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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禟看他们跪得笔直就拍拍儿子的脑袋瓜,满是赞许模样。
亲爹没见多心疼,一众叔伯心疼坏了,就连老四回去都感慨来着,说平素看着不着调,倒是比预想的还要懂事,胤禟这仨儿子当真聪明,可惜没见当爹的费心教导,只怕要糟蹋上好的天赋。
太子回府之后看了看自家弘晔,瞧着没老九府上三个侄儿那么通透,也还是机灵,好生教养,往后应不会辜负他当爹的一片苦心。
感慨完毕,太子就使人给胤禟送去两盒御用的活血化瘀除湿药,让他抹上推拿推拿,这几日跪得太多,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下着雨湿气重呢。又说这药配得温和,给小侄儿用些也无妨,控制好用量就成,还说兄弟们都明白九弟妹不容易,让他也别太拼了,小娃娃生得嫩,为争口气跪伤腿不值得。
太子自打不钻牛角尖,整个人就通透起来,他能不知道三岁奶娃有多少心智?再聪明也想不到这里来,摆明是胤禟拿的主意。
换做别的皇子,都是先疼儿子再疼福晋,宁可听些闲言碎语也不能让儿子跪坏了根基。
胤禟根本就是反过来的,他对富察氏当真没话说,疼入骨血了。谁要是当面说一句就能和你翻脸,天王老子拖不住。
可怜小侄儿跟着遭罪。
……
有句话叫,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虽然点子是胤禟出的,三个小崽崽都很乐意,只要想到这样就能让额娘少遭诟病他们跪着也感觉有滋有味,一点儿不勉强。
一开始是辛苦一点,第二天康熙发现孙子们又来了,跪得比谁都笔挺,他既心疼又欣慰,让老九别糟蹋奶娃,赶紧把人带回府去,却听阿满脆生生开了口,说本来做曾孙子就该给老祖宗跪,他们额娘又没法来,为人子替母下跪也是理所应当,如何能回?
这话是出府之前跟亲爹学的,他记性当真好,哪怕对其中含义一知半解,至少这几句全给默下来了,康熙听了心里越发熨帖,他感觉胤禟这几个儿子同皇额娘之间就像他当年同太皇太后,他太明白那种心情。
想到这里,他就没再拦,而是让梁九功拿了三个软和的蒲团过来,让乖孙子跪那上头,那之后就轻巧多了。
诚郡王看康熙吃这套,也想学,可惜没给儿子坐好思想工作,带来那几个阿哥比阿圆他们大不少,却跪得很不踏实,时不时的动一下,这就是活生生的画虎不成反类犬,康熙满心不喜,回头就训斥了老三。
说他不敬祖母,太后薨逝他还拿这个做戏就为博个好名声,内心之凉薄,由此可窥一二。
本来十四还遗憾呢,遗憾自个儿尚未大婚膝下无子,否则也能学起来。
不得不说,胤禟虽然文不成武不就真本事没多少,歪点子当真多,他还总能讨上头欢心,真是个能耐人。十四这头好一通感慨,回头就听说老三挨了训,心道这种事果真还是走前头才能讨好,跟在后头总有逐利之嫌。
同一件事看在不同人眼里真是天差地别。
十四怎么都不信胤禟并三个小侄儿是真心实意在做这种事,和他同样想法的也不少,暗地里多少人竖起大拇指,九阿哥能封郡王还得瑞这个封号当真不简单,他太会把握机会了,高!实在是高!
外头的闲言碎语宝珠一句也没听,听说儿子替自个儿送太后娘娘去了,她心里还是很欣慰的,每天等阿圆他们回来,宝珠都亲自监督他们上药,哪怕其实没跪出多少淤青,还是每天都搓了药膏。
那药膏倒不是太子送来的,还是富察家家传的,她娘家世代都是武将,满门武将,对跌打损伤格外有心得,达春三岁就跟着扎马步,打了好几年基础,这些年他没少擦药,那药经过几代人认证,很好使的。
这些事,嬷嬷都看在眼里,她日日在心里默念,让太后别走得太快,睁大眼看一看,九福晋是好的,小阿哥也至纯至孝,太后没看走眼没疼错人。
嬷嬷一路送梓宫入土,回来之后将另一份遗物送去恒郡王府亲手交给胤祺,听胤祺缅怀了一通,之后才将这一份送到铁狮子胡同,也就是从这时起,她彻底离了深宫,往后遵从太后意愿,一辈子守着九福晋,替她掌眼府上的事,替她照顾小阿哥。
听说嬷嬷就在府上住下,往后就跟着她,宝珠挺高兴的,以后想起皇祖母有人能陪她聊几句,再有……府上的小兔崽子的确是越来越多了。
大的才两三岁,又出来俩小的,这俩小的还和大哥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想也知道不是安生的人,往后当真有得闹腾。
宝珠随口一嘲,结果一语成谶,刚生下来那会儿不觉得,到满月,小阿哥就长开了很多,那时看着就不太妙,满百日之后,小不点看着同辰泰当真一模一样,达春过来了一回,看见小表弟就懵了,懵了好一会儿才扭过头去看他娘:“额娘额娘,阿玛缩水了!”
他娘险些喷了嘴里的茶。
这蠢货!净瞎说!
“那是你表弟,不是你爹!”
听得这话,达春还耿直的摆出狐疑脸,只差没直说我人小你别骗我……谁家表弟长这样的?
宝珠她大嫂懒得和蠢儿子解释,就打发达春一边玩去,同宝珠闲话起家常,本来想说同辈几兄弟真坎坷,先前想看好人家,结果因为胤禟禁足半年,让准亲家排队打退堂鼓,他们后来另择了品性上佳的,正要定亲,太后殁了,跟着就是国丧三月……这亲事当真一波三折。
话出口之前,她想起太后的心腹嬷嬷如今到瑞郡王府伺候小姑来了。
这话当着天冬半夏等人说不妨事,当她面说就不合适,她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心道好事多磨。
哪怕出了国丧,这个冬依然没多少喜气,康熙悲伤过度,他吃不好睡不香,看着清减了很多……也有好消息,这几个月朝中大小事几乎都是太子经手,太子拿了注意之后也会到御前听他指点,一开始还有些问题,到现在已经非常妥帖了,胤礽已经不是瑟缩在他羽翼之下的雏鸟,他是展翅翱翔的海东青。
这几年,康熙太累了,本来还有些担心胤礽能不能肩负起重任,既然他已经证明了自己,康熙也坚定了一开始的想法,他准备在五十整寿时宣布退位,扶太子登基为帝,自个儿过几年清闲日子。
掰起手指头算算,也就还有半年时间。
第162章 禅位
这半年; 说长也长; 说短很短。
胤禟刚给宝珠过了生辰; 刚给他爹备了份五旬重礼,刚送出手还等着挨夸呢,迎面一天惊雷; 康熙在朝会上提起他准备退位; 这不是在同众大臣商量; 而是例行告知。
那些个有野心有图谋的朝臣全慌了手脚,排排跪下恳求皇上三思; 说什么龙体康健,五旬就退位委实太早些。
太子并一众皇子都跪在御前,然而康熙心意已决; 他本来就有些岁数; 再加上最近几年天灾人祸不断,并且他还满怀悲痛送走了嫡母; 以至身子骨亏了很多,来看诊的太医不怕触怒龙颜,直说这么不爱惜自己恐将折损寿元; 康熙早先就冷了心; 看太子威仪越盛器宇非凡; 做事更是滴水不漏,觉得是时候让位于他。
内心里多少还有留念,开口之前他反复斟酌过,真正说出来反而轻松很多; 那点犹豫也消散了个七七八八。
御前跪着这么一大片人,有多少是纯粹的挽留呢?
他们之中半数都是被突然的决定杀了个措手不及临时想出缓兵之计,拖时间罢了。
康熙从来爽利,不是会瞻前顾后的人,他很快就发下禅让诏书,亲自将皇权移交到最引以为豪的儿子手中。胤礽登基之后连发几道圣旨,首先改元天福,表明自己能登帝位一来承皇天眷顾,二来肩负着他阿玛的期待,他在这道圣旨上用一二百字将康熙皇帝从头到尾夸了一遍,跟着自谦一番,表了决心说定当不负所托。
改元是其一,之后还有大赦天下,册封百官,广封兄弟,大封后宫。
想当初胤禟稀里糊涂封了贝勒,后来稀里糊涂封了郡王,而眼下他已经是瑞亲王了。这回胤誐跟着封了郡王,封号敦,没错,就是敦厚的敦。
这封号当真天地良心,再衬他也没有。
倒是胤禟,就指着这一买卖能把瑞字儿换掉,圣旨下来之前他还去找皇帝二哥聊过人生,建议说取刚毅勇武啥都成,瑞什么瑞呢?
新登基的天福皇帝并没有采纳他的建议,他委实没那么大胆,不敢撤皇阿玛给老九的封号。
胤禟满怀希望进宫,垂头丧气回了府,不知情的还当他挨了削,背地里嘀咕说看吧,皇帝爹和皇帝哥到底不同,爹能忍你,当哥的还能忍你?又不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
后来的事狠狠打了这些人的脸。
新皇登基之后,做兄弟的为避讳都要改名,简单地说,皇帝叫胤礽,这胤字其他兄弟就不能用了,纷纷改作允,唯独有一个例外,没错,就是老九。
新皇允他不更名,还是叫胤禟,只这一点就看出他二人关系非比寻常,接到这样的旨意,胤禟非但没半点惶恐,还乐颠颠的谢了他二哥。这名他从出生就用起,这么些年都用习惯了,乍然说要改,还真不顺口,这样就挺好,皇帝二哥英明!胤礽新登基,跟前一堆堆的事,懒得同他废话一句,只是问他还想不想在工部待着,照胤礽的想法,老九颇有才干,换去吏部刑部这些地方也挺好,尤其吏部,掌管天下文官的任免考课升降勋封等等,是非帝王心腹不能进的关键部门……能交给胤禟,他放心。
然而胤禟并没有兴趣,他出门之后闭上眼也能走去工部衙门,他对工部感情深厚,非说那头适合他发光发热,让二哥考虑考虑把老八老十调走。
工部庙小老八发挥不出才能,至于老十,让他待这儿真就只能喝一辈子茶了,他人是蠢,武功还成,有一把子力气,去八旗军营里练练也好,或者搁巡捕衙门去……这两样都比在工部消磨时间好多了。
胤礽就想起几年前,老十大婚之后,皇阿玛给他派差遣,原本是想把人丢兵部去的,他俩吵着要去工部会师,怎么眼下嫌弃起来?
想到这里,胤礽就顺便问出口来,胤禟也回了,他就坐在南书房里,吃了两口点心,又拿茶水漱了漱口,方才回说:“那会儿生怕搅进乱局里,哪敢往机要部门去?”
这么说也没错,胤礽颔首:“朕知了,九弟去吧。”
胤禟正要退下,新皇又想起来,他去过放在一旁的锦盒,让新上任的太监总管拿给胤禟,胤禟双手接过,然后就打开盒盖看了,他眉一挑:“二哥允我不更名,我就够遭人恨,这如何使得?”
胤礽跟着一挑眉:“谁说是给你?这是给九弟妹的,你二嫂自打搬进坤宁宫比在东宫那会儿还穷极无聊,弘晔也总吵着要他九婶,你把这牌子拿给九弟妹,让她常进宫来。”
“不是我多嘴,这玩意儿哪能随便给?二哥你这心够大的。”
胤礽心说这牌子有没有都拦不住她,九道城门都在马武的掌管之下,要放进个人来还不容易?胤礽是相信她不会乱来,假使她真要乱来,防范再好也没啥用啊,不若少一点套路多一点真诚。
这些话他没明说,左右胤禟也想得到,他只提醒说有空多来陪陪皇阿玛,他老人家做了太上皇心理落差总是有的,需要一些时间来习惯,这段时间有儿孙绕膝就好过很多。
胤禟颔首应了:“左右我是个闲人,时间大把的有,就怕反倒把皇阿玛气着。”说完没等皇帝二哥喷他胤禟就脚下抹油走人了,他回去就连锦盒带令牌一并交给宝珠,让她贴身放好,巴掌这么大一块牌子,进出宫门畅通无阻,这玩意儿端叫一个贵重。
宝珠不解其意,二嫂想见她使个太监传话来便是,哪用给这个。
胤禟心里有些猜测,也没多说。
该怎么说呢?
一来是怕身份变了感情也疏远寡淡了,给这个表明个态度,还是一如往常的意思。
二来就是坤宁宫,作为皇后寝宫尊贵程度毋庸置疑,可那实在不是个好地方,建成至今住进去的无一人得以善终,当然也可以说是巧合,再有身为皇后的确是活靶子,下场不好也不稀奇,这种玄之又玄的事其他人信不信都不妨事,住里头的人心里总有点慌,再加上太子方才登基,东西六宫妃嫔不多,宫里头少了点热闹,心里就更容易发毛。
皇后发自内心的盼着宝珠多进宫,最好是把小侄儿全带上,宝珠也没辜负她,后一日就带上俩小的去了。宝珠过去的时候,十来个妃嫔齐聚坤宁宫,在听皇后训示。
要紧事说得差不多,她们正在闲聊,就有小太监匆匆进殿,通报说瑞王妃来了。
皇后先前还摆着威仪,听得这话脸上就浮出笑意来:“没眼力劲儿的东西,还不快请。”
宝珠有些日子没见瓜尔佳氏,看她还同往常一样,就松了口气,正想给皇后娘娘行个礼,瓜尔佳氏已经迎上来,牵着她坐到自个儿身边:“九弟妹同我最亲厚不过,何必多礼?”
“今时不同往日,二嫂如今可是皇后娘娘。”
“那也是你二嫂子,这些年我受你多少恩惠,你这样岂不是折煞我?”
就这几句,结结实实惊着一众妃嫔。
她们早知道皇后同九福晋走得近,没想到有这么近,怕是嫡亲的姐妹也赶不上。方才这位新上任的皇后娘娘还在同她们摆架子,打扮的雍容华贵凤仪天成不说,表情也冷淡得很,看着在笑也不达眼底,句句话不离本宫……眨眼之间,她就这么平易近人了,众妃嫔冷眼看着还不习惯。
她们正在腹诽,只见皇后摆摆手:“都退下吧,有什么要紧事来日再说,别杵这儿碍着本宫同九弟妹闲谈。”
……
……
人前人后两张脸,真他妈能耐啊!
宝珠顺着看过去一眼,目光正巧同淑妃相遇。
这位淑妃娘娘便是从前的太子侧妃李佳氏,她当下挤出一抹笑,宝珠也不过略微颔首,她让二嫂挽着胳膊,没能起身相送。
等这些个莺莺燕燕全退下去了,瓜尔佳氏就彻底放松下来,她舒一口气说:“做皇后比从前在东宫还累人,心累。”
宝珠笑道:“二嫂的心情我倒是蛮能理解的,就连我们爷都有人肖想,莫说皇上。”
瓜尔佳氏摆摆手:“不说这个,咱们说点有意思的,我听闻老四后院那位董鄂格格殁了,正好就在皇阿玛发下禅位诏书当日……当初我总不明白她在打什么如意算盘,放着九福晋不做,没名没分也要跟着老四,如今才让我品出点儿味儿来。”
就那么巧,太上皇退位当日你受刺激没了。
能是为了什么?
明摆着她以为老四有戏,结果彻底没戏了呗。
又想起她最近一年身子骨极差,太医说是心病,这下全对得上了。
瓜尔佳氏当真不知道是谁给她的错觉。
老四好像从来没争过。
……
宝珠只是听着,没插嘴,人人都觉得她应该膈应董鄂氏,总同她说起这号人的下场,事实上,她浑不在意。哪怕是同届秀女,后来多少有点摩擦,她也没把对方搁心上过。
第163章 变化
全然不将董鄂格格搁在心上的也就只有瑞王府这两位主子了; 别家可都在苦中作乐看老四的笑话; 还有人暗地里感慨说; 真想不到他也有争位之心。
方才嘀咕一句,就听身边人反驳说:“我却是不信的,雍亲王倒不是没能耐; 他实在太有能耐!假使真让他坐上那位置; 刽子手要歇口气都难; 菜市口得有一茬茬人等着掉脑袋。”
想来还真是!
老四就是众皇子里头最嫉恶如仇的一个,他既严于律己同时也严于律人; 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
这种人司刑是一大幸事,错案冤案能少好些,让他来管理整个国家就坑了; 就一个结果:逼死别人顺带累死自己。
所以说; 那位董鄂格格到底怎么回事?
是误信了谁的闲言碎语?还是犯了癔症?
……
当日她听闻康熙帝禅位,太子登基; 改元天福……登时一口气没提上来,跟前伺候的丫鬟抚背的抚背,还有人嚷嚷着请太医; 却已经没必要了; 她就这么送了命; 殁时正靠在榻上,因为难以置信她双眼圆睁,那模样委实骇人。
立刻就有人通报福晋,乌喇那拉氏亲自走了一趟; 迈过门槛就看见董鄂格格死不瞑目的样子,眼皮跟着就是一跳。
哪还用走近了看?隔着两丈远就看明白了。
她已然没了生气。
跟前伺候的嬷嬷赶紧扶住乌喇那拉氏,劝说:“奴才扶您出去吧,再往里去恐怕要冲撞福晋。”
乌喇那拉氏也感觉胸闷,就抬了抬手,嬷嬷会意,赶紧扶着她出去院里。
呼吸到外头的新鲜空气,她才舒坦一些,就吩咐人去通知爷,又使人给董鄂格格娘家递过话去,然后才招来伺候的丫鬟问是怎么回事。
那丫鬟知道什么?她噗通跪下,紧接着就是好一通讨饶,倒是将过程带了一遍,说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