,是他一直以来对自己的要求。
而且,这个世间美好的人和事很多,若没有足够温和的心,又怎能发现得了?
这个世间的真善美好始终是要比丑恶多上很多的,不是么?
“吃完了,纸包还给你。”老人又是嫌弃地看了夏温言一眼,同时将已经吃完了糕点的纸包塞还给夏温言,“我是不会谢谢你的水和糕点的。”
夏温言非但不觉得这老人过分,反是觉得他很有意思,从小到大他还从未遇到过性格如此有趣的人,使得他又是愉悦地笑了起来,“前辈觉得吃得开心便好。”
“你错了,我吃得一点都不开心,但是肚子饿了没办法,只能勉强。”老人拍拍沾在手上的糕点沫子,然后朝夏温言摆摆手,“成了,既然我的脚没伤着,我就走了。”
“不知前辈家住何处?晚辈的马车就在不远处,可以送前辈一程。”眼见老人说走就要走,夏温言关切地问道。
“谁告诉你我要回家了?我还要到处走走呢!”老人一点不领情。
“既是如此,那晚辈便不打扰前辈了,不过前辈还是莫走太远的好,以免前辈家中人该挂心了。”夏温言好意道。
“我又不是药罐子,没毛病,不需要人挂心。”老人又摆摆手,作势就要走,忽想起了什么,转过身来问夏温言,“对了傻后生,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你该不会想让我以后万一见着你都叫你傻后生吧?”
“晚辈姓夏,名温言,温言良语的温言。”夏温言客气朝老人拱手一揖,“不知晚辈应当如何称呼前辈?”
老人久久不答。
夏温言抬头,只见老人已走远,夏温言只得无奈一笑。
他鲜少出门,怕是日后也不会有再见的机会。
“温言,我给你将水和糕点拿来了。”月连笙这时又抱着水囊和糕点来到了夏温言身旁,因为跑得急,她呼吸有些急促,面色有些红。
夏温言抬手抚了抚她微微沁出些薄汗的额鬓,爱怜道:“莫跑这么急,万一摔着了怎么办?我不打紧的。”
“温言才是最要紧的。”月连笙摇摇头,一点不赞同夏温言的话,忽尔发现那个脾气古怪说话难听的老人不见了,诧异道,“温言,那位老人家呢?”
“走了。”
“这样啊……”月连笙可无心关切一个陌生人,她眼里此时只有夏温言,“温言你坐下歇歇,快喝些水。”
“好。”
月连笙与夏温言在桃林里坐了会儿,她担心夏温言出来久了撑不住,便与他回去了。
回城的时候夏温言忽然对竹子道:“竹子,到书市去一趟。”
“是,公子。”
怕月连笙担心,夏温言便对她解释道:“我还从未去过书市,我想去看看,平日里都是竹子替我把书带回谦逊园的。”
“好。”月连笙知道夏温言喜爱看书,她没有阻拦,“我陪温言去。”
青州城的书肆位于中市的一条宽巷,宽巷里各式各样的书都有卖,而这书市里尤以“简香肆”这家书肆最大集书最多,寻日里竹子都是从这儿给夏温言买书居多。
对于月连笙这般只在年幼时学过两年字的女子来说,入这书肆来让她有些不自在,还有些局促。
瞧着夏温言坐在桌案后对伙计给他拿来的一本又一本近来新印售的书册翻得认真,她不忍打扰,可她枯坐着又觉无趣,便到那码得整整齐齐的书架中走一走。
她随意从架子上拿了几本册子来翻开,皆是密密麻麻的字,她又默默地放了回去。
她想她还是回到椅子那儿好好坐着等的好,书这般的东西,根本就不适合她。
就在她转身往回走时手臂不小心碰掉了一旁架子上一本随意搁在上边朝过道露出大半边来的簿册。
她赶紧弯下腰来捡。
米黄色的书封上写着“夫妻”两个大字。
月连笙对这本书有些好奇,捡起来后没有即刻将其放回架子上,而是打开了来看。
才翻开第一页,她便骤然红了脸。
这,这是……
“夫妻之事,自是于床笫之间最为美妙——”
不止写了字,还附着画!
第42章 夫妻
女子出嫁前; 当娘的都会给女儿说说这从不会在人前提及的男女之事; 但月连笙的娘邹氏却没有与她说过,倒不是邹氏没有想过与月连笙说一说这夫妻间的事; 而是夏温言的身体让她根本就没有说的必要。
邹氏像所有人一样; 认定了夏温言是个克妻命; 觉得月连笙嫁过去怕是没几天活头,而就算月连笙没有被他克死; 那也是个守活寡的命,这说与不说根本没差别; 觉得说了反倒徒惹月连笙心中难过。
是以对这夫妻床笫之事,月连笙可谓是什么都不知; 在她心中以为夫妻之间不过是同床共枕而已; 根本不知此同床非彼同床。
因此当她看到手中书册上所写所画的内容时吓得当即将这册子扔到了地上,面红耳赤手足无措的; 好像那不是一本书册,而是一个滚烫羞人的物事似的。
不仅如此; 她甚至像做错事一般慌忙地左右瞧瞧,担心极了被人发现她方才在做什么。
她抬脚就想走; 当做什么都有看见更什么都没有打开过。
可是……
月连笙没有走开; 她又看向了掉在自己跟前地上的书册; 贝齿紧紧咬着下唇,就这么盯着它杵了好一会儿后慢慢蹲下身; 将那羞人的书册给捡了起来。
要是这册书册就这么躺在地上的话; 怕是会被人发现她碰过这本书; 不如捡起来放回架子上的好。
可月连笙紧张地将书册捡起后却没有即刻将其塞回到架子上,只见她又是左右瞧瞧,确定没人后迟疑了好一会儿才终是下决心再一次将册子翻开。
邹氏虽没有与她说过这夫妻之事究竟是什么样儿,但邹氏却与她提过一提,道是这夫妻间的事儿很奇妙,尤其是在房中的时候,女人嫁了人后自然就会懂,再往后,邹氏便欲言又止了,只心疼地抚抚她的秀发,叹息道她这辈子怕是没法明白了。
月连笙其实很困惑,她从来不知道邹氏说的夫妻间的奇妙事儿究竟包括哪些,她只知道和她和夏温言相处很开心。
但是……
娘没有说过这奇妙事儿是不是包括睡觉的时候温言会抱抱她?是不是包括……前边在桃林那儿温言亲吻她的那种事儿?
可不管是温言抱抱她还是亲吻她,她心里都觉得甜丝丝的很开心,虽然很羞人很羞人。
那……娘说的奇妙事儿是不是也包括这书上写的和画的呢?
女人的好奇心向来重。
只见月连笙紧张万分地将手中的册子又打开了来,面红耳赤地将册子第一页上所写的东西认认真真地看了一遍,看到那附着的画时,她下意识地紧闭起眼,而后才慢慢睁开,却是匆匆看了一眼后赶紧翻到下一页。
她以为下一页不会让人再这般羞赧,谁知第二页所写所画较第一页更热辣更让人觉得羞,月连笙心怦怦直跳,她草草看了一眼后飞快地翻第三页。
她翻开第三页的时候她的手因为紧张与羞涩微微发着颤,她面上的绯红一直蔓延到了脖子根,她心里想着这第三页若还是如此羞人的话,她就立刻把书册放回去!
而第三页——
果然。
这第三页的内容她连草草看一眼都不敢,只是飞快地瞟了瞟后便急急将书册合上,紧着将其放回到架子上。
“连笙在看什么书?”就在月连笙将将要把书册放回到架子上时,夏温言温和的声音从旁传了来,已然近在身侧!
月连笙顿觉心慌意乱,心一惊手一抖,那本是要放回架子上的书册从她手中滑落,又一次掉到了地上!
而且好巧不巧的,书册掉下来的时候竟是兀自翻开了一页!
月连笙傻眼了,像一个偷东西被抓了现行的孩子似的呆住了,惊慌得一时间竟忘了自己在做什么,更忘了弯下腰将书捡起来!
月连笙在看书本就让夏温言觉着有些诧异,因为在谦逊园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