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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琯琯?”江起云一把扶住了她,“你怎么变成这幅模样了?”
“是啊,为何就变成现在这幅模样了?”
萧璟道:“劳烦江大人帮本王照顾一下琯夷姑姑,请最好的大夫诊诊脉。”
“是。”
没有萧璟的吩咐无一人敢轻易起身,李成忱自始至终都是一副无波无澜的样子,侧立在一旁无动于衷,萧璟拳头攥得咯吱作响,“都给本王滚出去!”
杨诗敏战战兢兢的起身不明所以的退了出去,一众下人更是吓得面如土色。
“你知道她是怎么到的越州吗?你知不知道刚刚在战场上她差点就死了!她无名无份的跟着你,难道还错了不成?”
“你与其担心她,不若想想怎么布兵防范齐国。”
萧璟沉声问道:“所以就算她今日死在战场上你也无所谓吗?”
李成忱背过身去,“那是她自己的选择,与人无尤。”
“好!”萧璟冷笑一声,“你以为琯夷姑姑非你不可吗?本王以后帮她找的夫君定不会比你李成忱差。”
“如此……甚好。”
……
至夜,琯夷迟疑许久还是的推门走了进去,李成忱面前放着一本她一点也看不懂的书卷,听到开门声响黑沉的眸子冷冷的望了过来。
“我都没有质问你,你不哄我也便罢了,还先发制人的训我。”她扯了扯他的衣袖笑着问道,“你是不是想让我回京才这样对我说的?”
他把衣袖从她手中抽了出来,“这里确实不是你应该待的地方。”
琯夷道:“我看到你没事就放心了,我会走的。”
他翻动着书案上的书卷问道:“还有事?”
我千里迢迢而来不是为了看你和别的女人调情,我九死一生从战场上捡回一条命也不是为了看你对我如此不闻不问。
她委屈的把眼泪憋了回去,“你喜欢那位杨姑娘你不爱我了对吗?”
李成忱手间动作一滞,“她与你不一样。”
“大人,杨姑娘给你来送宵夜。”丫鬟隔着房门回禀。
“让她进来吧。”他头也未抬对着琯夷道,“你确定还要继续待在这里?”
天牢之中,战场之上,她从未感觉到如此绝望,她以为看到他满身伤痕自己却无能为力的看着时是她的心最难受的时候,原来不是的,现在她感觉心疼到麻木是会死的。
她静静望着他一字一顿的问道:“你把我家相公藏到什么地方去了?你把他还给我好不好?你不是我的成忱。”
“是你自己识人不清,我贪恋你的身体,你依附我的权势,各取所需,互不相欠,很公平。
如今你有功在身回京之后便可禀明皇上出宫嫁人,我也找到了比你更好的女人,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不好吗?”
她扬手便给了他一个巴掌,杨诗敏把食盒随手放在桌案上对着琯夷怒目而视,“这位姑娘,李公子既然不喜欢你何必多做纠缠,即便仗着太子殿下对你的宠爱,也不能仗势欺人,苦苦相逼。”
“我和他的事情还轮不到别人多嘴!不然我还真想体会一下仗势欺人的感觉。”她勉力勾了勾唇角,“叨扰了。”
刚刚转过垂花门便被江起云撞了个正着,他伸出手指挑了一滴她腮边的泪珠,“我早就说过与其跟着那个死太监,不如嫁给我做个将军夫人。”
“起云,你让我一个人静静好不好?”
“琯琯,我是认真的。”
琯夷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谢谢。”
萧璟正在与一名紫袍男子叙话,抬眸看到他们匆匆走了过来,“受着伤还到处乱跑。”
琯夷木然的轻靠在萧璟的肩膀上便嚎啕大哭,他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伸手轻轻拍了拍她,“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他不问还好一问反而哭得更凶了,抵唇轻咳一声故意道:“你这样抱着我会不会不太好?”
“反正……反正我一直把你当做我的孩子,我总不能抱着……别的男人哭吧……”
“你的孩子?大逆不道!你给本王留点面子好不好?”
“那……那是也是弟弟呀!”她抽泣道,“你不要说我以下犯上了。”
萧璟无可奈何的摸了摸她的头,“好好好,你说孩子就是孩子,说弟弟就是弟弟。”
琯夷哭着哭着骤然反应了过来,退后几步含泪看着萧璟结结巴巴道:“太子殿下……我……我没有要……要冒犯你的意思……我只是……只是……”
“梨花一枝春带雨,想不到指挥千军万马的巾帼女英雄是个娇俏的小美人。”紫袍男子一双狭长的丹凤眼上扬透着几分风流。
萧璟介绍道:“玄奕大祭司。”
雁月大祭司卜天命司国运,连当今皇上都会礼让三分,琯夷委身一礼,“民女拜见大祭司。”
他用折扇挑起她的手腕,萧璟瞪了他一眼,玄奕道:“看什么看,我帮小美人查看一下伤势。”
“有劳大祭司了。”
“瞧瞧你们这些不懂得怜香惜玉的粗人。”玄奕轻叹一口气摇了摇头,“气血两亏,容我给姑娘配一味药丸试试看。”
“好。”她又施了一礼,“我有些累了,先行去歇息了。”
目送琯夷入房,萧璟道:“你还不打算对本王明言吗?本王相信李总管的为人,也相信他对琯夷姑姑绝非逢场作戏。”
“太子殿下若有自己的判断又何需问我呢?”
“本王只是猜不透他意欲何为?”
玄奕漫不经心的摇了摇折扇,“成忱此人太子殿下又能猜得透几分呢?”
萧璟僵愣在原地,父皇登基五年,朝政渐渐稳固,李成忱渐渐隐藏起自己所有的光芒拘与深宫做个疏冷自傲不近人情的宦官,可所有人都似乎忘了他八面玲珑逢场作戏,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前一刻似和煦温暖的春风下一刻便会成为淬着剧毒的匕首。
父皇曾言他有治国济世之才,亦有决胜千里之谋,这样一个人他从未看透一分。
他道:“总有例外,他算计的人最终下场不都死了么?”
“整天死啊死的,没个清静,我自认倒霉被困在了越州,他的事情我可没兴趣打听,弯弯绕绕,头疼的要命,我去睡了,太子殿下自便。”
……
至十一月,司马啸天与陈绍祖包抄围攻,王笏率数十精锐让齐军粮草付之一炬,齐军三攻三败,损失惨重,终是铩羽而归,停战言和。
琯夷端着熬好的鸡汤并一叠点心入房时萧璟正在执笔批阅军报,抬眸看到她拉着她坐到了火炉旁,“你伤势未愈,要好生静养才是。”
她挥舞了一个胳膊弯眼笑笑,“早好了,快尝尝我做得藕粉桂花糕,还有炖了大半晌的鸡汤。”
“醉翁之意不在酒。”萧璟端过鸡汤喝了一口,“你看看人家杨姑娘每天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反观你清汤寡水和丫鬟似得,本王身边的人怎能如此寒掺?”
接近半个月她都未同他再说过一句话,他亦对她不闻不问,除去军务要报他每日同杨敏诗闲话赏花,抚琴吹箫,当真是一对佳偶,“他素来喜静,以前最是嫌我聒噪,眼下遇到杨姑娘连最爱的书也不看了,最爱的棋也不下了,日上三竿才起床,连舞剑都免了……”
她怅然若失的随手拿起手边的一卷书,萧璟吃着藕粉桂花糕道:“书拿反了。”
琯夷垂眸仔细看了看,若有所思的问道:“反了?”
萧璟道:“这是古尹字,少有人识,昔年是……是李总管亲授我与珞儿的,不认识的人都会反着看。”
她合上书册道:“战事已平,我要回宫。”
“回宫?”
琯夷脸色并不是太好,与他仅有一墙之隔夜晚依然不能安眠,每每被梦靥惊醒,消瘦的很是厉害,“他不是不想看到我吗?他不就是想让我回宫吗?那我回去好了。”
☆、第六十九章
琯夷站在廊下许久; 透过疏窗看着合衣而眠的李成忱有些恍神; 她捏着怀中的书信推门走了进去。
他听到开门声响蹙了蹙眉; 以手撑榻坐了起来,“你……你来了?”
琯夷淡淡嗯了一声把书信递给他道:“太子殿下让我带给你的京中密报。”
他展开书信看了一眼; “还有事吗?”
她目光自信笺上移开; 极力忍住眼眶中的泪珠; “我要回宫了,特来向你辞行。”
李成忱脊背一僵声音沙哑道:“什么时候?”
“马车已经在外侯着了。”
她从他手中抽过书信如以往一样放在蜡烛上点燃; 他欲说什么; 嘴唇微动终是一语未发。
“你既然如此不想看到我; 回到宫中我会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干净的; 或许如你所言出宫嫁人未尝不是最好的选择,你知道那是我最大的愿望。”
琯夷从怀中掏出弯月玉佩放在他的掌心; 他手指微蜷; 触肤微凉,“传家玉佩还是送给你的心上人吧!”
他把玉佩推拒了过去; “凭此玉佩你可到京都所有钱庄取银钱,就当……就当是我给你的嫁妆。”
琯夷偏了偏头,眼泪簌簌而落,“不用了。”
“你以后若有困难; 执玉佩所有暗卫可供你差遣。”
“不必了。”
“枕霞云舟你的衣服首饰……”
“不要了。”
“若是以后你受了委屈可……”
“与你无关。”
他黑沉的眸子暗了暗; 箍在她手腕上的力道越来越紧,她死死攥着手指执意退还玉佩,“我要走了。”
李成忱缓缓松开了她的手腕; 豁然起身去木柜旁翻找着什么东西,不知是不是太着急的缘故重重被圆凳绊了一脚差点摔倒,“外面下雨了,你总是忘记带伞。”
“我带了。”
她头也不回转身便跑,隐约可以听到室内重物坠地的闷响方停下脚步。
“不长眼的奴才!”啪的一声脸颊莫名其妙被挨了一个巴掌,琯夷站立不稳,往后踉跄了几步,抬眸却是杨敏诗。
“原是琯夷姑娘,我以为是哪个不懂规矩的奴婢,你没事吧?”
琯夷无心与她多言,摸了摸发疼的脸颊阴冷的瞪了她一眼往院外走去。
杨敏诗不屑的扬了扬眉,“不过是个奴婢,真把自己当大小姐了。”
她提裙步入房中,房门诡异的在她入门之后便自动关上了,李成忱负手立于窗前,手中紧紧攥着一把油纸伞。
杨敏诗无端感觉脊背阴寒,试探道:“李公子?”
李成忱淡淡道:“杨姑娘可知我其实是个太监?”
她不可置信道:“太监?”
他回头望着她,眼睛似一团化不开的浓墨,透着几分阴沉,唇角微勾,“杨姑娘可知凡是让我夫人受委屈的人都会死的很惨?”
包括他自己!
杨敏诗还未理解他话中的真正意思,一枚飞镖从他袖中飞出正中她的心脏,立时毙命,李成忱掏出白帕子慢条斯理擦拭完自己的双手,厌恶的丢弃在尸体之上。
“真该让琯琯看看你现在这幅模样。”江起云探了探她的鼻息道,“你如何对杨中正交代?”
“无需交代。”
初一抱拳一礼道:“杨中正已死。”
“交予太子殿下处理。”
江起云问道:“你早有预谋?”
李成忱坐在一旁的圆凳上,手指无规律的叩打着桌案,“吴贵叛乱,杨中正置身事外,所谓见机行事左右逢源,他倒是通透。
自以为死无对证便可瞒天过海,如今又自恃军功,公然驳斥太子,藐视皇权,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此番杀鸡儆猴,杀杀那些志得意满之人的锐气,正好让太子立威。”
江起云讽道:“你为了萧氏皇族还真是殚心竭虑。”
初三踟蹰片刻走了进来,“老大,我亲眼看到夫人的马车离了越州城。”
他淡淡应了一声,良久之后扶着桌案起身,“你把公文整理一下,我去住她的院子。”
江起云道:“你不后悔吗?”
“我以为上天终于厚待我一次,只可惜从来都没有。”李成忱神色落寞,自嘲道,“一直以来是我太过奢望了。”
“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爬树去救一只受伤的小麻雀,她站在树上对着我笑,那样的笑容我已经好久没有看到过了,就那么一眼,就喜欢上了。
我一直以为我和你是同一种人,金玉其外败絮其中,阴谋诡异早已腐朽了所有血肉,其实我们从来都不一样,是我高看了自己低估了你,我也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爱她,我更爱自己更爱权势,而你独独不爱自己。”
江起云看着初三抱着的一摞又一摞的公文不知为何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你舍得她吗?”
终日死寂的眸子竟然泛起氤氲的雾气,艰难道:“舍得!”
……
萧璟带着琯夷来到玄奕的院子,浓烈的草药味充斥着所有感官,他伸手掩住她的口鼻,“你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到底想做什么?”
“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玄奕正枕臂躺在软榻上喝酒,手里拿着一本狐女诱僧的册子看得津津有味,眼皮都未抬一下道:“有何贵干啊?”
萧璟皱了皱眉,“堂堂一国大祭司竟然这般纵情声色。”
他把手中的书册卷起来伸手便朝着他脑袋打了两下,“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纵情声色了?小小年纪被李成忱教的古板无趣,都开始学会数落我了?”
琯夷平静的问道:“成忱的眼睛怎么了?”
室内骤然安静了下来,玄奕把书丢在一旁,拿过酒壶晃了晃,“他的眼睛不好好长在那里吗?”
“我与他同床共枕数月有余,没人比我更了解他的行为举止,他若移情别恋,我信,可他若舍弃了笔剑棋书,我不信。”
玄奕不以为意道:“为美色所惑,正常。”
琯夷把酒壶从他手中夺了过来,逼问道:“为何他不亲临战场指挥?为何他日上三竿才会起床?为何他会把古尹字的书卷拿反?为何我给他一封白纸信笺他会无动于衷?为何他连走路都会摔倒?你还要骗我吗?
我是不太聪明,但随侍在他身边那么久总归有些长进。”
萧璟愕然道:“你是说李总管的眼睛出了问题?不可能吧?明明并无任何异样。”
玄奕道:“所谓情深智损,他都那样对你了,你竟然没被骗过去,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已经看不到任何东西了。”
虽然早知是这个结果,但从玄奕口中得到证实一时之间依然无法接受,琯夷抹了抹眼泪无声的抽泣,“他到底怎么了?为何眼睛会看不到?”
玄奕最看不得女人哭,在旁着急的又哄又劝,待她情绪稍微平复之后才道:“他中了欢宜蛊,蛊毒发作之时唯男女交合方能缓解,辅以针灸引毒,并无大碍,可他是太监,只能以蛊克蛊,用诛心蛊暂时压制。
柳白石与文嵩同气连枝,暗通齐国,柳溱在宫中就已对他种下了蛊引,以备日后不时之需,越州吴贵叛乱才被他们有机可乘。
未免军心动乱,勉力压制,现已月余,毒素蔓延至眼睛,也便看不见了。”
萧璟道:“可他与正常人并无二致。”
玄奕无奈,“他这人一向骄傲,所行所到之处皆已计算好了步数,屋内摆设他已熟知,每日饭菜也是放到特定的位置,公文都是初一在旁传达。
别说是你们,我自己都以为他其实眼睛并没有瞎。”
琯夷急急问道:“没有其他解毒之法吗?”
“没有!”玄奕斩钉截铁回道。
“不可能的,他处心积虑让我对他死心,让我回京对他不闻不问,解毒之法与我有关对不对?”
真是跟着老狐狸也会变成小狐狸,玄奕支支吾吾就是不答话,琯夷声音带着几分颤抖,“好,那你告诉我毒发之时会如何?那个诛心蛊会不会对身体也不好?”
“这个……这个问题……这个问题嘛……其实这个问题……”
萧璟实在看不下去,直接把他拖拽了起来,厉声道:“事已至此,你就不能把所有事情说明白吗?”
“成忱为越州统帅,只要他倒了越州便如齐军囊中之物,欢宜蛊每晚子时毒发,欲'火焚身万蚁蚀骨,如此七日被活活折磨而死,手段极为阴毒。
以诛心蛊压制虽可延缓蛊毒蔓延,然两蛊相克亦是剥骨抽筋之苦,你们来到越州的这半个月,子时毒发他却是叫嚷也不敢了,只能硬生生忍过去。”
她每晚都会被梦靥惊醒原来不是没有根由的,为了瞒天过海让她相信他的薄情寡义他承受的代价是常人难以体会的双倍痛楚。
玄奕每晚守在床榻前看着他痛的生不如死,白日云淡风轻的处理军务,应付越州城大大小小的所有事情,真的无法想象他是怎么忍过来的。
自知再无隐瞒的必要他望着琯夷认真道:“此蛊却非无法可解,诛心蛊入体容易离体难,若想把欢宜蛊、诛心蛊同时剥离体内,只能用吸满他心爱之人心头血的母蛊引诱,施以银针疏导即可。”
“不行!”萧璟闻听此言断然拒绝。
“我可以的。”
萧璟道:“你没听他说诛心蛊入体容易离体难吗?你没听他说诛心蛊会让人有剥骨抽筋之痛吗?母蛊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