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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珣笑道:“正是。”
两人边说边走向不远处的诗廊,诗廊立石如林,上面刻有当代名家书写的白居易诗作,两人一路走,一路赏,品评书法,赏析诗歌,倾谈之下甚是投机,竟大有得遇知音之感。
交谈之中,江珣也渐渐了解了,少年乃浙江嘉兴人士,家中世代书香,少年素喜游赏,时不时地会央求兄长带他出门,今随兄长来洛,兄长因有事外出,不能陪他,他便自己带着小厮出来了。
“游玩尚不忘忧心世事积德行善,这份心胸甚是难得。”江珣道。
夏颐的脸一下子红成了一块红布,羞得眼都睁不开了:“江兄快别说了,小弟除了不知深浅地说了两句话,哪里做什么了,都是江兄在做,江兄是才真正让人佩服的人。”
江珣闻言失笑,看着少年羞红的脸蛋,不知怎的就想起自己看到的一些农人家养的那些毛茸茸的小鸡仔,因为怕丢,那些绒绒的小鸡仔便被染成了红色,就如眼前这红彤彤的脸蛋一般,可爱得恨不能让人摸上一把。
他暗暗摇头,不禁为自己突然冒出的奇怪念头感到荒唐。
出了乐天堂拾阶而上,不多时便到了琵琶峰顶,清风徐来,满目萋萋,在翠柏丛中,在芳草之下,有砖砌矮墙围城的圆形墓丘,即是大诗人的长眠之地。
登高望墓,形似琵琶,白墓所在地正为琵琶的琴箱之处,夏颐睁大眼睛望着,一时竟然难以置信:“天哪,想不到有生之年,我还能用自己的脚爬上一座山,这难道是白老的诗魂在召唤我,不行,我得好好拜上一拜。”
说完,竟真的到白墓前拜了三拜。
江珣闻言失笑:“召唤。。。。。。弟说话怎么也不忌讳?你刚才不是还说自己素喜游赏吗,这琵琶山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高山,难道你之前游山从没爬上去过?”
夏颐顿时萎靡,咕哝了一声,怏怏道:“经常爬不到一半就累得两眼迷糊,不要说赏景了,没睡到地上就是好的,所以每次不是被人抬着拖着上去,就是被兄长勒令打道回府,很少能这样自己走完的。”
江珣:“。。。。。。”
当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此时,跟在他们身后的夏颐的一个小厮走过来,扶住夏颐道:“小。。。。。。公子,你走了这么久,也该好好休息休息了,来,喝点水,吃点东西,要不然回去又该躺在床上起不来了。”
夏颐飞快地瞟了江珣一眼,因走路而红润的面颊,愈发晕红如霞,轻斥:“什么起不来,没听江公子说吗,这山又不是了不得的高山,哪会走两步路就起不来?”
说完,看向江珣,端出诚恳的笑容:“喜欢美景的人,哪会怕劳累呢,其实,小弟一点都没她说的那么娇气。”
江珣不禁再次失笑,他看了看夏颐小厮带的的干粮,说道:“先等一等。”然后,伸手向远处招了招,不一会儿,便走来一个挑食盒的人。
夏颐顿时目瞪口呆:“江。。。。。。江兄,你参加比赛还带美食?”
先前见到那位扁担兄还以为是沿途卖小吃的,哪里想到竟是大神自带的空间。。。。。。
江珣笑:“比赛只是顺便,主要还是赏景。其实,其他人也是,大家聚到一起,不过是找个由头相互切磋交流一番,如果我不作画,那便是评委,只是我年纪轻,便避让过了。如今画已做过,自然该轮到赏景,要赏景,怎可不事先准备齐全?”
夏颐再次目瞪口呆:“江兄是说,先时我是在和一个评委比赛?”
江珣不禁又笑,忍了忍,终究没忍住,轻轻拍了拍他的头,挪揄:“你不是胜了嘛。”
而后,也没有注意到少年愈发通红的脸蛋,径自去那边看食盒了。
饭菜已凉,江珣微微凝眉,即使这位夏小弟竭力表明自己“一点都不娇气”,可他的身体素质却完全不配合他的豪言壮语,一路走下来,明明是游山玩水、闲庭信步的节奏,他却气息急促,汗出如浆,两鬓的黑发全湿了,脚步也有虚浮打颤的迹象,唯两只眼睛亮亮的,不合常理地透出一股子兴致勃勃,让人会心一笑的同时,又不由自主地心生怜惜。
这样孱弱的人儿,怎能再用冷食?
江珣环顾四周,看到不远处的寺院,说道:“那边有个寺院,据说是香山居士晚年捐助的寺院,我们先去那里将饭菜热一热,然后再找间屋子休息一下。”
夏颐欣然应允。
来到寺院,有僧人迎上来,江珣一番嘱咐过后,便有人带扁担兄去厨下,然后把他们带到后面的禅房。
寺院依山傍水而建,站在院中,可以听到不远处的溪流淙淙,院中的石板地上有一口古井,井边是一棵高大的香樟树,稠密的树冠有一部分耷拉在院墙上,树下苔痕处处,鸟粪点点,十分幽静。
江珣笑道:“此处甚好,就是今天不回去,在这里住一夜也使得,正好我们可以抵足而谈,小楼以为如何?”
这还是他第一次叫他的字,小楼。
夏颐登时脸如烟霞,不知道是因为他说的“抵足而谈”还是因为他的称呼,眼皮都红了,低声道:“小弟来时,没有向家兄禀明,如一夜不回,恐他担忧,所以,今天必须得赶归去。”
江珣微笑:“原来如此,幸而天色尚早,用过了饭,歇息片时再回去不迟。”
一时饭菜端上来,还有寺里僧人送的米粥,两人相对而坐,开始用饭。窗外的树影覆上窗子,浓绿如荫,屋内光影澹澹,饭食香暖,宁静温馨的气氛悄然蔓延。
饭罢,江珣道:“你小睡一会儿,等会儿我叫你,我们一起下山。”
夏颐“嗯”了一声,屋内只有一榻,江珣走出门外,悠闲地负着双手看树上的鸟儿。
他身材颀长,双袖下垂,凝神望树的姿态,有一种说不出的风流雅致,夏颐隔窗望着他的背影,不自觉地有些发呆,心底慢慢地滋生出一种说不出的情怀。
江珣看了一会儿鸟,然后信步踱出院子。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夏颐才惊觉自己看了这么久,一时脸上发热,躺倒床上,却怎么也睡不下,脑中不停地翻滚着这一日来的种种,他举荐他为第一,他陪他畅玩游赏,他如长兄般耐心细致的照料。。。。。。
想到不多时就要分别,心中竟生出一种难以述说的惆怅。。。。。。
他坐起身,呆坐了一会儿,然后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特殊小笔,抽出袖中一柄纸扇,在扇面上细细地描画起来。。。。。。
不知道是因为休息饱了,还是想到离别在即,竟觉得回程的路分外短暂,就这样,也没有走到底,到平缓地带,便看到一架肩舆停在那里,江珣道:“贤弟坐肩舆回去,也少些劳累,改日我去客栈拜访你们。”
夏颐怔忪,喃道:“肩舆。。。。。。这是江兄来时的坐的肩舆么,我怎好夺了兄长的坐乘?”
江珣咳了一声,道:“不是,我见贤弟易累,就让仆人先回来雇了一顶,贤弟安心坐便罢了,我们就此别过。”
夏颐走向轿子,一步三回头,水润润的眼睛如含了一层泪水,莫名地透出些可怜巴巴的意味,无缘无故地让他觉得自己抛弃了一条可爱的小狗,心中莫名其妙地泛起一丝罪恶感。
在夏颐再次回头的时候,江珣不知不觉地就说了一句:“我改日去看你,你们不会马上离开这里吧?”
夏颐点了点头,然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连忙从袖中抽出一把扇子跑过来递给他,这才乘上肩舆吩咐离去。
江珣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好久,才低头打开扇子,目光落到上面一幅画上,笔墨犹新,正是他背对着房门看树的图画。
夏颐回到客栈,天已薄暮,夏兄长还未回来,他累极了,便先回房洗漱了一番,胡乱进了一点东西,等他兄长回来时,他已经睡着了。
此后一连几日,他兄长要带他游洛阳,他都推脱不去,他兄长以为他想回家,便张罗回去事宜,他又竭力阻止。
夏兄长纳闷了,问他:“你这几日是怎么了,奇奇怪怪的,既不游玩也不离开,难道这洛阳的客栈吸了你的魂儿?”
兄长素来和他逗惯了,他推脱不过,便支支吾吾地告诉兄长,说这这两日会有人来拜访。
兄长敲着脑袋想着好久,也没想出会有哪方神圣来拜会他,便追问是谁。夏颐红着脸支支吾吾说不愿意说,最后只道:“反正就是一次普通拜访,来不来还不一定呢,大哥做自己的事情便罢,问那么多做什么?“
说完,快步上楼。
夏兄长手摸下巴,表情莫测:唔,有问题,相当有问题。
当下便把跟随夏颐的小厮招过来审问,心中便明白了七七八八。
所以这一日,江珣来客栈拜访夏颐的时候,迎接到的,便是该兄长如要把人戳成洞洞的审视目光。
两人自我介绍一番并道了久仰后,江珣问该兄长:“只有康乐兄一个人在吗,怎么不见夏小弟?”
夏兄长夏恺若无其事道:“唔,他刚刚出去了,一会儿就回来,江兄台成婚没有?”
江珣:“没。”
夏恺:“订婚呢?“
江珣:“尚无。”
夏恺露出一丝释然的微笑:“唔,如此甚好,哦,我是说,不着急,婚姻大事,总要娶一个合心的才好。只是不知江兄以后是否纳妾,准备纳几个?”
”。。。。。。”江珣愕然,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可看对方认真凝睇自己的模样,分明在等自己的回答。
可这情形太过荒唐,江珣几乎惊诧失笑,这简直像有人当街问他“先生,你穿内裤了吗,内裤什么样色”一样,江珣道:“在下连妻子都没娶,又谈什么纳妾,夏兄何故问到这个?”
夏恺也意识到自己太直接了,“哦哦”两声,连忙找补:“只是觉得像江兄这样的人物,不知道要惹得多少女子倾心和伤心,同为男人,在下只是表示一点艳羡和仰慕罢了。”
江珣:“。。。。。。”
这是表示艳羡和仰慕吗?
江珣眉头微蹙,突然觉得自己实在无法与这厮共处一室了,便道:“既然夏小弟不在,那在下便告辞了,改日方便再来拜会。”
夏恺连忙起身,一点也不敢强留,恭恭敬敬地献上自己的家庭住址,殷切道:“江兄要来,我兄弟真是太高兴了,唔,我们不日就要离开洛阳了,到时一定在嘉兴等着江兄大驾光临哈。”
江珣:“。。。。。。”
这人真的是夏小弟的兄长吗,他真的不是一个二锤子变的吗?
江珣走出客栈后,还特意瞅了瞅客栈的名字,生怕自己走错了地方,可是下一刻,他便不这么想了,只见客栈外的柳荫下,不知何时站了一名袅娜如兰的身影,正对自己微微含笑。
☆、第121章 画中君(12)
第120章
柳荫下的夏颐看到他,微微垂下头,而后又很快抬起,对他嫣然一笑。
江珣道:“贤弟,你是刚从外面回来吗?愚兄刚才在客栈,遇到。。。。。。”
遇到什么?一个二愣子?一个冒充你兄长的人?江珣有些卡壳。
夏颐安安静静道:“那是我兄长。”
他没有说自己为何知道对方指的人是谁,也没有说自己为何会这么巧地在此处等他,只道:“江兄要走吗,小弟送你一程,我们边走边聊。”
两旁树木荫荫,少年低头踢着地上的一颗小石子,好像满腹心思一般,许久没有说话。
江珣:“本想邀你们到舍下一住,但你兄长说,你们很快就要离开?”
夏颐微微一愣,而后低低“嗯”了一声,道:“我们出来日久,本该早些回去,若不是因为我,也不会拖到现在。。。。。。”
顿了顿,又道,“小弟幼时身体孱弱,家中怕养不活,所以凡事诸多纵容,小弟也怕真有那么一日,自己还没来得及好好看看这个世间就两腿一蹬。。。。。。
所以便仗着家中的宠爱,每每在兄长外出时,央求兄长带我出来开开眼界。。。。。。并非。。。。。。这恐怕是小弟最后一次出远门了,兄长说,小弟年已十七,到明年,家中便会为小弟说一门亲事。。。。。。”
说道“亲事”二字时,他的脸羞得通红,恨不能钻到地缝里把自己埋起来一般。
江珣又是好笑又是轻叹:“弱冠娶妻虽然稍早但也不是什么不正常的事,何故如此害羞,难不成你见了新娘子还这般比新娘子害羞不成?”
最后一句已带上略略调笑的意味,“再说,你是娶亲又不是入赘,什么叫最后一次出远门?成了家立了业便是自己担当门户施展拳脚时,少不得要出门行走,怎的说得好像有人要把你关进笼子里似的?”
夏颐地脸更红了,低着头声如蚊蚋:“小弟成亲。。。。。。其实便和入赘差不多。。。。。。江兄如有心。。。。。。要来嘉兴。。。。。。就早些来吧,在小弟。。。。。。定亲之前。。。。。。”
他唇角翕动,欲言又止,“那把扇子。。。。。。”
却终究什么也没说出来,抬目看向眼前的男子,目中是他自己都无法察觉的依恋怅惘,说道:“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小弟就在此。。。。。。与江兄告别吧,江兄若来嘉兴,请早些来吧。。。。。。若不便往,那把扇子就权作小弟留于江兄的一点纪念。”
说完,朝他拱了拱手,飘然离去。
江珣:“。。。。。。”
他有些呆滞,不明白这好好的告别怎么弄得像生离死别似的,话说,人家送了自己扇子,自己不回赠一下是不是太失礼?
回头望了望走了不到一条长街的路程。。。。。。这就叫送君千里?
夏小弟的话似乎别有深意,影影绰绰的挠得江珣十分焦心,可当时他没有上去一把抓住那人问个清楚,事后更不可能把手伸到嘉兴把那人直接拎过来问清楚了,所以,便只好有事无事地拿着那把扇子在手中把玩。
扇子很合心意,扇子上的画也很合心意,送扇子的人更。。。。。。咳。。。。。。
直到某一天,一帮朋友聚在一起,又说起那次比赛,说起那幅构思巧妙的图中图,他才蓦然若有所悟,连忙翻箱倒柜地找出那把扇子,对着上面的图细细研究。。。。。。
其时的天气已入隆冬,北国冬天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而他的心却如被炙烤在炎炎烈日下,滚烫炽热。
爱是如此娇怯迷糊的一个东西,它的初起,往往不过是柔若无骨的碰撞和翩若惊鸿的引力,而在此时,就能敏锐地识别自己的真爱,并毫不迟疑地捕捉它、坚定爱下去的人,该有怎样一种能力和果敢?这样的人,世间能有几个,恐怕如天上的月亮一样稀有吧?
可他便是这样一个极度忠于自己内心的男子。。。。。。
亦是一个皎洁如月的男子。。。。。。。
他看了那幅画,然后毫不犹豫地禀明了母亲奔赴嘉兴,他以拜访夏恺的名义见过了夏家二老,也见到了自己一心相见的人。。。。。。
夏初菡心痒得不行,连声问:“那幅画上到底画了什么?”
到底画了什么?
江珣对着画扇研究良久,然后,他在那浓淡有致的笔墨间,看到了另一幅画中画。。。。。。
画中君微微一笑:“想必女子平时就喜欢这样画着玩,所以轻车熟路,才能在那次书画比赛时,那样流畅自如地作出一幅充满奇思妙想的图中图。”
江珣在那幅女子所画的禅院观树图中,看到了一幅隐藏少女的侧面头像,柔曼婉约、凝望男子背影的、少女侧面头像。
心如擂鼓,耳边嗡鸣。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她的巧笑倩兮,她的凝睇流盼,她的欲言又止,她的怅惘留恋。。。。。。
一切都有了答案。
她的才华,她的心胸,她的美丽,她的灵秀,今生错过,再不会有第二个。。。。。。
他毅然决然,雇舟南下,直奔嘉兴而去。
没有一句话可以形容两人再见时,彼此心中的那种感觉。
恍然如梦。
明明只有几步的距离,明明只隔了几个月未见,可却仿佛隔了千山万水,数世流年。
他长身玉立,披风飘拂,长长的发带垂在在肩上,深深凝望她的眼睛如温柔的夜空中璀璨的星辰。
像一个梦,一直埋藏在她心底的最美的梦。
她的眼中慢慢浮起一层泪水。
他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声音微哑:“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如果我没有悟出那幅画,如果我不能及时赶来,我们岂不是要终身错过?”
她唇角微翘,眼中却缓缓流下泪来,轻道:“小妹并没有奢望江兄能够看出那幅画,能够及时赶来,小妹自知并不是世人眼中那种规矩的女子,小妹女扮男装四处行走,如果揭露身份,江兄也如世人那般看我。。。。。。与其如此,我宁愿给江兄留下一个美好的印象。。。。。。
江兄能来,是小妹之幸,江兄不来,是小妹之命。
今生能与江兄有那样一段记忆,小妹足矣。”
他心神激荡,心潮澎湃,眼眶泛起潮湿,温热的手指轻轻地拂过她的泪水,低哑道:“傻瓜。”而后把她紧紧地抱在怀中。。。。。。
阳光袅袅绵绵,轻扬起落,如在他们的周身绽放出朵朵晴暖温馨的花朵……
夏初菡怔怔