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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斗-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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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怎么爱人,我就想学着好好爱你。”

    “可我每向你进一步,你就退一步。我进三步,你就倒退两步。有时候我想,哪怕你只是站着不动,只要我努力,总有一天我也能走到你身边去的,可你现在这样,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单是她私自落胎一事,证据确凿,就足够叫她这个皇后进冷宫再不见天日了,但他终究舍不得,关键是不能死心,非要问上一句:“上官露,你心里头喜欢的人,究竟是谁?”

    上官露垂着头,有气无力道:“我喜欢的人,早在我出嫁的那天就死了。”

    他道是崔庭筠,果然是崔庭筠!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他不会叫那个男人死的,这样他们才可以较量,不像现在,他注定输给一个死人。

    李永邦痛苦的长叹:“皇后真是运筹帷幄,算无遗策啊,朕自愧不如。先是嘱咐太医院不建档,没有记录,连个可以追索的凭据都没有,孩子没了,谁都不能把你怎么样。又教人赖到内侍局头上。朕就奇怪,为何近来所有的事情几乎都是围绕着内侍局的?现在想来,原来都是皇后在背后推波助澜!跟着在寿宴上把我支开,我还暗地里高兴,你愿意谅解我,事后想想可真是傻,我又自作多情了,我这样的举动在你眼里很可笑吧?最后再在自己的鞋子里放一根针又有多难?内侍局查不到,长乐宫查不到,最简单的办法其实就是贼喊抓贼,谁会想到是皇后自己动的手呢?!”

    “只是我不懂,你为什么非要这样折磨我?折磨我也就算了,伤的是你自己的身体,有意思吗?”

    上官露无所谓道:“我伤的是身,你伤的是心。身子养养总会好的,心却未必了。”

    “原来如此。”李永邦脸色灰败,“朕就知道。”

    他们前程往事像一条枷锁,将他的心层层捆住,但转瞬又松开,被风一吹,竟如齑粉般四散,了无踪影。

    他知道,自己不是常鳞凡芥,而是一个帝王,很多事情即使他不想,也容不得他不放手。

    他终于心灰意冷,长出一口气道:“如你所愿,朕不会再来烦你了。”

    “但有一件事,你大概不知道,瑰阳因为你,被罚在奉先殿跪着已经数日,她这般信任你,却叫你平白利用了一道,瑰阳应该也很伤心吧。”

    说完这话,李永邦扬长而去。

    炎炎夏日,清风微拂,最是暖和湿润的时节,然而他一走,檀香燃尽,空气凉凛,竟一如数前他们冷战时细雪无终的冬日。

 第70章 纱半遮

    一并带走的,还有明宣。

    小家伙看到李永邦气势汹汹的过来,还不让见上官露,止不住的哭闹,一边挥舞着两只小拳头,一边啜泣道:“我要母后,母后债哪里?”

    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让李永邦心烦意乱,终于明白过来上官露一直以来的用心——孩子是最单纯的,谁给他糖吃他跟谁走!本来一直是由他安排一班人手轮流照顾明宣的,奶娘和傅姆隔几年换一次,这样孩子以后对谁都不会产生过分的依赖。谁知道自他登基后,竟和上官露融洽了起来,明宣就经常放在她身边,后来干脆留在了她身边,而今就是留的太久了,到了非她不可,轻易不能分开的地步。要是再这么继续下去,这孩子长大以后对她的话岂不是唯命是从?——就像太后口中所说的那种情形,并非不会成真。

    如此一想,李永邦便硬起心肠把孩子一扛,径直带回了庆祥宫,他幼时住过的地方。

    凝香打了帘子进来,悄声道:“娘娘,陛下把小殿下给带走了。”

    上官露‘嗯’了一声:“意料中事。”

    外面的动静那么大,她岂会不知?

    “这时候满宫的妃嫔他一个都信不过,生怕别人拿孩子做筹码,太皇太后又年事高了,自顾不暇,相信不出一段时日,孩子应该会被讨到太后的宫里去。”

    “太后?”凝香吃惊道,“陛下怎么能把小殿下交给太后呢?那还了得!”说完,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不敢置信的看着上官露,半晌道:“娘娘,您……您该不会一早就知道吧?或者说,是您安排的?”没待上官露回答,就自顾自道,“难怪!难怪那个刘琨会半道上把您给供出来,您当日故意把证据留给他,好让他来指证您。可您这都是为什么呀?哪儿有人自己害自己的!”

    上官露哼声一笑:“证据?他若懂得忠心二字,不把那张方子拿出来当护身符,我一定会想法把他捞出来保住他的命。可惜啊——”上官露不屑道,“还证据?屁的证据!他若信我,这份证据就是太后找人仿冒我的笔迹而做的,他若不信我,那就是我阴毒狠辣,谋杀了自己腹中的胎儿。一切都在他的一念之间。”

    “可是……”凝香纠结道,“奴婢觉得娘娘您对陛下的要求真的太高了,这不能怪陛下,事情到了这个份上,刘琨有证有据的指证您,陛下就算心里一万个愿意相信您,也说服不了旁人,顶多只能把这件事压下来,不叫大家察觉罢了。再说,没了孩子,除了您之外,陛下最伤心。人在伤心的时候,哪还有什么判断是非的能力?”

    上官露沉默了很久才道:“大概是吧。”她垂眸苦笑,“可我就是这样的人,怎么办?我改不了,我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子。他说他爱我,那就得接受我的全部,包括我的缺点,哪怕这些缺点他深恶痛绝,其中甚至有违背他原则的地方,否则——那就不是爱。他又凭什么在我跟前谈一个‘爱’字,他也配?”

    “凝香。”上官露唤道,“我问你,你若心仪于一个男子,你会因为他性格冲动就不爱他了吗?你会因为他并非出生世家豪门或者富贾,只是一介平庸布衣就不爱了吗?”

    凝香苦哈哈道:“娘娘您又不是不知道,奴婢是‘人刀’,不能谈什么儿女私情。除非是主上的命令。但是……”凝香顿了顿,“奴婢觉得娘娘说的对,先前是奴婢把问题想的简单了——假如是我爱上一个人,那他不必是王孙公子,他若是的话也没法子,唉,他姬妾成群也好,生性风流也好,我要是不能全盘接受,就只有放弃走人。可他若是平庸之辈也无妨,我并不介意与他住茅草屋,吃粗糠饭,反正只要我自己喜欢就好了。”

    “这不就结了。”上官露道,“可见一段感情里,终究是女人付出的比较多,愿意接纳和包容。男人却总是要求你合他的心意,你必须这样,必须那样,你一旦不是他们理想中的,就得接受他们的切割或改造,不肯妥协的下场只有一个,被抛弃。可这种‘有条件的爱’,怎么能叫爱呢?”

    上官露叹了口气,“大抵真如你所说,是我要求太高了吧。别说他是皇帝,就是普通人,也未必能做到。”她恹恹的斜靠在紫金八宝绣龙凤的迎枕上,嘟哝道:“凝香,你觉不觉得是我太任性了?以前每次我这么说起的时候,崔先生就罚我抄《女诫》,说我不安分。我这么不安分,他为何还把我送进宫?这不是和他的说辞自相矛盾嘛……”上官露的眼底闪过一丝委屈,“一个个都口口声声的说爱我,结果一个利用我,一个从来不信我。我是孤星入命啊,这辈子守着一堆腐朽的荣华富贵,在锦绣地狱里过活。”

    凝香听了心底酸酸的,世人都恨不能生在皇家,憧憬宫中生活,想要飞上枝头做凤凰,又有多少人知道这红墙里的痛苦和寥落?她‘嗯’了一声:“王孙公子倒还没那么打眼,顶多就是女人多了一些,要是有手段的,叫他一辈子只你一个,也不是不可以。他又不用担负江山社稷。可娘娘的处境就不一同了,陛下身居九重,您是他的身边人,您没法要求他眼珠子只盯着你,也没法要求他为了你赴汤蹈火,更不能你要江山,他就给你江山。真要这样的,就是一个昏君了。唉,当陛下的女人,那就是他肯为你摘一朵花,你就要感恩戴德了。”

    上官露扁着嘴道:“我不会要他的江山的,但要是有这么一个人,肯拿江山来换我,我倒是觉得他挺可爱的,昏君我也愿意跟他。”说着眼眶红起来,“怎么没让我碰着昏君,倒碰上一个浑球!”

    凝香道:“娘娘,您有没有想过,不如干脆实话对陛下说了算了。”

    上官露像看个傻子一样看她:“他会信吗?”

    凝香郁闷道:“不试过咱们怎么知道不会呢?”

    “总要试过才知道呀,您和陛下有什么话,通通摆上台面上说清楚不好嘛!”

    上官露摇头道:“自古伴君如伴虎,你以为你和盘托出他就会照单全收?算了吧。如果你不信,非要去撞南墙的,你大可以去试,你去告诉他明宣的事,你看他会不会信?!”她无奈一笑,“我敢打赌,他一定反过头来愈加坚定的认为是我要抓着孩子不放,以期有一天好把持朝政。”

    “凝香啊……。”上官露苦口婆心道,“三人成虎,众口铄金。明宣名义上是我的孩子,可在所有人的心里,他并不是我的孩子,我只有想办法先把他先送走,让那个傻子看清楚了,在他的身边,到底是谁要利用明宣,谁要把持朝政,他才会知道我这里是安全的,乖乖的把孩子给我送回来。他就是这么一个傻子。他脑子进水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以为你好好的跟他说他就能听?”

    “也许这两年我们会艰难一些,但在不久的将来,孩子会回到我身边,我们能获得主动权,占据更有利的位置,因此今次这件事,是不得不让步的。”上官露眼眶湿湿的,“更何况,你也知道那孩子留不下来……”

    凝香担忧道:“可为什么非得是太后呢?奴婢怕太后对小殿下不利呀。”

    “不会的。”上官露对此倒是很笃定,“太后为了证明我是大奸大恶之徒,一定会变着法子的讨好明宣,将他的的生活起居照顾的井井有条。而且有他在,陛下就会定期去太后宫里探视孩子,于太后而言,明宣不是烫手山芋,而是求之不得的金笸箩。至于为什么是太后……呵!阖宫还有谁比她更符合上述的条件呢——既不惜一切的想要扳倒我,又有能力真的左右后宫和前朝的局势。华妃固然是野心勃勃,但她很会察言观色,不会兵行险招,兄弟也不在京里;仪妃好大喜功,说些好听的话,给她面子就够了。谦妃性格摇摆不定,易受别人唆摆;除此之外,位份低更不可能了,皇帝就是把孩子交给她们,她们也不敢要。只有太后,年轻寡居,成天介没什么事做。皇帝傻乎乎的以为自己能一手拿捏的住内侍局和陆家,他没有想过,同样的,陆家也是最能搅动风云的。我在慈宁宫里对太皇太后说的并非假话,想要彻底铲除陆家,把这根刺拔得干干净净的,绝对不能是我亲自动手,必须是陛下。”

    上官露说的多了,不由轻轻咳了一声,凝香赶紧上前替她抚了抚背脊道:“娘娘总是这样,要赢的时候,就会先让几步棋,好蒙蔽对方,让人觉得胜利在望了,然后您在一口鲸吞。可娘娘总是用这般厉害的招数,奴婢怕有一天您真的会陷自己于万劫不复的地步。”

    上官露喘过一口气道:“只要你按我说的去做,就不愁没有翻身的日子。但眼下有个当务之急,你得赶紧送刘琨去见阎王,到时候死无对证,他便会认定太后才是导致我滑胎的幕后真凶,不但如此,更阴毒的让整件事看起来是我自己做的,以夺走明宣去抚养。还有——”上官露看着她,戏谑道,“你是他送到我身边来的,他还当自己是你正儿八经的主子呢,估计过一会儿就要来找你秋后算账。你先打点好自己要说什么吧。”

    不得不说,上官露当真料事如神。

    李永邦前脚才走,凝香忙完手头上的活计,后脚就有人来传话了,说是陛下召见,在未央宫等着她。

    凝香抱着破釜沉舟,英勇就义的悲壮心情跟在宫人们的身后一路去了。

 第71章 求不得

    未央宫分勤政殿和鸾仪殿,勤政殿是皇帝平日里处理政务的地方,鸾仪殿是就寝的地方。不过自先皇起,勤政殿里便设有卧间,李永邦不在后宫的日子,通常都歇在勤政殿。

    “姑姑,到了。”宝琛提着云纹宫灯,一路送凝香到门口。

    凝香吸了口气,推开门,垂着头不吭声往里走,地上的金砖打磨的光可鉴人,她如同行走在湖面上一般,能见到自己的倒影。

    直走到屏风宝座上端坐的那人身前不远处才敛神站定,跪下行拜礼道:“奴婢参见陛下。”

    勤政殿里,除了皇帝之外,李永定也在。

    两兄弟似乎刚发生过争执,正僵持着,谁也不理谁。

    桌案前的大缸里摆了一摞的冰,为了美观,冰被雕成一座宝船,船上有伶人吹拉弹唱,侍女翩翩起舞,群臣举杯饮宴,仿佛在庆贺太平盛世。只是融化了之后仅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

    气氛尴尬,凝香只得又道了一句:“参见淳亲王。”

    李永邦气哼哼的指着凝香道:“朕的话你不信,这可是皇后身边的人,不信你可以问她。”

    李永定把头撇向一边:“她一定专门拣你爱听的说,反正你罚瑰阳就是你不对。”

    李永邦扶额道:“朕也不想罚瑰阳,你以为罚她去那里跪着朕就不心疼吗?她又不是什么无干紧要的人,她是朕的嫡亲妹子,就是想着她平日里太淘了,性子没个收敛,大大咧咧的以后不知要闯多少祸,今次是被卷进皇后的事里头,以后要是还有人打她的主意,把她拉到什么漩涡里,那可怎么办?总不能老仗着公主的派头糊弄过去,最后落得个坏名声。朕想着让她去奉先殿静一静也是为了她好。眼下水落石出,不是已经将她出来了吗?”

    “你说的好听。”李永邦气道,“瑰阳才多大的孩子啊?皇嫂小产大家都不想的,你生气、伤心我们都可以理解,可你非说是瑰阳闹得,你想过她的感受没有?你以为你罚完她就没事了?我告诉你,这种事有心理阴影的!你罚了她几天,她就哭了那么些天。现在人虽然是出来了,却还认定了是自己的错呢!你也不想想,你自己在这个岁数那样顶撞母亲,父皇和母亲都没让你去跪奉先殿呢!她一个小女娃哪里受的了?孩子爱玩爱闹是常性,她跑去湖边怎么了,怎么了!你不说一班下人没看好公主反倒说是因为她害的皇嫂小产了,我说你这个当哥子的你心里过意的去吗?难道她不去湖边皇嫂就安然无恙了?照我说,那鞋子的针摆明了就是有人要害皇嫂,和瑰阳去不去湖边没有半拉关系。你当大哥的就该保护好瑰阳,作为丈夫,就该保护好皇嫂,结果你既没有尽到大哥的责任,也保护不了皇嫂,你最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自我检讨。这宫里有人一而再再而三的于你的眼皮子底下对皇后动手,你居然还好意思赖瑰阳……”

    “说到底……你就是偏心那些狐媚子。”李永定小声嘀咕道。

    “放肆!”李永邦大手一拍桌子。

    李永定昂着脖子道:“我说的不对吗?!”

    “那个赵氏,在父皇大礼的那天,要不是仗着你的威风,她能蹬鼻子上脸?还敢动手动脚的欺负公主!亏得皇嫂及时挺身而出护住了妹妹,否则瑰阳现在可不是脑袋开花那么简单了,指不定摔出什么好歹来!你跟我说这样疼惜瑰阳的皇嫂是个心机叵测的人,没事往自己鞋子里放针刺自己,你觉得我会信吗?那天你也听到了,太医帮皇嫂把腿抻直了,皇嫂叫的多凄惨,这该有多疼啊!谁吃饱了饭没事做让自己遭这种罪。至于你说的皇嫂设局弄掉腹中的孩子我更是不信了,毋宁说皇嫂对明宣,皇嫂待我和瑰阳都是极好的,怎么可能对自己的孩子倒痛下毒手?好吧,咱们退一万步,就算真如你所说,皇嫂为了栽赃太后专门害了她自己,那也没那么容易让你发现吧?我相信凭皇嫂的智慧,她能有一百种方法不让你知道是她干的……。真是的,皇嫂那么好,你却不懂得欣赏。”

    李永邦讥诮的睨了他一眼:“所以啊,指望你是指望不上了。我还是带瑰阳走吧。咱们兄妹两个上封地去,从此天高海阔,管你宫里什么人什么鬼,都扯不到咱们头上。”

    “胡闹。”李永邦道,“封地里是有宝藏啊还是有美人呐,你老那么念念不忘的。自己跑去躲懒不算,还非要把瑰阳带走,她堂堂公主,身份尊贵,就是一天到晚在外头野才会那么没规矩,当留在京里好生教养着才是。”

    “我不管。”李永定蛮横道,“我就是要带瑰阳走。”

    李永邦气的怒视着永定,真想打他一顿板子,他终于体会到他当年用这种态度更父皇说话,父皇该有多气恼了。可是父皇能打他板子,他却不能打弟弟,只有忍气吞声的让着永定,谁叫他是老大?

    长兄如父,一直以来,他都没能做一个好的表率,再对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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