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她一串扶桑语说完,过了好半天,才听一个男子声音弱弱地道:“王妃,属下不是扶桑人,属下是仇五啊!”
“啊!”
“啊!”
采薇和马莉先后发出一声惊呼。
采薇先前听这侍女走路的声音不大对,并不像这御所内侍女素日走路的足音,再看她进来时头低的都快到脖子下面去了,手脚都很有些不自在,并不懂这御所内的礼仪规矩。最关键是他这身高,扶桑国的男人都少有,别说女人了。
所以采薇便断定此人应是宫外之人,多半还是个男子,她本以为是丰田家派来的忍者,因为等了太久还没得到赦免他们家族的消息,这才派人来京都打探,却万想不到这可疑之人竟会是仇五!
虽然声音听起来绝没错,但采薇还是道:“转过来,让我看看!”
等仇五转过身来,采薇和马莉盯着他那张画着蛾眉,涂满□□的脸看了半天才认出他来。采薇倒还好,只是莞尔一笑,马莉却是笑得花枝乱颤,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想他堂堂一个大男人,无奈之下穿上一身女装已经够郁闷的了,还要扮成一个倭国女子,穿着这么一身绿色的衣裳,把脸涂得跟个鬼画符似的,仇五真是越想越觉得没脸见人,恨不得赶紧找个地洞好把自己给埋起来。
采薇一笑过后,心中立时涌上无数疑问,“仇五,你怎么会到这里来?你是自己逃出来的,还是丰田家已经被赦免了?”
仇五立刻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心道:“还是王妃体恤属下,到底是个干大事的,不像那个番邦女子就知道在那看笑话!”
“回禀王妃,早在十几天前那丰田家的人就已得到了幕府将军的赦免,这倭人倒也还算守信,一免了罪,就把我们放了,丢给我们一条小船,让我们自行划回大秦。可是没见到王妃,我们是死也不会离开扶桑的。”
“我们正商量着要怎生去京都找王妃,哪知那些狗娘养的倭贼,竟然又驾船冲了过来,对着我们一通乱射,我们质问他们,才知道原来竟是天皇给他们下了一道密令,命他们要将我们这些人全都杀掉,所以他们才先放人再杀人。”
“那后来呢?”采薇急道。
“想是连老天都看不过这伙臭倭贼的背信弃义之举,海上忽然起了一阵风暴,大雾弥漫,我们虽死伤了数名兄弟,但好歹还是逃了几个人出来,借着大雾,又游回了扶桑。”
采薇就知道那幕府将军定会准了天皇之请,毕竟总不能老让这位天皇陛下没事就割人耳朵玩吧?据说这大半年又有二十几个人被天皇割了耳朵,这世上从不缺想撞大运的人,便是失败了,横竖也只是少一对耳朵,又不会变成聋子。可若再这样每年几十只耳朵的割下去,对天皇的声誉总是不好。
可是她虽猜准了幕府会下赦免令,也隐约担心天皇会不放她们走,却没想到天皇竟然连仇五他们也要杀,这是想将她和马莉永远留在扶桑给他讲一辈子故事吗?
马莉忧心忡忡地道:“薇,扶桑的天皇该不会想让我们一直留在这里给她讲故事吧?我的故事已经快讲完了,等我讲不出来的时候,他会不会就要割掉我的耳朵?”
这个,采薇还真不好回答她,因为这位天皇实在是太神秘莫测,还有些喜怒无常,完全不能以常理去猜度。
仇五深知时间紧迫,他好容易才乔装打扮混进来一回,除了找到王妃,更是有一个了不得的消息要告诉给她知道。急忙道:“王妃,您先别管这个了,属下半个月前听到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殿下他守住泉州了!不但守住了,还把鞑子给打退了!”
“你说什么?”一听到秦斐的消息,采薇立刻情难自已,他还活着,他还活着!泉州城也还在!
“详细的情形,属下也不清楚,只是听到扶桑人说殿下得了郑一虎将军相助,在泉州那一仗打赢了鞑子,瀛州岛也还在咱们手里。”
这简直是这些天来她听到的最好的消息,至于详细情形如何,只有等她回到泉州才能知晓,可问题是,现在已成为天皇御用说书人的她要怎样才能重返故国,回到泉州,回到秦斐的身边。
仇五在一边出主意道:“王妃,属下这就带你离开,咱们的人正在海边等着,我命他们备好船,等您一到,咱们就起航回……。”
他话还没说完,外头已响起一阵吵闹声,有人大声嚷嚷着:“有刺客,保护天皇!”
“看来你已经被扶桑人发现了,赶紧去洗把脸,找个扶桑武士打晕了,换上他的衣裳跑路,别再扮什么侍女了,倭人生的这般矮小,你只要一忘了蜷腿缩着身子,任谁都能看出来你的不对劲。”
仇五急道:“可是我走了,王妃怎么办?”
采薇反问:“难道你现在就能带我走不成?就算这扶桑的御所比不上大秦皇宫的守卫森严,可那一堆扶桑武士和忍者也都不是吃素的,你今日绝不可能凭一人之力带走我们两个人。”
“你先出去,有你在外面接应,我才好想办法出去。”采薇说完,趁他洗脸的功夫,凝神想了想,最后又叮嘱了他一句,便将他从侧门赶了出去。
她刚将侧门合上,广明天皇身边最为亲近的那名中年妇人——紫姬夫人,已领着一队扶桑武士走了进来,说是御所内进了刺客,为了两位贵客的安全要细细搜查一番。
反正刺客早已经跑离了她们这处屋子,采薇坦然自若地任他们搜。见那些武士细致无比地搜了半天,一无所获,她正要抬手送客,不想紫姬夫人忽然道:“天皇陛下有令,今晚只请周君一人前往伴驾,为陛下讲文。”
采薇心中微惊,这二十多天一向是她和马莉一起去给这位天皇讲故事的,怎么今晚独独只点了她一个人去呢?
更让她吃惊的是,还没到晚上,紫姬夫人已请她前去伴驾了,只是走着走着,没往天皇所居——也是她们往常给天皇说书的所在——常御殿走,而是引着她朝花园行去。
“天皇陛下已在花阴亭备下清酒美食,这是想要和周君一道用膳呢!妾身侍候陛下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到陛下愿意有人陪他进膳呢!”
面对采薇的疑问,紫姬夫人笑眯眯地回道。
“这等良机,周君可一定要好好把握啊!千万不要辜负了天皇陛下对您的厚爱哪!”
☆、第255章
所谓花阴亭,就是一座建于百花丛中的六角亭,别的也没什么稀奇之处。因差着十几天便是腊月,除了亭边几树幽香沁人的黄色腊梅外,再无旁的芬芳颜色。
而采薇虽然得天皇另眼相看,能和他老人家一个桌上共进晚膳,可她却仍是没能一睹广明天皇的尊容。
和之前她们给天皇讲故事时一样,天皇的面前永远垂着一道厚厚的帘幕,让人无法窥见帘后之人的真实容貌。
虽然看不见天皇的神情,可是采薇却从他的声音里感觉到他今晚的心情似乎还不错,甚至有那么一丝抑制不了的兴奋,还有些隐隐的激动。
他已经一气儿饮了六杯清酒,而采薇面前的酒杯始终纹丝未动。
“周君,”天皇将第七杯酒一饮而尽,再开口时,沙哑的嗓音里已染上了一抹醉意。
“周君为朕讲了这么多天的故事,今晚,换朕来为周君讲一个故事如何?”
采薇自然不会有什么异议,一边洗耳恭听,一边在心里暗自品评。
这广明天皇不愧是博览群书,出口成章,其词藻之华丽典雅甚是优美动人,可惜词藻虽美,故事情节却有些简单。
这故事讲得是某年某月,某国的一位普通女子,因为禀异象而生,怀异香不散,故降生不久,便被月宫中的仙人选为神宫里的圣女,将她带到仙宫中奉为神明。
圣女在月宫一天天长大,仙宫虽好,有种种奇花异草,仙珍玉宝,可是圣女却越来越觉得寂寞孤清。因为在这仙宫里,她没有父母家人,也没有亲朋好友。满宫的仙娥虽多,却只是侍奉她的侍女,人人对她毕恭毕敬,不敢乱了上下尊卑。她有无数的仆人,却没有一个可以相谈的友人。
圣女越来越不喜欢待在月宫,她整日在月宫门外的银河流连不去,从日升到月落,再到星辉满天。
就是这一道银河将她永远的困在这座仙宫制成的牢笼里,再也回不去人间。
圣女总是眺望着银河,不知疲倦,既然她不能跨越这条河流,只能寄望于有人跨越银河来到她的面前。
她在心中祈祷了无数次,天神终于听到了她的祈愿。于是有一晚,当圣女一如往常在银河边漫步远眺时,一个身穿紫衣的翩翩郎君乘槎而来,穿越迢迢银河来到了她的身边。
这个紫衣郎君告诉了圣女很多人间的奇闻异事,世俗见闻,让圣女好生欢喜,因为终于有一个人可以告诉她仙宫之外的世界是个什么模样。
有了这个紫衣郎君的陪伴,圣女头一次觉得即使住在这个凄清阴冷的月宫里也不再孤独寂寞。可是仙凡殊途,身为一个凡人又岂能在仙宫长久的待下去呢?
可是圣女却管不了这么多了,她已经孤独的在月宫生活了二十年,她太想有一个人能陪伴在她身边。她打算违犯天界的规条,冒着天神的震怒也要将这位紫衣郎君留在月宫,永远留在她的身边……
采薇瞅了一眼自己身上穿的紫色圆领袍,忽然道:“这位圣女敢于违抗天条的勇气固然可嘉,只是她既要留这位凡人永在月宫,难道不需要先问问这位紫衣郎君的意思,万一人家不想待在这仙宫,一心想要重回故国呢?”
天皇又饮了一杯酒,才缓缓道:“周君说的也是,若是那……”
“如果周君是那紫衣郎君,会做何选择?”
“是留在圣女的身边,永享仙福,还是……”
采薇揉了揉额头,略一犹豫,心下已有了决断。
“天皇陛下,听完您这个故事,我今晚也有一个故事想要讲给您听。”
“话说在我大秦国,有一周公之女,因父母早亡,只得到京城的外祖母家寄人篱下……”
采薇将她这近十年来的人生娓娓道来,虽然已略过了许多,只挑了些要紧的来讲,可当她讲完时也已月到中天,幸好这亭子既有槅扇,又放了好几个火盆,倒也不冷。
她讲完后,纱帘后的天皇沉默了半晌,方才喟然叹道:“‘同行十二年,不知木兰是女郎!’想不到我同周君朝夕相处了近两个月,只看出那位马君是女扮男装,却想不到周君原来,竟也是女儿身?不是翩翩少年郎,而是临川王的王妃!”
采薇淡然一笑,也回她一句《木兰辞》,“‘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雌雄。’咱们彼此彼此,我给陛下讲了快两个月的故事,若非今日陛下明示,我又如何能想到,向来只有男子才能继位的天皇陛下竟也是个女儿身?”
最初的震惊过后,她已隐约猜出为何这广明天皇身为女子却仍是登上了天皇的宝座。
原来这扶桑国虽在极早的时候出过一两位女天皇,但也不过是个例,只有男性才是真正的皇位继承人。同大秦一样,若是天皇无男嗣,便是从其他旁支过继一个男嗣来继位,也不会传给亲生女儿。
然而广明天皇虽是皇女,可她的母亲和子皇后却不是一般的世家女子,而是幕府第二代将军德川修忠的女儿。便是用大脚趾想也能猜到德川修忠把女儿嫁给后水天皇是何用意,不就是想生出一个有着自家血脉的外孙来做天皇吗?纵观史书,历代的权臣们都喜欢这么干。
可惜和子皇后临盆之时,后水天皇已先一步驾鹤西去,为了不让天皇的位子落到他人头上,大权在握的德川修忠干脆就给刚刚诞生的外孙女改了个性,谎称和子皇后诞下的是一位小皇子,还在襁褓之时就立她做了天皇。
就如这位天皇刚刚在故事里说的那样,生而不久,因生而不凡便被天神选为神宫中的圣女。广明天皇在故事里恢复了她自己的女性身份,可是真正的现实却是,她一直女扮男装生活了二十年。
难怪这位天皇面前总是垂着一道厚厚的帘幕,不愿让人一睹他的尊容;难怪都二十岁了却未娶妻,后宫里连一个更衣女御都没有;难怪她的嗓音一直是沙哑低沉,想是用什么药弄坏了嗓子,好让人再听不出她本来的女儿声音。
一想到这二十年来,明明是女儿身却只能用男人的方式存在于这个世上,采薇忽然有些难过。她自己女扮男装,是为了出行方便,不用受因那一身女装而来的种种世俗羁绊,是她的自由选择。
可是帘幕后的那位女子呢?她身上这身男装,却是她的亲外公为了自己的政治野心强逼她穿在身上,一穿就穿了二十年,让她既不能如寻常女子一样去嫁人生子,也做不到像个男子那样娶妻纳妾。
“‘高处不胜寒!’陛下这些年身居月宫,想来……”采薇忽然有些说不下去了。
天皇慢慢的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清酒,“周君,我已把我此生最大的一个秘密告诉了你,所以——”
“无论你愿不愿意,朕都会将你留下来!”
采薇蹙眉道:“即使我是女子?”
天皇忽然笑道:“你是女子的身份,岂不更好?朕只能有皇后而不是皇夫,你是女子反倒能长长久久地陪伴在我身边。可以给我讲一辈子的故事,这样难道不好吗?”
采薇一字一顿地道:“天皇觉得好,可是我却不愿意!”
“我既不愿意留在这里,更不是你故事里的什么紫衣郎君,我是大秦临川王殿下的王妃,还请陛下不要忘了我这一重身份?”
“你是王妃又如何?你们大秦现在正在和金人打仗,就算你的夫君还活着,他也不会知道你现在是在扶桑朕的御所里,他只会以为你已经去到了西兰国。”
采薇眉心微动,“陛下是怎么知道我原本是想去西兰国的?”
“丰田家的那些废物,朕交待给他们的一点小事都做不好,竟然让那些护送你的人逃了,好在他们倒不敢欺瞒。德川将军虽然不喜欢我参政,要朕专心修行学问和精通和歌,但他并不介意帮朕抓几个汉人。”
“除了还少一个人外,你其他的护卫已经全被德川将军抓到了,他们的嘴很硬,无论怎么审问都不肯吐露你的身份,只是说你们是要去西兰国的商船。”
“至于那一个没抓到的护卫,应该就是今天混进御所的那个刺客吧?”
“就算他逃了,可是他也带不走你,朕总会抓到他的。只要朕严密封锁你在扶桑的一切消息,那么你的夫君就不会来救你。”
采薇的手心忽然渗出冷汗,如果广明天皇当真说到做到,那么光是等秦斐发现她并不在西兰国,就至少要花近一年的时间。
不行,她绝不能等那么久,无论如何,她要尽快想办法离开这里。就算孤守月宫的圣女再可怜,她也不愿伴在她身边。
因为这所谓的仙宫,压根就不是她的家,她的家园还有她所爱的人,都在海的那一端。
☆、第256章
采薇从没想过有朝一日,她竟会被一个女人给囚禁起来,还是为了这么一个看似有些荒谬的缘故。
自从那天晚上和天皇在花阴亭吃了一顿晚饭之后,天皇陛下一声令下,采薇这位“紫衣郎君”当晚就被请进了天皇所居宫室的偏殿,自此之后,再也没放她回去和马莉同住。被强令从早到晚的陪在天皇身边,或是给她讲故事也好,或者听她唱和歌也罢,反正就是得待在天皇眼睛看得到的地方。
广明天皇先还担心这位大秦的临川王妃会闹闹脾气,从此闭口不言、宁死不从什么的,谁知人家半点反抗的意思都没有,让挪地方就挪地方,让她讲故事就讲故事,在自己面前甚至比从前还要放松一些,时不时的指出自己所作和歌中某些诗句的用词不妥之处。
采薇越是这么既来之,则安之,天皇心中除了欢喜外就越是不安,对她的种种防范反倒更加严密,连马莉的面也不让她见,生怕她用些什么法子把消息走漏了出去。
采薇却仍是不恼,淡淡笑着问广明天皇,“我不见马莉倒也不打紧,可是陛下这么多天都不再召见她,难道就不想再听西洋故事了吗?”
天皇仍然隐在重重帘幕之后,沙哑着嗓子道:“反正她已经讲得差不多了,听与不听都没什么要紧,我还是更想听周君讲那位孙大官人的故事,想不到这续集比起前面的更精彩呢!”
原来采薇在用一个故事征服了广明天皇那颗爱听故事的心之后,懒得每天都编新鲜故事给她听,嫌太费脑子,可要是把自己知道的那些大秦故事讲给她听吧,又怕回头会被移花接木说成是他们扶桑千年流传下来的传说。
倒也不是她小人之心,实在是先前大秦慷慨大方地传给了高利和扶桑这两个属国不少好东西,谁知道这两个徒弟学了去,学着学着就不承认是师傅教给他的了,想要自以门派。这其中尤其以高利最为无耻,不但把端午节说成是他们的,还说孔子西子李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