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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禟一边品茶一边看她纠结,看够了美人颦眉的模样才叫她别担心,有办法。
假如说,宝珠预先知道他想的办法,保准能打消去赏灯的念头。胤禟蔫坏,事先没说,只是请了个手艺人来教他扎花灯,胤誐过来的时候,他说是学会了,正拿竹篾打框架。
坐一旁看了会儿,才出声问说:“九哥你做啥呢?”
胤禟将竹篾编出造型,以棉线固定,忙得很呢,听胤誐说话头也没抬,随口回道:“在给福晋扎花灯,等上元那日,爷准备带她去逛灯市,提着正应景。”
听得这话,胤誐眼前一亮,也说要给其其格扎一个,叫胤禟简单教过,就着多出来的竹篾,有样学样做起来。
胤禟为了给宝珠惊喜,叫她带儿子去翊坤宫陪额娘去了,自个儿关上门忙活。他原想扎成莲花模样,在中间放蜡烛……忙活了半个时辰没任何成果,就连框架都没打起来,更别说糊纸上色。
人家建议说叫他做成普通灯笼模样,上色的时候取巧,给画得好看些便成,胤禟不答应,之后又尝试做玉兔,失败,做锦鲤,同样失败。
他终于承认自己没那能耐,放弃了复杂样式,选择以数量取胜,给糊了三个金元宝,还写上“招财进宝”“恭喜发财”“财源广进”。
将三个元宝花灯叠起来,怕风吹着将灯笼烧了,他还在里头用上了透明玻璃,这花灯入手就比别人家的沉。
胤禟点来看了看,还真像模像样的,他这才吹了蜡烛,叫赵百福仔细些收起来,别让福晋提前看见了。
和他相比胤誐更省事,他做了个球,给涂成青色。胤禟原以为他能画出点有意思的,结果就这么完事儿了,问他做的啥,说是中了毒的元宵……
可以的,这很元宵。
胤禟忍耐再三,到底没憋住,笑出声来。直叫胤誐千万别改,就这样送给十弟妹,照原话说。
先前胤誐说他也要去逛灯市,胤禟还不乐意结伴,这会儿他改了心意。有对比才有伤害,自家的元宝花灯是别出心裁了一些,比这个中了毒的元宵好太多了。
宝珠带着三个活祖宗陪宜妃说话,她还不知道胤禟造了什么孽,上元那日,胤禟连工部也没去,他起了个大早,从晨间就在期待入夜。宝珠难得早起,亲自去小厨房做了两碗桂花馅儿的元宵,用过之后,就叫胤禟把他扎的花灯拿来看看。
胤禟还藏着掖着,他这样,宝珠越是好奇,她满脸期待的看过去,胤禟险些没顶住,关键时刻他机智的岔开了话题。
“天渐黑咱们就出宫,灯市通夜不歇,叫你看个饱,看个够。”
“阿圆阿满阿寿怎么安置?”
这就问到点子上了,胤禟捏捏宝珠的耳垂,忽而贴近了笑说:“等到傍晚,你把三个臭小子喂饱了就给他送翊坤宫去,叫额娘照看一晚。”
宝珠侧过头,瞥他一眼:“叫额娘带着咱们儿子的确不哭不闹,若夜半饿了又如何?”
胤禟衔着她圆润的耳垂,咬了咬:“那还不简单,你顺道挤一碗奶送去。”
有一刹那宝珠是懵的,意识到胤禟说了何等无耻的话她双颊猛的爆红,反手就拧了胤禟一把:“人家说九贝勒胤禟玉质金相风度翩翩,真该叫他们来看看!这臭不要脸的是谁?”
胤禟半点不以为耻,他在宝珠脖颈间亲了亲,说:“爷占福晋便宜,对福晋臭不要脸,谁管得着?”
宝珠眼含春水妩媚的瞧他,她心里甜甜蜜蜜嘴上却说:“灯市年年有,来年再去好了。”
胤禟捏着她白皙细嫩的手儿把玩,随口应道:“灯市的确年年都有,来年恐怕去不成。咱们夜夜欢好如胶似漆,想来不多时又能叫你怀上,来年上元节,不是怀胎十月便是正当临盆,或者就和如今一般无二。好福晋你想好了,真不去?”
旁人羡慕宝珠驭夫有道,实际上呢,胤禟才是能耐的那个,他总有办法叫宝珠妥协。
譬如此刻,渴望终于战胜了羞意,宝珠心里很是懊恼,她一口叼着胤禟的食指,泄愤似的磨了磨牙,然后气鼓鼓的说:“你赶明就搬出去自个儿睡,这三个小混蛋懂事之前我才不生,谁爱生谁给你生去!我说儿子咋那么会耍无赖,原是跟你学的!你混蛋!”
胤禟就是个能屈能伸的,关上门尤其没底线,叫宝珠咬了一口,还心疼说别咯着牙。
又执她右手,往自个儿脸上拍了拍。
“我混蛋!我该打!心肝别恼!瞧你这样爷就心疼!”
第54章 事端
照胤禟所说; 瞧着天渐黑; 宝珠就将三个儿子喂饱; 又忍着羞窘挤了一盅奶,而后亲自跑了趟翊坤宫,将小兔崽子送去额娘那头。
自从得了皇阿玛准许; 允他十五带福晋赏灯猜谜; 胤禟就求过宜妃; 托额娘帮忙看顾一晚。宜妃还笑骂他客气,别说照看一晚; 哪怕日日送来也省得。
眼瞧着儿子壮实些了,宝珠就总带他们去翊坤宫,出门坐软轿; 下轿走不了几步就进房; 冷不着他们。
因着常见面,三个小的已经将宜妃认熟了; 见着她要不嘿嘿笑,要不就伸手索抱。叫嬷嬷带着,时间短还行; 时间长了他们就闹腾。叫宜妃带着就好很多; 长时间不见宝珠他们也转着脑袋找人; 却不会哭个不停。
宜妃对三个小孙子十分上心,胤禟托她照看一晚,她就叫嬷嬷开库房将胤禟幼时睡过的小床翻出来,倒是宽敞; 正好能用。扫去灰尘之后又洗了一遍,擦去水珠,再铺上软和的棉被,他们睡着就很合适。
宝珠将儿子放进小床里,又同宜妃唠了两句,她反倒不着急,倒是宜妃频频催促。
“你自打嫁进皇家,没多久就开怀,生下来又叫小阿哥绊住,能出去逛逛也好。遇上什么乐子赶明再来翊坤宫同额娘说说,这会儿就别耽搁了,赶紧去吧。”
宝珠盈盈颔首,宜妃目送她出去,然后才去小床边看孙子。
自翊坤宫出来,宝珠还回去换了身衣裳,她穿上浅藕荷色的旗装,配同色旗鞋,银簪子倒是没换,给配了一副银荷花耳坠,她妆容画得素淡。含珠唇,远山眉,肤若桃花含笑,眸似汤汤春水,真真是清丽无匹。
她坐在绣墩上,由着天冬补妆,从银镜里就看到愣怔的胤禟。
宝珠勾唇轻笑,胤禟就回过神来,待天冬描完最后一笔,他摆手叫人退开,自个儿上前去,拿起特地挑出来那副耳坠,作势要替宝珠戴上。
他生怕戳伤了宝珠,动作很是笨拙,眼神却很坚定,坚定又认真。
将两个耳坠全戴上,他又亲自取了浅藕荷色白狐毛滚边斗篷来,替宝珠披好,仔细系上带子。
胤禟牵着宝珠走出房门,赵百福就提着胤禟亲手扎的元宝花灯候在一旁,宝珠见到那连成一串儿的金元宝,就侧过头去瞄了瞄胤禟,他很不自然的看向一旁,不多会儿又回过头来瞅了瞅宝珠,想看她中不中意。
宝珠从赵百福手中接过花灯,比从前阿玛买的沉一些,同房里那牛角角雕宫灯差不多重,她拿到眼前看了看,那字迹很眼熟,不就是胤禟亲笔题的?
宝珠左手叫胤禟牵着,右手提着已经点上的花灯,抿着笑看过来。
她眨了眨眼说:“这灯做得不如我阿玛买的精巧……”
胤禟就黑了脸,就要伸手来夺,宝珠又道:
“可是我喜欢。”
赵百福近距离围观了一出川剧变脸,胤禟方才还是阴云密布,这会儿已经晴空万里。
爷真是疼福晋如命。
花灯是天黑了才好看,灯市也是入了夜才热闹,便是因此,胤禟并不着急。
他扶着宝珠坐上软轿,自个儿也跟着坐上去,从她手中取了花灯,还是叫赵百福拿着。嬷嬷颇有眼力劲儿,赶紧呈上手炉,胤禟试了试温度,觉得正好,就给宝珠递过去,叫她捧好。
软轿摇摇晃晃往外走,胤禟也不催促,就同宝珠说说话聊聊天。
哪怕过了年,寒气也还没腿,白日里还稍暖一些,到傍晚气温骤降,一入夜更是冷得发抖。宝珠是畏寒的人,叫胤禟裹得严严实实的,半点也不觉得冷。
软轿行至宫门前,胤禟取出皇阿玛给的令牌,从容出宫。甫一出来,就见宫门口停了两辆马车,宝珠认得其中一辆是自家的,她正想问还有谁同去,另一辆的帘布就掀开了,胤誐一步跃下,转身又将其其格扶了下来。
因着老九老十关系亲近,宝珠也同其其格吃过两回茶,其其格是蒙古人,出自阿霸垓右翼旗,属漠南蒙古。这一只同满族皇室走得很近,常有联姻。
皇太极的窦土门福晋和囊囊福晋都出自漠南蒙古。
先皇的端顺妃也是一样。
康熙三十六年的选秀不过是走了个过场,胤誐的福晋早就定了是她,其其格用心学过满语,说得不算顶好,沟通没啥问题。她生得明艳,又是爽朗性子,同宝珠意外的合拍,听说宜妃赏过一条青玉鞭,兴致来了还说要切磋鞭法。
这会儿见了面,她先囫囵行了个礼,就到宝珠跟前来,小声说:“上回咱们说好了,下次见面切磋一番,鞭子可带了?”
今儿出宫是去赏灯的,难为她还记得那茬,宝珠满心无奈,还是颔了颔首。
“但凡出门我都叫天冬带着,保不准就遇上哪个不长眼的,正好抽他。”
她是逗趣说的,说完自个儿都笑了:“好了好了,咱们先去逛灯市猜灯谜,上元灯会一年只得一回,切磋鞭法啥时不行?十弟妹你说呢?”
其其格喜欢热闹,早先听胤誐说着就很感兴趣,她果真把鞭子缠回腰间,拍手叫底下奴才将胤誐做的花灯拿来。只见底下人拿出一柄稍长的富贵玉如意,那玉如意上吊着乌溜溜一个球,还亮着光呢。
看过这个球,宝珠觉得她应该收回对元宝花灯的评价,那虽然不如老手艺人做得好,同这个宛若中毒的球比起来,已经相当走心了。
宝珠正想开口问,其其格已经介绍完了:“这是胤誐给我做的元宵花灯,九嫂你看看,是不是特别像?”
元宵花灯……
一语双关,还真有心了。
宝珠盯着看了一会儿,中肯的说:“做得挺好,瞧着还是紫薯的。”
说着她叫赵百福把胤禟做的拿来:“十弟妹来瞧瞧,这是我们爷做的。”
其其格笑得好不欢畅。
这个好,这个更像。
她俩笑着笑着就坐到同一辆马车上,一路过去说不完的私房话。
马车到灯市口停下,其其格耐不住,抢先一步掀开车帘,外头果然灯火通明,花灯列成长龙,一眼看不到头。其其格看入了迷,叫胤誐扶着下车,而后胤禟才将宝珠扶下车。
虽然已经入了夜,灯市上人很多,一路过去热闹非常。宝珠一手拿着花灯,一手叫胤禟牵着,边看边往前走,这一路过去她买了个童子花灯叫天冬拿着,又买了个莲花灯叫半夏拿着。胤禟眼尖,看到有做糖画的,就叫宝珠在原地等,让丫鬟侍卫都守着她,自个儿过去想做来讨她欢心,他前脚走开,后脚就出了岔子。
宝珠就站在原地看一旁的花灯,有个瞧着二十有多满身金银翡翠身姿妖娆妇人从后面走来,她身旁还跟了个通身气派的中年男子,已过而立的岁数,留着八字胡,冷眼瞧着有几分武将气场。
感觉不是普通人,宝珠又扫了他一眼,这一眼就惹上那妇人,朝这头呸了一声不说,还破口骂道:“狐狸精!”
看见宝珠提在手里的元宝花灯,她眼中鄙夷更甚,随手拿过一锭金,往宝珠跟前一抛:“能提着这种花灯出街,也不嫌丢人。”
宝珠深深地反省了自己,果真是太过深居简出了,堂堂皇子福晋叫人当叫花子打发。她朝天冬伸出手,天冬赶紧将青玉鞭呈上,宝珠手握鞭柄,朝着那妇人就是一抽,这一鞭势如闪电雷霆,径直抽她嘴上。
破破破、破相了。
中年男人赶紧扶着她,她脸生得嫩,一鞭下去,鲜血淋漓。
“敢伤我爱妾!”
“来人!把他们拿下,通通拿下!”
底下人刚围上来,就叫人抽飞出去,这回倒不是宝珠,是本来分开行动听到动静过来凑热闹的其其格……十阿哥胤誐就跟在她身后,一脸懵逼看着招呼人捉拿九嫂的隆科多。
灯市嘈杂,胤禟没听见争执声,他听见清脆的鞭响才回头一看,登时就气炸了。
隆科多?!
好,好得很。
胤禟再顾不得糖画,黑着脸往宝珠跟前去,隆科多没机会认识宝珠和其其格,可他第一时间看到胤誐,看到这位,就感觉不太妙,又看到九阿哥胤禟满脸阴云密布朝这头来,不详的预感成真了。
宝珠才不是什么善良大度的人,她没给隆科多大事化小的机会,拿旗鞋踢了踢地上那锭金元宝,一抬头就告了状。
“爷你去哪儿了?你不在我叫他们给欺负了!”
“她说我是狐狸精,伤风败俗!还说我在大庭广众之下提着个俗不可耐的元宝花灯,也不怕让人笑掉大牙!她拿金元宝砸我,叫我拿上赶紧滚,别在这儿碍眼!”
天冬半夏都是愤然不满的表情。
冯全有点想笑,他憋住了,关键时刻没拆福晋的台。
本来,若是叫隆科多看到赵百福,兴许能认出来,可赵百福揣着钱袋,他跟着胤禟买糖画去了,可苦了隆科多……没有一点点防备就掉进天坑。
他还是替爱妾四儿心疼,不过已经顾不得计较那一鞭子,只想把这事了结,胤禟显然不准备轻易放过。他仔细安慰了宝珠,然后才冷笑着迎上前去:“隆科多大人好大的体面,带着个不上台面的贱妾也敢诋毁皇子福晋,辱皇家尊严。我福晋心善,听她满口喷粪只赏了一鞭子,本贝勒却没这么好说话,这事没完,咱们走着瞧。”
隆科多这个爱妾的大名满朝文武都听过,她敢公然和嫡福晋叫板,叫嫡福晋不好过……这么威风八面全是隆科多宠出来的,关上门作威作福没人管,出来还不知天高地厚,真是活腻了。
胤禟连多说一句都欠奉,牵着宝珠就要走,倒是其其格,跟上去之前又赏她一鞭子,给她打了个左右对称。
李四儿哭着叫隆科多替她做主,可这又不是佟府,他隆科多还敢和两位皇子对上?
第55章 告老
两位阿哥拂袖而去; 隆科多在追与不追之间犹豫了一瞬。这会儿赶上去负荆请罪或许还有缓和的机会; 否则梁子就结大了。
可叫他在热闹非凡的灯市上低声下气给人赔罪; 他拉不下这个脸,又看四儿脸上两道鞭伤,这张如花似玉的脸被抽得鲜血淋漓; 他也顾不得犹豫纠结; 抱着爱妾疾步往街口去; 他小心翼翼将人放上马车,自个儿也跟着上去坐好。
“赶紧的; 回府。”
“拿本老爷的名帖去,请太医。”
这晚,佟府忙成一锅粥。隆科多福晋娘家姓赫舍里; 与孝诚皇后沾着亲; 她早就明白自个儿只剩下嫡福晋的体面,从来没想着同那贱妾争宠; 一心只盼儿子出息,她能靠的就只剩爱子。听说老爷带李四儿去逛灯市,赫舍里氏眉头也没皱过; 又听说他们当街冲撞了九贝勒爷以及九福晋富察氏; 她心中爽快至极; 恨不得大笑出声。
这些个烂心肠的总会有报应,人在做天在看呐。
他隆科多仗着自己是皇上的表弟,张扬跋扈,这回就踢到铁板了; 对当今而言是表弟亲?还是儿子亲?
且不说九阿哥胤禟背靠号称是后宫常青树的宜妃娘娘,只他福晋,就能逼死这对贱人。
说起来,赫舍里氏已经颇长时间没出去走动,但凡需要出面,隆科多都叫李四儿代替她。饶是如此,富察家的威名她也听过。
手撕同僚算不得什么,不拘是谁都敢怼上就很能耐了。
更有意思的是,他越不怕得罪人,皇上就越信任他。马斯喀这么怼天怼地怎么都不像是能结党营私的人,哪怕他有心想要误入歧途,被怼过的同僚见着他就咬牙切齿,才不屑与之为伍。
再加上马斯喀领皇命从来都痛快,又总能圆满完成,康熙对他的容忍度很高。觉得他忠心能办实事就行了,至于疼闺女……本就不是错,哪怕过分了些,人无完人嘛。
尤其每回他搞事,最后都能利国利民,康熙近来已经调整好心态,他觉得看马斯喀作天作地也挺有意思的。
赫舍里氏倒不知道这么多,她只知道明儿一早叫富察家得到消息,九福晋她阿玛又该去求见皇上了。哪怕隆科多再疼她李四儿也没用,除非真能大事化小,否则佟佳氏阖族能撕了这女人。就李四儿那身份,连良妾也算不上,她是隆科多从别人手里抢来的贱妾,仗着得宠,关上门能算个人物,推开门出去随便谁都能收拾她。
佟府大管家紧赶慢赶往太医院跑,可他命不好,今儿个坐班守夜的正是胡老。
胡老近来忙着专研马斯喀送来的方子,今儿个也到很晚,方才打了个盹儿就叫人吵醒了,刚睁开眼那人拖着他就要走。
真是好久没见过如此不懂规矩之人!
胡老刚醒来,脾气正坏,猛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