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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早就知道。
看样子,她得庆幸自己的主动承认。
屋里,夜离将两人的对话听得真切。
也就是这时,她才恍悟过来,难怪当时这个男人对陌篱殇的死表现得如此淡漠。
原来,竟是这样。
外面巧黛的声音继续。
“其实,三爷的计划中,也包括挑拨爷跟夜离的关系。三爷说,那夜他跟爷在书房,夜离就在外面偷听,所以,他故意说要爷除掉张硕,最后,还跟爷说,若爷不放心,也可以杀了他。他诈死,他让张硕中毒,他认为夜离绝对会怀疑到爷的头上。因为牵扯到张硕的生死,夜离定然也不会坐视不管,定然会将爷指证出来,夜离是爷的女人,她的指证比任何人都有可信度,不仅可以陷爷于孤立无援之地,更可以直接让爷坐实那些罪行,谁知道……”
巧黛顿了顿,面纱下的唇角落寞地勾起。
“谁知道,夜离对爷竟是信任如斯,不仅没有与爷对立,还几次出面为爷辩驳,甚至……甚至还当众揭穿了三爷扮作沈孟的真面目,这一点,怕是三爷到死都没想到的。”
屋内的夜离微微抿了唇。
心里面却是说不出来的感觉。
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也怀疑过。
只不过每一次怀疑,她都自己说服自己,他不是这样的人。
而且,她发现,感情真的能惑人心智。
她出面为他辩驳的几次,在真相还未出来的彼时彼刻,其实都是昧着良心。
她却还是不假思索地这样做了。
所幸。
所幸没有铸下错误。
只是,她真的没想到,陌篱殇的算计算到这种程度。
巧黛此时说这些,无异于伤口上撒盐,凤影墨又该难过了吧?
她真的搞不懂,一个亲自从嗷嗷待哺的婴儿养大成人到今日这般,就算不是亲生骨肉,也不至于像是有着血海深仇的仇人吧?
陌篱殇对凤影墨的行径,分明比对待一个仇人更狠、更绝、更无情。
他怎么就做得出来?
夜离只觉得心痛到不行,可她知道,比起切肤之痛,他定然是她的百倍千倍。
只是,他习惯一个人承受,或许心里已经千疮百孔,面上却依旧波澜不惊。
往往这样的人,活得更苦,也活得更累。
她摇头,无声叹息。
“我还能继续追随爷吗?”
外面巧黛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夜离眸光微微一敛,屏住了呼吸,凝神静听。
片刻之后,才听到凤影墨的声音低缓响起。
“我没有噬颜丹的解药。”
巧黛一怔。
其实,夜离也同样一怔。
这完全答非所问嘛。
但是,很快,巧黛就苍白了脸,“爷就是这样看我的?”
与此同时,夜离也明白了过来。
汗。
真是个毒舌啊毒舌。
话说得如此不留一丝情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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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有些小小铺垫,然后出来最后的真相,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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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4。【284】可笑的是,竟然是为了我
“我说的是事实。”
凤影墨没有正面回答巧黛的问题。
巧黛又不是不识趣之人,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便苍白着脸告辞謦。
夜离站在窗边,望着那抹缓缓离开的背影,心中滋味早已不明凡。
要说细作,巧黛真可谓是她见过的最有能耐的细作,既是陌篱殇的人,也是凤影墨的人,还做过太后的人,甚至还曾是她大哥的人。
这世上怕是再也找不出第二人。
************
是夜。
霓灵推开书房的门,一股刺鼻的酒味扑面而来,霓灵皱眉,扬目看向发屋内,就看到烛火下,趴伏在书桌上的男人。
果然不出所料。
从宫里回来后,张硕一直沉默不语,回到府就说自己想一个人静一静,只身去了书房,让任何人不得打扰。
霓灵用了晚膳,沐浴好,都未见他出来,不放心,所以就过来看看。
他竟然在酗酒。
记忆中,他是大哥时几乎滴酒不沾,后来是张硕时,只是听她姐说过,喜欢去万花楼喝花酒,可是,自她认识他后,她却从未见他酗过酒。
从屋里浓郁的酒气,以及她推开门,他都没有任何反应来看,显然喝了不少,人已经醉了。
心中一疼,她走了过去。
将书桌上歪倒的空酒坛扶起来,她试着唤他:“张硕,张硕……”
男人没有动,嘴里却哼哧哼哧的,一副很难受的样子。
霓灵知道他难受。
无缘无故冒出一个亲生父亲。
而这个亲生父亲坏事做尽,甚至还杀了他的亲生母亲,却是只为了他能登上皇位,结果还在他的面前,死于非命。
死的人倒是一死了之,一了百了了,留下他承受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切。
这世上所有事都可以选择,唯有出身不能。
不管愿不愿意,不管接受不接受,骨肉亲情是谁也否认不掉的事实。
“张硕,我扶你回房吧……”
霓灵轻轻推了推男人。
毕竟书房不是睡觉的地方,虽然是夏夜,可能不用担心会受凉,但是,这样趴伏着太过受罪,而且保不准他醒来又继续喝。
霓灵躬身,作势想要将他扶起,他却忽然缓缓抬起头。
醒了?
霓灵被他眼中的赤红吓住。
浑浑噩噩地看了她一会儿,似乎终于将她认了出来,口齿不清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霓灵本来想说扶他回去休息,但是,当目光触及到书桌上还未喝完的另一坛酒时,忽然改变了主意。
“一人独饮多没意思,我过来陪你一起喝。”
霓灵一边说,一边提起那坛酒,然后又拿了两个喝茶的茶盏,倒满。
一杯递给张硕。
虽然醉得不轻,但是能将她认出来,说明还没有失去意识,张硕目光混沌迷离地看着她,显然有些意外。
没有接。
霓灵便将杯盏放在他的面前。
然后执起自己的这杯,想要跟他碰杯。
“来,一起!”
张硕皱眉:“你不能饮酒!”
他的舌头微僵,声音黯哑又有些含糊。
“我为什么不能?”
“你在吃药,酒会坏了药性……”
“坏了就坏了,反正吃了那么久的药,现在还是白发不是,所以,也无所谓了。”
说完,举起杯盏就要饮,被张硕扬臂一挥甩落。
“嘭”的一声杯盏跌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说了不许喝就不许喝!否则……前面的治疗全部……前功尽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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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虽在酒精的作用下,张硕有些语不成句,但是那口气却是霸道得很。
霓灵垂目看了看自己被酒水溅湿的鞋面,唇角轻勾:“你在意的到底是我能不能喝酒,还是我的头发能不能变黑?如果我的头发再也变不回去了,如果……”
“我说过,不论你是黑发,还是白发,不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在意的只是你这个人!”
没让霓灵的话说完,张硕已经蹙眉将其打断。
非常难得的一口气说完,显然有些不悦。
而霓灵却没有作罢的意思。
“我凭什么相信你?”
张硕只觉得头痛欲裂,抬手捏了捏作痛的眉心,略显疲惫地开口:“你到底怎么了?”
她很少会如此咄咄逼人,更别说无缘无故。
“没什么,就是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我忽然有了一些质疑。”
“我什么样子?”
“曾经我们被以为是亲兄妹的时候,你跟我说,我们离开这里吧,离开京师,离开后幽也行,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你只是我的张硕,我只是你的夜灵,不管世人怎么看,怎么想,生前遭天打雷劈也好,死后入十八层地狱也罢,你都认了,你都愿意,不是吗?既然如此,现在又为何在这里借酒消愁、麻醉自己?你到底在纠结什么?纠结三爷是你的父亲,他做了那么多坏事,你无颜面对世人?还是纠结三爷是你的父亲,你却在他一直到死,都没能喊他一声爹?可这些你不是不在意吗?世人怎么看、怎么想,天打雷劈也好、入地狱也罢,你都无所谓不是吗?”
张硕撑着沉重的脑袋看着她,微醺的目光中带着审视。
她竟然说出这样的话,着实让他意外。
“霓灵,这是两码事!”
“那也就是说,你终究还是在意的。”霓灵也回望着他,一瞬不瞬。
“是,我无法做到不在意,这跟你是黑发还是白发,我们是否是亲兄妹是完全不同的,就算你是白发,就算我们是亲兄妹,那只是我们两个人的事,跟其他任何人无关。而我父亲这件事,却伤害了太多人,牵扯了太多人,我如何能做到不在意?事情来得这样突然,我连说‘不’的权利都没有,我甚至不知道该感激这个父亲,还是该责怪父亲,该爱,还是该恨?他二十年如一日,处心积虑,杀人如麻,机关算尽,可笑的是,竟然是为了我……”
说到这里的时候,张硕忽然笑了一声,自嘲又无奈,“他竟然是为了我,一切都是为了我……”
霓灵眸色一痛,走过去,轻轻将他拥住。
终于说出来了。
是,她是故意的。
她故意激他,就是不想他将这一切一直郁结在心里。
“张硕,他不是为了你,他是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天下没有一个父亲为了儿子会将他丢给别人,也不会为了这个儿子杀死儿子的母亲,更不会做尽一切坏事却让儿子来背负,他不配做你的父亲,你无需自责。”
“可是他终究是我的父亲。”
“是,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但是,终究还是他是他,你是你,他也已经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了代价,你想得再多、纠结再多,也于事无补。”
张硕便沉默了。
霓灵收了收手臂,下颚枕靠在他的肩窝上,轻扬了唇角。
************
因为没了沈孟,丞相之位空缺。
凤影墨便让端王担了此位。
端王起先是拒绝的,用他自己的话说,他醉意山水,不爱朝政,后被凤影墨做思想工作,凤影墨说,这世上,他剩下的亲人不多,皇叔更是就端王一个,如今他初登帝位,希望端王能够帮他,所以,端王才不得不答应。
下了早朝,凤影墨又留了几个大臣在龙吟宫商量事儿。
几人正商量得劲头上,夜离忽然直直闯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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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5。【285】我知道了
几人正商量的劲头上,夜离忽然直直闯了进来。
商议被打断,几人都疑惑地看着夜离少有的气势汹汹的模样。
夜离进门就说:“我知道三爷最后附在你耳边说什么了。”
目光灼灼盯着新帝凤影墨,以及微微起伏的胸口无不在说明着她此刻心情的激动龊。
几人皆震。
凤影墨微微蹙了眉心。
“说什么?”
毕竟不是沉不住气的人,夜离似乎马上意识过来自己有些失态,抿唇静默了片刻,便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了另一个问题:“为何皇上迟迟不彻查当年钟家灭门之案?”
虽然情绪有所收敛,却依旧听得出是在逼问。
众人又都看向新帝。
凤影墨没有做声。
大家都是明白人,夜离这前后两句,虽仅仅两句,已经是信息量巨大。
陌篱殇临死前凑在新帝耳边说话时,众人也都在场,听完之后新帝的脸色从未有过的大变,众人也都看在眼里。
能让这个从不喜形于色的男人如此大的反应,定然不是一般的事情。
如今夜离这样一说,又这样一问,大家就自然而然地得出了一个结论。
钟家之案跟新帝有关,那日,陌篱殇死前附耳所说便是这件事?
大家都被自己得出的这个结论吓住。
不会吧?
可是看这小两口的表现,让人不得不往这方面深想。
沉默了好一会儿,凤影墨终于出了声:“大家正在商量事情,你先出去,等会儿再跟你说。”
凤影墨让夜离走。
夜离不依,非要凤影墨给个准话。
被逼无奈,凤影墨才不得不道出实情:“虽没有大张旗鼓,私下里却早已在查,而且张硕也去鹬鸵山去找当年救他的那位张神医了,想必会有所线索。”
夜离这才作罢。
************
很快,神医就被张硕接下来了。
还真如凤影墨所言,神医的确有线索。
神医说,当初救下张硕,本就是受钟彦所托。
为了张硕的安全,他还用药让张硕失去了记忆,并给张硕换了一张脸。
只不过张硕醒来问他之时,他骗了张硕,说自己是在一个桥洞下发现他的,他的脸被虫蚁噬咬毁容,所以,他才给他换了一张脸。
神医还说,凶手的信息就在那副写有密旨的字画之中。
在未央宫里,夜离见到了那位张神医。
是一个有着仙风道骨,一看就是世外高人的中年男人。
除了他,还有满满一宫的人。
因为看不出字画中的玄机,所以凤影墨召集了群臣,包括太后、襄太妃,以及当年宫里的一些老人,一起聚集在未央宫,看集思广益,能不能发现其中奥秘。
夜离跟霓灵是钟家的后人,自是也在其中。
张硕当然也在。
张神医先跟大家讲了一下当年的情况。
“我跟灵蛊派交情颇深,钟彦的妻子钟夫人是灵蛊派弟子,我跟钟彦因此结识,一见如故,成为至交好友。有一日,我忽然收到钟彦的飞鸽传书,说,‘速来京师,救走犬子’。当时我大惊,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一个‘速’字,一个‘救’字已然说明了问题的严重性,我一刻也不敢耽搁,连夜下山。”
神医的声音清润如风,朗朗入耳。
夜离轻凝了眸光,一一从在场的每个人脸上走过。
“但是,毕竟鹬鸵山离京师路途甚远,我马不停蹄,紧赶慢赶,却终究还是迟了一步,我赶到的时候,钟家已经出事了,一片血腥,场面惨烈,我找到钟彦,他已经被人剖腹,我用银针刺了他的心脉,让他最后一丝意识醒来,我问他谁干的,他已经说不出来话,看抖动的嘴唇,似乎是‘字画’二字,然后,又说,‘救卿尘’,就这两句,他就落了气。”
全场雅雀无声,所有人都听着。
“我当时还奇怪,明明我已经看到了钟卿尘(也就是张硕)的尸体。就算我被人称为神医,却也不是神,我最多也就是如同对钟彦一样,用银针让人恢复最后一口气,却也仅仅只是最后一口气,此气咽下便彻底死去,我如何救张硕?可当我听到脚步声躲起来的时候,我赫然看到另一个活着的张硕回来了,我顿时就明白了过来,原来钟彦让人顶替了张硕,当时情况危急,是非之地又不敢久留,便直接击晕了张硕,将他带走了。”
“我想了想,钟彦位高权重,一般人岂敢对他下手,而且他为官多年,朝中朋友也应该甚多,他为何不求助又近又便利的同僚或者他人,而要飞鸽求助于远在鹬鸵山的我,说明,此事肯定跟朝堂有关,安全起见,他不敢相信于那些人,另外,幕后黑手一定绝非等闲之辈,肯定身居高位,所以,钟彦才会舍近求远。”
众人纷纷点头,觉得不无道理。
凤影墨一身明黄,龙章凤姿,坐于正前方龙椅上,眸色深深。
夜离轻轻抿着唇。
太后静静而听,襄太妃眉眼低垂。
端王面沉如水,百官们聚精会神。
神医的声音还在继续:“也因为考虑到这些,怕凶手太过强大,又赶尽杀绝,我让张硕失了忆,并将他换了脸,让他变成了一张白纸,授他医术,并给他取名为张硕,寓意希望他慢慢变得强大。”
“张硕悟性极高,两年时间医术已是学得甚为精湛,考虑到他是肩负血海深仇之人,久住深山并不是长久之计,所以,我让他下山历练,反正没了记忆,换了脸,他也记不起从前之事,别人也认不出他来,也甚为放心。”
“我没想到的是,他竟然恢复了记忆,更没想到牵扯皇子之争。所幸,有惊无险,这些问题都已经解决了。今日主要是谈当年钟家灭门之事。”
神医一边说一边抖开从沈孟家中找到的陌篱殇拿过去的那副字画。
“当年,钟彦断气之前,我问他是何人所为,他告诉我字画,当时,我没放心上,也不知道什么字画,张硕失了记忆,更也未曾谈过这些,所以,就不了了之了。还是这次张硕去鹬鸵山找我,说起事情始末,我才想起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