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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要登上马车时,一个宫女从前头徐徐而行的队伍返回。
“风女官,太后要您上前伺候。”
她淡淡地吁了一口气,该来的总会来的。
正要上前随宫女过去,倏然,手腕一紧,是他抓住她的手,不让她走。
她停下脚步,不解地看向他。
他将她拉回身边,倏地打横抱起她,凤眸淡淡地看向那宫女,很淡,却暗含凌厉。
“回去禀告太后,风女官在皇陵里受了惊吓,神智有些不清,暂且先随本督一道,请太后好好保重凤体。”
“是。”宫女不疑有他,更不敢往他怀里看去,低着头,匆匆而去。
风挽裳看着那宫女离去的背影,轻叹,看向他,“爷,太后那里,我总得给个交代的。”
“爷方才不是给交代了?”他抱着她拾级上马车。
“你这般忤逆太后,对你不好。”而今这风口浪尖上,太后会将一切都推给他,若是太后一怒之下顺便除了他,岂不是更糟糕?
“你不是女人?”他放她坐下,挑眉问。
她看向他,不解。
“那么多男人进去都吓成那样出来,你一个女人家……”他拎起茶壶倒了杯茶,浅啜,话,点到即止。
她顿时明了,愕然看向他,“爷是说,我之所以误了太后交代的事,是因为吓坏了?”
他将喝了一口的茶喂到她嘴边,浅笑不语。
风挽裳笑了,这也不失为一个
好理由。
看到到嘴边的茶,她脸色微红,本想推拒的,但想到两人已那般亲密,这又何必,何况自己也确是嘴干,拒绝他的茶,又倒一杯,委实矫情了。
抬手接过他喝过的茶,轻抿了口。
这时,一团小雪球被扔上来,小小的一团翻滚了下,爬起来,看到她,墨绿的眸像看到肉似的,发亮生光,扑向她。
她忙放下茶盏,伸手去接。
可惜,就要触手可及之时,一只修长秀气的大手半路横出,一把举起它就要往外扔去。
“爷,别……”她心惊,赶紧伸手去阻止。
小雪球不是很重要吗?随随便便扔出去怎可以。
虽然知晓外边的人一定会接住,但是对小雪球来说也太残忍了。
瞧它在他的虎口上挣扎的可怜样,真叫她于心不忍。
一双墨绿大眼纯良无害地看着她,小爪子不断挥舞。
“爷,算起来我也好久没抱小雪球了。”
细细柔柔的嗓音,轻轻放在肘上的小手,温柔似水的眼眸……
大手一松,落地的小雪球还没站稳就撒欢地沿着撒开的宽大裙摆往上爬。
“谢谢爷。”风挽裳欣然而笑,弯身抱起小雪球。
许是太久没得到她的抱了,它兴奋得很不安分,四肢不停地挥舞跳跃,小爪子在她胸口不停地抓挠。
男人瞧见那只小爪子抓向那衣襟,低喝,“安分!”
低低柔柔的声音,却出奇地带着威严,让怀里的小雪球顿时安静下来了。
小宠养久了果然通人性,这般听话。
风挽裳替安分下来的小雪球调了个姿势,让它趴在腿上,轻轻抚着它的皮毛,看向坐在对面淡淡饮茶的男子。
“爷,你知晓太后要我做什么是吧?却又……为何不让我动手?若是让我动手,你也不用承担当年景家一案的罪。”
“让你动手,那个秘密如何公诸于众?”轻轻搁下茶盏,又瞥了眼在她腿上昏昏欲睡的小狐狸,将坐姿调整成慵懒的样子,“也是时候还景家一个公道了。”
“可这样于你不利。”是因为皎月被她害死,所以他才急着这样做吗?
若不然,怎会突然牵扯出当年景家一案。
她相信,在没入皇陵之前,他也不知晓那个秘密指的是当年宸妃曾为旭和帝诞下一子。
会这么做的理由,是为了让皎月死得安心。
“景家当年是爷灭的,该爷偿。”他懒懒地将头往后靠,闭上眼。
果然是因为觉得亏欠皎月。
可,那明明是她害死的啊。
“爷忍辱负重多年,何以行此险棋?”明明该她背的债,却是他来还。
他坐起身,手往茶几底下一摸,整张茶几忽然自动往后挪动,原地一片平坦。
横在中间的茶几没了,他将她扯过去,双手圈上她的纤腰,拥着她,轻轻一声长叹,“爷倒下了还有他们。”
怀里的小雪球被他拨开,它又顽强地爬回来赖在她腿上。
靠着他,她轻笑,“爷终于愿意让他们一块扛了。”
“嗯?”他不悦地出声。
她昂头,看着他,“大哥他们应该很高兴。”
他微微一怔,在她颈后蹭开柔软的秀发,吻上白嫩的雪肌,“爷都没喊过,丞相大人上辈子烧高香了。”
听她这般喊那人,感觉还不错。
风挽裳羞红了脸,她只是不知不觉将他的家人当做自己的家人了,不该吗?
其实,对她来说,只要他没事就好,什么大计不大计的,来日方长。
有时候,她倒真希望她的爷能自私些呵。
可是,她知晓他身上背负的是怎样的责任,所以,什么都帮不上的她,也只能由衷地盼着他能好好的。
※
回到天都后,马车直
接回幽府,并没有立即入宫同太后交代,理由还是她受惊不小,需要歇息。
她随他回府,明日要跟太后解释的不止是没完成任务的事,还有她重投他怀抱的事。
华丽典雅的马车缓缓行驶在漠河边道上,她知晓幽府就在前边了,因为车窗帘被河风轻轻吹开。
莫名地,她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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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3章:今日,是爷的生辰
离开的时候是六月,而今已是八月,转眼便是两个月过去。
可这两个月对她来说却是那么漫长,那么煎熬,度日如年。
很快,马车变缓,渐渐停稳纺。
顾玦松开圈在柳腰上的手,偏头轻啄了下她的脸颊,拎起小雪球率先起身出去瓯。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有些紧张。
毕竟当初是那样不堪的离开,而今又这般不堪地回来了。
太阳已偏西,早早在府门外等候的霍靖,瞧见自家爷从马车上下来了,赶忙上前恭迎。
可是,奇的是,爷这次下马车后,却是站在马车旁没有马上转身进府,而是好像马车里还有人让他等着。
“爷。”霍靖躬身恭敬地行礼。
然后,他顺着爷的目光悄悄往马车上看去,这一看,瞠目结舌。
从马车里出来的女子,穿着素色织锦裙裳,腰系环佩,下坠的流苏在轻风中微微摆荡,一头乌发绾了一个简单的发髻,束以飘带,其上以珠花点缀,简单素雅。
在西斜的夕阳中,她盈盈立于马车上,微风轻拂,荡起衣袂和飘带,清雅脱俗得有些缥缈。
“夫……”
霍靖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舌头,才刚开口,一团雪白塞入他怀里,他赶紧抱住。
只见他家爷伸手将马车上纤柔的人儿抱下来,扶她站好,那手就这般搂着她的腰。
“霍总管,许久不见,您身子可好?”
啊,细细柔柔的嗓音好叫人怀念!
霍靖几乎都有些分不清是虚幻的还是真实的了,用力地眨了眨眼,再定睛一看,这才确定是真人在眼前没错。
他笑吟吟地点头,“好,好,好。”
爷一早出门时他还担心得不得了呢,没想到一回来就带回这么大个惊喜。
他激动得都有些热泪盈眶了,夫人回来了,幽府是否又可以不用再那么死气沉沉了?
尤其,在今日这样叫人担忧的日子里,爷有她陪伴总是好的。
看到霍靖这般激动,又悄悄扫过出来迎接的几个家仆,瞧见他们都喜而乐见的样子,风挽裳这才重重松了口气,方才在马车里的紧张一扫而空,也在心里感激他们的包容。
“不记得自家的门了?”温软的嗓音在头顶上戏谑地响起。
她心中涟漪荡漾,抬头看他,清眸含情脉脉。
“这眼神,真像。”他轻笑,搂着她往府门走去,拾级而上。
“像……谁?”她怔怔地皱眉。
站在府门上,他让霍靖将小雪球抱上来,指着它的墨绿大眼,“爷每次将它弃之门外时,可不就跟你方才的眼神一样。”
闻言,她红了脸,低下头去。
这男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坏!
霍靖看着自家爷搂着当家主母进府的背影,心中好一番欣慰,就算要他眼下就死去,也是死而无憾了。
爷有多久没露出这样轻松的笑容了,真的太久了。
……
一入府,但凡看到她的人,无不惊掉下巴,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捡起,恭敬行礼。
“恭迎夫人回府!”
一声声‘夫人’,不生硬,很热络,仿佛她从未离开过。
她看着一张张熟悉的脸,看着幽府里熟悉的一景一物,也才阔别两个月,竟已觉两年之久。
置身幽府里,她的心才重新有了踏实感,才真的有了回家的感觉。
进府后,顾玦不舍地放开她,俯首在她额上亲吻了下,柔声说,“爷有事要处理,你先回去。”
即便只是蝶栖般地一吻,她也甜得自动闭上眸,羞怯地微缩。
说完,他转身离开。
她忽然想起什么,伸手拉住他的衣袖,“爷……”
“嗯?”他立即停下脚步,回头,温柔应声。
她担心地看着他,“爷不是说染了风寒吗?我待会替爷准备药糕可好?”
他轻笑,大手包裹住抓在袖袍上的小手,退回一步,俯首在她耳边说,“爷在皇陵里说过有一整夜的时辰同你说这件事的,看来是爷的小挽儿脑子又不好使了。”
一整夜……脑子不好使……
恍然间,她明白过来他话里的另一层意思,羞恼地轻捶了他一记,退开,“我回采悠阁了,爷忙吧。”
然后,迅速转身,以免脸上真的烧起火来。
他没有染风寒,那只是用来搪塞太后的借口。
染风寒的人怎可能还想要一整夜折腾她。
他早就看出萧璟棠的腿是装的,也打定今日在皇陵里拆穿,让她看清萧璟棠的真面目。
因为,在他心里,她回萧璟棠身边是为了报恩啊。
他为她,真的是煞费苦心。
这样子,她越发觉得好亏欠他。
顾玦看着她逃开的背影,优雅好看的唇微微上扬。
转身,嘴角的笑弧敛去,凤眸里的温柔也变成冷肃。
“想法子通知那人关于皇陵的秘密!”
“是!”万千绝跟在身后应声。
主仆俩脚步稳健地往缀锦楼走去,声音随着脚步渐远……
※
穿过九曲回廊,穿过花园小径,总算看到曾经属于自己的那方小天地出现在眼前,风挽裳有些迫不及待地加快脚步走进去。
“奴婢恭迎夫人回来!”
一入院子,琴棋书画便在院子里一字排开,欠身恭迎,齐声悦耳。
“谢谢,都起来吧。”她淡淡微笑,目光环顾院里的一草一木。
蜿蜒在小院子里的人工小池,池水清澈,点缀池中的荷花,荷叶碧绿,小鱼儿在水中游来游去,好不畅快。
她又看向梨花树下的白玉围栏里的白玉石桌,再看向精致的雅楼,轻轻浅浅地笑了,有种落叶归根的感觉。
“夫人,奴婢和棋儿先服侍您上楼换身衣裳?或是,您要顺道沐浴?”琴儿想到主子是方从哪儿回来的,机灵地询问。
风挽裳低头瞧了眼自己身上的衣裳,因为从皇陵里出来时有他替她挡着灰,倒还算干净,但总归是从那种地方出来的,是该沐浴清洗一番。
这会,她倒是想起一向好洁的他一路上竟也没急着换衣裳,也没摆着脸色,真是难得。
“让人也去给爷准备热水吧。”她笑着吩咐。
闻言,几个婢女不由得窃笑。
“夫人是离开太久忘了吧,缀锦楼有天然热泉啊,若是夫人嫌麻烦也可过去享用的,奴婢相信爷不会介意。”
琴儿的话叫风挽裳脸儿发烫,她倒还真忘了那个热池,那个曾叫她发生不少糗事的热池。
“那就劳烦你们替我将热水抬上来了。”住在楼上,要沐浴的话,需要抬上抬下的,虽是不方便,但也只能如此。
“夫人言重了,这是奴婢的分内之事。”几个婢女异口同声。
风挽裳笑了笑,往楼梯走去。
身后,几个婢女并未急着跟上,而是在楼下看着她一步步地拾级而上。
小莲蓬一进幽府后,就不知跑哪儿去了,那样子就像是回到自己的地盘,彻底解脱了般。
看着走廊那头的美人靠,仿佛看到昔日的自己靠在那里望着府门的方向,有意无意地盼着他回来的样子。
她收回视线,轻轻推开紧闭的雕花门,抬脚轻轻迈入。
屋里,干净绝尘,整洁清新。
只是,屋里的摆设已不是她离开前的样子。
床往右边挪,腾出的左边被两张八仙桌,一个展柜占据,对窗而设的那张八仙桌上还散落着好几片薄薄的竹片,还有一个崭新的小笸箩。
这些东西好眼熟,好像是……她曾在青龙街木匠铺里特地为他定制的那一批。
莫非……
她上前看着那个展柜,便肯定了,真的是她订的那一批。
看来,那木匠铺的掌柜非但没按照她的话烧掉,反而卖给他了。
这样的摆设倒是于她之前想的一模一样,她不禁弯唇而笑。
因为,他将她的心意安置妥当了。
“夫人,自从这些桌子、柜子安置进来后,爷夜里都宿这里了呢。”
门外,琴儿和棋儿已经让府里的男家丁提着热水上来,边指挥往左边后角的屏风后去倒,边笑着说。
“说得好似在等我回来似的。”她轻瞪一眼过去。
“本来就就是啊!夫人您还怀疑啊!”琴儿和棋儿瞪大双目,一脸若是她还怀疑就要为她们的爷抱不平的样子。
冰寒许久的心彻底融化,轻轻笑开,“都没大没小了。”
“是,奴婢多嘴,应该让爷亲自同夫人说的。”较为开朗的琴儿不怕死地说。
“贫嘴。”她轻斥,看到沐浴的水已备妥,又看向外头的天色,“你们下去替我准备食材吧,准备一些……”
“爷爱吃的嘛,奴婢明白。”还未说完,就被琴儿抢话了。
她无奈一笑,挥手让她们退下。
门关上了,外边的脚步消失。
她回身,看着这间屋子,这样的幸福来得毫无防备,让她有种不真实感。
罢了,回来都回来了,明日的事明日再烦忧吧。
※
啪啦!
戏楼子最深处的院子,屋里传出刺耳的破碎声。
“主子!”门外的人担心地喊。
“无事。”里边传出低沉的嗓音。
屋子少了阳光的折射,已陷入朦胧的昏暗。
君楚泱坐在茶桌前,昏暗中,俊脸苍白,浑身僵硬。
他用力捏紧手里那张字条,因激动而颤抖,虽只是寥寥数语,但该知晓的重点全都写明了。
宸妃竟在皇陵中为他诞下一子?
那时的他,也不过是初尝云雨滋味,竟让她受孕了?
怎不震惊,如何不震惊。
其姐……
宸妃确实有个姐姐打小与佛有缘,便在山上的寺庙里带发修行。
日前有消息传来,她这二十年来被太后囚禁,以孩子相逼为之炼药。
原来,那个孩子是他的孩子!
如此说来,倘若孩子还活着的话,便是在太后手中!
可是,倘若太后真的抓着那个孩子的话,受制二十年的宸妃之姐不可能突然与太后闹翻,以至于遭到灭口。
那个孩子,到底死没死?
若是没死,按照年龄来算,再过两个月也满二十一,弱冠了。
按照太后那女人的精明狠辣来推算,不可能会留着他的孩子成长至今,何况还是一个皇子。
他的孩子到底是否还活在人世,无人知晓。
突如其来的真相打得人措手不及,这眼下的局势,又该如何?
……
夜已渐黑,星辰初上,皎洁的月光照亮了半壁院墙。树的影子或浓或淡,参差错落,微风徐来,婆娑摇曵。
今夜的幽府里处处点燃灯火,亮如白昼。
采悠阁门外的夹纱蝴蝶灯迎风摇曳,里边似乎洋溢着一种无形的喜气,不,不止采悠阁,好似整个幽府都如此。
花厅里的黑檀圆桌上摆满精心炒好的美味佳肴,凡是幽府的主人爱吃的全都在上头了。
乳酿鱼,梨炒鸡,鲜虾蹄子烩等,加上汤,整整八道,幽府的女主人忙得不亦乐乎。
最后一道汤上桌,风挽裳从婢女手中接过干净的布巾擦手,边往外瞧去,却始终盼不到那道熟悉的身影出现。
“琴儿,爷可有话传来?”他还在忙吗?
“回夫人,奴
婢没瞧见有人来传话,夫人再等等,也许爷就在过来的路上了。”琴儿说。
风挽裳放下布巾,回头看向一桌子热腾腾的饭菜,想了想,提起裙摆往外走。
“我去瞧瞧,你们就在此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