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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就黑了脸:“朕是这么教你的?你还敢说!”
“儿子怎么不敢说?后院那些女人不过两用,其一伺候主子,其二添丁。我看着她们就糟心,由她伺候能短寿十年,再说开枝散叶……福晋刚进门就开怀,又不是不能生,如今这样正好,人越多越不安宁。要是让那些心大的进了门,回头把我嫡子弄掉了,儿子找谁哭去?”
胤禟还嫌不够,又嘟囔说:“您怎么不说说八哥?我福晋好赖怀了,八嫂三年没下个蛋。”
没见过自个儿犯傻还这么理直气壮的,康熙噎了半天,然后就让他滚蛋。老九以前好好的,送谁去都接,睡完就丢不沉迷女色,怎么才三两个月就变成这样了!
康熙简直不敢相信马斯喀他闺女有这能耐,能让皇阿哥死心塌地待她。索性没准备让老九继承大统,往后不过是个闲散宗室,也罢。
怕的是回头让马斯喀听到动静又要来南书房哭。
“吩咐下去,马斯喀递牌子来一律不见。”
“起驾,去翊坤宫。”
第27章 乐事
康熙到翊坤宫后; 不疾不徐饮了半盏茶; 这才同宜妃说起正事:“老九是越发不像话了。”
宜妃还在拨弄手上的金护甲; 便听见这话,偏过头看向康熙,笑问:“那混球又做了什么惹皇上不高兴?”
“朕听闻富察氏不给丁点脸面打发了老八送去的人; 只怕她成第二个八福晋; 故探了胤禟的话; 看他的意思是谁也不入眼只想守着福晋一人……”
比起康熙,宜妃更了解两口子的事; 心说那是宝珠可人,什么刘氏郎氏连她一根头发丝儿都比不上,胤禟中意福晋不是理所应当?这话倒是不好直接说给康熙; 只怕他回头给老九塞一箩筐; 那不得把富察家得罪死?
宜妃端起茶壶不疾不徐给康熙斟满,就坐到旁边; 掩唇笑道:“皇上有所不知。”
康熙深知宜妃不是无的放矢的人,就让她说来听听,宜妃径自揭了胤禟的老底:“老九同太子等人吹嘘说; 他要让富察氏一年抱俩五年生下一打……有这样的目标; 看不上庶子也实属正常。再者说; 他不过才刚领了差遣,素来又大手大脚,若不是皇上接济早来翊坤宫哭了,真给他后院添人; 让正室侧室小妾一道生,那开销……他能见天去南书房闹您。让富察氏生就很好,富察家陪嫁不少,添妆更多,老九福晋手里捏着百多万两的银票,不都得用到小阿哥小格格身上?那要是小妾生的,他福晋能给掏钱?”
卧槽……这也够不要脸,老九就是这么打算的?打定主意坑岳父?让马斯喀出钱给他养阿哥?
这么想想还挺带感的。
女子的陪嫁属私产,夫家无权伸手,富察氏的嫁妆哪怕生十个八个也能养出花来,那得她心甘情愿养着。不是亲生的,不害你就是大善,让她掏出压箱钱来补贴,马斯喀能带着全族闹上朝堂,喷得胤禟抬不起头来。
当然皇阿哥也不至于穷成那样,倒是生得多了没福晋悉心照看要想养得精细才是痴人说梦,都养在奴才秧子手里,畏畏缩缩半点阿哥体面也没有,那还不如不生。
最重要的是,只要想到几年之后胤禟带着十几个和他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小阿哥来给自个儿请安,康熙就忍不住青筋直跳。
哪怕是皇帝,想到这里还是慌。
康熙原想让宜妃出面,她是富察氏的正经婆婆,做什么都方便。到如今,这念头已经打消了个彻底,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他端起茶碗抿了一口:“爱妃啊,这话是老九说的?”
宜妃叹了口气:“前头他来给臣妾请安,说如今还凑合,若是后院再进人,妾室又添丁,那他就准备自甘堕落做个商人给阖府上下挣口粮去。这女人家衣食打扮开销就大,再有庶子出生,他那点月例供不起,他也没脸为一群奴才秧子问您讨去。”
康熙吓得不轻。
皇阿哥为了养小妾庶子抛头露脸去经商……爱新觉罗家丢不起这个人!
原想逮老九过来训一顿,一琢磨后宫妃嫔的开销,人多了老九还真养不起。
嫡福晋有百多台陪嫁,娘家为她置办的东西就能用一辈子。小妾哪来陪嫁?金银首饰,珍珠翡翠,胭脂水粉,绫罗绸缎哪里来?不都指望老九?老九从哪儿生钱?
这问题有点严重啊,如此庞大的开销,旁的阿哥怎么供给?宫里赏下去的东西都换不来钱,多半还是摆着好看的玩物,这么大的差额如何填上?就靠他赏下去的那几个庄子?
那话是胤禟说的没错,宜妃听了只觉得好笑,没往深里想,康熙一琢磨,对哪个儿子都没法放心了,回去寝宫就让暗卫查。
查一查各府的进项与开销,这钱到底从哪来。
细数前朝,但凡不是储君,皇子成年之后都要往封地去,无诏不得离开。有封地就有进项,就不用忧心开销。本朝则不同,老祖宗打下江山之后吸取了前朝的教训,认为应将权力收拢在皇帝手中,皇子成年之后封王封爵,不给封地,不得随意离京。
这样,份例以及宫里赏下的那点真够使吗?
康熙惊出一身毛毛汗,只觉胤禟闹得好,若没这回的事,他还想不到这里来。
皇帝便是这样,爱欲其生,恨欲其死。这会儿康熙觉得胤禟哪儿哪儿都好,说话不讨喜那是为人直率,比那些口蜜腹剑内里藏奸的不知好到哪儿去,想起宜妃说,他那点份例不够使,多添个人都得指望福晋拿嫁妆养着,康熙就让梁九功传旨,洋洋洒洒夸了胤禟一同,封他为固山贝子。
接到这份旨意,看到太监捧来的赏赐,胤禟整个是懵的。
皇阿玛就是与众不同,让他气了一通还给赏赐?
胤禟将梁九功叫到一旁:“梁谙达你给我透个底,皇阿玛这是怎么了?竟然发圣旨夸我来!”
梁九功笑道:“也是机缘,九爷您立功了,详细的您大可问万岁爷去,奴才办完差事还得赶去回话。”
还是宝珠使天冬拿了赏钱:“公公跑一趟不容易,福晋让您拿去买酒吃。”
梁九功也没推脱,收下给九阿哥九福晋行了个礼,就带着人出去了。宝珠点了点康熙发下来的赏赐,然后笑盈盈看向胤禟:“皇阿玛今儿个找您过去说什么了?怎么就封了贝子?”
胤禟比谁都纳闷,皱眉想了半天:“皇阿玛说他准备给我赏两个人,我说我满心只有福晋,赏谁来都不多看一眼……难道皇阿玛让我满腔情意打动了,这才发圣旨来夸我?”
宝珠简直瞪圆了眼,没想到胤禟去皇阿玛跟前犯傻了。
“你真这么说的?”
“也不是全一样,反正就是这个意思。”
宝珠也纳了闷,难道说继八福晋之后,皇阿玛脑子里也进了夜香?还歌颂起伟大的真爱来了!宝珠好悬没吓着,她摇摇头把可怕的念头甩出去,吩咐冯全清点好赏赐登记入库,这才款步走到胤禟身边。
“爷是去酒楼请客?还是在宫里置办几桌席面?封了固山贝子是大喜事,总得热闹一番。”
胤禟将她搂进怀里,缓声说:“你如今怀着身子,没得为这事受累,我去外头招待兄弟,你置办一桌席面请妯娌几个聚聚便成。”
宝珠就搂着他的腰,往他胸前蹭了蹭:“爷对我真好。”
自从诊出有孕,宝珠就使人新鲜做了胭脂水粉,让胡太医看过说没什么妨碍,纵使如此,只要不出门,她也很少擦。这会儿便是一张素面在胤禟怀里磨蹭,如今已是五月,一天天热了起来,闻着脂粉味就嫌闷,宝珠倒是干净清爽,看着她就舒心。
胤禟搂着宝珠坐下,让她侧身坐在自个儿大腿上,捏了捏宝珠秀气挺拔的鼻尖说:“不对你好还能对谁好?咱们是夫妻。”
宝珠真想对她阿玛额娘说,这男人,是嫁着了。
分明是她任性,胤禟却把什么都担下,将她护得滴水不漏,满京城里再找不到更好的人。
听说胤禟封了固山贝子,各宫都使人来道喜,兄弟们也没忘记送份礼来。宜妃更是高兴,因着心里痛快还多用了小半碗饭,见了谁都笑眯眯的。
有人欢喜就有人纳闷,说真的,他们怎么也想不明白康熙是受了啥刺激,或者说胤禟立了什么功?从来都是一道儿封赏,今儿个竟然单独惦记上他,狠狠夸了一通,还赏下金银并珍宝若干。
虽然说前头的都是郡王贝勒,贝子没多尊贵……可重点不是身份,是上头的心意,这背后到底有什么门道?
老十来问,胤禟照原话说了,然后就惹来一顿哄笑。
“九哥你别和我说笑!那可是咱们英明神武的皇阿玛,不是八嫂子!你不纳妾不要庶子,他没削你还给封了贝子?我再蠢都知道你在逗我。”
然而胤禟没笑,他就那么看着胤誐,把人看得心里发毛,胤誐咽了咽口水:“……该不会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用得着骗你?我还没想明白。”
胤誐满心想着完了完了,皇阿玛让八嫂子上身了。他竟然褒奖起九哥一片真心,不仅没往后院塞人,还感动得一塌糊涂发了赏赐。
看样子是大实话,可怎么就跟做梦似的。
也就是对着老十,胤禟才说了大实话,旁的兄弟来探他就是笑,一问三不知。
很快,阿哥们也顾不上打听细节了,他们发现,一向不讲究的皇阿玛竟然在后宫里提倡节俭,还让四妃以身作则。几乎是同时,他训斥了老大老三,让他俩切莫耽于享乐,又夸赞了老四,说他为国为民一片赤子之心。
分明是胤禟搞的事,黑锅让胤禛背了,胤禛思来想去,皇阿玛夸他其一是讨债颇见成效第二是他平素节俭……这么想,就放下心来,往后更是变本加厉,将那些好吃好喝哭穷想赖账的蛀虫往死里逼。
又过了几天,惠妃可算想起禁足在家抄写女戒女德的八福晋,将人放了出来。郭络罗氏第一时间回了趟安郡王府,责问他们缘何给胤禩送人,这趟闹得很不愉快,郭络罗氏满身怨气回来,脑子里满是那些话:让她别再胡闹,多把心思放在胤禩身上,不要惹事……
怎么?做嫂子的还不能给弟妹立规矩?
她做什么还得看富察氏的脸色?
呵。
毕竟吃了大亏,郭络罗氏虽然憋着气,还是消停了一段时间。再者说,胤禩早已分府出去,胤禟还住在阿哥所,两人又不是同母兄弟,宝珠给宜妃请安,八福晋侍奉的是惠妃,要想碰面也不容易。
宝珠就安心养胎,赶着将夏衫做好,在五月下旬将它送给了胤禟。
胤禟收到就立刻上身试了,料子很舒服,感觉不到线头,穿着既松快又英气,那海东青气势逼人,穿出去让兄弟们看了好一阵羡慕,直问是那个绣娘做的,听说是宝珠的绣功,更是羡慕。
各家福晋都会给爷们做些东西,小至福袋,大至锦衣……哪怕都还不错,同胤禟这件也不能比。
即便是苏杭的绣娘,也不能做得更好,马斯喀那混子竟有个这么好的闺女,难怪她可人疼。
这年夏天来得早,彼时,天已经很热了,那身夏衫正派上用场,胤禟穿着最透气也最舒心,他每每想起福晋的好就觉得成亲真是太棒了,真不懂旁人怎么说人生三大乐事是升官发财死婆娘。
宝珠是畏寒的体质,体温偏低,很是耐热,这样的天儿她连香汗也没一滴,同往日一样清爽。倒是胤禟,近来越发喜欢搂着她睡,好似搂着就解了暑气,打心底里凉悠悠的。
哪怕什么也不能做,他俩还是日日睡在一块儿,这样过了几天,胤禟交代内务府的管事,把他的冰盆送去翊坤宫,给额娘使。宜妃问过之后,听说内务府并没有多给老九,就寻他到跟前说话。
“额娘又不是那些低位妃嫔,冰盆很够用了,往后别再送来。”
胤禟摇了摇头:“皇阿玛正提倡节俭,今年的份例比往常只少不多,额娘哪能够使?”
宜妃满心感动,还是不收:“那也不能热着我儿。”
“额娘有所不知,宝珠她素来畏寒,身子偏凉,儿子搂着她比摆上十个八个冰盆还舒心,真用不着。”
宜妃啧啧称奇:“竟有此事?”
胤禟又是一番解释,还让赵百福回去请宝珠过来,给摸了摸手,宜妃才信了,直夸他儿子儿媳孝顺,做额娘的享福。
康熙听闻此事,又是一番夸赞,说胤禟纯孝,累得众阿哥争相效仿,可问题又来了——
送吧,自个儿不够使;不送吧,又被兄弟比下去了。
那还能怎样?又不能正大光明去买,让底下人孝敬呗。
这事宝珠倒不知情,因着怀孕,她近来越发挑食。从前爱吃的好些东西都吃不下,闻着味儿就嫌腻。瞧她肚子里揣着蛋还不长肉,胤禟很担心了一段时日,变着法哄她高兴,又从宫外淘了好些开胃的零嘴回来,让太医看过才送到宝珠跟前。
他费了这几多心思,还是很见成效的。
宝珠哪怕没胃口,看胤禟满脸担心思及如今不是一个人,忍着腻味进补。到六月间,她略长了些肉,肚子还不明显,倒越发贪睡了。
第28章 纵容
从五月末到六月上旬宝珠都是困过去的; 看她用膳都能睡着; 胤禟很不放心; 请胡太医每隔一日过来诊脉。
胡太医脾气贼差,惹毛他谁也不给脸,为人却很耿直; 就喜欢和有钱人做朋友; 尤其爱从别人家“借”名贵药材; 用以支持他专研更高深的医术。
对他,外界风评很是极端; 有人不以为然,也有人觉得这样挺好。
胡太医是国手黑心,半点不仁; 却很讲义气; 你赞助他一根百年紫参,哪怕半夜子时求上门他也跟你走; 且医术十分高超,啥病都能治,是个医道全才。
宝珠怀上之后; 胤禟就问宜妃讨了几样康熙赏下来的名贵药材——三百年首乌; 百年灵芝; 高丽参等好几样,用锦盒装好,让赵百福送去给胡太医。
换做旁人,还未必高兴; 多数人重名,让九阿哥亲自跑一趟比送再多东西都好使……胡太医偏不吃那套,他将几只锦盒逐个打开,闻着浓浓药香就感动得眼泪哗哗直流,拽着赵百福猛夸胤禟。
“九阿哥就是爽快,老夫从来喜欢同爽快人交朋友!你回去告诉他,我保证尽心,”说着还回屋拿出个细瓷瓶,随手递给赵百福,“这个你拿回去,让福晋收好,置于阴凉处便成,磕着碰着动了胎气就用一丸,但凡不是直接落胎都能救回来,老夫用尽珍贵药材制成,统共得十丸,给装了五丸,保福晋无忧。”
赵百福依稀听过胡老的传言,说他空有医术却无医德,见死不救是家常便饭,哪怕十万火急他也能不疾不徐喝一碗茶再跟你走,平素就会奉承达官贵人。
……这还真不是污蔑。
索性胡太医是怎么个人同他无关,只要办好爷交代的差事便成。赵百福将瓷瓶仔细收好,赶紧回宫,将其交到胤禟手中,又将那番话照原样学了学。
胤禟使了个眼色,让他交给宝珠的贴身大丫鬟天冬,天冬不识医理,又递给半夏。半夏拔开瓶塞细细嗅过,点了点头:“奴婢瞧着是好东西。”
宝珠就笑道:“就给你收着,保不准真能用上。”
半夏躬身从厅内退出去,准备将瓷瓶放回厢房,倒是胤禟,听得这话就牵过宝珠的手,使她手心向上,拍了拍。
“能不用最好,不可胡言。”
宝珠心知胤禟近来多紧张,就牵着他衣袖摇了摇:“我错啦,你别恼。”
瞧她可怜兮兮的模样,胤禟哪里气得起来,就把人抱在怀中,叹口气说:“我长这么大都不知道什么是怕,如今可算知道了。”
听他这么说,宝珠心里难受,就回过身伸手拦住胤禟的腰,将脸埋在他怀里,闷声道:“我往后一定忌嘴,不乱吃,不瞎说,好好照看我们儿子,让他平平安安落地。”
胤禟低头就看到她弧度优雅的脖颈,又看到乌黑发顶和摇摇晃晃的银步摇,流苏一路垂到宝珠白皙的脸颊上,胤禟心生痒意,就伸手在宝珠脸颊上细细抚摸:“我白日里得去工部做事,能陪你的时间不多,别让我担心。”
宝珠就着他的动作,拿脸蛋往他手心里蹭了蹭:“知了,安心。”
……
听说固定给宝珠请平安脉的是胡太医,富察家会意,也给他送了不少珍藏的药材,胡太医将胤禟和马斯喀四兄弟当做至交好友,逢人便吹嘘,说九阿哥出身高贵却能体恤下臣,听说他的难处,给予了不少帮助。又说马斯喀对待朋友就是豪爽,分明是正一品大员,却能与他把酒谈天,不像某些人眼高于顶。
胡太医每回来给宝珠诊脉都是满面红光,逢人便笑,吉祥话几大箩筐,不只是报平安,根据怀胎的时日以及具体情况他还会给些建议,多用什么,少食什么,哪些万不可碰。
宝珠也听说过这位太医的性情,接触之后觉得他是难得的实在人,拿了好处便事事上心。
胡太医对胤禟以及马斯喀等人的吹嘘听到别人耳中简直一言难尽。
到底是谁势利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