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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姑父到底还是太冒险了点。”他高兴完了,又觉得奇怪,因为仅仅是这样的话,似乎没必要让高且仪亲身涉险?
所以孟家乾又试探道,“虽然说密贞夫妇年轻,基本都不认识姑父。然而世事难料,万一姑父亲来益州的消息叫他们知道了,只怕以密贞的心狠手辣,会对姑父不利。”
他举例,“益州前任老父母,前些日子就在即将离开西疆的时候死的不明不白。”
“西疆这些年来闻说军队跟政务都十分松弛。”高且仪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淡淡道,“不过我一路行来所见,大部分地方倒也不算十分荒凉。来自天南海北的商贾,还是不少的。方才进城来的路上,我甚至看到有人在卖猞猁幼崽。”
猞猁模样似豹,但性情比豹子要柔顺些。
据记载,前朝贵胄常将其训练成狩猎的臂助。尤其是女眷,认为它比猎犬外形更为出色可爱,且猫类总比犬类爱干净,可谓出的闺阁,下的猎场。
本朝的风气固然开放,但女眷们的尚武之风却不如前朝,所以贵妇贵女于闺阁之中豢养猞猁的不多。也就西疆这种自来民风剽悍的地方,还残存着前朝的习俗,所以会有人出来卖猞猁幼崽……但这也说明了,这地方的富户不少。
否则寻常猎户带着猎犬就成,根本不会去养比猎犬更娇气也更难训练的猞猁。
这种幼崽如果是做豢养用,没点身家根本养不起的。
西疆既然有人售卖,路人也是习以为常的样子,显然这地方虽然荒僻,却也不像中原想象的那么穷困潦倒。
对于巨贾来说,这就意味着商机。
“只恨我这会儿重伤未愈,落在下风,无法为姑父讨回公道。”孟家乾听了出来,合着高且仪不仅仅想对付洛家,同样也是看中了西疆商路的利润。此番涉险亲自前来,八成还是为了考察商路以及得到他的承诺。
他又不做生意,且正需要各种支持,立刻毫不犹豫的说道,“若我能在西疆当家作主,这些自然都要请姑父指点!”
高且仪满意的点了点头,和颜悦色道:“你也不必心急,密贞与高密王不和,又有胞兄世子在前,所以这会儿基本是在甩开高密王单独干,又岂能跟你背靠孟氏比?就算他占了先手,咱们也不难夺回优势,我此番前来,既是考察西疆的商贾之事,更是为了给你搭把手,你听我说……”
他们姑侄这边嘀嘀咕咕的时候,高且仪随口一提的猞猁幼崽,却已经被提进了刺史府的后院。
宣于冯氏眉开眼笑的喊了盛惟乔到跟前:“你看你看,吴大当家送咱们的,好玩吗?”
盛惟乔瞥了一眼,不是很感兴趣:“姨母,这东西我家在南风郡的宅子里也养着的。您忘记啦?”
“那个只是当宠物养着,看看也就是了,顶多摸一把。”宣于冯氏道,“这个可是幼崽,驯养好了可以帮助狩猎的。”
她兴奋道,“咱们不是才学了骑术吗?回头把弓箭也练一练,吴大当家说了,再过些日子,等咱们弓马娴熟些了,就带咱们一块儿出城秋狩去!”
说着转头对倪雁影讲,“雁影,你也跟我们一块学,老是拘在家里多没意思?”
“……”盛惟乔很想说姨母您前几天还念叨说您不可能在西疆待一辈子,过段时间就走的,就算猞猁长的比人快,照您催促我的劲儿,只怕也是熬不到它能给您出狩做帮手的好吗?
不过看着宣于冯氏兴高采烈的样子,她明智的把这话咽了下去,干笑道,“成啊!”
她们的狩猎计划次日报到容睡鹤跟前,容睡鹤就同妻子抱怨:“我成天忙的团团转,你们还想着狩猎。”
就要盛惟乔多亲几下以作安慰。
两人嘻嘻哈哈闹着的时候,却有下人隔门禀告,说是有带着补给之物的队伍从长安来,求见容睡鹤。
“这么快就到了?”容睡鹤这时候还以为是岳家许诺的辎重,有点意外,住了跟妻子的嬉戏,亲自去看。
谁知道去看了才知道是弄错了。
第一百十章 容睡鹤:嗯,你一定在骗我!
“这还没到十月,没想到母妃就已经派人过来给你过生辰了。”盛惟乔跟他一块过来看的,弄清楚车队的来路却是高密王妃怕误了幼子的生辰,提前收拾好贺礼派人送过来,就说,“东西大抵都是大军能用上的,就一架马车上的东西是专门给咱们的,可见母妃用心良苦。”
容睡鹤“嗯”了一声,稍微看了看,也就叫了人过来接收,又叫队伍的主事人去梳洗更衣,过会再去书房见他,遂携了妻子先回后堂。
路上盛惟乔想起来,就问他:“说起来你真正的生辰是几月啊?”
容睡鹤流落玳瑁岛的时候,是自称失忆的,当然也“不记得”自己真正的生日了。后来那个十月初十的生辰,好像是他自己随便挑的。
之前在盛家时,盛家一直拿这个日子给他庆生。
后来恢复了容姓,高密王妃说为了表示对盛家收养他的感激,也就没改。
所以这会儿里里外外还都照着十月初十给容睡鹤过生辰。
因为盛家对于晚辈的生辰是不怎么注意的,盛惟乔对这日子也不是很上心,不过今儿个恰好看到婆婆送过来的东西,也就顺嘴问了。
“乖囡囡,我流落玳瑁岛的时候,虽然是故意装失忆的,然而那会儿统共也就五岁而已。”但容睡鹤闻言就似笑非笑道,“你以为我能记很多东西吗?”
盛惟乔想想也是,自己五岁的时候,可也弄不清楚自己哪天生辰的,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所以她也就没追问下去,继续说狩猎的事情:“我总觉得姨母自从来了西疆,就越发的爱折腾了。倒有点像是恢复成没嫁给我那姨父之前的性情一样……我听我娘说,姨母在闺阁里时跟我差不多,没什么心眼,而且比我活泼多了,很爱闹。后来因为我那姨父不像样,她以泪洗面了几年之后,才渐渐变成后来的老夫人的样子的。”
容睡鹤含笑说道:“这不是很好吗?”
“我也觉得好。”盛惟乔苦着脸道,“所以她要学骑马、学弓箭、去狩猎,我也只能陪着……然而骑马也还罢了,弓箭什么的,一听就知道肯定练起来好辛苦的呀!”
说着伸手抓住容睡鹤的手掌,在他掌心的薄茧上捏了捏,“看你的手就是个例子,我以前就听我祖父说过,练兵刃什么的,没有不出茧子的。”
她可是在这个做女儿的普遍要天不亮起身去给长辈请安的世代,都天天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的掌上明珠,辛辛苦苦学艺什么的……真的是想想就觉得生无可恋好吗?
“乖囡囡是担心长了茧子你家睡哥哥就不喜欢了吗?”容睡鹤笑眯眯的摸了摸她脑袋,说道,“可别难过,乖囡囡变成什么样子,你家睡哥哥都喜欢!”
“但是我自己不喜欢!”盛惟乔抓着他手臂摇,“你快点给我想个办法!就是在不扫姨母兴致的前提下,不要拖累我陪她学这学那!!!想不出来的话,今天晚上你睡脚踏!”
容睡鹤顿时凛然:“乖囡囡,你不是新得了一个表妹吗?就让你那表妹陪着姨母,你自己再另外找点清闲的事情,假装很忙,也就是了?”
“那个表妹是什么来路你不知道啊?”盛惟乔对这个主意很不满意,撇嘴道,“我防着她都来不及呢!就算姨母口口声声说她翻不出掌心什么的……我总归还是亲自盯着点的好!万一她把姨母哄了过去怎么办?”
容睡鹤心说:“那这还想什么主意?不管怎么样,姨母都是把人家女孩儿认在膝下又接在府里小住的,姨母自己去学这学那的时候,哪有不带上义女的道理?如此你要盯着那义女,还能躲懒么?”
不过为了不睡脚踏,也是为了不让盛惟乔觉得自己这个睡哥哥忒没用了,这么点事情都办不好,他心念一转,顿时有了主意,笑嘻嘻的说道:“乖囡囡,其实有个很好的法子,就是不但让姨母不为难你,而且她一点都不会不高兴!”
“是什么法子?”盛惟乔顿时眼睛一亮,慌忙摇着他手臂问。
就听容睡鹤朗声说道:“怀孕呀!乖囡囡,睡哥哥保证,只要你有喜了,姨母哪里还顾得上学这学那?还有什么秋狩啊猞猁幼崽之类,那肯定是统统扔到脑后!到时候姨母围着你转都来不及呢,遑论是要你舍命陪君子?”
说到这里,他摸着下巴坏笑起来,“所以乖囡囡,你怎么能用睡脚踏来惩罚你家睡哥哥呢?你想要在姨母跟前随心所欲颐指气使的待遇,可全着落在你家睡哥哥身上啊!”
“青天白日的,什么话也说的出口!”盛惟乔看了眼后头的丫鬟小厮纷纷掩嘴窃笑,尴尬的拧了他一把,“你这个不正经的!”
这时候她还只是有点不好意思,但走到屋子里之后,她忽然想想不对劲,就变了脸色。
容睡鹤注意到,诧异问:“乖囡囡,怎么了?”
“你们都下去!”盛惟乔沉着脸,挥退左右之后,就盯牢了容睡鹤,寒着脸,问,“你好像不是头一次跟我提到子嗣的问题了?”
容睡鹤“啊”了一声,说道:“是说过几次,不过乖囡囡,我开玩笑的,你……”
“要是全不放在心上,开玩笑的时候也不会想起来!”盛惟乔脸色非常难看,下意识的抚上自己平坦的小腹,“现在已经是九月里,咱们成亲也有半年了!但我却还是没有……如果我不能生的话……”
“这才半年,乖囡囡你想什么呢?”容睡鹤连忙说道,“你想岳母可是过门之后三年才有你的,就是姨母,不也是出阁了好几年,才生下涉表哥?再者,倘若咱们当真没有子嗣缘分,没有就没有呗!反正你家睡哥哥只要有乖囡囡就好!”
盛惟乔冷笑着说道:“你现在当然这样说了,以后谁知道?”
尤其想到容睡鹤的将来,倘若一切顺利的话,“你往后说不得就是践祚承位,到那时候,且不说父王母妃不可能看着你绝后,就是底下大臣,少不得也要劝你为国家计!”
“乖囡囡,你这么说简直太伤你家睡哥哥的心了!”容睡鹤暗吐一口血,心说自己实在太大意了,怎么就忘记这会儿子嗣的问题对于女子来说乃是普遍的压力,尤其自家岳母冯氏就是个子嗣不昌的,哪怕盛老太爷为人厚道,明老夫人这婆婆又因为是续弦不太好管原配嫡子发妻,且冯氏还有娘家撑腰,但嫁与盛兰辞二十来年,到现在也才一儿一女,中间必然听了不少非议。
盛惟乔作为冯氏之女,这些年来纵然受尽宠爱,然而偶尔也不免听上几句“若小姐是男子就好了”之类的议论……记得早先他才进入盛府时,宣于冯氏的夫家侄子宣于澈,不就因为盛兰辞“终于有子”,轻看盛惟乔么?
这么着,盛惟乔成亲到现在还没消息,那边长安的大嫂戚氏倒是在生了六哥孩子之后又有了,如今他再拿子嗣开玩笑,能不被这小祖宗怀疑上?
他连忙说道,“什么父王母妃的,别说跟乖囡囡你比了,就是盛家随便哪个人,说话在你家睡哥哥心目中,能不比他们紧要?再说你家睡哥哥从来就不是生身父母管得住的!”
又说,“至于什么大臣之类的,今上那么公认昏庸的天子,到今儿个也没个一男半女的,他们尚且无可奈何呢!你家睡哥哥怎么也不可能比今上更无能吧?”
见盛惟乔还是沉着脸,赔笑道,“你还记得去年元宵节,咱们俩一块儿陪七妹妹去天街观灯,然后在不夜阁偶遇今上跟舒昭仪的事情么?”
盛惟乔面无表情道:“怎么?”
“那会儿回盛宅的时候,你家睡哥哥不就说了吗?今上高兴被舒昭仪折腾,睡哥哥也高兴被你欺负啊!”容睡鹤谄媚道,“这都愿意被你欺负了,什么子嗣不子嗣的,轮的着我做主吗?当然是一切都看乖囡囡的意思了啊!”
他这么一番表态,多少让盛惟乔心里好过了点,但还有些余怒未消,仍旧板着一张俏丽脸儿,说道:“看我的意思?我要是说不想要孩子,你是不是就去净身啊?”
“……”容睡鹤噎了噎,幽幽道,“乖囡囡,不带这样的啊!万一你现在不想要孩子,回头却想要了呢?到时候你忍心让你家睡哥哥看着你跟别人去要孩子?”
盛惟乔“嗯”了一声,说道:“我忍心!”
“我不相信!”容睡鹤语塞片刻,振振有词道,“岳父一早就跟我说过的!乖囡囡聪慧、懂事、孝顺、温柔、体贴、机灵、美貌、宽容……我进入盛府之后,所见到的乖囡囡,比岳父形容的还要好!成亲之后,发现乖囡囡比我之前认为的就更好了!”
“这么好的乖囡囡,怎么舍得让我去净身?!”
“你一定是在骗我,嗯,你家睡哥哥这么聪明,是那么容易被你骗到的吗?!”
他笑眯眯的捏了捏还在气鼓鼓的盛惟乔的双颊,开心道,“所以乖囡囡,别装了,睡哥哥已经看穿你的小把戏了!”
“………”盛惟乔无语的打开他手,“你敢不敢不要这么无耻!?”
亏她还想继续无理取闹会,让这家伙继续哄自己呢,结果他倒好,几顶高帽子一扣,就想蒙混过关?!
容睡鹤幽怨的看着她:“乖囡囡,你不聪慧吗?不懂事吗?不孝顺吗?不温柔吗?不体贴吗?不机灵吗?不美貌吗?不宽容吗?睡哥哥觉得以上的优点,你全部有啊!既然如此,你说一个聪慧、懂事、孝顺、温柔、体贴、机灵、美貌、宽容……的人,会让自家亲亲夫君去净身?!这样你都还想骗过睡哥哥,睡哥哥是想装糊涂都装不了啊!”
盛惟乔看出他是想要耍赖到底了,想反驳又不想否认自己是个聪慧、懂事、孝顺、温柔、体贴、机灵、美貌、宽容……的人,哼唧片刻,伸手在他胳膊上使劲儿拧了把,嘟着嘴,甩手走了!
益州城的小夫妻还有心思打情骂俏,长安,赵府,当家的秦老夫人却正面色凝重。
第一百十一章 秦老夫人的算计
“你怎么看?”偌大的厅堂里,除了高踞上首的秦老夫人之外,仅仅只有赵遒一人坐于下首。
紧闭的门窗上,偶尔可以从雕花格子里看到外头垂手侍立的下人的身影,都是秦老夫人的心腹,将整个厅堂把守的水泄不通。
如此慎重其事,甚至连赵遒之妻嵇氏都无法参与,可见事情的紧要程度。
也因此,尽管屋子里搁了俩冰鉴,这会儿也都是秋末了,赵遒额头仍旧不时有汗水滑落。
他凝神良久,才道:“盛家老太爷少年时候放弃锦衣玉食的富家生涯,毅然投军,乃是广为人知之事。当年周大将军被赐死后,他虽然不是周大将军生前最信重的部下,却是反应最激烈的部下之一!故此才会忿然解甲!解甲之后,虽然继室所出的两个嫡子不怎么争气,幼女更是一度做出有辱门风之事,但原配所出长子盛馨章,既贤且孝,足慰老怀。是以,他应该不太容易心性大变。”
“毕竟谁都知道,盛馨章才是盛老太爷最喜欢的子嗣。这个儿子平安顺遂,其他子女再闹出动静来,都不会真正刺激到老太爷。”
一口气说了这么一番话之后,赵遒得出结论,“是以他日前来跟娘说的事儿,应该确实没有什么算计跟私心,俱是为了家国大义。”
秦老夫人“嗯”了一声,说道:“那么他说的事情,你说要不要答应?”
“娘,孩儿觉得这事儿应该大哥拿主意?”赵遒犹豫了会,说道,“毕竟北疆距离长安遥远,如今又正烽火,大哥有没有余力顾及西疆,只怕只有大哥自己知道。咱们这儿拿定主意之后再告诉他,他要是做不到,勉力而为,这……”
“你只想到适儿远在西疆,怎么不想想长安对适儿来说也是遥远的很呢?”秦老夫人闻言叹了口气,说道,“自古名将难得善终,有些人总以为是因为将帅征战沙场,杀伐过多有伤天和,所以遭此报应。然而我说这样的话都是无稽之谈!岂不见历朝历代,开国之君,有几个不是杀的天下流血漂橹,无人敢阻了,才能够坐上大位?!否则乱世之中,道德不存,难为是靠礼义廉耻感化众生的么!”
“所以如果是杀伐过多有伤天和,导致了名将往往以悲剧结尾,何以开国之君却能够开国定鼎,建起一代皇朝?!”
“归根到底,名将难得善终,跟什么杀伐过多其实没有关系!”
“在我看来,乃是因为两个缘故:一个是功高震主;还个就是名将长年在外征战,远离中枢,既容易被小人所趁,又容易与君上疏离,揣测上意失误!”
秦老夫人冷然道,“因此这个决定怎么可以交给适儿做?像盛家老太爷那种大公无私的人,从来都是少数!我统共就你们三个孩子,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