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郦锦宜,郦子远,郦子邈,儿女们像是三只凛冬将至却并没有充足食物、嗷嗷待哺的黄口小鸟,躲在小窝里等待父亲带着好消息顺利归来。
天色渐暗,正在三人准备上演一处苦情寻父记的时候,郦雪松终于回来了。
他带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还有满满当当十八只箱笼。
第3章 桓大人权倾天下
郦雪松的模样,完美地诠释了什么叫“铩羽而归”。
在三个孩子的心目中,父亲虽然懦弱,没什么主见,但毕竟是“大人”,关键时候总该挺身而出,有所作为。
但是现在,郦雪松就像是一只出外奔逃了一整天想要有所收获的岩鸟,非但没有叼回一只草鼠,反而被其他的飞禽走兽啄咬的遍体鳞伤,瑟瑟发抖。
父亲该撑起一片天,这当然是正理,只是当儿女的这些……没有把郦雪松的对手计算入内。
那可是桓玹桓辅国,本朝宰辅,内阁首领,兵马大元帅,封毅国公,且有史以来第一个还活着就把三孤三公都占全了的人,这样的人物只是听一听就相当不好惹了。
桓玹的人品自然是没的说。
桓家本是簪缨世族,百年而下,桓家的子弟因为习惯了奢靡颓废的生活,个个不思上进,而且仗着祖宗荫蔽,皇恩浩荡,几代之下也颇出了些不孝子弟,为非作歹,胡作乱为,引人侧目而敢怒不敢言。
但桓玹却不同,他侍亲至孝,兄弟友爱,奉养寡嫂,抚育侄子侄女,洁身自好,品德端方,这人的存在简直就是“出淤泥而不染”的典范。
当然,有关桓玹的传说中最为出名的,是他跟本朝明帝的故事。
传闻桓玹当初陪还是太子的明帝读书之时,两人就惺惺相惜,直到后来太子登基成了皇帝,有了三个公主两个亲王一个太子,两人间关系仍旧亲密如初。
有一次桓玹身子不适,皇帝居然让他睡在龙床上,而且时常留他宫内过夜,引出了许多不敢在太阳底下议论的蜚语流言。
只有明帝的宠姬曾说过一句话:陛下陪桓辅国睡得时间,比陪我们任何一个都多呢。
大家都惶恐如秋风下的虫,瑟瑟发抖,以为这位宠姬要死定了,只求她不要连累无辜。
谁知明帝着实心宽性仁,只是打发她去了冷宫度过余生。
郦雪松带回来的十八只箱笼,有四箱是绫罗绸缎,两箱珠宝首饰,两箱古玩珍器,四箱金银,其他的种种,从时下流行的日用精品,到各种食料,粳米,干货,山珍,海味……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给。
除此之外,还有两辆新制马车送来使用,且很体贴地赠送了车夫。
所以说,郦雪松这只老鸟虽然没有叼回让小禽兽们满意的“食物”,却带回了很多“意外之喜”。
郦家小禽兽们的眼睛都要被闪瞎了。
他们一头雾水,不敢置信,以为自己的父亲兴许是个隐形的富豪,先前种种清贫吝啬,只是装出来的,真人不露相,如今在紧要关头才拿出了货真价实的身家。
又或者他是被逼的走投无路,发狠去抢劫了皇家的藏宝库。
郦雪松自己陈述了实情。
原来他去了桓府后,连桓玹的面儿都没有见到,只有一个派头比当朝大将军还足的管家出来,以鼻孔望着天的姿势,询问他有什么事。
没见到阎王,但桓府的小鬼也非等闲之辈,郦雪松使出浑身解数,才吭吭哧哧地让他明白了自己的来意。
“敝宅实在是狭窄龌龊不堪,下官我更是老朽且官职低微,家中一贫如洗身无长物,野鸡自无法跟凤凰匹配……”
郦雪松顾不得自黑,一时的黑总比以后余生都暗无天日的好,他竭力让自己的面部表情显得诚恳而无奈:“请您将这些没奈何的情由告诉桓大人,我实在是不想害了贵府的金枝玉叶。”
非常谦卑地低头躬身行礼。
在郦雪松对小的们诉说自己在桓府的英勇夸夸其谈之时,郦子远适时的点评道:“野鸡二字太粗鄙了,应该说是秃毛之鸡。”
郦子邈道:“那我们就都是秃毛鸡的小鸡仔。如果桓姑娘嫁过来,就是鸡夫人。”
一个结实的巴掌拍在小子的头上。
雪松忍无可忍:他已经竭尽全力,居然无人赞美他的英勇之举。
他把挽回尊严的目光投向小棉袄锦宜。
郦锦宜觉着父亲这番话说的还是很得体的,她知道父亲那点能耐,在桓府能说出这些来,已经算是用尽了身体里所有的勇气:“爹,那这些箱子是怎么回事?”
郦雪松叹口气,抖了抖一身的鸡毛:“我也不知道,那管家去了一刻钟,回来就说不必忧心,一切为难之事,桓辅国都已知晓。说着就让人把这些箱子抬了出来,又打发我出府了。”
哦,大概桓家的人以为这位没过门的姑爷是去打秋风的。
这十八只箱笼送过来,越发坐实了这门亲事。
这可真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但郦子远觉着自己的胃口很小,吞不下这么多好东西,何况自古以来天上就没有掉馅饼的好事,吃的太急多半会被撑死。
连向来好吃的子邈,望着巴掌大的海虾,也收敛了小兽的本性没有直接扑上去。
倒是那只橘色肥猫,猫胆包天地上前叼了一尾比它身子还长的鱼干,艰难且契而不舍地想拖走大快朵颐。
这猫也很久不见荤腥了,它对郦家这帮人的猎食能力绝了望,再没有点荤腥,它都要亲自出去猎食来养活这帮废物了。
郦锦宜瞠目结舌之余,呆呆地问:“爹,这些东西是送给咱们家的?是给咱们用的呢,还是……桓家到底是怎么了,这么怕女孩儿嫁不出去?”
郦子邈羡慕地盯着那只不怕死的猫,同时在想着鱼干里有没有下毒,如果一刻钟后这猫不死,他也要动手去“拿”点东西来吃了。
他喃喃道:“难道是桓小姐有什么难言之隐,别人家不想要,就只能丢给爹了?”
这当然更不可能。
桓府的出身已经是一道畅通无阻的金牌,莫说桓素舸才貌双全名声在外,就算真是个声名狼藉的丑女,冲着“桓”这个字要前赴后继的,只怕从南轩门一直排到北通,哪里轮得到郦雪松这种无名小卒。
郦锦宜又害肚子疼了,她习惯性地蹲在地上:“千古之谜,实在是千古之谜。”
***
而在十八只箱笼惊艳登场后,桓府又带来了第二波的惊喜给郦家。
次日,百十个彪形大汉呼啦啦地来到了郦家,气势惊人。
郦雪松以为该来的终于来了,他摆出了即将英勇就义的表情,寻思着该怎么央求他们“不祸及家人”。
哀求的言语还没有组织好,大汉们又训练有素地散开,消失在了郦家不大的宅院里。
然后郦子邈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般飞跑而来报信:“爹,不好了,哪里来了强盗,正在拆房子!”
来的当然不是强盗,非但不是强盗,而且是沾亲带故,——桓府派来的人。
郦锦宜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竟会见到如此奇景。
郦家的邻舍,是兵部的一位主事大人,虽然跟郦雪松似的,在人才济济卧虎藏龙一根树枝掉下来都会砸到几个主事、郎中的长安,均不算什么太出色打眼的人才,但这一户人家门风彪悍而奇葩,周围邻居无不望而生畏,敬而远之。
长话短说,主事家大儿子喜欢嫖妓,弄得身子虚弱,虽看似肥胖,实则绣花枕头,有个外号叫“大草包”。
二儿子倒是不喜欢嫖,且爱习武,练了一身腱子肉,但这一身腱子肉大概也没让老婆满意,老婆发展处一个新爱好,喜欢偷人,久而久之,人送外号“绿帽王”。
有一次,郦家的家奴在整理后院的时候,无意摇动了树枝,树上落叶纷纷随风过墙跑到绿帽王家看热闹,引得绿王大为愤怒,伙同老婆出来夫妻双打地骂了足足一个时辰。
郦子远气不过,要出去跟他们一对二。
给郦锦宜拦住,锦宜发了一句至理名言:“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何况现在遇到的是管兵的呢。”
从此绿帽王家越发气焰嚣张,趁机把郦家后院的一截占据,声称是自家的。
郦雪松因为穷,就更想“和气生财”,所以不肯计较。
他自我安慰说:“那块地方,狭窄一条,留着也没用,给他们就是了,就当是舍地消灾了。”
摊上这种奇葩芳邻,郦雪松知道,若过几年自己退了,郦子远又没出息,郦锦宜嫁人的话,指不定这整个家都要给绿帽王吞并了呢。
但是现在,郦家众人目瞪口呆地望着桓府派来的彪形大汉们推倒郦府后院墙,肆无忌惮地在主事大人家里进进出出,而主事一家则异常乖巧地收拾家中物件进行忙碌的搬迁,见拆迁的管事进来查看进度,绿王跟妻子甚至陪笑:“很快就收拾妥当了,您放心。”面上是近似谄媚的摇摇欲坠的笑。
至于主事大人,他像是第一次学会用眼睛看人一样,开始屈尊降贵地同郦雪松平视甚至仰视,进行令人不适地亲密殷勤寒暄:“郦大人啊,我们将要搬到西城去了,那也是个好地方,只是从此不能跟大人亲近了,实在可惜呀。”
对雪松来说,可惜的不是这个,从此不能再看见主事大人的变脸绝技,以及他二公子两公婆的夫妻双打,那才是可惜。
后来才知道,桓家派了人,要把绿帽家的宅院买下,改造,并入了郦府的宅邸范围。
兵部主事家这宅子好歹也是老宅,若换了第二家人家要买,一定要演出热闹的全武行,但谁叫出面的是桓家,因此主事一家的表现,就好像桓府看中了自己的宅子,是无上荣耀,说出去也能光宗耀祖、面子涨大数倍一般。
或许,恶人还需恶人磨,大概如此。
而这主事大人家比郦府大两倍不止,如此扩充出去,果然宅院阔朗起来,有了几分康富人家的气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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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送聘礼,后扩宅院,郦锦宜估摸着,下一步,自己的父亲距离升官发财要不远了。
生平第一次,对“升官发财”四个字产生了恐惧感。
桓玹有通天之能,他的侄女当太子妃都绰绰有余,怎么就要一头扎进郦雪松这样半老徐男的怀里,而桓玹居然还全方位无条件地大力支持。
锦宜看着那新建起来的亭台楼阁,郦家这不堪入目的“鸡窝”被改头换面,隐约透出了些许“凤凰巢”的意思了。
锦宜感叹:“果然权贵的变态心理不是我等小民所能妄自揣测的。”
第4章 林才子独得芳心
相比较郦家孩儿们对这门亲事的忧虑重重,郦家老太却欢欣鼓舞,高兴的眼睛越发小了数寸。
郦老太太原先在女儿家暂住,听到风声,便风一样卷了回来。
这老太太总有种神奇的能力,她认为自己的儿子才貌双全,当年没考中状元点配公主已经极为委屈,后来更让姜家那种平凡门第给糟蹋了,简直有种好猪让烂白菜拱了的感觉,没想到时来运转,终于有颗好白菜……哦,大概还是翡翠白菜看中了雪松这头好猪,也是老天终于开眼。
郦老太太先是把几个孩子痛骂了一顿,埋怨这个好消息为什么没有早点告诉她,然后用打量亡夫的眼神慈爱地打量着儿子:“我就知道我们雪松是个有出息的,要是你爹还活着,不知道该多高兴。”不像是儿子要娶亲的口吻,倒像是高中状元似的骄傲。
郦雪松正因为先前铩羽而归,灰头土脸:“娘,不是我们不愿意告诉你,实在是,这不是别人家,是桓府……桓府啊。”
老太太自得地笑:“桓府怎么了,正因为是这样的高门大户,人家的小姐奶奶们眼神才好呢,你看那些穷门小户,哪里认得金镶玉?”
雪松觉着自己可以称为“绣花枕头”,万万达不到“金镶玉”的水平,他还没来得及谦虚,郦老太太又怒斥锦宜跟子邈:“小混蛋们,这种好事,你们不替咱们家高兴,一个个哭丧着脸想干什么?告诉你们,谁敢搅了这门好亲事,我饶不了你们!出去!跟我面前碍眼!”
两个碍眼的小混蛋彼此对视,转身默默地出门。
郦子远觉着自己留下的话显得太一枝独秀了,正要跟上,郦老太太叫住他,已经换了一副口吻:“子远啊,你过来。”
郦子远只好走到跟前,老太太亲昵地拉着他的手道:“子远啊,你瞧,咱们家时来运转的时候到了,这桓府看上你爹,算他们有眼光,将来你的前途一定也是极好的,……听我的话没有错,知道吗?”
郦老太似乎已经笃定,将来这天底下的女孩子,只有公主之类的才能跟郦子远匹配了。
子远在父亲面前是只小老虎,在祖母面前,就只是一只懒洋洋的狸猫了:“好的,知道啦。”
郦老太太有反复把他的头脸跟手摩挲了好几遍,才放他走了,儿子又要当新郎了,她还有好些话要教导这位新郎官呢。
郦子远出了门,见两个小混蛋站在门口,看见他出来,两人不约而同地用白眼热烈迎接。
子远笑道:“长辈偏心不是我的错啊?”
锦宜悄悄打了个哈欠,子邈道:“会投胎才是你的本事。”
郦雪松的书晒的非常及时,因为在此后半个月,京城下了第一场雪。
每次冬天来临的时候,都是郦锦宜头疼加肚子疼的时候,这倒并不是因为她身体太弱,而是因为操心太甚。
锦宜操心的,是怎么才能把郦雪松那稀薄的俸禄一文当成无限来使唤,置买炭火,棉衣,年货,仆人的月钱,等等。
郦子远正在上公学,每月都有给先生的束脩,年末还要随大流地送点东西,因为别人都送,你不去送,暴露了家穷倒是其次,最主要的显得不够尊师重道,先生虽然表面上显得不在意,可看人的眼神还是会随着礼物的轻重而产生变化,有礼物跟没有礼物,似乎也控制着先生脸上的笑,有的话,就会艳阳般温暖人心,没有,就会像是守寡的贞洁烈妇般冷若冰霜、凛然不可侵犯。
除此之外,还可以是一种难度略高的皮笑肉不笑,就像是阴天笼罩头顶的乌云,一望而知有着不好的预兆。
子邈倒还好些,锦宜自己先教他些四书五经,加上子远闲着也客串一下私塾先生,还能省一份钱。
但是偏偏两个男孩子都是长身体的时候,这就产生了两个问题,第一是吃的比猪还多,第二是穿的衣裳要时刻置办,更加比猪还费。
最难办的是老太太的衣裳,横竖不管锦宜如何尽心,都换不得一句好,久而久之,锦宜便把那些横眉竖眼的挑剔当耳旁风了事。
相比较而言,郦锦宜自己的衣裳要省多了,她的手巧心灵,女红是一流的。何况她又不必时常出外走动,在家里怎么都能过去,简朴些也无伤大雅。
郦雪松也得了穿官服的便宜。
因他是有名的不动式升迁,常年官袍只是一件,穿来穿去也都有些破旧了,幸而锦宜缝缝补补,巧夺天工,加上郦雪松外表出众,所以这官袍透出一股老而弥新、卓尔不群的独到气息来,倒也能应付得过。
春夏秋,这三个季节家里的花费还能少些,独独到了冬天,锦宜的头发都掉的比平日要多。
因为要省柴米钱,原本家里的后院都给锦宜开辟成了几块菜园,种的白菜萝卜秋葵黄瓜等蔬菜瓜果,在家里山穷水尽的时候,总也能拿来救急,是郦锦宜很引以为傲的成就。
但是今年,因为之前桓府派来“整修房屋”的那一批人闯入,修房建屋,挖坑填湖,无数只脚来来回回,把菜园子踩的跟平地一样夯实,蔬菜瓜果因为没来得收,也都“化作春泥更护花”了。
所以今年的收成可想而知地惨淡,简直媲美郦雪松每月的俸禄。
郦锦宜像是数铜板一样珍惜地点看自己稀疏的收成,心里的怨念无形中又膨胀了几分:桓家这位千金小姐还没进门,先把她的储蓄粮食吞了大半,这横看竖看都不像是一个好兆头。
而且除此之外,家里又多添了一宗负担。
因为桓府要跟郦家结亲的消息传了出去,向来门可罗雀几乎如世外桃源般无人问津的郦家,突然成了京城热门之地,许多平日里见了郦雪松都好像选择性失明的同僚和上司们,像是突然遇到名医神奇复明了,而且恰好发现了郦雪松这闪闪发光的黑夜中的萤火虫,纷纷地前来郦家交际。
来来往往的车马,人群,把原先的世外桃源生生变成了热门景地。
但是景地虽然热门了,却因为没有门票或者香火收入,还要倒贴很多的茶水费,所以对锦宜而言,更是雪上加霜。
郦雪松是个只擅长嘴上功夫的,郦子远也继承了父亲这桩优点,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着实娴熟,至于郦子邈,他年纪还小,不顶用,但已经初露嘴炮峥嵘,而且因为年纪小又格外添了一桩“口没遮拦”的本事,每次顶嘴都能把郦锦宜气的半死。
三个男人都是甩手掌柜,头顶上还有郦老太太一尊当头佛爷,家里的事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