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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妞与思萱看的极紧,院里又有宋魁赖大庆等人,汤药饮食一概不让她们插手,就算打杂也有点人看着,但叶芷青不是那等跋扈的妇人,别的地儿待她们做得到的宽松,也允许她们在宋魁的陪同之下上街买些针线小玩意儿,或者出去散散心。
有一回兰心远远瞧见楼子里的姐妹,却觉得恍如隔世,回到小院弹了一首曲子才找到了魂魄。
叶芷青吃的惬意了,将剩下的半盘子葡萄赏了丫环们去吃,她扶着肚子在院里转圈,念叨周鸿:“公子怎的还不回来?”
宋魁怕累着了她,自告奋勇:“要不我去寻寻少将军?”
“他最近到处查案,出门连个固定的地儿都没有,宋叔去哪里寻他?还是别了!”又吩咐虎妞:“将酸梅汤冰起来,大热的天出门去查案,怕都要中暑了。”她最近是懒怠动弹,正好可以考虑赖大庆的课业:“大庆,你去弄几个降暑的汤剂来,我瞧瞧。”
赖大庆接了任务自去开方抓药,那一笔字写的歪七扭八,惨不忍睹,也难为叶芷青能认出来。
周鸿在外面奔波回来,进门就喝到了降暑的汤药,叶芷青还道:“夫君若是觉得不好,肚子倘有不舒服,那可不是我的错,只管找大庆就好了,今儿的汤药是他抓的!”
“为夫最近哪里得罪你了?竟惹的娘子这般狠心待我!”周鸿抱胸做个委屈的模样,逗的她捧着大肚子咯咯直乐:“整日在外面浪,不陪我,不知道虎不算罪责一桩?”嫌弃的扯着他的袍子捂着鼻子:“别当我不知道,你自己闻闻这上面的脂粉味儿!”
周鸿近来致力于梳理秦维新生前的人际关系,从他的生意伙伴到红颜知己,但凡来往的都要细细查一遍。
秦仲民倒是从地方上押解归案,但据前去锁拿的钦差回来向魏帝禀告,秦仲民在当地官声不错,如果不是儿子出了事,他恐怕还不致于被连累,有更上一层楼的可能。
周鸿仔细询问过钦差,又审问过秦仲民,结论有二:要么他比较善于伪装,假装对秦七贩卖私盐被幕后黑手操纵之事全然不知;要么他也是同谋。
鬼知道姓符的打着什么主意,两人私底下交换意见,他对周鸿的结论并无异议,还拍着他的肩膀勉励:“周大人年富力强,凡事交到你手上老夫再无不放心之理!”
周鸿:“……”呵呵。
他带着手底下的人将秦维新的人际关系翻了个底朝天,发现这位官家公子也算是个风流种子,在外面挥金如土,连红颜知己都快以军中小队的人数来计算了。
周鸿万般无奈,只得深入欢场,带着周浩等人日日流连烟花之地,最新打听来的消息是,除了外面那些明里暗里的相好,秦七竟然同醉月楼的嫣红姑娘过从甚密,似乎与兰心也有过春宵一度。
他今日便去了醉月楼,花了银子去见嫣红姑娘。
嫣红姑娘丰腴高挑,眉目艳丽,眼神妩媚动人,与清丽楚楚以才气名满京都的兰心姑娘全然不同。
稍有才气的男人们见到兰心姑娘,大约会有想要与她诗词唱和的兴致,精神满足了才会转而向肉欲,但嫣红姑娘属于男人们一看见便想摁到床上去的类型,让叶芷青来形容便是个肉弹。
周鸿扶了叶芷青慢慢回屋,进了屋子外袍便被媳妇儿给扯了下来,扔到了地上:“快拿走拿走,一股脂粉味儿,呛的人嗓子疼!”
“娘子这是吃醋了?”
最近暑热,叶芷青怀着身子更是热上加热,不必动都是一身的汗,心里烦躁便满是火气,看再英俊的丈夫也不能消火,更何况英俊的丈夫还带着一身脂粉气回来,明知道他是为着查案还是心里窝火:“赶明儿等我生下来,也去外面拈花惹草,看你醋是不醋?”
周鸿“哧”的一声笑了出来,伸开双臂要抱着哄她:“乖乖,是我的错!就算是查案也应该与外面的女人隔开八丈远的距离,中间要是问话让周浩去问就好了,何苦舍了自己的清白是不是?”
叶芷青推他:“你走开!热死了还贴上来!本来没这么热,贴过来更热了!”她热的心浮气燥,上午秦嬷嬷过来又唠叨了一堆注意事项,还旁敲侧击想要哄她向周夫人低个头,去老宅子里生产。
她又不是昏了头,大着肚子上赶着受虐。
好容易相安无事,大家离的远彼此客客气气处着就完了,还要凑过去找不痛快。
将秦嬷嬷打发走之后,由丫环们服侍着歇息,原本也没什么,但周鸿带着一身脂粉气回来,心里便无端觉得委屈,见到他再忍不住,一腔邪火就朝着他发了出来。
周鸿乍着手往后挪了几步,小心翼翼地问:“心里难受?要不要踹我几脚解解恨?”
——这个提议妙!
叶芷青顿时眉开眼笑,扶着肚子朝他走了过去,还狞笑道:“你可不许逃!若是逃了看我怎么折腾你!”
周鸿无奈:她穿着软底鞋子,又大着肚子,难道还能踢疼了他不成?
第一百九十八章
叶芷青窝了一肚子的不舒服,又闻到了脂粉味儿,果真过去照着周鸿踢了好几脚,完全是使小性儿,她自己也觉得无理取闹,可是按捺不住心里的火儿。
周鸿不觉得疼,反而要抱着她安抚:“可不能再踢了,这么大的肚子,万一伤着腹中的孩儿可怎么办?乖乖别恼,你若是觉得还不解恨,要不咬我几口?”
他近来哄媳妇儿的业务极为熟练,实在是孕中的媳妇儿心烦气躁,脾气一天天见长,与原来那个善解人意的媳妇儿大是不同。
才入医门没多久的赖大庆还私底下告诉他:“医书上说,孕中妇人脾气多变,并非原来禀性,而是怀着孩子情绪不稳,大人一定要多担待着些。”
这小子虽然粗疏,但好几次见到师傅对着周少将军使小性子,便有些担忧惹烦了少将军,祸及婚姻不谐,便动了心思。
周鸿被这小子几句话给逗的差点笑出来:“你小子想什么呢?本将军既娶了她,便是要疼她宠她,她再刁蛮些又有何妨?”他想起当初相识,一路走来,叶芷青都表现的太过冷静理智坚强,让他一度很挫败,总觉得女人过于强大了,让他想疼她都无处下手。
没想到怀了孕,随着孕期的漫长,她竟是转了性,时不时掉几回眼泪,生起气来扭头就不理他,总要他软语安慰许久,才能渐渐哄的她开颜,心里却觉得甜透,原来她卸下心防原来也是个刁蛮可爱会使小性子的丫头。
叶芷青可不会跟他客气,近来差遣的周少将军颇为顺手,有时候半夜想吃个烤肉粥粉面点,也总要推他去买。
周鸿从不知道自己也有这么耐心的一面,竟然心甘情愿爬起来穿好衣服,大半夜骑马去夜市买吃食,连假手于人都不肯,总觉得这是夫妻之间的乐趣所在。
他买回来,看她散着头发大着肚子,披着衣裳做在被窝里狼吞虎咽吃完了,抚着肚皮满意的躺倒睡觉,竟是比自己吃到还香甜。
大肚子孕妇被强搂在怀里,还哼哼唧唧,去掐他胳膊上的肉:“坏人,让你出去在外面胡混!”
周鸿心里偷笑,暗底里运气,胳膊上的腱子肉鼓成疙瘩,她竟是掐不动,气的在他肩上捶了两下,隔着衣衫咬着他的肩头不放,一会竟觉得牙酸,坐在他怀里流眼泪:“你就气我罢!气我现在身子不方便!让我掐一下咬一口都不肯!”
周鸿见她哭的情真意切,近来真是觉得她成了水做的女人,忙替她拭泪,也不再逗她,还特意放松下来,拍拍自己的胳膊:“来来来使劲掐使劲咬,为夫保证不再鼓劲,不让你咬的牙酸!”
叶芷青扯开他的腰带,将外袍中衣扒开,露出光着的膀子,沿着他壮硕的肩头一路咬下去,在胳膊上咬出一排排紧密的牙印儿,咬的满意了才露出几分笑脸:“鸿哥你瞧,是不是像刻上去的?有朝一日你我走散了,我凭着这牙印儿就能找到你!”
“说什么傻话呢?”周鸿在她唇角偷得一吻,将她当个大宝贝紧贴着自己怀里搂着,恨不得嵌到自己怀里去,满心的欢愉宁静:“我们是要长长久久的陪伴下去的,怎么会走散了?!一直走到齿摇发落,变成老头老太太!”
叶芷青将脸贴在他汗津津的脸上,身子紧贴着他汗津津的怀抱,大热的天也不嫌热的慌,只恨贴的不够紧,声音里也带着说不出的欢喜:“你说的对,我们要一走在一起!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发完了火心里舒服多了,这会儿就能客观的看待周鸿逛青楼之事,还知道关心一句他案情进展:“夫君见天往青楼窜,去见秦七的红颜知己,可查到什么线索了没?”
周鸿在外口紧,但在叶芷青面前却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他凑近了她耳边小声道:“真没想到秦七也是个风流种子,四处留情,最近真是费了老鼻子劲,将他生前的红颜知己都查了一遍。你猜怎么着?”
叶芷青适时露也惊愕的表情,以满足他说书吊人胃口的欲望:“怎么着?”
周鸿轻啄了下她的鼻尖:“秦七在外面光长期包养的名伎就有四五个,时不常光顾的就更没数了。”他下巴轻抬,暗指院里兰心:“秦七也曾是咱们院里这一位的入幕之宾呢。”
“兰心姑娘?”
叶芷青近来对文艺工作者兰心姑娘颇多好感,能将琴棋书画练到一定的程度,哪怕是为了服务广大男性观众,那也说明这是个聪明的姑娘。长的聪明又有灵性的姑娘,却阴差阳错入错了行,着实令人扼腕。
周鸿点点头,见她露出惋惜之色,顿时喷笑:“你这是什么表情?同情还是怜悯?”
叶芷青靠在他肩头,忽有几分惆怅道:“她也是个身似浮萍,不由自主的可怜人。我若是没有遇到夫君,也不知道会落到什么境地去呢?”
当初被贺铸所救,若非周鸿路过,被送给他当作礼物带走,落到贺家后宅子里,也许就是生不如死的境地了。
周鸿心里怜惜,在她发间轻吻:“瞎说什么傻话呢?你我就是天造地设的夫妻,能够相遇是上天注定的。再说你瞧着就是个富贵命,将来必能妻凭夫贵,得封诰命,哪里能与外面的阿猫阿狗相比?”
在他的心里,自己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儿,如何能与妓院里的风尘女子相比。
叶芷青被他哄的笑了:“那是你觉得我好。”又皱起眉头:“今儿秦嬷嬷还叨叨了一堆养胎之类的。”其实还叨叨了几句婆媳关系,暗示叶芷青向周夫人示好。
不过人家说的比较委婉含蓄:“……大少爷整日在外面办差,大奶奶若是能在府里养胎,与夫人相处融洽,想来大少爷也能少操一份心,安心办差,不再为后宅之事烦心。府里侍候的人不少,好多都生养过的,这只是奴婢一点浅见,为大少爷着想,还望大奶奶别见怪。”
叶芷青能说什么呢?
难道张口将人轰出去?!
秦婆子的态度挑不出错儿,说的话更是有道理,只是……她不爱听而已。
让她闲的跑去跟婆婆同住,她是嫌命长还是养胎的日子太清闲了?
周鸿闻弦知意,立刻就知道了她今日郁闷的原因了,能让兰心姑娘的琴声都没办法抚平的抑郁,可见秦婆子有多絮叨了!
“你乖乖养胎,明儿一大早我就去府里让秦妈妈闭嘴,她没事找事跑来叨叨你做甚?”周少将军很生气,他连亲娘的面子都不卖,怎会给个婆子留面子?
叶芷青被他哄的从头发丝到脚趾头都顺心了,这才露出笑意来,搂着他亲了好几口,才放他去沐浴。
周鸿吃完饭之后,便召了周浩在侧做书吏,唤了兰心过来问话。
前去唤人的是虎妞,青禾没想到周鸿会召兰心过去问话,还兴冲冲要她打扮,被虎妞给拦住了:“青禾妹妹,大人叫兰心姑娘去问话,你莫想歪了!”
青禾噘着嘴,心里十分不认同她的话,暗自嘀咕:谁知道大人是不是整日对着大肚孕妇难以下嘴,这才找了个借口召姑娘过去呢?当然是要好生打扮了!
还是兰心拦住了她:“别瞎胡闹,大人召我过去问话,想来是有事!”她在风尘见惯男女欢情,清醒的可比青禾这个小毛丫头要早。
男人对女人上心了是什么眼神,她早见过的。
兰心进去之后,见周鸿坐在上首,旁边周浩在侧磨墨,心里顿时涌上个不祥的预感,跪在地上向周鸿磕了个头:“大人唤奴婢过来,可是有事?”
时间与环境能磨去一个人所有的心高气傲,大腹便便的叶芷青让她见识到了什么叫真正的男人的宠爱,天长日久竟是让她生出了自惭形秽之意。
——假如她也能得到一个男人的尊重与宠爱,那该有多好啊?!
青楼女子再被男人宠爱,那宠爱里也搀着亵玩之意,总拿她当个玩意儿,再好一点便当个珍玩器物一般,又哪里当她是个需要男人疼爱敬重的女人来看呢?
她心中暗嘲:谁又会真正的去敬重一个青楼女子?
没了尊严的女人,谈何自傲?
上首年轻俊美的男人从相识以来,从来未曾正眼瞧过她。今日却低头仔细打量跪着的她,兰心熟知男人贪婪的眼神,却被他冷冷审视的目光刺的心冷,只觉他眼神里含着剑光,将她的一颗心刺的千疮百孔……如果有选择,谁又愿意自甘下贱去讨好男人?
周鸿仔仔细细将兰心打量过一遍之后,忽的开口:“你可认识秦维新秦七爷?”
盐道案轰动京都,纵然如兰心般囿于后宅,也能零星听到几句,当下面色苍白,摇摇欲坠,好半晌才僵着舌根颤声道:“奴婢……奴婢认识!”
秦七爷,生性豪气阔,出手大方,算是她那些入幕之宾里年轻又多金的恩客之一。
第一百九十九章
周鸿审视她半晌,似乎确信她说的是真话,这才淡淡道:“你或有听说,秦七卷入盐道案,已盐道案的主犯之一,本官秉圣上之意协查此案,你若是不肯老实交待与秦七相交之事,本官便将你送往大理寺审查!”
年轻男人掌军已久,威严日盛,但他在小院里是温柔多情的,卸下了外面挡风遮雨的盔甲,蜗居一隅,与他心爱的女人似躲在桃源世界。
兰心旁观许多次他们夫妻在小院里散步,他扶着大着肚子的叶芷青散步,温柔的不可思议,虽对她不加辞色,但是淡漠疏离的,而非今日的咄咄逼人。
她跪在地上,虽是酷暑,却觉得地砖沁人,一直冷到了心里去了。
一个她暗存攀附的男人,却审问她与另外一个男人相识欢好的细节,要么是他冷酷无情,要么便是心中对她不存一丁点想法,无论是那个,都只会让她难堪。
但周鸿说的很清楚,她若是不肯据实交待,便将她送往大理寺审查,那远比如今跪在他脚下交待更要难堪千百倍。
兰心苍白着脸,犹如一朵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花朵,楚楚动人的跪在周鸿脚下,断断续续交待她与秦七相识相处的点点滴滴。
周鸿审问的很详细,无论是秦七每次呼朋唤友前来饮酒听曲,还是他独自留宿,包括榻上所说的话,都要追问。
兰心最开始接客的那两年,可算是醉月楼里风头正盛的姑娘,无数男人前赴后继想要求得一见,醉生梦死之际,有时候竟让她生出一种虚幻的被追捧的满足感,但清醒的时候却知道,那不过是昙花一现罢了。
她与秦七欢好的次数并不多,到了最后她也不得不说句实话,仿佛把自己全身所有的体面都扒在了地上:“……其实秦七爷对奴婢不过寻常,他大约喜欢丰腴的姑娘,倒是往楼里嫣红那里去的很勤,有时候包场就是半年,嫣红……似乎很得他意。”
从男人的角度出发,其实周鸿也颇能理解秦七此举。他是个务实的男人,诗酒唱和附庸风雅不过是为了维持体面而已,他读书既非拔尖,琴棋书画自然寻常,到了青楼便是解决实际需求,比起以才气清高而出名的兰心姑娘,榻上本事了得的嫣红姑娘自然更得他意。
周鸿转而道:“你可记得秦七爷前来醉月楼找嫣红姑娘的次数多不多?嫣红……可还有别的恩客?他每次前来见嫣红,可有带了别的什么人前来?”
兰心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审问她与秦七的私密之事,她便乐于回答。
“奴婢听青禾说起过,秦七爷去嫣红房里的次数不少,每个月总有那么几次,多的时候十来次,少的时候也有五六次,有时候带朋友去,有时候……独自一人去。奴婢多是在房里,青禾倒是楼上楼下的跑,知道的比奴婢更清楚。”
周鸿便吩咐门口护卫:“去将青禾带过来!”
兰心去了正房两盏茶功夫,正房门口又有护卫守着,青禾不敢偷听,便在房里急的走来走去,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