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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婚典礼上,按照规矩,宣景帝的三宫六院,都该集体朝拜年少的新皇后,以示上下尊卑。
这场合盛惟乔等人是没资格亲眼看到的,但事后却听宫里传出消息来,说其他妃嫔都是老老实实到望春宫景韶殿上三跪九叩的,唯独舒氏姐妹,一个称病说起不了身;一个还要张扬,直接让心腹大宫女当着众人的面说自家娘娘前晚服侍天子太晚得天子叮嘱今日可以哪里都不去就在寝殿里休憩。
“两位舒娘娘这么打新皇后的脸,新皇后是怎么做的?”盛惟乔闻言,颇有些为孟碧筠担心,问着面前的桓夜合。
第二百八十三章 武安侯府的“意外”
桓夜合哂笑道:“还能怎么做?新皇后说,既然如此,往后诸妃嫔也都不需要到景韶殿请安了,反正她这人素来喜欢清静,最不耐烦许多人打扰的。”
“好像也确实只能这么说了!”盛惟乔叹了口气,舒氏姐妹那么得宠,连宣景帝的元后都被逼死了,何况孟碧筠这个才进宫的继后?
若孟碧筠还跟之前对付孟丽绛一样,一言不合就动手……只怕这继后分分钟要步上废后文氏的后尘了。
所以她只能忍。
不但忍了,还要顺水推舟的免了舒氏姐妹以及一干妃嫔从此以后的请安,如此既免得接二连三被舒氏姐妹挑衅,使得身为中宫的脸面荡然无存;也是向宣景帝示好,以防舒氏姐妹背后告状,增加宣景帝对继后的厌恶,从而在高密王与孟氏的勾心斗角中,倒向高密王。
女孩儿蹙了会眉,说道,“孟十四……噢,该说孟皇后了,皇后她内有太后庇护,外有孟氏撑腰,即使这会儿暂时对舒氏姐妹低头,也不必太担心往后。毕竟只要孟氏赢了,馨寿宫必定是她的。不过舒氏姐妹的做派却教人想不明白了,之前在不夜阁的时候,舒昭仪在众人面前炫示天子对她的宠爱,也还罢了,姐妹俩这会儿这么公然的给皇后难堪,就不怕孟氏同她们秋后算账吗?”
桓夜合曼声道:“兴许人家跟高密王早有约定了呢?”
盛惟乔见她这么说,笑了笑没说话:要是高密王府之前答应了舒氏姐妹的要求,将容清醉过继给宣景帝为储君,事舒氏姐妹如母,舒氏姐妹所以现在就站在高密王府这边,还有个说法;但这件事情既然在高密王妃的反对下没能达成,没有这一类的枢纽在,高密王这边也没表现出足以压倒孟氏的优势,舒氏姐妹为什么要这么早就做出选择?
她们就不怕事出意外,坑了自己吗?
“难道高密王府已经将盛睡鹤的身世悄悄告诉她们了?”盛惟乔心里默默想着,“本来高密王膝下只有两个男嗣,世子不可出继,次子容清醉既受到生母高密王妃的反对,又在碧水郡出了岔子,也被排除了出继的可能。如此高密王除非把人选挑到孙辈头上,否则就没有子嗣给舒氏姐妹做儿子了,这双方还怎么继续合作呢?只是有孟氏拦着,过继儿子都未必能够顺利,更遑论是孙辈了。但现在盛睡鹤即将恢复身份,高密王就多了一个可以出继的儿子,如果高密王妃不再次冒出来反对的话,凭着舒氏姐妹在天子跟前的得宠……八成这事儿还可以继续呢?”
就算高密王妃再次反对此事,老实说,盛惟乔觉得,未必有用。
毕竟盛睡鹤不是一次两次表现出对生身父母的冷漠疏远,甚至是憎厌。
如果这人当真想过继给宣景帝做储君的话,别说高密王妃反对了,就是高密王也反对,只怕都没有用……舒氏姐妹愿意就可以,说句不好听的话,从舒氏姐妹的立场考虑的话,继子越跟生身父母闹得僵,她们越乐意接受这么个“儿子”。
盛惟乔想到这种可能,心里倒是定了定,她还是比较希望盛睡鹤继承帝位的。
其他不说,至少这么一来,盛家应该不会有需要流亡海外的危险了。
当然盛惟乔也知道,帝位传承这么大的事情,没那么简单。
高密王府当年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样的恩怨情仇,对盛睡鹤这个嫡三子又抱着怎么样的态度,以及一直把盛家兄妹当成不说是自己人也是准自己人的孟氏,知晓真相后绝对不会善罢甘休……这些问题不解决,盛睡鹤出继宣景帝为储、将来顺理成章登基的路子就会被死死掐住。
她摇了摇头,没再继续想这事儿,转问桓夜合:“对了,你今儿个约我过来,是什么事?”
她们现在是在永义伯府的后花园里说话,乃是受桓夜合之请来的。
桓夜合请她们的帖子上写的理由是打算过个把月弄个诗会,因为盛惟乔是杏榜亚元盛睡鹤的亲妹妹,想必家学渊源,所以请她跟徐采葵这个杏榜十八徐抱墨亲妹妹一块过来参详参详。
实际上她们来了之后,桓夜合就把其他人打发去别的地方吃喝玩乐都可以,总之别来打扰她跟盛惟乔单独说话了。
盛惟乔有她之前“别拒绝我邀请”的提示,自然晓得桓夜合此举必有他意,此刻稍微听了点孟碧筠的事情,就直接问起了。
老实说女孩儿现在对于跟桓夜合见面很有点心情复杂,因为之前一直以为桓观澜是死于舒氏姐妹的谋害,桓夜合的仇家自然也是舒贵妃跟舒昭仪,迁怒下的话,那也是朝着宣景帝去的,顶多增加孟太后这种早先受过桓观澜恩惠、后来却没有为桓观澜主持公道的人。
但听盛睡鹤说,当初掳走桓观澜,实则是周大将军旧部的谋划,盛惟乔现在再看孜孜不倦、连自己终身大事都顾不上也要为祖父报仇雪恨的桓夜合,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毕竟她觉得桓观澜挺活该的……
自己没眼力挑了个意志力薄弱的皇子上台,生生的保出一位昏君来,不思己过,反而为了替昏君巩固帝位,弄死了国朝从定鼎至今都名列前茅的名帅不说,连人家家眷都不肯放过……这都是什么老糊涂!
这种人不死才是没天理呢!
不过这番话她也不好跟桓夜合说,此刻也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了。
“还能什么事?”桓夜合挑了挑眉,说道,“提前恭喜你们家出个状元了……虽然这位状元迟早要离开你们家。”
盛惟乔皱眉:“什么?”
“高绍阳出事了。”桓夜合含笑啜饮了口茶水,道,“你没听到?噢,是了,你们现在住在侯府,舞阳长公主殿下的长史拜访你们不方便,不然,那位长史估计早就跟你们透露消息了吧……高绍阳被他表哥孟俊玉打断了腿不说,脸上也被划花了,非但参加不了殿试,甚至连以后都没法任官了!”
“孟俊玉?”盛惟乔吃惊道,“当今御史大夫?我记得他虽然不喜欢高绍阳,但两人毕竟是嫡亲表兄弟,武安侯膝下的血脉,似乎迄今就出了高绍阳一个学业有成的晚辈吧?他怎么敢?!”
就算孟家彦是武安侯的嫡长孙,然而高绍阳的亲娘孟碧晨在武安侯夫妇跟前据说也是非常得宠的,孟家彦这么做,就不怕他祖父、姑母跟他拼命吗?
其他不说,就说武安侯近年本来就对世子不太满意,倒对跟孟碧晨关系极好的嫡次子孟伯美颇为倚重……孟家彦就不怕祖父一怒之下,改立世子?
“理直气壮,他为什么不敢?”却听桓夜合嗤笑了一声,曼声道,“谁叫那高绍阳色迷心窍,居然夜入表妹、也就是孟俊玉胞妹孟霜瑶闺阁,图谋不轨呢?孟俊玉这个做大哥的,碰见这种事情,别说只是打断了高绍阳的腿,跟划花了他的脸了,就算活活打死了他,那也是有理讲啊!”“虽然武安侯近年对次子还有五女有所偏爱,可孟俊玉毕竟是武安侯嫡长孙,武安侯对这个孙儿并非没有祖父之情。”
“既然孟俊玉得了高绍阳的把柄,哪怕知道他是故意的,武安侯也不好说什么了。”
盛惟乔蹙眉道:“孟伯美跟孟五小姐呢?尤其是孟五小姐,据说高绍阳可是她唯一的男嗣,素来心肝宝贝一样的。弄成这个样子,八成还是被算计的……她肯善罢甘休?”
桓夜合呷了口茶水,笑道:“她么,当然不肯了。据说高绍阳才出事的时候,就大闹了一场,说一定是孟霜瑶勾引高绍阳的,不然高绍阳住的客院距离孟霜瑶所在闺阁那么远,要没人故意放行以及引路,大半夜的,高绍阳只怕连找都找不过去,又怎么能够非礼孟霜瑶?”
“而且,孟家彦虽然是孟霜瑶的同胞兄长,但他年已二十有五,早已成亲,膝下孩子都有好几个了,自然早就搬出内院,去前头住了。若无阴谋,大半夜的,他又怎么能够恰好出现在孟霜瑶的闺阁里救下胞妹?!”
“这阴谋也太敷衍了吧?”盛惟乔听着,感到很是无语,“这么明显的破绽……嗯,这事情难道是在孟皇后大婚前后发生的?”
桓夜合赞许的看了她一眼:“可不是?”
“难怪。”盛惟乔面上浮现出了然之色,“孟霜瑶乃是孟皇后的嫡亲堂侄女,如果她是个半夜勾引、谋害表哥的人,那么孟皇后的品行自然也要受到质疑了。为了保证孟皇后能够坐稳继后的位子,武安侯即使平素宠爱孟五小姐,也断不可能让自己孙女儿落下坏名声……如此,高绍阳却也只能吃这个亏了!”
她因为对高绍阳的印象很不好,这会儿轻哼一声,又说,“这也是高绍阳自己不争气,他要是不为美色所惑,孟俊玉跟孟霜瑶兄妹还能大半夜的把他绑去孟霜瑶的闺阁里头不成?!”
“我倒觉得难怪武安侯近年对世子一系越发看不上。”桓夜合淡淡的笑着,道,“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有心思内斗?!高绍阳的品行确实不好,但从孟氏的角度来讲,好不容易血亲里头出了个会读书的能进翰林院的,这会儿才过会试就毁了,早年栽培的心血都要打了水漂、未来的栋梁提早夭折不说,莫忘记高绍阳不姓孟,他乃是高氏子嗣!高氏虽然不如孟氏现在有权势,却是盘踞江南六七代人的老字号势家了!”
“他们乃是孟氏最重要的钱袋子之一,之所以这么支持孟氏,除了因为孟五小姐乃是高氏的冢妇外,归根到底,就是为了高绍阳!”
“现在高绍阳前途尽毁,为了力保孟皇后,甚至连惩罚谋害他的人都不行,高氏怎么可能咽的下这口气?!”
“你等着看吧,这事儿,没的完。”
盛惟乔听出她话中的未竟之意,皱起眉:“我没听哥哥讲过这事儿。”
“这次不像是他亲自动手的手笔,不过,我总觉得八成还是跟他有关系。”桓夜合叹了口气,“我知道他那个人很难听进去别人的劝说,但有机会的话,你还是拦着点吧!就算他有高密王府这条退路,凭他这些日子坑孟氏的次数……真以为孟氏火起来,奈何不了他吗?怎么说也是占据半壁朝堂的高门好不好?!”
盛惟乔头疼的捏了捏额角:“我回去之后问问他吧……还有其他事儿吗?”
桓夜合笑着看了她一眼:“有啊……而且是好事!”
第二百八十四章 封衔
“是什么好事?”盛惟乔问这话的时候颇有些好奇,毕竟她不是第一次被桓夜合约出来了,不过基本都是有麻烦,这会儿难得听说有好事,期待之余也有点疑惑,因为实在想不出来什么好事是桓夜合给自己报喜?
却听桓夜合笑道:“还记得正月初十的事情吗?之前因为正在风头上,且孟氏今年年初的首要之务,就是为天子续弦,所以就暂时压着没给出什么好处。这会儿望春宫已经有了主人,正月呢也已经过去了快两个月了,所以皇后自然就要开始报恩了。”
说着从袖子里取出一张桃花笺,展开放到盛惟乔跟前,“喏,这是太后娘娘跟孟皇后择的封号,你替你们三个人挑一挑吧!”
“封号?”盛惟乔十分吃惊,顾不得去看那些封号,忙问,“太后娘娘跟孟皇后打算给我们封什么?”
“你跟盛八小姐是同辈,都封县主。”桓夜合说道,“应姜却是要吃亏点了,一来毕竟比你们低了一辈,二来却是她还不是你们盛家血脉?所以只能再降一级,封乡主。这是因为给你们封宗女衔的理由,只能是太后娘娘跟孟皇后看你们格外合眼缘,而不能把你们真正的功劳宣扬出去。不然按照孟皇后,肯定是想把你跟应姜都封县主的。倒是盛八小姐,孟皇后没有一定要封她县主的想法,乃是沾了你们的光了。”
盛惟乔有点意外,道:“居然封县主跟乡主?县主的话,可是跟你一样了。”
“县主之封,对于咱们这种臣女来说,确实是一种特殊的荣耀,不是每个人都能有的。”桓夜合笑道,“但对于太后、皇后来说,不过就是一道懿旨的事情,再加上朝廷多出一份禄米罢了!不管是高密王还是孟氏,都懒得为这种小事,落太后还有皇后的脸面。这也是咱们身为女眷的好处了……要是换成男子的任官,你看着吧,除非是那种真正无关紧要的职位,不然就是一个七品芝麻官,当众掐到打起来都是寻常之事。”
她朝皇城的方向抬了抬下巴,“所以太后跟皇后给这样的赏赐,你也别觉得有什么受宠若惊,这就好像你随手赏底下人一支点翠珠钗,对于底下人来说可能是足以传家的宝贝了,对你而言,不过转头就能忘记的东西。”
“你说的仿佛县主跟大白菜似的了。”盛惟乔好奇的问,“对了,你呢?太后跟皇后给你的好处是什么?可是晋封郡主了?”
桓夜合闻言失笑道:“怎么可能?虽然说什么县主郡主,乃至于公主,对于太后还有皇后来说都差不多,但你想,之前太后想给几个喜欢的娘家侄女儿封郡主,都被高密王挡了回去,这会儿怎么可能给我这个根本不姓孟的臣女封郡主呢?再说了,论到当日对皇后的襄助,我跟你们姑侄是没法比的。皇后心里肯定也不希望我越过你们去!”
她解释了一番,才道,“我得了些财帛赏赐,这些不算什么。不过太后跟前的姑姑暗示我,过些日子,会让我二哥、三哥外放为官,去的地方都是繁华清平之地,所以即使我这俩兄长都不是什么能干的人,想来派个会做事的师爷,让他们凡事谨慎些,多少混点资历,也算是维持下门楣不堕吧!”
盛惟乔安慰道:“令兄到底是桓公的嫡亲孙儿,桓公在时,耳濡目染,多少也学过几手。只是外放地方,还是清平富贵之地,哪里会应付不来呢?毕竟做事的能力,本来也是需要有事情练手,才能积累的。没准令兄主持一地后,做的有声有色呢?”
“但望如此吧!”桓夜合的语气很有点不以为然,倒不是她不希望自己哥哥好,而是深知自己那俩兄长的能力……确实是没什么能力的,还好人比较老实,但望外放的时候不要碰见什么刁民被坑个灰头土脸,她都心满意足了。
所以桓夜合无意跟盛惟乔多说此事,把话题转回盛家三个女孩儿的册封上,“咱们这种册封的县主,跟宗室里实打实的县主还是有差别的。你看封号就知道了,像庆芳郡主、惠和郡主,包括德平郡主,那都是实封,封号取自郡名。但我们并非容氏血脉,封号就是拣俩寓意美好的字凑数了。这桃花笺上是孟皇后亲自拟的封号,交给太后娘娘掌眼过的,因为她以前跟你也没什么来往,不知道你的喜好,所以让你自己选了。”
盛惟乔道:“其实没有这个必要,反正重点是县主,封号什么的……左右都差不多。”
不过还是说,“把八妹妹还有应姜都喊过来吧,她们的封号让她们自己选好了。我选的她们也未必中意。”
桓夜合点头道:“应姜只能封乡主的事情也要跟她特别说下,孟皇后对此十分遗憾,本来按照皇后的意思,是你们三个人全部封县主的。但太后担心姑侄之间没个区分,叫人怀疑,所以做主将应姜降了一级。皇后如今根基未稳,也只能听太后的,前儿个我入宫的时候,她是再三托我一定要跟你们说清楚的。”
“皇后实在是太客气了。”盛惟乔叹道,“其实当初那么做,只求事后不被牵累就心满意足了。”
她心里很有点打鼓,因为桓夜合话里透露出来的这个意思实在教人不能不多想:什么叫做“皇后如今根基未稳,也只能听太后的”?这就是说一旦孟皇后根基稳固之后,就未必肯听太后的了啊!
那么到时候这位皇后想干什么?
“现在殿试还没过,皇后的意思是,封县主跟乡主的懿旨,过了殿试再下。”桓夜合笑了一下,说道,“一来是为盛大公子考虑,毕竟他在会试里头名次那么高,若这会儿你们三个又得了后宫恩典,别到时候他辛辛苦苦在殿试里头杀入头甲,到时候外头都议论说他是靠着你们这几个妹妹侄女儿入了太后娘娘的眼,额外赏的名次,岂不是冤枉死了?”
“二来呢也是想着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