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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要青壮男子身强体壮,百姓能过上富裕的日子,国家兵强马壮,震慑四方,方不使四方觊觎大魏国土,但若是国中男子皆染此物吸食,则国将不国!”
傅奕蒙也只认得些常见的草药,这等东西却未曾见过,又被叶芷青讲的听住,既震惊于此妇人的见闻与胸襟,又对海外某国几乎亡国的经历骇然不已,可见此物之毒,更觉奇异:“夫人怎会知道海外他国之事?”这柳夫人浑身上下都透着古怪,她一介妇人出门行商已然少见,提起海外见闻却也侃侃而谈,未见奇异。
叶芷青原本是担心傅奕蒙也生出与徐炽相同的猜疑,这才假借海外某国讲起此事,未曾想傅奕蒙问起,她便半真半假道:“我年轻的时候,也曾经坐船去过海外几个国家,见过的东西自然也多一些。”
傅奕蒙曾无意之中窥见过她的容貌,看年纪也就二十出头,听到她用这么一副沧桑的口气,虽有傅奕诚之事压在头上,到底还是将他逗乐了:“我听夫人声音,想来年纪很轻,难道这是夫人年幼之时出海的见闻?”
叶芷青轻笑,也许是眼前之人与她的过去毫无关联,她竟是难得吐露真话:“那时候确实年轻,算起来也有差不多十年时间了。”当年她十六岁因情伤而远赴海外一年多,如今已经是二十有六,掐指算来,十年一瞬,竟是倏忽而过。
傅奕蒙听得语声里含着无尽的惆怅,本来清朗的声音里似带着怀念之意,忽又转为疏离客套的态度,正色道:“傅公子,府上二公子病因既已找到,据我的一点粗浅见识,从徐老爷到二公子,在邕州城里皆算得有头有脸的人物,而神仙膏价格肯定很昂贵,流通渠道应该是很隐秘。公子若是有能力,不妨追查一下神仙膏的来源,只有从源头上捣毁杜绝此物,才能保证没有更多的人受到此物诱惑。”
从傅奕蒙的别院出来之后,叶芷青一直神色郁郁,只因提起远赴海外的经历,她忽想起一件事情——她当年从海外回来之后,也曾经在扬州种过丽春花,当时是准备拿来制药的,只是后来周鸿出事,她匆忙回到离开扬州,数年之后再回去,当初的药圃早已面目全非,而她肚里揣着锦姐儿,好像未曾注意过药圃里可还种着丽春花。
“阿铭,你可曾在别的地方见过丽春花?”
苏铭从小生在渔村,后来在军营里数年,及止拜师之后,数年时间是跟在叶芷青身边的,只除了后来她陷在京里那几年时间,他在扬州守着铺子养活一家子,也才分开几年。
“师傅,我好像只在咱们家药圃里见你种过,别的地方……尚未见过。不过师傅您也知道,徒儿见识短浅,所学还是师傅所授,好像没见过也不奇怪吧?”
叶芷青:“……阿铭你这是变相拍为师的马屁吗?!”
苏铭不由一笑:“这不是徒儿看师傅眉头深锁,逗师傅一乐嘛。再说我可说的是实话!”
两人说说笑笑往回走,才踏进柳记的后院,就听得头顶有人惊喜大叫:“娘——”这声音实在熟悉,叶芷青与苏铭不由仰头去瞧,但见院里杏树的枝叶间探出个小脑袋来,一双大眼睛骨碌骨碌转个不停,整个人喜悦的都快冒泡了一般。
“娘!娘!娘!”
叶芷青吓的脸都白了,苏铭更是拿出生平仅见的温柔声音哄她:“小师妹,乖,你慢慢下来,阿铭哥哥接着你!”
锦姐儿一跺小脚,嘟着小嘴:“不,我要娘抱我!”
叶芷青数月不见她,但见小丫头脖子上戴着银项圈,一副神采飞扬的模样,全然不觉得自己有多危险,额头的青筋跳了又跳,到底忍了下来,温声道:“你慢慢下来,下来我抱你!”
锦姐儿这才按捺激动的情绪,一点点往下挪,离叶芷青头顶还有一尺的时候,猛的从树枝上跳了下来,还得意的喊道:“娘,接住我!”
叶芷青被撞进怀里的小丫头惯性力量下不由朝后退了好几步,还是苏铭在身后扶了她一把,才止住了娘俩后退的势头。
她气的将怀里的小丫头往下扯,准备狠狠拍一顿她的屁股,也好让这丫头长点记性,哪知道锦姐儿用小胳膊圈着她的脖子,跟狗皮膏药似的撕不下来。不但撕不下来,她还大胆将叶芷青的帷帽掀了下来,将小脸蛋贴到她的脸上,深深的嗅了一口:“娘,你身上好香啊!”
叶芷青试图将肚里的怒火跟担心平息下来,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到底将身上这猴儿撕了下来,照着她的屁股就是两巴掌,虎着脸训她:“谁让你爬那么高的?万一摔下来,摔断腿变成瘸子怎么办?”
锦姐儿一腔热情遇了冷,大眼睛里顿时涌上了泪花,瞧着好不可怜,连苏铭也于心不忍,不由替她说好话:“……师傅,小师妹只是见到师傅太高兴了,以后肯定不会再爬这么高了,是吧?”他一边说一边朝着锦姐儿使眼色。
锦姐儿也是个鬼丫头,她往叶芷青身上蹭,童言稚语说的话却让她无从反驳:“我在寨子里天天爬上树往山下瞧,娘一直都不回家。这个院子里只有这棵树最高,站在树上才能第一个瞧见娘回来。”
叶芷青:“……那也不能在树上呆着,万一摔下来呢?”这也太危险了!
她以前也曾碰到过这丫头爬树,当场教训过,奈何锦姐儿是个厚脸皮,根本不为她的冷脸所惧,抱着她的大腿一副无赖的小模样:“娘,不会有万一的,我会很小心很小心!我就是想娘了,想早早见到娘!”
叶芷青在她额头戳了一指:“哪里学来的油嘴滑舌?!”
小丫头天生一张涂了蜜的甜嘴儿,说起甜话儿来不要钱,见到叶芷青尤甚,还瞪着大眼睛一脸的认真:“娘,我说的都是真心话!我就是想娘了,很想很想!”将板起脸来准备好好训她一顿的叶芷青都堵的哑口无言。
“锦儿很想娘,娘有没有想锦儿?”她仰起一张小脸,极为郑重的问道。
叶芷青顾左右而言她:“谁带你来的?怎么也没问过我,外面这么乱,怎么能领着你到处跑呢?”
苏铭心绪复杂的看了一眼师傅,好心上前替她解围,将锦姐儿抱了起来,一起入内宅,还逗她:“小师妹路上可有累着?有没有想大师兄啊?师傅这次出门,还从外面给你带了好玩的象牙雕的摆件,一会陪你去看好不好?带回家摆到你房间去?”
锦姐儿被他抱着,十分气愤的声讨他:“人家才来,你就想让人家走,阿铭哥哥你不地道!”
第二百六十一章
柳记来了个小孩子,且还是个颇能闹腾的小孩子,似乎整个气氛都不一样了。
叶芷青是努力想要做个“严母”的,但在两名徒弟及虎妞等人的联合包庇下,这严母做的十分不到位。
锦姐儿是个嘴甜舌滑的小丫头,打小说话走路都早,还天生自带缠人的气质,上墙揭瓦爬树掏鸟几乎无所不至,一个不注意就能闯出祸来,进了柳记没两天,已经快将整个柳记的后院都祸祸一遍了,若非被叶芷青狠拘着,恐怕都要跑到前面铺子里去捣乱了。
纵如此,铺子里的伙计们也忙中偷闲来后面库房取货,也与她熟络了起来,三不五时还特意给她带些零嘴儿,她也将伙计们认了个七七八八,满嘴哥哥叔叔叫个不停,直逗的这帮伙计们更频繁的进行投喂活动。
叶芷青与苏铭带着柳记的伙计清点从交趾万象带回来的货物,她非要跟着捣乱,一时里要看牙雕一时要看虎骨,还抱着沉香盒子不放,嚷嚷着要闻闻。
苏铭向来对锦姐儿很有耐心,他们忙起来小丫头在旁问东问西,也还肯照顾她的情绪,时不时回答她稀奇古怪的问题。但叶芷青就没那么好的脾气了,她这些年东奔西走,渐练成一种果决的脾气,早年的温柔全被现实消磨殆尽,瞪她一眼:“锦姐儿,你若再捣乱,小心我揍你!”
锦姐儿精的跟只猴似的,被亲娘一瞪立时眼泪汪汪,拖长了哭腔:“阿铭哥哥——”转头就去找靠山。
大龄未婚青年苏铭空有一腔慈父之情,奈何连老婆也没有,在锦姐儿身上总算找到了出口,将小丫头揽在怀里拍拍她的背,柔声哄她:“乖,师傅逗你玩呢,哪舍得揍你,小师妹别哭!”
锦姐儿大眼睛里珠泪滚来滚去,小模样透着委屈可怜:“我很久都未见娘亲,只是想跟娘亲多呆一会儿……阿铭哥哥,娘亲是不是嫌弃我啊?”声音刚好能让叶芷青听清,小眼神还往叶芷青的方向偷瞄。
“怎么会呢?你瞧师傅出门都记得给你带礼物,怎么会嫌弃你?”
她居然还振振有词:“……我也是看娘亲辛苦,想要帮帮她。等我认识了这些货,下次就可以跟着娘亲走商,不必跟她分开了。”自己大概也觉得委屈了,扁着嘴小声哭了起来:“寨子里的孩子们都有爹娘陪着,我没有阿爸疼就算了,连娘亲也不喜欢我,我的命好苦啊……”最后一句台词借鉴了寨子里的寡妇阿花与妯娌争执之时的口头禅。
阿花自守寡之后,与妯娌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恨不得将妯娌房里的东西都搬到自己屋里来,每每遇公婆阻拦,妯娌反抗,必要用“我的命好苦……”来起头。锦姐儿与一干小伙伴们无数次观摩阿花现场表演,渐得她的精髓,模仿起来居然也维妙维肖。
叶芷青抚额——这个小戏精!
作为一个观察力超强的问题宝宝,锦姐儿很小的时候就发现寨子里别的小伙伴都有阿爸阿妈陪伴,唯独她没有阿爸,为此她还试探性的先后叫过苏铭跟赖大庆“阿爸”,连胡四儿都未能幸免。
苏铭当时差点被吓的栽个跟头,再三向她表示:“小师妹你这么叫,差辈儿了,哥哥承担不起!”怕她再叫,还用十个铜板跟一箱子小玩意儿来堵她的嘴,才让她打消了乱认他作阿爸的念头。
赖大庆是个粗神经,除了阻止她乱叫,卯足了劲儿准备跟虎妞生个宝宝来玩,时至今日仍未有战果,虽然当着哥哥,夫妇俩却着实宠爱这小丫头。
胡四儿听到她一声“阿爸”,跟做贼似的左右看看,苦着脸小声安抚彼时只有两三岁的小肉团子:“锦姐儿,哥哥做不了你的阿爸。”还试图向她普及阿爸的概念:“只有夫人的丈夫才是你的阿爸!”
丈夫是个什么东西,锦姐儿理解不了。
胡四儿用“吃在一起住在一起”来解释,锦姐儿的小脑袋瓜转的挺快:“……我跟娘也住在一起,那我是娘的丈夫吗?”
胡四儿:“……”小主子太难缠肿么破?
等到锦姐儿终于弄懂了“丈夫”跟“阿爸”是什么样的存在,又亲眼见过了小伙伴虎子闯祸之后被亲爹揍的哭爹喊娘之后,似乎对“阿爸”也没那么期待了,甚至觉得少一个揍她的人,也没觉得有什么缺憾。
从此之后,“阿爸”唯一的作用就是拿来要挟亲娘,企图从她那里换取加倍的宠爱。
这把戏用的次数太多,叶芷青都对此免疫了,丝毫不为所动,还对她倍加嘲讽:“是啊,你可真是命苦,都快被人宠上天了,就缺个人收拾!”家里一堆人宠着这丫头,加上她无法无天的性子,简直让人头疼。
比起她从小的生长环境,小丫头可要幸福多了,既没人苛责她,还有一堆人哄着她,也没缺吃少穿,受人白眼,叶芷青一点也不觉得锦姐儿受委屈了。相反,还觉得小丫头被宠坏了。
她板着脸不肯理眼泪汪汪的锦姐儿,偏偏虎妞有事过来,见到锦姐儿可怜的模样,心疼的将小丫头从苏铭怀里抱过来,嗔怪道:“夫人又责备锦姐儿了?”
“你怎么不说她调皮捣蛋啊?”叶芷青气结:“她一个小丫头比寨子里的男娃都淘,还不都是你惯的!”
两人情同姐妹,早就超越了一般的主仆情份,虎妞时常劝叶芷青对锦姐儿多疼惜着些,搞得叶芷青都快觉得
自己是后娘,而虎妞才是亲妈了。
虎妞搂着锦姐儿疼不够:“咱们姐儿生的可爱,淘气些又有甚打紧?!还不是一堆小男娃天天追着她玩!”满是得意的口吻。
还真别说,锦姐儿虽然淘气的厉害,但寨子里的男娃们都喜欢跟她玩,一则叶芷青在黎依寨地位超然,二则她生的玉雪可爱,打小就是个美人胚子,寨中不少人家都打着“结亲”的主意,巴不得能攀上这门亲。
黎依族民风开放,但凡男孩女孩们自小青梅竹马两情相悦的,也不甚计较门户,家长们都是乐见其成的。也许正因为山中寨子里封闭,反而对外在的物质条件不太在意了。
“你就惯着她吧,还嫌她淘的不够!”
叶芷青扭头继续去清点货物,也懒得跟护短的虎妞再争执。自从有了锦姐儿,她在虎妞心中的地位直线下降,她早就习惯了。
虎妞将叶芷青训的哑口无言,又哄乖了锦姐儿,这才想起来意,忙道:“夫人,外面有位姓徐的少爷求见。”
姓徐的除了徐炽,还有哪个?
上次两人不欢而散,徐炽对她猜疑,叶芷青也懒得跟他争辩,想来时间总会让这位少爷认清现实。哪想到也没过多久,徐炽竟然寻上门来。
她掸掸身上的土,将裙子理顺,戴上一旁的帷帽去见徐炽。
徐炽能来见叶芷青,缘于这两天遇上的一件事情。
他自接掌徐家之后,颇为吃力,因此做事分外勤勉,对来往的合作伙伴也尽心尽力的招待,尤其在徐家每况愈下的情况之下,一堆要债的堵在门口,还愿意跟他家做生意的客商都值得珍视。
昨日有位外地的客商来邕州,也是曾经与徐家有过生意来往的,相约了去春风楼谈生意,结果酒过三巡,那客商便召了春风楼的姐儿来服侍,还神神秘秘的说有好东西要与“徐贤弟分享”,等东西端上来,他眼中差点滴出血来——正是神仙膏。
这玩意儿害的徐家都快倾家荡产了,自柳夫人离开徐家之后,他便一地步派人盯着柳记,原以为与柳夫人有干系,没想到却柳暗花明从旁的地方见到了。
徐家的神仙膏还是徐炽从家里搜出来的徐常林的囤货,外面的货源他还未查清,就有人送上门来,真是磕睡就有人送来了枕头。
徐炽与那客商假意周旋,还试着吸了两口,等陪完了客回去之后,召了守着柳记的伙计来问柳夫人的行程,又打听她的为人,想来想去,终于还是鼓足了勇气前来柳记来寻叶芷青。
叶芷青见到他倒很是大度:“徐公子前来,可是为着咱们合作的那批货?”
第二百六十二章
徐炽此次前来,倒是诚意十足,态度也比上一次更为谦逊。
“上次是在下误会夫人,此次特意上门向夫人道歉。”随行的老掌柜奉上厚礼,商议两家合作的那批货。
按照合约,如果徐家违约,定金概不退还不说,还有一笔不菲的违约金,对于徐家如今的境况,既吞不下货,付不了全额货款,也拿不出违约金,可谓进退两难。
万幸徐炽遇上了厚道的叶芷青,除了免除了违约金,还向他承诺,若是货物能全部顺利脱手,也会酌情退还一部分订金。
徐炽到底年轻,感激都写在脸上,却有几分读书人的呆气,感激的话都说的不甚自然,跟着他的老掌柜倒是长袖善舞,场面话说的溜圆,将一场尴尬的商业谈判气氛扭转。
叶芷青与徐常林生意往来也非头一回,对徐常林很是同情。
徐炽带着老掌柜正要告辞出来,柳记铺子里的伙计前来通传:“东家,傅家公子求见。”
“可是……太医家的公子?”
徐家的老掌柜跟着徐常林多年,不比久在书院的徐炽孤陋寡闻,对南越商界之事如数家珍,听到傅家公子,第一个反应便想到了太医公家。
叶芷青含笑点头:“正是傅老先生家的公子。”
徐炽还有些没反应过来,老掌柜已经一脸“求介绍求抱大腿”的表情,如果他不是一脸褶子,是个俊俏的少年郎,用这么星星眼的表情欲语还休,说不定叶芷青还真会答应下来。
但傅奕蒙肯亲自跑到柳记来寻她,必然是有要事,她只能歉然道:“徐公子,我这里有客至,既然事情已经谈妥,就不招待徐公子了!”
徐炽客气道:“应该的应该的!”抱拳向叶芷青告辞,直让跟在他身后的老掌柜不得不“依依不舍”的跟着柳记的伙计从侧门离开。
待出了柳记,两人站在大街上,老掌柜才道:“少东家方才就应该多留一会儿,就能认识傅家公子了。到时候说不定有机会能解决咱们家的困境也未可知。”
“就算是留下来,傅公子也未必愿意见咱们。以前家里没出事的时候或可一见,如今咱们家里都成这样儿了,傅公子又怎么会愿意见我呢。”徐炽黯然道。
“少东家何必轻看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